[兩宋元明] 大宋超級學霸 作者:高月 (連載中)

 
mk2258 2018-7-14 22:20:2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764 646462
mk2258 發表於 2019-1-6 21:51
第三百三十九章催妝鋪床(上)

催妝禮是財禮的最后一步,一般是成婚前三天送給女方,催促女方趕緊化妝,準備出閣了。

催妝禮一般是送花髻、銷金蓋頭、五男二女花扇、花粉盝、洗頭、畫彩線果之類,同時女方家也要回禮,一般是金銀雙勝御、羅花幞頭、綠袍、靴子等物,

朱元甫來到府門外,送禮的人是范寧的二叔范鐵戈,他能說會道,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這次范寧婚禮中對外打交道的事情,基本都是由他來負責。

范鐵戈穿了一件褚紅色員外服,頭戴平巾,白胖的臉上掛著笑瞇瞇的表情,他見朱元甫出來,連忙上前行禮笑道:“大官人,鐵戈特來送催妝禮了!”

說完,他回頭一揮手,兩名模樣俊秀的小廝抬著描金箱籠上前,上面扎著綠綢緞帶。

朱元甫笑著連連點頭,“好!好!范員外不妨進去坐坐,喝杯茶!”

“按咱們家鄉規矩,我還真不能進去。”

按照平江府的風俗,送完最后的催妝禮后,下一個環節就是迎娶,在這期間,男方家便不能再踏入女方家門檻,只有等迎娶那一天,由新郎踏入女方家大門,如果這期間男方家人進入女方家大門,卻又不迎娶,這叫斷喜,有點不太吉利,應該盡量避免。

朱元甫呵呵笑道:“我還沒有收禮,朱員外但進無妨,不過我若遲遲不收禮,范員外也會急得跳腳了,也罷!以后有的是時間喝茶。”

他吩咐左右,“把禮抬進府中!”

上來兩名家人,把催妝禮抬進朱府,緊接著又將朱家的回禮送了出來,也是兩口金絲銀邊的楠木箱子,上面扎著紅綢緞帶。

范鐵戈笑著拱拱手,“新房和床席桌椅已準備好,我們都期待朱家上門了!”

“放心吧!明天一早就到。”

送催妝禮是男方家在迎娶前的最后一步,但女方家卻不是,女方家在出嫁前還有一步,那就是鋪床。

在舉行婚禮的過程中,各種儀式、宴席都是男方家掏錢,洞房也是男方提供,不過既然講究門當戶對,女方家在婚禮中也要出力,女方負責布置婚房,如果是小戶人家,財力有限,那么女方家布置洞房就夠了,如果雙方都是財力雄厚的大戶,那么就要連整個大堂、婚房都要布置起來,以向賓客顯示女方家的財力。

知道現在,這個風俗依舊保留著,比如新房內的數十條緞面都是女方家提供,再比如男女雙方買房結婚,男方出首付,女方出裝修,也算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布置婚房叫做‘鋪床’,各種綾羅綢緞,各種被褥帳幔,各種房奩器皿,各種擺設的珠寶首飾等等,將婚房的一切布置妥當,一方面是助新人宜室宜家,另一方面也是顯示女方家的財力。

鋪床是女方嬸娘、姑母等女長輩去男方家收拾,當然,豪門大戶的女長輩不會親自動手,一般都會帶去大批仆婦丫鬟。

這次范寧成婚,男方包括財禮、酒宴、儀式等等,大概花了一萬貫錢,那么女方家的鋪床耗費一般也會和這個金額相當。

至于嫁妝,那是給女兒的財產,就算成婚后也是由女兒支配,男方家一般不會動用,很多時候,女兒在男方家的地位高低,一般都是由嫁妝多寡來決定。

在普通百姓的婚姻中,財產問題極為重要,可以說是重中之重,什么兩情相悅都是次要的。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蘇亮和程圓圓,兩人是兩情相悅不假,但程家的態度注定這門婚事成不了。

程家是揚州大戶,家里有點底子,但他們想把底子留給兒子,不愿為女兒出嫁掏錢,蘇家當然堅決不會接受,蘇亮可是考中了童子科進士,賜進士出身,兩家就已經門不當戶不對了,程家還不肯給女兒豐厚的嫁妝,這門婚事怎么還成得了

朱孝云因為女兒的婚事也特地請了三天假,朱孝云對范寧這個女婿總的來說還是滿意的,但滿意也是相對而言,比不上父親對范寧的滿意,只能說比較滿意。

之所以達不到朱元甫對范寧喜愛的高度,這里面有兩個原因,一個是范寧太強勢了,讓他這個岳父無法駕馭,甚至還有點自愧不如。

其實朱孝云還是更喜歡柳然這樣的女婿,起點不低,也是賜同進士出身,而且還要仰視自己,在這樣的女婿面前,他有充分的優越感。

但自從二叔和父親翻臉決裂后,柳然就沒有希望了,畢竟這個家還是父親做主,遠遠輪不到他,朱孝云也只能接受父親的選擇,認可范寧這個女婿。

當然,作為正四品朝廷高官,朱孝云也知道這樁婚姻后面隱藏的政治背景,幾十年來,朱家一直是中間派,既不是保守派,也不是革新派,柳家也同樣是中間派,隨著慶歷革新的失敗,保守派和革新派之爭漸漸演變成奪嫡之爭,究竟是支持曹皇后的義子趙宗實,還是支持張貴妃的義子趙文惲

隨著斗爭愈加激烈,中間派已經無法延續下去,為了家族的利益必須要做出選擇。

柳家在幾年前毅然選擇了支持張貴妃,而朱家也出現了路線之爭,二叔想通過柳家抱上張堯佐的大腿,但父親卻是支持趙宗實,從奇石館給了趙宗實一成的份子,就是父親的一種表態。

這就是朱家分裂的根源,父親和二叔選擇了不同的路線,兩人分道揚鑣便是必然的結果,而把孫女朱佩嫁給范寧,更是祖父想擠進趙宗實心腹內圈的一種抉擇。

而另一個朱孝云對范寧感覺比較淡的原因,是他和女兒朱佩的關系,女兒朱佩從小就和祖父住在一起,而和父母是聚少散多,女兒已經十七歲了,和父母在一起的時間恐怕五年還不到。

有時候,朱孝云竟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

和女兒感情平淡,對女婿自然也不會太上心。

不過再怎么樣也是女兒出嫁,朱孝云特地請了三天假,集中精力準備女兒的婚事。

晚飯后,朱孝云和妻子王氏在房間里商量女兒嫁妝和鋪床之事。

朱孝云嘆口氣道:“我真沒想到父親會把京城的十二家錢鋪給佩兒做嫁妝,這件事若傳開,家族內部肯定會起紛爭,恐怕毅兒也不會高興。”

朱孝云的次子朱毅前年成婚,父親只給了他二十萬貫錢和京城一座宅子,而顧家陪嫁了長洲縣的一座宅子和兩千畝上田。

相比之下,女兒朱佩出嫁則豐厚得太多。

妻子王氏卻比朱孝云看問題更細一點,這里面固然有母親疼愛女兒的因素,但也有其他方面。

她勸丈夫道:“木堵鎮的房產其實并不值多少錢,最多兩萬貫錢,至于五千畝上田,也就兩三萬貫錢,毅兒可是得了二十萬貫錢和一座京城的十畝宅第,他其實并不虧。”

朱孝云苦笑一聲,“關鍵是京城的十二座錢鋪啊!”

王氏對丈夫的擔心卻不置可否,好歹是自己的女兒,若不給佩兒,那也是老二或者老三家拿走,憑什么老大就要吃虧

“官人,你要替哲兒想一想,將來咱們不在了,誰來照顧哲兒你覺得毅兒會照顧他嗎”

這才是王氏最擔心的事情,她的大兒子將來怎么辦

毅兒從小就比較嫌棄兄長,長大后對他更是漠不關心,將來自己和丈夫不在了,毅兒絕對不會承擔起照顧兄長的責任,對這一點,王氏心知肚明。

相反,女兒卻很心疼哥哥,一直照顧他,如果自己和丈夫將來不在了,那照顧哲兒的擔子肯定會落在女兒身上,就憑這一點,王氏就完全支持給女兒厚重的嫁妝,她才不會管其他幾個小叔子會怎么想。

朱孝云想到了自己的長子,他嘆了口氣,“你說得對,也只有佩兒才會照顧她哥哥。”

想通這一點,朱孝云也不在意父親的偏心了,他又對妻子道:“明天一早要開始鋪床,這件事就麻煩你了。”

王氏點點頭,“我知道,東西都已經準備好了,明天一早我和三嬸去,這方面她比較在行。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23
第340章 催妝鋪床(下)

次日天剛亮,王氏便和三嬸吳氏帶著數十個丫鬟婆子來到范寧的府宅,所攜帶的各種財物堆滿了數十輛牛車。

三嬸吳氏是朱元豐的次妻,和王氏年紀差不多,也是平江府人,朱元豐的正妻十年前去世後,吳氏實際上就是主母,她十分精明能幹,把朱元豐的府宅打理得井井有條。

一方面王氏和吳氏的私交關係極好,王氏跟隨丈夫去青州任職,長子朱哲就託付給吳氏照顧,另一方面,吳氏對鋪床很有經驗,能給王氏很大的幫助。

接待她們的,自然是范寧的母親張三娘,後天兒子就要成婚了,佈置婚房當然是現在最重要的事情。

見到親家母,兩人關係很快就融洽起來,張三娘雖然是農婦出身,比不上王氏出身大家閨秀,又長期是官夫人,但張三娘有兒子撐腰,和王氏打交道一點也不怯場,有說有笑地帶著眾人去內宅。

當然,王氏也刻意放低身段,這位將來可是女兒的婆婆,不能得罪了她,否則以後女兒有罪受了。

“佩兒從小就懂事,我第一次見到她,那時她才七八歲吧!知書達理,聰明秀美,當時我就覺得她像個小仙子一樣,那時我就認定她了,去年初,曹家來平江府找我談聯姻之事時,我一口就回絕了,誰也比不上佩兒在我心中地位!”

張三娘很直爽,毫不掩飾內心對朱佩的喜愛,聽得王氏心花怒放,而且她能感覺到親家母不是客氣話,而是發自內心對自己女兒喜愛,更讓她感動。

“我和佩兒父親也是因為她和阿寧從小青梅竹馬長大,感情深厚,所以才支持老爺子的想法,把佩兒許給阿寧,親家母,你可不知道,佩兒原本是和柳家有婚約的,是佩兒祖父把這個婚約解除了。”

張三娘讚道:“我也聽說這件事了,還是老爺子有魄力,能決斷,說句老實話,柳家兒子可配不上阿佩。”

在張三娘看來,只有她兒子才和朱佩是天設地造的一對,除了她兒子,別人都配不上朱佩。

“謝謝親家母的誇讚,阿佩其實還是有很多缺點,尤其她從小被祖父寵壞了,脾氣不太好,以後還請親家母多多寬容。”

“不必擔心,我們都是從媳婦過來的,明白做媳婦的苦楚,我不喜歡的事情,絕不會強加給佩兒。”

張三娘說的是真心話,當年他們被公公趕出家門,貧困潦倒整整兩年,那時她就發誓,絕不讓自己的兒女再嘗到這種滋味。

眾人進了內宅,開始忙碌地佈置起來,一捆捆綾羅綢緞,一幅幅羅綃幔帳,一件件名貴奢華的器物,搭建青廬,鋪設婚台,黃金燭台,白玉盤盞,金絲錯銀燈籠,就連結婚的‘囍’字,也是用金箔打製。

朱家在佈置婚房上一擲千金,不惜血本,充分顯示了朱家無以倫比的雄厚財力。

臨近中午時分,王氏又找到了張三娘,王氏和吳氏都是第一次來範寧府中,范寧府的結構和佈置和她們想像的大不一樣,使她們在佈置過程中發現了很多問題,王氏不得不來找張三娘商議,如果不妥善解決好,成婚儀式會遇到麻煩的。

“親家母,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想和您商量一下。”

張三娘見親家母神情嚴肅,心中也有點擔憂起來,他們都沒有安排大型婚禮的經驗,肯定很多地方考慮得不周到。

張三娘連忙道:“我們去大堂上說。”

“不用了,是關於客人的招待細節,還是在這裡說比較方便。”

王氏指了指旁邊的一片空地,“宴席就準備安排在哪裡嗎?”

張三娘點點頭,

“那邊大概能容納一百餘人,我們聯繫了附近的清風酒樓,到時由他們提供飲食。”
王氏搖搖頭,“問題就在這裡,光朱家的親朋好友以及同僚就有近兩百人,我擔心這裡坐不下。”

張三娘嚇了一跳,他們發出去二十多張請柬,原以為朱家多一倍,沒想到居然來兩百多人,怎麼會來這麼多人?

“這可怎麼辦?”

這個問題其實不是我看出來的,而是我三嬸發現的,她經驗比較豐富,她發現了這個問題,我也問她怎麼解決。

“她說有兩個解決方案,一個是樹林花木都平了,這樣地方就大了。”

張三娘連連搖頭,“這肯定不行,婚前都是植樹種花,以求子孫昌盛,哪有砍樹除花的道理,太不吉利了,這個方案不能採用。”

王氏苦笑一聲道:“我也覺得這個方案不妥,那就只有換個地方舉行酒宴了。”

“這個辦法倒不錯!”

張三娘贊同道:“飛虹橋東面就是清風酒樓,距離這裡只有不到五十步,把酒樓包一天,還不用改請柬,客人可以直接過去吃飯。”

婚宴一般是從中午開始,大家一直吃到黃昏,而迎親隊伍也是下午才出發,婚禮就是黃昏之禮的意思,拜堂什麼的都是天黑後進行。

所以酒宴結束後就是婚禮,然後賓客便酒足飯飽各自回家了。

王氏本來想提議去朱樓,最近的朱樓距離這裡約有一里,但張三娘一句話提醒了她,請柬早就發出去了,如果改地方還得一家家去通知,太麻煩了,清風酒樓也是京城十大酒樓之一,不算差。

“就不知道清風酒樓能不能容納這麼多客人?”

“可以的!”

張三娘連忙道:“這兩天我們都在那邊吃飯,特地問過掌櫃,他們三層樓可以容納一百人,後面還有幾間院子,也能容納一百多人,如果把酒樓完全包下來,院子裡也可以擺十幾桌,三百人就餐沒問題。”

“好吧!這件事就拜託親家母了。”

停一下,王氏又道:“還有一個問題,也是我三嬸看出來的,只是說出來有點無禮,當然我只是提個建議,親家母莫怪!”

張三娘當然知道肯定有問題對方才提出來,都是為了兒子的婚禮,她哪裡會有意見?

張三娘連忙道:“我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肯定有考慮不周之處,你現在儘管提出來,以免到時候尷尬。”

“那我就直說了!”

“儘管說!”

王氏望著內宅道:“我和三嬸都是第一次來這裡,阿寧的府宅和我們想像的不一樣,佔地不小,但房舍卻不多,尤其內宅只有兩座院子和一處內堂水榭,說實話,真的只能住他們二人,別人還住不下。”

張三娘深有同感,她點頭笑道:“你和我完全想到一起去了,這裡房舍確實太少,明明是八畝宅,感覺比我老家的三畝宅還要房間少,所以我不讚成親戚住在內宅,現在大家都住在外面。”

得到了張三娘的鼓勵,王氏又繼續道:“正是出於這個考慮,內宅佈置好後,我們就要鎖門了,到時候賓客來也不能進內宅,大家只能呆在外宅。”

張三娘忽然隱隱感到了有點不妥,但她一時又說不清究竟哪裡不妥,她疑惑地望著王氏,希望她能說清楚。

王氏又道:“雖然酒宴的時間是中午到黃昏,但實際上大部分賓客下午就會回來,從下午到晚上,賓客在這裡至少要呆兩個時辰,一般女客都會迴避,所以我們必須要給男女賓客找休息的地方,尤其喝了酒,肯定會賓客不勝酒力,需要房間休息,這些細節我們都必須考慮到。”

張三娘嘆口氣,“你不說,我還真想不到這些細節,親家母,你就直說吧!我可不希望阿寧的婚事因考慮不周而讓人笑話。”

王氏點點頭,指著原本要舉行酒席的空地道:“那裡會搭兩座大帳,主要給男賓客聚會聊天,醉酒男賓也可以休息。

然後翠雲樓的一樓正堂是拜堂之地,佈置好後不能進賓客,必須要鎖門,大堂旁邊有幾間屋子堆放了雜物,我們要清理出來,給新郎新娘等候拜堂之地,現在就缺女賓客休息之地。”

“女賓客上二樓三樓都可以啊!”

張三娘剛說完,忽然明白過來了,如果二樓三樓要佈置為女賓客的休息房,那就不能住人了。

王氏歉然道:“我真的不好意思提這個問題,但又不能不解決這個現實問題,要不請親家母暫時住到佩兒的三祖父府宅去,那邊有貴賓房,條件很好,而且生活很方便,住幾個月都沒有問題。

或者我們家在朱雀門那邊還有一座空宅,大概五畝左右,是佩兒的陪嫁,親家母完全可以搬過去住,只是十幾年沒有住人了,需要收拾一下。”

張三娘嘆口氣,“親家母說得有道理,阿寧和佩兒成婚了,他們小兩口當然要有自己的地方,我們不該和他們住在一起,是我們考慮不周,這樣吧,我們商議一下,今天就搬出去,騰出來給你們佈置。”

“提出這個無禮的要求,親家母,真是抱歉了!”

“沒事,我去和阿寧爹爹商議。”

張三娘轉身向翠雲樓走去,正好看見了明仁,她連忙道:“明仁,你爹爹在哪裡?”

明仁撓撓頭,“好像在清風酒樓那邊,在和酒樓商議菜單的事情。”

“趕緊去把爹爹找來,有重要變更。”

“我這就去!”明仁一陣風似地跑了出去。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27
第341章 瑣事爭吵

張三娘知道自己去勸丈夫,肯定會吵起來,最好讓老二鐵戈去說這件事,他們兄弟之間好開口。

不多時,圓圓胖胖的范鐵戈快步走了進來,“大嫂,發生什麼變更了?”

張三娘便將賓客超過預計之事先說了一遍,范鐵戈想了想道:“那就直接把清風酒樓包下來,反正走過去也很近。”

“我也是這麼想的,這個倒是小問題,現在還有另一個麻煩之事。”

張三娘又說女賓客無處休息之事,這個問題其實范鐵戈也想到了,他是想把內宅東院作為女賓休息處,一般大戶人家成婚都是這樣安排的,王氏不可能不知道,王氏這樣建議必然是有原因。

他沉思一下道:“我去看看他們佈置再說!”

范鐵戈快步進了內宅,東院已經佈置好了,現在大家正在忙著佈置西院,范鐵戈推了推東院門,院門已經鎖了。

他透過縫隙望進去,頓時嚇了一跳,只見院中堆滿了大箱子,足有數百口之多,房間裡、院子裡都堆得滿滿噹噹。

他忽然明白過來了,這是朱佩的嫁妝,已經先一步送過來了,大門口沒有看見,應該是從水路送進來的。

這倒也是,如果嫁妝太多,迎親那天也只是象徵性地抬十幾口箱子,嫁妝一般都會提前一兩天送到男方家來。

范鐵戈連忙走出來,對張三娘道:“大嫂,朱家已經把嫁妝送來了,幾百口大箱子,堆滿了東院,我還想把東院作為女賓休息處,看來是不可能了,要不就搬出去吧!”

“這件事你去給你大哥說,我若跟他說,他肯定會跳起來的,他一直說我瞧不起老三、老四。”

范鐵戈知道大哥和大嫂兩年前為大哥想娶妾之事鬧過一次,大哥賭氣一個月沒有回家,最後被母親一頓臭罵,他才回家認錯。

還有一個原因是去年大嫂被朝廷封為誥命夫人,雖然只是第七等宜人,但已經是木堵鎮地位最高的夫人了。

而大哥還只是一個雲騎尉的勳官,地位比不上大嫂,大哥心中為這件事一直不太痛快。

范鐵戈便苦笑一聲,“好吧!我去說。”

果然,不出張三娘所料,范鐵舟聽說大家要搬出去,眉頭頓時皺成一團,這種事情在家鄉是極為失禮之舉,哪有讓客人從自己家中搬出去的,何況還是自己的親兄弟,千里迢迢來京城慶婚,卻被趕出去住,這算什麼?

要是張三娘來說這事,范鐵舟早就大怒跳起來了,但二弟來說這件事,他倒沒有發怒。

“就沒有別的辦法嗎?”

“大哥,我原本是考慮把女賓客安排在內宅的東院休息,但東院已經堆滿了阿佩的嫁妝,現在只能安排在二樓和三樓。”

范鐵舟想了想道:“如果讓老三老四不要上樓,這樣行不行?”

范鐵戈也有點不高興了,大哥怎麼就這樣糊塗?一點都不為兒子想一想。

“大哥,這可不是鄉下娶妻,到時宰相都要過來,二樓女賓休息處住有人會不成體統,我們要替阿寧想一想,別讓他成為朝官的笑柄。”

“可讓我怎麼向老三開口?”

這時,張三娘忍無可忍衝了進來,怒斥丈夫道:“范鐵舟,我就問你一句話,阿寧還是不是你兒子?”

“三娘,你在胡說什麼,阿寧怎麼會不是我的兒子?”

“那你給兒子做了什麼?你說,兒子成婚,你給他做了什麼?房子是兒子自己買的,安排酒樓、聯繫司儀,安排客棧,甚至商討菜單都是老二在做?這幾天你做了什麼?除了陪老三一家出去玩,你還在做了什麼?兒子後天就要成婚, 親家母都在外面等著收拾,你還在這裡說不好意思向老三開口,那你兒子就不要成婚了,讓天下人都恥笑他去,你就高興了!”
“我沒有說不搬出去!”

范鐵舟也怒了,瞪著妻子道:“我只是想找一個合適的措辭,是我們把老三請進來住的,然後我們又把他們趕出去,這樣做本來就不對。”

“什麼叫趕他們出去,你怎麼說話的,難道我們就不出去?”

范鐵舟見兄嫂爭吵起來了,連忙勸道:“兩位別吵了,親家母就在外面,讓人聽到了笑話。”

張三娘恨恨瞪著丈夫道:“我也不想跟他吵,我就問他,到底是他的面子重要,還是自己兒子終身大事重要?”

范鐵舟心中憋了一肚子火,又不好發作,只得無奈道:“既然你說要搬,那就搬出去吧!”

“現在就要搬,內宅已經快佈置好了,就剩下朱樓,我們不能讓親家母和朱三嬸等我們。”

張三娘也覺得自己的語氣太生硬了,便放緩語氣對丈夫道:“朱家給阿佩陪嫁了一座宅子,就在朱雀門外,離這裡大概兩里左右,我們先搬過去,然後我來找牙人打掃一下。”

范鐵舟只得起身去讓兄弟和弟妹收拾東西,范鐵戈跟上前歉然對兄長道:“這件事是我的責任,我沒有籌劃好,我們就不應該住在阿寧的府上,早點安排住宿就沒有這些事情了。”

范鐵舟拍拍二弟的肩膀,“你已經很辛苦了,不可能面面俱到,哎!是我這個父親不合格,一點忙都幫不上忙。”

“也不能這麼說,主要是大哥不熟悉京城,如果是在老家成婚,那就得靠大哥忙前忙後了。”

這時,范鐵舟忽然想起一事,連忙問道:“三叔那邊請柬送了沒有?”

三叔就是范仲淹,因為範寧的祖父沒有進京,男方這邊還需要一個祖父輩的證婚人,三叔范仲淹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范鐵戈想了想道:“阿寧說請柬已經送了,要不我們再去一趟三叔府上,請三叔證婚。”

“我就是這個意思,別人我不熟悉,但三叔那邊一定要我們自己請,等重新安頓下來,我們就去一趟。”

半個時辰後,眾人收拾了自己的行李,便坐上牛車離開了范寧府宅,向朱雀門方向而去。

就在他們剛走,數十名僕婦丫鬟便立刻上樓,開始佈置翠雲樓。

范寧今天出去送了請柬,有幾份重要的請柬必須他親自去送,像趙宗實、相國富弼和韓琦,包拯、歐陽修以及龐籍,另外狄青府上也送了一份。

事實上,范寧已經在前幾天口頭上邀請眾人了,今天要把正式請柬送去。

直到下午范寧才送完請柬回來,府宅已經變樣子了,翠雲樓左右各搭建了一座長帳,裡面擺滿了桌椅。

范寧走了一圈,卻見府中只剩下幾名丫鬟僕婦,自己父母和叔父們不知哪裡去了?

府中空空蕩蕩,一下子變得冷清下來。

范寧忽然看見明仁從一樓的側面房走出來,他連忙上前問道:“明仁,他們人呢?”

“他們都搬走了,我留下來給你看前宅,收收禮之類,你負責看後宅,朱佩的嫁妝可都到了,別讓蟊賊給偷走。”

明仁嘮嘮叨叨說了一通廢話,范寧卻愣住了,“他們搬到哪裡去了,為什麼要搬走?”

“為什麼搬走?你看看自己的宅子,給客人們休息的地方都沒有,所以大家都得搬走,把地方騰出來給賓客休息,不光這個,酒宴改在清風酒樓了,你這裡太小,沒地方擺桌椅。”

“他們搬到哪裡去了?”

這才是范寧關心的,不住自己這裡也無所謂,但他們得有個住處。

“好像在朱雀門附近,是一座宅子,聽說是朱佩的嫁妝,是你岳母安排的。”

范寧頓時想起來了,朱佩指給他看過,在朱雀門對面的芙蓉巷內,是有一座朱家的宅子,大概五畝左右,朱佩還曾想讓自己去住。

“我去看看他們,你幫我看好門!”

范寧吩咐明仁一聲便向府外奔去,他坐上一輛牛車,直接向芙蓉巷駛去。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33
第342章 家事煩憂
不多時,范寧趕到了朱雀門斜對面的芙蓉巷,芙蓉巷實際上是條不小的巷子,緊靠街東瓦子,這一帶店舖林立,商業達,生活十分便利,走進巷口不久,范寧便遠遠看見了朱家的府宅。

這座府宅佔地約五畝,至少有七八十年歷史,十幾年前被朱家買下,朱家進行一次大修後便一直沒有住人,房舍沒有問題,就是很長時間沒有住人,積了不少灰塵。

范寧走進房宅,只見數十名下人僕婦正在打掃清理房宅,朱家還是比較用心,為了不讓親家心中添堵,下了些本錢對房宅清掃佈置,連屋簷上的積灰都清掃得乾乾淨淨,兩名匠人正在給大梁重新刷桐油。

地面上的野草也不見了,重新用上好的石板鋪設道路,屋頂上的碎瓦也在重新更換。

這座府宅和范寧的宅子恰恰相反,屋舍十分密集,光前院就有二十幾間屋子,連花園也沒有,除了天井種了兩株臘梅,中庭種了一種百年老杏外,其他樹木都沒有了。

後宅佔地三畝,由四座院子組成,每座院子都是獨立的,一條中軸路穿過整個府宅,從前門到後門。

范寧在後面一座大院裡找到了正在整理行李的母親,妹妹坐在院子裡看書,范寧走進院子問道:“娘,三叔他們呢?”

張三娘原本在收拾東西,聽見兒子的聲音,她連忙抹一下眼淚,展顏笑道:“他們住在最北面院子,這裡很好,朱家考慮得也很周全,各種物品都是最新最好的,吃住都很舒適,你就別擔心了。”

范寧忽然現母親的雙眼通紅,顯然剛剛哭過,他心中一怔,他迅瞥了一眼妹妹,見妹妹低頭看書,顯得很緊張。

范寧心中愈加疑惑,掃了一圈,卻不見父親,便笑問道:“爹爹出去了?”

“劉院主和你四叔、舅舅、本堂族長都一起來了,你爹爹和二叔趕去碼頭接他們。”

劉院主是媒人,范寧成婚儀式,媒人必須要在場,劉院主也趕來京城參加范寧的婚禮。

“那我去看看三叔他們。”

范寧滿肚疑惑地看了一眼母親,又轉身走到北面院子,見三叔一家也在院子裡收拾東西,最小的女兒阿吉蹲在院子門看螞蟻搬家,范寧抱起阿吉笑道:“你還沒叫我哥哥呢?”

阿吉笑嘻嘻道:“叫阿哥可要給吃的!”

范寧捏捏她小鼻子,“小饞貓想吃什麼,阿哥給你買!”

阿吉小舌頭舔舔嘴唇,“阿吉都想要!”

“阿吉,不准貪心,只準要一樣!”

旁邊一個少年走過來,肅然批評妹妹,這少年便是范鐵牛的長子,叫做陸敏,當年范鐵牛倒插門做了陸家的上門女婿,所以兒子就姓陸,雖然陸員外早就死了,現在是范鐵牛當家,范家還是比較守信,沒有讓他改姓。

陸敏今年已經十六歲,去年考進縣學,他對范寧異常崇拜,昨天范寧讓陸有為帶他去太學逛了一圈,太學濃厚的學術氛圍讓他十分喜歡,他心中暗暗誓,明年一定要考上府學,三年後再考太學。

阿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自己的哥哥,她見哥哥臉陰沉下來,連忙掙紮著下地,一溜煙地跑去找阿多了。

范寧拍拍陸敏的肩膀,“有時間去書鋪看看,京城很多好書平江府都買不到,有這個機會,可別錯過了。”

“謝謝三哥提醒,附近就有家不小的書鋪,我等會兒就去。”

這時,范鐵牛走過來笑道:“阿寧,你怎麼還有時間過來,你該去試衣了。”

“試衣來得及,我來看看你們住得是否習慣,其實我倒建議你們搬到朱府去做, 那邊條件更好。”
范鐵牛嚇得連連擺手,“我們都喜歡這裡,更親切、隨意,說實話,住在別人家裡,我....我真很不習慣。”

范鐵牛畢竟是從鄉下過來,住在范寧的翠雲樓上,他很不習慣,翠雲峰那麼名貴,他生怕女兒調皮去爬山,還有翠雲樓中那些金絲楠木家具,他更是小心翼翼,他女兒不懂事,第一天用小刀在桌上刻了只小貓,被他狠狠打了一頓。

尤其婚禮時都是達官貴人過來,讓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這兩天他都睡不好,吃不好,心事重重,今天搬到這座尋常人家的府宅,頓時讓他如釋重負,周圍小店舖那麼多,價格也很接地氣,更讓他倍感親切,這才是他喜歡的地方,符合他的身份。

“算了,我也不折騰三叔了,只要你們住得舒服就行。”

旁邊三嬸笑道:“阿寧,你去忙吧!別管我們了,這裡住得好呢,晚上我們還要去逛夜市。”

“對了,街心夜市離這裡非常近,走幾步就到了,非常熱鬧,是要去逛逛。”

范寧感覺他們是真的喜歡這裡,又笑道:“這座宅子以後是我的,喜歡這裡就多住幾個月。”

范寧又取出一張百貫的會子遞給三叔,“三叔,這錢給阿巧和阿吉買點東西。”

會子就是朝廷行的紙幣,目前只有巴蜀、京城和江南流通,別的地方都沒有。

范鐵牛堅決不要,“阿寧,你小瞧三叔了,三叔現在可是有千畝地的身家,錢鋪裡存了幾千兩銀子,這次我們帶了五百貫錢進京,足夠開銷了。”

“我知道三叔有錢,但這是我的心意,阿吉我是第一次見到,阿巧的名字還是我起的,如果三叔不要,那我就給她們飾!”

“好吧!飾就算了,這錢我收下。”

阿巧跑過來笑道:“上次二哥給了我一支珊瑚,三哥是不是也要表示表示?”

阿巧十三歲了,聰明活潑,長得也很秀美,和明仁關係最好,眼看有機會敲敲三哥的竹槓,她可不會放過。

范寧笑道:“既然你這麼急著要嫁妝,那回頭三哥給你顆珠子。”

“三哥好壞!人家哪裡是要嫁妝。”

阿巧一跺腳,羞得滿臉通紅地跑了,范寧微微一笑,對她背影道:“放心吧!那兩個吝嗇鬼都給你珊瑚了,三哥不會比他們差。”

范寧走出院子,卻見阿多和小妹阿吉在中庭院子裡,他便快步走了過去,他從懷中摸出一顆花生米大小的金粒子,笑著遞給阿吉,“這個送給你,拿去給爹爹換錢賣糖吃。”

聽說可以和爹爹換錢買糖,阿吉立刻接過來,高興地跑了回去。

見阿吉跑遠了,范寧這才問妹妹,“娘怎麼哭了?”

“娘不准我說!”

“難道我是外人,你還不肯告訴我!”范寧有點生氣了。

阿多這才小聲道:“爹爹中午和娘大吵一場,好像是為三叔住宿的事情。”

范寧很驚訝,在他記憶中,父母從未吵過架,甚至沒有臉紅過,而且父親脾氣很好,和母親恩愛有加,怎麼會大吵一場?

“就為這點小事?”范寧覺得這裡面還是有點蹊蹺。

阿多垂淚道:“我也知道,最近幾個月爹娘常常吵架,前些天三叔走後,爹爹幾天都沒有回家。”

范寧想了想道:“你去把三叔找來,小心一點,別讓娘現了。”

阿多答應一聲,轉身向內院跑去。

范寧緩緩向門口走去,剛到門口,范鐵牛便快步走出來。

“阿寧,你找我?”

范寧目光凌厲地注視著范鐵牛,“三叔,你告訴我實話,我父母這幾個月為什麼吵架?”

范鐵牛一下子呆住了,好一會兒才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你別告訴你爹爹,是我說的。”

“你說吧!”

范鐵牛半晌嘆口氣道:“你家裡有戶佃農,好像是潁州那邊過來的,老兩口帶個女兒,女兒叫彩香,二十歲出頭,出嫁兩年後成了寡婦,也沒有孩子,他們一家三口流落到江南,租了你爹爹五十畝地,你爹爹可憐他們,便減了他們一半租子,一來二去,那個彩香就喜歡上你爹爹,你爹爹也喜歡她,便想納她為妾,但你母親不答應,兩人就為這事大吵一場,你爹爹一怒之下搬出去住,後來被你祖母大罵一通,才回家認錯。”

“這事沒結束?”

“哪裡能結束呢?又不是風塵女子,說不要就可以不要!”

范寧有點明白了,“那女子現在在三叔那邊吧!”

范鐵牛尷尬地撓撓頭,“我也沒辦法,你爹爹把他們一家三口送到我那裡,我免他們佃租也就罷了,但那個女子已經有身孕了。”

范寧一驚,“什麼時候懷孕的?”

“估計年初吧!現在肚子挺大了,所以你爹爹急啊!”

范寧這才明白父母吵架的原因,母親對三叔的不滿,應該也有這個因素在其中。

俗話說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這句話一點不假,每家每戶都有煩心事,范寧事業上成功突破後,帶動家裡也從原來的社會底層一躍跳到中上層。

這個過程中不免會出現各種跟不上的節奏,也會產生種種矛盾,只是范寧怎麼也想不到,先是父母的婚姻出現了問題。

那女子居然已經懷孕五個月,眼看衣服就要遮擋不住了,范寧心裡很清楚,這件事若不盡快解決,以父親的倔牛脾氣,父母的婚姻恐怕就要到頭了。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36
第343章 婚姻危機

范寧沒有離去,又重新回到院子裡,他給妹妹使個眼色,阿多立刻領悟,乖巧地去找阿巧了。

范寧在母親面前坐下,笑問道:“娘現在自己還洗衣服嗎?”

“小衣物還是自己洗,習慣了。”

范寧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但他明白,無論如何自己也要說出來。

沉吟片刻,范寧緩緩道:“爹爹的事情我知道了。”

“什麼事情你知道了!”

張三娘不高興地將幾件衣服往箱子裡扔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

“娘,那個女人住在三叔那邊吧!”

張三娘身子一下子僵住了,半晌,她的目光射出深刻感情,咬牙道:“我絕不會讓那個狐狸精進屋。”

“娘,爹爹和她到了那一步,你應該知道吧!”

“我怎麼會不知道,那一個月,你爹爹不就和她住在一起嗎?若不是你阿婆去罵他,他會回來認錯?”

“那娘打算怎麼辦?”范寧又問道。

沉默片刻,張三娘恨恨道:“我之前已經和你爹爹說好了,給他們家一千貫錢,再到潁州給他們買三百畝地,這件事就算結束,你爹爹也答應了。”

“娘,有的事情你攔不住。”

“我知道,男人有了錢就會有無數的狐狸精找上門來,當年你水根阿爺就提醒過我,不要讓你爹爹一個人在鎮上,我還沒有明白什麼意思,現在我才知道,鎮上那幾個寡婦早就看上你爹爹了,年輕,有錢,身體又強壯,整天就像蒼蠅一樣圍著爹爹轉,哼!我的男人,誰也休想搶走。”

范寧暗暗嘆口氣,母親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已經五個月身孕了,母親只能妥協,否則私生子的包袱要壓死人的,他們范家的聲音就徹底臭了,父親絕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生。

如果母親不妥協,那麼只有一個選擇,離婚再娶,這又是范寧絕不願意看到的結果。

范寧也知道,父親之所以和母親爭吵,實在是已經拖到了最後的臨界點上。

范寧沉思片刻道:“娘,情況已經比較嚴重了。”

“你這話什麼意思?”張三娘瞪大了眼睛。

“娘,我剛才問三叔,那個女人已經有五個月身孕了。”

“啊!”

張三娘大吃一驚,她頓時跳起腳哭著大罵,“殺千刀的范鐵舟,你怎麼不去死?和那個狐狸精一起去死,我不想再看見你了。”

張三娘蹲下來,捂著臉失聲痛哭。

范寧心中也一陣痛恨父親,他握著母親的手,低聲安慰她。

這時,張三娘不哭了,她一抹眼淚道:“既然他想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我就讓他們在一起,我不會給那個狐狸精讓步,回去就離婚,她休想讓我承認她。”

“娘!你這不是......”

張三娘站起身道:“當年你年幼時,你祖父就說要讓你爹爹娶妾,那時我真的同意,我無法給范家傳宗接代是我的過錯,我認了,只是那時候家裡窮,他想娶也娶不了,但我現在有兒有女,我不欠他們范家的,他憑什麼再娶妾?我張三娘雖然是鄉下女人,但我也有尊嚴,我憑什麼要讓別的女人和我分享丈夫?”

“娘,你先冷靜考慮一下。”

張三娘拍拍兒子的手,含著淚水笑道:“你放心吧!娘會控制情緒,不會再和你爹爹爭吵,不會影響你的成婚。”

范寧無奈,只得又勸了勸母親,心情沉重地離開了院子。

范寧坐上牛車剛要離去,卻遠遠看見父親帶著幾人向這邊走來,似乎是劉院主和四叔一行人,劉院主是范寧一直心懷感激之人, 他連忙上前行禮,“學生參見劉院主!”

范寧自稱學生,讓劉院主很滿意,說明範寧不忘本,還記得自己是延英學堂出來的。

他笑眯眯道:“我怎麼也想不到,你和朱佩居然成一對了,說明當年我安排你們座位完全正確。”

“所以這媒人非你老人家莫屬!”

“說得對,這媒人我十幾年前就做了。”

眾人大笑,范寧又給四叔范銅鐘、舅父張平行禮,兩人恭喜了范寧

幾句,范鐵舟道:“阿寧,我帶他們進去休息,你們都有點累了。”

范寧點點頭,對父親道:“爹爹,我等會兒和你說件事,我在這裡等你。”

“知道了,我先安排幾個長輩住下再說。”

范鐵舟帶著幾個長輩進去了,范寧站在門口耐心等候,不多時,范鐵舟快步走了出來,笑問道:“阿寧,你想說什麼事?”

范寧探頭看了看院子,“他們都安排好了?”

范鐵舟點點頭,“這邊房舍多,都收拾得很乾淨,被縟什麼都有,找間屋就住下了,回頭你二叔把行李給他們送來。”

范寧往河邊指了指,“爹爹,我們走走吧!”

范鐵舟有點詫異,但還是跟著兒子向汴河邊慢慢走去。

“爹爹醫館現在怎麼樣?”范寧笑問道。

“醫館還不錯,大部分外傷患者都能治癒,但還是有些麻煩之事。”

“比如什麼呢?”

“比如我用燒酒或者鹽水給病人洗傷口,但病人燒就是退不下去,一直找不到很好的藥,這是我最大的苦惱。”

范寧點點頭,這是體內有炎症導致,這個時代沒有頭孢、青黴素之類抗生素,確實有點難辦。

范寧想了想道:“我倒聽說一個很有效的方子,爹爹不妨試一試。”

范鐵舟大喜,“什麼方子?”

“爹爹可以用蒲公英、苦地丁和板藍根三味藥材煎水給病人喝下,一天四到五次,基本上兩三天就能退燒。”

“那我回去試一試!”

兩人走到河邊,這裡其實是護城河,但也是汴河的一部分,河面上格外繁忙,船來船往,十分熱鬧。

范寧凝視一艘小船良久,忽然淡淡問道:“那個彩香姨娘懷孕五個月了吧?”

范鐵舟一下子沉默了,好一會兒道:“這件事我會處理好,你就別管了。”

“我怎麼能不管呢?若消息傳出去爹爹有私生子,柳家就會立刻參我一本,我就得回家種田了。”

范寧語氣雖然很輕柔,但話中的內容卻讓范鐵舟的臉刷地變白了。

他半晌咬一下嘴唇道:“絕不會有私生子這種情況出現,我可以保證!”

范寧迅看了一眼父親,“那爹爹打算怎麼辦,想和娘離婚嗎?”

范鐵舟搖搖頭,“我再怎麼也不會和你娘離婚,二十多年的夫妻,哪裡能說離就離,本來我已經準備放棄了,但她懷了身孕,我就不可能再丟下她不管,我會想盡一切辦法說服你娘的。”

范寧要的就是父親這個態度,女人可以變來變去,但父親的原則不能變。

范寧很瞭解自己母親,她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一向很強硬,但如果父親真的為那個女人拋棄了她,她又會傷心欲絕,只要父親肯委屈求全到底,給了母親足夠的尊嚴,那這件事還是能妥善解決。

范寧又緩緩道:“娘是通情達理之人,她不是不明白,只是爹爹的一些做法傷了她的心,傷了她的自尊,只要爹爹肯低下頭求她,答應她的一切條件,她會接受那個姨娘的。”

范鐵舟苦笑一聲,“你娘太剛硬了,她未必肯答應啊!”

“那是爹爹誠意不夠,今天不行,明天再求,明天不行,後天再求,只要堅持多求幾天,委屈求全到底,娘會答應的。”

停一下,范寧又道:“另外,朱佩祖父會把木堵鎮那座大宅子給朱佩做嫁妝,那座宅子佔地兩百畝,你們可以搬過去,我想有足夠多的房宅,大家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

范鐵舟嘆口道:“我聽你的,今天求完明天求,求她十天半個月,希望她能回心轉意。”

“但我要提醒爹爹,就算我娘把‘離婚’兩個字喊上天,喊上一萬遍,但這兩個字絕不能從爹爹的口裡說出來,希望爹爹一定要記住這一點。”

范鐵舟點點頭,“我知道你娘的脾氣,這兩個字我絕不會說的。”

“那好吧!爹爹回去好好招待舅父,這也是給娘的面子,我就不管了。”

范鐵舟拍拍兒子的肩膀,轉身走了,范寧望著爹爹遠去,他心如明鏡,能不能妥善解決父母的婚姻危機,並不在於母親的態度,而在於父親肯不肯拿出誠意來。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40
第344章 送禮風波
    翠雲樓已經佈置完畢,一樓到三樓的門都關閉了,後宅也鎖上,由於朱佩的嫁妝已經運到府中,朱府還特地派了幾名武藝高強的武士在前後府門附近潛伏佈防,防止蟊賊光臨。

    范寧和明仁都睡在四樓書房,天剛亮,兩人便早早起身了。

    這兩天明仁都得呆在范寧府上接收客人送禮,寸步無法離開,使他頗為不爽,但又無可奈何。

    “阿寧,我得給你說好,等我成婚的時候,你也要替我收禮!”明仁沒好氣地對范寧道。

    范寧笑了笑道:“若本官有空,一定會安排人手替你收禮。”

    明仁這才想起范寧可是高官,他不由翻個白眼,忽然又想起什麼,連忙道:“你帶了那麼多手下回來,怎麼一個都不見了?”

    “我放他們回家了,有幾個家在京城的手下,可能明天會來幫忙。”

    “那你怎麼不放我回家,是不是覺得我好欺負?就把我賴住了?”

    “你若不姓范我就隨便你!”

    范寧狠狠瞪了他一眼,又道:“天黑後你小子都出去遊逛,半夜三更才回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幹什麼去了,要不要我給二嬸說一說?”

    “別!千萬別說,若讓我老娘知道,我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既然你知道把柄被我捏在手上,那你還不好好替我做事?”

    明仁頓時無精打采,小聲嘟囔道:“明明是兄弟幫忙,現在卻變成惡意威脅,令人心寒,我以後還會再替某人盡心做事嗎?”

    范寧又好氣又好笑,“好了好了,回頭會給你補償,不會讓你吃虧的。”

    聽到有補償,明仁頓時精神一振,笑逐顏開道:“別的補償也就不要了,就准許我們招募日本勞工吧!”

    這一年淘金,明仁和明禮用的都是鯤族人,這些土著雖然對黃金不感興趣,但自由散漫,脾氣大,勞動效率低,而且人數少,兄弟二人只招募到五十人,如果能招募一百名日本勞工幹活,他們淘金量早就超過二十萬兩了。

    兩人一直想招募日本勞工,但范寧卻不批准,理由也很充分,鯤州和日本國達成的勞工協議中,只能由官府招募勞工,私人不允許招募勞工,以前妓院、酒樓就不追究了,以後則不再批准。

    范寧搖搖頭,“你明明知道我不會批准,還提這個要求!”

    “可以變通呀!”

    明仁湊上前涎著臉笑道:“由官府替我們招募,我們支付給官府一筆錢,這樣皆大歡喜。”

    這個方案鯤州官府已經討論過,其實不光是明仁他們想要日本勞工,很多種地的農民也想招募一兩個日本農民幫忙,人手不足的難題困擾著鯤州的上上下下。

    “這件事回去再說吧!我在等朝廷批准招募日本勞工的額度,等朝廷批准下來,或許就有方案了。”

    明仁大喜過望,“我現在就去做事,保證勤勤懇懇,任勞任怨!”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一陣奔跑聲,一名幫忙的朱府家丁在門外稟報導:“啟稟姑爺,大門有人來送禮,好像是高家!”

   ‘高家送禮!’

    范寧一怔,他送出去的二十幾份請柬中並沒有高家,是哪個高家?

    范寧當然不會認為是大學士高若訥,另一個大學士高頌也不可能,在京城說高家,只能是開國功臣高懷德、高懷亮的家族。

    只是范寧幾乎從未和他們打過交道,唯一認識的人是趙宗實的妻子高滔滔,高滔滔便是高懷德的玄孫女。

    范寧怎麼也想不通,便對明仁道:“去看看!”

    兩人快步走下翠雲樓,一直來到大門外,只見大門外站著一名管家模樣的人,後面跟著幾名隨從,抬著三口描金箱子,箱子放在地上,看起來頗為沉重。

    管家認識范寧,他連忙上前笑道:“我家主人恭賀范知州新婚大喜,特送薄禮,以聊表心意!”

    說完,他將禮單呈給范寧,范寧疑惑地接過禮單,他先看落款,‘北作坊副使高遵甫。’

    果然是京城高家,高遵甫是猛將高瓊的孫子,而高瓊是高懷德之侄,另外,高遵甫便是高滔滔的父親。

    范寧又看了看賀禮:喜銀三千兩。

    頓時讓范寧嚇了一跳,三千兩銀子可不是小數字,曹家給自己的賀禮也是三千兩銀子,這只有關係非常親密才會送這麼高的喜錢,像歐陽修、包拯、龐籍、富弼等人也不過才送喜銀五十兩。

    直覺告訴范寧,事情不會那麼簡單,但描金箱子上貼著囍字,紮著紅綢,不收還不行,范寧只得勉強收下,又道:“請稍等片刻,我拿一份請柬給貴主人。”

    他連忙回去寫了一份請柬,出來交給管家,管家行一禮,這才告辭而去。

    所有送的賀禮都放在翠雲樓一樓的左廂房,范寧望著三隻裝滿銀錠的箱子,心中著實難辦,旁邊明仁笑道:“這還想不通嗎?高家也想在鯤州發展唄!先賄賂賄賂你這個地頭蛇。”

    雖然明仁說的話很直白難聽,但或許他還真說對了,曹家送的也是三千兩銀子,高家和曹家比肩,明顯在暗示著什麼,而且高家和曹家世代聯姻,關係極好,曹家在鯤州拔了頭籌,高家豈能不跟上。

    范寧嘆口氣道:“高遵甫是趙宗實的岳父,在高家地位一般,高家讓他出面,顯然是想搭上趙宗實這條線,我估計很快趙宗實會來找我。”

    “那你覺得高家想要什麼?”

    “要麼牧場,要麼礦山,或者和曹家一樣,兩者皆要。”

    鯤州發現白銀、黃金富礦的消息已經朝廷傳開了,按照慣例,在官府大規模開採的同時,也將允許民間進行開採,不過普通百姓就別想了,一般都是權貴能分一杯羹。

    但鯤州不是大宋內地,屬於海外特殊地帶,實施朝廷和州衙雙重管理。

    比如官方牧場由群牧司直轄管理,州衙輔助管理,但私人牧場則由州衙和朝廷雙重審批,首先是州府根據鯤州草場的實際情況來確定私人牧場數量,把計畫報上朝廷,然後某權貴家族向朝廷申請,朝廷批准後,再由州衙來確定牧場範圍的地點。

    礦山也是一樣,發放多少個私人採礦名額是由鯤州州衙說了算,審批是朝廷礦監司,拿到審批後具體能開採那座礦山,還是由州衙來決定。

    目前,范寧一共上報了五片私人牧場,五座私人採礦名額,以後就算批准,也是向北面鯨州或者各島嶼發展,鯤州不會再增加名額。

    目前朱家和曹家拔了頭籌,還有很多權貴家族也在蠢蠢欲動,現在高家開始出手,一旦高家成功後那就還剩下兩個名額,據說很多權貴家族都準備派人去鯤州視察。

    想到這裡,范寧只覺有點頭大,按理,高家送的喜銀不能收,但不收顯然是不給趙宗實面子,曹家那邊也不好交代,曹家那邊無所謂,但趙宗實還真不能得罪。

    范寧又對明仁道:“高家就算了,以後凡是沒有請柬,送禮又超過一千兩銀子的,堅決拒收,就說你不能決定,等我回來再說。”

    “如果是天子給你送禮呢?”

    范寧氣得抽了他一記頭皮,“你到底有沒有腦袋?”

    明仁摀住頭笑嘻嘻道:“只是開個玩笑,不要當真!不要當真!”

    范寧又囑咐他幾句,這才坐上牛車前往父母的住處,如果沒有高家送禮事件,他在半個時辰前就走了,他現在急切想知道,父母的關係是否有點緩和了?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44
第345章 立下保證書

    范寧趕到芙蓉巷宅院,院子裡很安靜,似乎大家都不在。

    范寧在門口躊躇片刻,還是走進了父母小院,院子裡只有妹妹阿多在專注地看書,並沒有看見母親忙碌的身影。

    “阿多!”范寧喊了一聲。

    “哥哥!”

    阿多連忙起身跑了過來。

    范寧拉住妹妹的手,看了看房間笑問道:“爹爹和娘呢?”

    “佩姐的母親一早就來了,爹爹和娘一起和她去商議什麼了。”

    “商議什麼?”范寧歪著頭看著妹妹,他還是有點不太明白。

    “好像是去佩姐三祖父府上,就是關於明天婚禮的事情。”

    范寧這才明白,應該是去確定婚禮的細節。

    “那其他人呢?”

    “朱家的馬車後來把大家都接走了,明天是哥哥的婚禮,大家都有事情要做,大家都去朱三老爺子府上集體商議。”

    “阿多,你過來,哥哥有事情問你。”

    范寧把阿多拉到一邊,低聲問她道:“昨晚爹爹和娘吵架了嗎?”

    阿多慢慢低下頭,小聲道:“娘昨晚哭了一夜。”

    “然後呢,有沒有爭吵?”

    阿多搖搖頭,“就聽見娘在罵爹爹,爹爹一句話都沒說,好像.......”

    “好像什麼?”范寧追問道。

    “我不知道,我不敢亂說!”阿多害怕地拚命搖頭。

    “阿多,你要告訴哥哥,我不希望這個家毀了,我要知道情況,你一定要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阿多想到家要毀了,她終於鼓足勇氣,戰戰兢兢小聲道:“我好像看見爹爹跪在屋子裡,就一直跪到天亮。”

    范寧頓時鬆了口氣,昨天自己勸爹爹的話,他終於聽進去了。

    “那娘罵爹爹什麼?”

    “娘罵了一晚上,說爹爹忘恩負義,說爹爹管不住自己,狐狸精冒個頭他就上鉤了,反正就是要和爹爹離婚,讓他和去狐狸精過日子。”

    說到這,阿多擔心地問道:“哥哥,你說爹爹和娘真會離婚嗎?”

    如果母親不罵不吵,范寧倒是很擔心,那說明母親是寒了心的表現,要是母親哭泣並痛罵父親,說明她還是很在意父親的。

    至於嘴上叫喊離婚,那個更不用放在心上,母親刀子嘴豆腐心,對自己和父親,一向都是說話不算話的。

    不過估計父親以後有得罪受,母親就算最後接受了那個女人,也會時不時拿這件事來敲打父親,這也算是父親‘罪有應得’。

    范寧笑著安慰妹妹道:“放心吧!只要爹爹多跪上幾晚,娘心中的憋屈就能慢慢消退。”

    發現事情沒有惡化,范寧擔心了一夜的心終於放下了,他便給父母留一張紙條,帶著妹妹返回自己府上,妹妹還年少,這種事情最好不要知道得太多。

    .........

    成婚還有最後一天,從外地趕來的親朋好友都在昨天和今天陸續抵達了,朱家也不例外,朱元甫和朱元豐的子孫都在這幾天從吳江趕到京城。

    為了給二弟朱元駿一個機會,挽回分裂的親情,朱元甫還是讓次子給二弟朱元駿送去一份請柬,請他來參加侄孫女朱佩的婚事。

    但奇蹟並沒有發生,今天一早,朱元駿便讓管家把這張請柬退了回來,他用行動來表達了他和兄長徹底決裂的決心。

    房間裡,朱元甫和四個兒子圍坐一圈,趁今天這個機會,有些話他要開誠布公地說清楚。

    朱元甫不希望將來四個兒子因為財產分一事反目成仇。

    “這是我給阿佩的嫁妝,大家有什麼疑問或者不滿都可以直說,我今天不會生氣,會給大家一個清楚的解釋和交代,但如果現在不說,而等以後再來算帳,那對不起,我朱元甫就不會再認這個兒子,將剝奪他和子女的財產繼承權,我會書面寫下來,不是說著玩的。”

    說完,朱元甫目光嚴峻地向四個兒子望去。

    這時,長子朱孝雲舉手道:“父親,我先表個態吧!”

    朱元甫一擺手,“你不用表態,阿佩雖然是你女兒,但她比較特殊,這次她成婚所耗費的嫁妝和你沒有關係,我是把她視為和你們平等地位來對待,以後別的孫子孫女成婚,都不會再有這樣的待遇。”

    三子朱孝疆忍不住問道:“阿佩是從小是被父親帶大,感情深厚,父親偏愛她一點,也無可非議,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就對她厚愛,孩兒就怕沒法對幾個兒女交代?”

    朱孝疆其實代表了另外兩個兄弟的意見,把木堵的大宅、店舖以及五千畝土地都作為陪嫁,大家都沒有意見,關鍵還是京城的十二座錢鋪,要知道每座錢鋪的地塊房產都是朱家買下來的,光這些房產地皮就價值五十萬貫以上,尤其御街的總店,更是價值十萬貫,另外還有五六十萬貫的本錢,加起來這十二家錢鋪的資產就在百萬貫以上,每年盈利也在十萬貫以上,這是朱家最賺錢的精華,就這麼給了一個孫女,三個兒子,哪個會服氣?

    朱元甫點點頭,又對小兒子朱孝男道:“就算你沒有意見,你娘子難道也沒有意見?你為什麼一言不發?”

    朱孝男和老三朱孝疆都是妾所生,是庶子,但朱元甫對四個兒子從來都是一視同仁,不分嫡庶。

    朱孝男比較懼內,而他娘子吳氏十分精明潑辣,如果不把事情講清楚,將來吳氏肯定會有意見。

    朱孝男嚅囁道:“我和三哥的想法差不多。”

    “哼!我不問你就不說,最後你婆娘跑來大吵大鬧,讓全家不得安寧。”

    “孩兒不敢!”

    “老二,你的意見呢?”朱元甫又問次子朱孝霖。

    朱孝霖負責掌管父親的田產,十分精明能幹,也深得朱元甫器重,他倒不像老三老四那樣目光短淺,他連忙道:“既然父親把我們四人集中起來說明此事,就說明父親不是感情用事,而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孩兒支持父親的決定。”

    “你可是真心支持?”

    “孩兒確實發自內心支持父親。”

    朱元甫欣慰地點點頭,總算有一個識大體的兒子,他看了一眼老三和老四道:“我給佩兒這份厚重陪嫁,並不是因為我把她從小帶大,感情深厚,若是因為祖孫感情,我也最多比其他孫子孫女多給她十萬貫錢陪嫁,這就夠了,我絕不會因為感情深厚就把京城的十二座錢鋪給她。

    我之所以這樣待她,是因為她要嫁的丈夫關係到我們朱家的未來,可以說,我們朱家的子孫都要仰仗他,不錯,你們都知道是范寧,如果我沒看錯,將來這個孫女婿的前途不可限量,就憑這一點,我就要用厚重的嫁妝籠絡住他。”

    三個兒子面面相覷,原來是因為這個緣故,朱孝疆還是心中不服,他又道:“父親只是預料他將來有前途,但給出的嫁妝卻是實實在在,萬一他將來達不到預期,那豈不是讓父親失望?”

    朱孝疆言外之意就是如果范寧將來達不到預期,那錢就白白給他了。

    朱孝男也連連點頭,表示同意三哥的看法。

    朱元甫心中著實有點失望,他沒想到自己兩個兒子這麼市儈,只看眼前利益,但也沒辦法,他之前有言在先,今天要給大家一個清晰的交代。

    朱元甫只得強忍怒氣道:“既然你們兩兄弟都很看重眼前利益,那我們就在商言商,給你們二人算算帳,你三叔和范寧的關係很好,當年燒酒的配方就是范寧給你三叔,他憑這個配方淨賺了不下十萬貫錢,這是一。

    其次你們三叔聽取范寧的建議,花了四萬貫錢買種馬,然後又聽從范寧的勸告無償把種馬捐獻給朝廷,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贏得天子龍顏大悅,不僅封你們二叔縣公之爵,又賞賜給你們三叔一塊方圓三十里的土地,范寧親自給他選了一座島,這座島上光黃金白銀的儲量就不下百萬貫,看見沒有,你們三叔僅僅用四萬貫的代價,就從范寧那裡獲得了巨大的利潤,你們想不到吧!”

    朱孝疆和朱孝男著實被震驚住了,朱孝男又結結巴巴問道:“那....那他為什麼,不....不建議父親去買種馬?”

    “你怎麼知道他沒給我利益?”

    朱元甫瞪了兒子一眼,“田黃石我有三成的份子,這裡面的利益就不下五十萬貫,還有鯤州金礦,第一個開礦權就是以我的名義拿下,若不是他在鯤州主政,鯤州的開礦權輪得到我們朱家?

    今年我要安排子弟去鯤州開礦,五年至少能收穫十萬兩黃金的收益,將來他還會給朱家帶來更大的收益,你們居然還在為十幾家店舖耿耿於懷,我朱元甫有這樣愚蠢的兒子,也是我前世修來的福氣!”

    朱元甫語氣十分嚴厲,朱孝男和朱孝疆羞愧萬分,跪下道:“父親的決定,我們理解了,也堅決支持,以後絕不會再為此事發生矛盾。”

    朱元甫取出一份保證書,丟在桌上道:“既然你們都承認了,那麼都過來簽字畫押,此事就算圓滿解決,以後誰敢再翻舊賬,我會按照保證書上條款將他逐出家門,分文不給!”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48
第346章 大喜之日(1)
    天不亮朱佩便起來了,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從昨天開始,她住的小樓裡便堆滿了各種喜服,這兩天,朱佩基本上都是一次又一次的試妝中度過。

    透過二樓的小軒窗,朱佩看見了院子裡的劍梅子,她站在一棵桂花樹下,仰頭默默注視著什麼,她孤寂的背影使朱佩心中一陣說不出的觸動,連忙跑下樓來。

    “劍姐!”

    朱佩走上前,輕輕握住了劍梅子的手,她細心地發現劍梅子的眼角有隱隱淚痕。

    “劍姐,出什麼事了?”

    “沒什麼?今天你要出嫁了,我高興啊!”

    “劍姐當然是跟我一起過去。”朱佩小聲地試探道。

    劍梅子苦笑著搖搖頭,“阿雅跟你過去就行了,我......我打算回普陀山。”

    “劍姐,你別傻了,你師父都去世了,道觀裡上上下下都嫌棄你,現在又是你最討厭的大師姐當家,你回去做什麼?”

    劍梅子沉默了,當年她就是因為飯量太大,長得又高,被其他師姐師妹們嫌棄,師父說服不了眾人,只得把她送到朱家,她跟隨朱佩已經十二年,早已把朱佩視為自己的妹妹,把朱家當做自己的家。

    今天朱佩出嫁,自己跟過去算什麼,無名無份,只會讓人笑話。

    “劍姐,我絕不讓你走,我寧可不嫁也不讓你走!”朱佩拉住劍梅子的胳膊,眼睛都急紅了。

    劍梅子苦笑一聲,輕輕撫摸朱佩的頭髮,“當初師父和你祖父就說好的,我跟隨你到出嫁為止,你今天要出嫁了,我在朱家該做的事情也就結束了,以後會有新人來保護你。”

    “不會有新人!”

    身後忽然傳來朱元甫的聲音,兩人回頭,只見祖父朱元甫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院門口。

    朱佩跑上前,拉住祖父的胳膊紅著眼睛道:“阿公,我不讓劍姐走,我要她一直和我在一起。”

    朱元甫點點頭,走上前對劍梅子道:“你師父三年前已感到自己命不長久,特地給我寫了一封信,希望我能讓你一直留在朱府,我回信答應了你師父,

這件事我沒告訴你,就是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如果你願意,我希望你一直跟著佩兒。”

    劍梅子看了看朱佩,她心中也著實不捨,她猶豫一下道:“只是.....只是范家未必答應。”

    朱佩連忙跑上來道:“阿寧一直就很喜歡你,他肯定願意的,你也喜歡阿寧的,是不是?你還把那匹馬送給他。”

    “傻丫頭,我送他馬是因為你的緣故,那臭小子我一直就對他很凶,他才不喜歡我。”

    “才不是呢,他給我說過的,他說徐慶的心太野,管束不住,以後的安全就靠你了,他親口給我說的。”

    劍梅子著實有點難為情,她只得苦笑道:“阿佩,讓劍姐再考慮一下吧!好不好?”

    朱元甫也笑道:“阿佩,讓劍梅子自己做決定吧!阿公有事找你。”

    “阿公,有什麼事情?”

    “你要先隨我去祭祖,這是出嫁前必須做的事情,咱們簡單一點,祭拜一下曾阿公和曾阿婆就行了。”

    朱佩乖巧地點點頭,跟隨祖父前往東後院的小祠堂,曾阿婆在世時最疼愛自己,自己今天要出嫁了,當然要向她告別。

    ..........

    今天范家也格外忙碌,所有人都動員起來了,連奇石館也停業一天,幾個夥計也趕來幫忙,包括住在京城的七名范寧手下也紛紛趕到范寧府宅。

    今天的總指揮是范鐵戈,他不僅能說會道,統籌能力也很強,范鐵舟雖然也不錯,但他畢竟不熟悉京城,所以范鐵戈便眾望所歸地成為今天的總指揮。

    范鐵戈確實能幹,他昨天拜訪了圍牆外的三家店舖,說服他們關店一天,並給予一定的補償,這樣一來,橋頭的空地便成了天然的停車場。

    另外,車輛還可以停在小街上,范鐵戈給左鄰右舍都送了紅包喜糖,大家也紛紛配合,同意車輛停在他們家門口。

    “你們三個負責指揮停車,要保證儘量停車整齊,這樣就可以停二十輛車,然後再給車伕發紅包,我警告你們,不准私貪紅包,否則我肯定要開除!”

    范鐵戈給三名奇石店夥計交代停車的注意事項,五名夥計都負責停車,三人負責橋頭空地,另外兩人負責小街。

    按照慣例,成婚當日要給賓客的隨從車伕們每人一個紅包,豪門大戶都是給一貫錢,范家也不例外,也就是一張最小面額的會子,這樣,他們可以自己去吃飯休息,不用范家照顧。

    不僅是賓客的隨從車伕,今天所有在范家幫忙的數十名下人、夥計都會得到一個五貫錢的大紅包,范家的慷慨使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府宅從昨天開始便張燈結綵,大門前掛滿了紅燈籠,大門上貼著兩個斗大的囍字。

    新婦到來時,按照風俗,地上會鋪設紅地毯,一直通往正堂,這可不是一般人家鋪設得起,因為新婦雙腳不得碰地,大部分人家是用兩塊紅氈毯互相交換,但豪富人家便直接用紅地毯。

    院子裡也格外喜慶,所有的梅樹和桃樹都紮上紅綢,翠雲樓用各色綢緞包紮,使它看起來花團錦簇,一派喜氣洋洋。

    翠雲峰的花壇上安裝了木柵,防止賓客太多擁擠時,造成不必要的損壞。

    在翠雲樓左邊空地上搭建了一座至少佔地一畝的青廬大帳,漢人成婚時青廬必不可少,但不一定要在青廬中舉行婚禮,青廬大多時候是賓客們聚集休息之地。

    幾名小廝正在范鐵牛的帶領下襬設桌椅,這些桌椅都是普通木質,連同青廬大帳一起是從婚慶店租借而來,京城當然有做紅白喜事的店舖,從媒人上門到司儀登場,提供一條龍的服務。

    當然也可以選擇其中的幾項服務,范家便租借了桌椅青廬、八人花轎、婚慶器具,還請了迎親樂隊、司儀喜娘等等,所以看起來范家之前準備不多,實際上都已經花錢準備齊全,婚禮當天的一大早,婚慶店便將各種物品和人手都送來了。

    大堂上,司儀正在給范鐵舟和張三娘排演拜堂的一些細節。

    “拜完天地後拜高堂,一般祖輩各出一人,祖父或者祖母都可以,雙方父母都在坐在位上,一般男方父母坐在上首,女方父母坐在下首,雙方祖輩坐中間。”

    范鐵舟和妻子並肩坐在一起,他雙眼有點浮腫,眼眶發黑,明顯沒有休息好的樣子,連續兩個晚上范鐵舟都是跪在床前度過的,妻子也罵了他兩個晚上,昨晚還忍不住拿鞋底劈頭蓋臉抽了他一頓。

    范鐵舟心中卻暗暗歡喜,妻子罵得越狠打得越狠,消氣也就越快,他就怕妻子冷冰冰的,對他不理不睬,搞不好最後婚姻會拆散。

    范鐵舟從未想過和妻子離婚,相濡以沫二十年,他雖然受了誘惑做錯事,但和妻子的感情卻是真真實實,失去這個婚姻,是他不可承受之痛。

    范鐵舟腰挺得筆直,看似全神貫注地聽司儀講解,但他實際上卻在偷偷看妻子的表情,張三娘倒是全神關注,生怕哪裡做錯了被人笑話。

    “夫妻拜高堂時,你們千萬不要起身,也不要扶,喜娘會攙扶他們,范員外,你聽明白沒有?”司儀發現范鐵舟有點走神。

    “什麼?你....你再說一遍。”范鐵舟確實走神了,他連忙集中起精神。

    “我是說,夫妻拜高堂時,你們不要起身攙扶,更不要這時候給新婦戴首飾,你們只管坐著,會有喜娘攙扶他們。”

    范鐵舟連忙點頭,這時,他忽然感覺腰肉一陣劇痛,妻子又開始施展鷹爪功教訓他了,每次吃飯聚會,他酒喝多時,妻子都會暗暗掐他的腰肉,范鐵舟已經習以為常。

    范鐵舟剛要陪笑兩句,他心中忽然大喜,妻子肯掐他的腰肉,這是好事啊!是不是妻子已經恢復如初?

    張三娘只是習慣性狠狠掐了丈夫一把,但她忽然意識到不對,連忙縮回手,狠狠瞪了他一眼。

    這時,司儀笑道:“我們再去門口講一講騎鞍和跨火盆的規矩,京城和你們家鄉略有點不同。”

    司儀向外面走去,范鐵舟悄悄對妻子陪笑道:“你若不滿意,儘管狠狠掐!”

    張三娘冷冷哼了一聲,“別以為我就會饒了你,早著呢!今晚繼續給我跪。”

    “我跪!我跪!娘子的任何條件,我都無條件服從。”

    張三娘又哼了一聲,仰著頭快步走出去,范鐵舟就像個小跟班一樣,乖乖地跟在妻子身後,心中卻笑開了花,他已經感覺到冰雪快要融化了。

    還是兒子的話正確啊!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3:55
第347章 大喜之日(2)
    大部分女人抗拒丈夫娶妾的原因,是怕自己兒女的利益受到損害,但張三娘不存在這個問題。她更在意自己的尊嚴,如果丈夫嫌兒子太少,一定要娶妾壯大子嗣,那張三娘也可以答應,但必須由她來挑選,由她來決定一切。而不是丈夫背著自己和佃戶偷情,甚至孩子都有了,最後把這個結果強加給自己。這無疑使張三娘的自尊受到了極大的傷害,尤其老三家的媳婦還在偷偷笑話自己,自己卻一無所知。

    范鐵舟連續兩天晚上的下跪認錯求饒已經有了效果,張三娘確實已經沒有前兩天那樣堅決要和丈夫離婚了。和丈夫離婚,就意味著把自己的男人拱手讓給別的女人,這可不是張三娘的風格,她會堅決捍衛自己的婚姻,絕不容許別的狐狸精來搶奪自己的丈夫,所以她堅決不答應丈夫納妾,她一度成功了,丈夫被迫答應和那個女人分手。

    雖然損失了一千貫錢和三百畝地,白白便宜了那個狐狸精,張三娘心中著實不捨,但她還是答應了這個條件,只是計畫不如變化,那個女人懷孕一下子將張三娘的防線擊潰了。

    在極度絕望中,張三娘毅然決定和丈夫離婚,捍衛自己尊嚴。

    但隨著她慢慢冷靜下來,她也漸漸恢復了理智,張三娘也意識到離婚不太現實,那樣會傷害到尚年幼的女兒,也會影響兒子的前途,更重要是,離婚就意味著她輸了,會淪為十里八鄉的笑柄,一個小妾居然把正房趕走了,她會成為整個平江府的笑話。

    剛才她擰了丈夫的腰肉一把,既是一種習慣,但也是她心中怒火消退大半的表現,她準備等兒子成婚後,再給丈夫提出條件。

    既然她已經無法拒絕那個女人入門,那麼她就要把家規建立起來,正房就是正房,妾就是妾,如果違反家規,不尊重自己,她有權將這個女人趕出家門,有兒子撐腰,她根本就不怕和丈夫翻臉。

    范鐵舟和妻子剛到大門口,便聽見二弟范鐵戈大喊,“大哥,三叔來了,快出來。”

    范鐵舟連忙對妻子道:“三叔過來了,我去接他一下。”

    “你去就是了,這種事情不用向我匯報。”

    范鐵舟連忙迎了上去,望著丈夫的背影,張三娘隱隱有一絲得意,丈夫居然向自己請示匯報了,多年前的傳統又要開始恢復,但願這不是他心血來潮,要保持下去才好。

    范仲淹今天是作為祖輩出席婚禮,所以早早過來,他身體很糟糕,也幫不了什麼忙,只能出席一下婚禮,幫幾個侄子鎮鎮場子。

    今天和他同來的是次子范純仁,牛車停下,范純仁小心翼翼地攙扶著父親下車,范鐵舟和范鐵戈上前行禮,“三叔來得早啊!”

    范仲淹笑了笑,“我倒是想晚點來,就怕你們接待不了貴客,我雖然腿腳不便,但精力還可以,重要的客人就我來接待吧!”

    范鐵舟兄弟也大喜過望,他們也擔心自己無法接待相國等高官,雖然朱元豐也要過來幫他們接待,但怎麼也比不上自己的堂叔。

    “那就辛苦三叔了!”

    這時,本堂族長范大志也迎了出來,他和范仲淹很熟,范大志攙扶著范仲淹,給他講述家族中的情況,范仲淹尤其關係家族子弟的讀書問題,他聽說范氏蒙學已經建立,欣慰得連連點頭,蒙學很重要,就算將來孩子無法讀書,但也能讀書識字,范家子弟就不會出現目不識丁的情況了。

    時間漸漸到了中午,賓客終於陸陸續續來臨,朱元豐和朱孝霖代表女方在大門前迎賓,朱元豐雖然沒有出任高官,但他是京城富豪,交際廣泛,京城的權貴名臣他幾乎都認識,接待倒也十分順暢。

    “歡迎李侍郎光臨!”

    朱元豐熱情地招呼兵部侍郎李震,他是朱孝雲的同僚,兩人關係十分密切。

    “這是一點賀儀,聊表心意!”

    李震將一份紮著綵綢的紅封遞給朱元豐,朱元豐笑著接過紅封,交給登記族人。

    ‘賀儀五十貫!’

    五十貫錢可不是小數字,在非直系親朋好友中,這份賀儀已經算是多的了。

    朱元豐連忙感謝李震的慷慨。

    李震是帶著妻子同來,他笑眯眯道:“朱家最耀眼的明珠終於出嫁了,我們一直在猜測會是誰摘下這顆明珠,沒想到會是范寧,朱家好眼力,恭喜朱家得一佳婿啊!”

    “感謝賀喜!”

    朱元豐高興得呵呵大笑,又問道:“李侍郎是先坐一會兒,還是直接去吃午飯?”

    李震一怔,“午飯不在一起嗎?”

    “宅子裡都是花園,擺不開宴席,我們包下了清風酒樓,就在前面,有馬車接送!”

    李震看了看身後的華麗大馬車,他想了想笑道:“讓我先欣賞一下翠雲峰,然後再去吃飯。”

    翠雲峰名氣之大,稍微喜歡奇石的官員都知道翠雲峰在范寧府中,很多官員都急著一睹翠雲峰的風姿,李震也不例外。

    登記了名字後,李震帶著妻子直接進府,他首先欣賞片刻照壁,轉過照壁,他和妻子都驚呼一聲,范寧府中獨具匠心的園林式佈局讓他們眼界大開。

    院子到處擺放著極品中型太湖石,有的是從奇石館搬過來,有的是朱府送來,整座園子裡足有三十餘塊,但核心卻是冠絕京城的翠雲峰。

    “官人,我們的別宅也這樣佈置吧!”李震的妻子小聲道,她眼睛裡充滿了喜愛和嚮往。

    李震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他知道這是典型的皇家園林式佈局,關鍵不在於佈局如何?而是那座高樓,那可不是想造就能造的,需要天子特批才能建造。

    他輕輕拍拍妻子的手,“我會儘量申請造樓,只要批下來,咱們也修一座這樣的園子。”

    安慰妻子幾句,李震便帶著妻子向翠雲峰走去。

    .........

    除了少數官員進府欣賞奇石外,大部分官員都直接乘坐馬車去了清風酒樓。

    熟悉環境的官員更是不需要坐馬車,直接步行前往酒樓,酒樓過了橋就到了,相距范寧府只有五十餘步,以至於很多賓客剛剛坐下打量馬車,酒樓就到了。

    酒樓前迎客的是朱元甫和朱孝雲,這也不能怪朱家喧賓奪主,實在是范家底蘊不夠,暫時還上不了檯面,范寧是新郎,他不能迎客,范仲淹則在府宅那邊迎接重要官員,酒樓這邊只能由朱元甫父子代勞了。

    另外,朱家和范家的十幾名第三代小字輩也都要站在酒樓門口迎候,他們負責領人去相應的房間,排座位當然有講究,而且是一門學問,比如兩名官員官階品級相同,職官也大同小異,那就得看資歷了,甚至還要看科舉成績,才能決定座位尊卑,座位若排錯了,得罪人都不知道。

    這個苦差事當然是由朱孝雲負責,他在吏部呆了近十年,對每個官員的底細都清清楚楚。

    一般而言,官職高的坐在後院,官職稍低的則坐在主樓三樓的包廂裡,至於一樓和二樓大堂,基本都是朱家和范家的子弟以及親朋好友,在這一點上,朱、范兩家的意見都一致,主人委屈一點無所謂,但客人不能怠慢。

    不過像朱元甫、朱孝雲,以及范仲淹、范鐵舟,這四人必須要去陪重要客人,而王氏和張三娘則去陪女眷。

    眾人剛剛就坐,酒宴就開始了,各色菜餚和美酒如流水一般送上來,由於酒宴要到黃昏才截止,所以菜餚一般都上兩到三遍,完全不用擔心先吃後吃的問題。

    酒樓裡頓時熱鬧起來,這個時候大家都放下官架子,推杯換盞,罰酒喝酒,酒樓裡笑語喧天。

    明仁今天是伴郎,他必須抓緊時間吃點東西,然後去陪范寧,酒是不能喝了,他只能大塊吃肉,這時朱元甫帶著一名官員走過來,拍拍明仁肩膀笑道:“吃相太難看了,趕緊收收嘴,找你有點事!”

    明仁是除了范寧以外,最受朱元甫青睞的范家子弟,他一直在考慮將朱元豐的次孫女許給明仁,但在最終決定這件事之前,朱元甫和明仁倒幾分忘年交的友情。

    明仁見是朱元甫,連忙將口中一塊紅燒蹄髈肉艱難嚥下去,這才跳起來笑嘻嘻道:“老爺子是不是要請我喝酒!”

    “去!你喝了酒,還當什麼儐相,有酒鬼儐相,我可不讓孫女出門的。”

    “那老爺子找我有啥吩咐?”

    朱元甫指指身後的中年官員,附耳對明仁道:“後面這位官人是趙宗實的岳父高遵甫,京城高家的二號人物,想和你聊聊鯤州金礦之事,你給他大致介紹一下。”

    明仁心中一跳,居然有人在打鯤州金礦的主意了,不過對方是趙宗實的岳父,明仁倒不敢怠慢,拱拱手道:“在下范明仁,請高大官人多多指教。”

    來人正是趙宗實的岳父高遵甫,他通過找趙宗實和朱元甫搭上關係,向朱元甫瞭解鯤州金礦之事。

    朱元甫雖然名義上拿下了鯤州的第一座金田,但他對鯤州情況並不瞭解,他看在趙宗實的面上,把明仁介紹給了高遵甫。

    高遵甫笑眯眯道:“老弟不必客氣,叫我一聲老哥就行了,來!我敬老弟一杯。”

    朱元甫告訴了高遵甫,整個大宋最瞭解鯤州金銀礦藏的,便是這位范明仁了,連范寧都未必有他瞭解,高遵甫因此對明仁也格外客氣。

    明仁請高遵甫坐下,歉然笑道:“等會兒要當儐相,不能喝酒,就以茶代酒吧!”

    “好!我喝酒,老弟隨意。”

    兩人喝了一杯,高遵甫沉吟一下問道:“不瞞老弟,高家也準備在鯤州開礦,已經向礦監司申請許可了,但我們對鯤州一無所知,明仁老弟能不能給我介紹一下鯤州的金銀礦藏情況?”
Roy.k 發表於 2019-1-10 14:01
第348章 大喜之日(3)

    要是十天前高遵甫問這件事,一定會引起明仁警惕,繼而含糊其辭,不肯明言,不過三天前朱元甫和明仁談過,朱家也準備在他們金田的上游採金了,有朱家撐腰,其他家族就無法再把他們兄弟二人排擠走,明仁也沒有了後顧之憂,和高遵甫談談倒也無妨。

    明仁笑道:“鯤州可不是說金銀礦,鯤州是說金田銀礦,鯤州銀礦的品位很高,一座礦山出銀我看至少每年在五十萬兩以上,黃金主要是金砂,沉澱在河床中,如果找到含金量高的河流,那就發大財了。”

    “那是不是要先探礦才能開採?”

    “那是當然,現在曹家就在探礦,不過他們目標是銀礦,還沒有涉及金田,不知高家的興趣是金還是銀?”

    高遵甫苦笑一聲道:“不瞞老弟說,我們對鯤州還一無所知,也不知該採金還是采銀,我們向礦監申請的是金銀礦,具體開採要向州府申請,所以在申請之前特來請教老弟。”

    明仁當然不希望高家染指他們的金田,他壓低聲音對高遵甫道:“鯤州東面有一條河流,我和兄弟兩人當時淘金一天,就淘到一斤多金砂,最大一塊如核桃般大。”

    高遵甫的眼睛頓時瞪圓了,兩個人一天就淘到一斤金砂,這....這怎麼可能?

    “你此話當真?”

    明仁哼了一聲,“別人我還不肯說,伯父是郡王殿下的岳父,我們和巨鹿郡王交情深厚,看在這個關係上,我才把秘密告訴你。”

    高遵甫興奮得連連搓手,“明仁老弟,事關重大,我也要回家族交代,老弟能不能給我一個憑據,真是不好意思了。”

    明仁想到昨天高家送來三千兩銀子,范寧收下了,又想到范甯和朱老爺子都把前途押在趙宗實身上,自己做個順水人情也無妨。

    想到這,明仁笑道:“那高伯父就跟我去一下范寧府上,我有一張地圖可以送給高家。”

    高遵甫大喜過望,有了地圖,他們就省去至少半年的探礦時間,就搶佔先機了。

    “那就麻煩老弟了!”

    兩人離開了酒樓,來到范寧府上,這時賓客們基本上都到了,范鐵戈正指揮手下收拾門口桌椅,他見兒子又回來了,便道:“已經吃好了嗎?”

    “差不多了, 高伯父找我有點事。”

    范鐵戈看見了身後的高遵甫,連忙上前打招呼,高遵甫指指明仁笑道:“令郎宅心仁厚,是范員外的福氣啊!”

    范鐵戈苦笑一聲,“他們兩個浪蕩子在鯤州不回家,我和他們母親整天提心吊膽,高官人別再誇他們了。”

    “哪裡!男兒當志在四方,將來令郎的成就不可限量,我可看好他們。”

    “多謝官人美言,你們去吧!我先把門口收拾好,等會兒要去迎親了。”

    高遵甫告罪一聲,便跟隨明仁進了府宅,向翠雲樓走去。

    范甯目前在一樓的左側房,和二樓一樣,一樓大堂的左右也各有四間屋子,以前用來堆放雜物,現在都清理出來,左邊作為新人的準備房間,右邊四間屋則是男賓客的休息房。

    范甯作為新郎,外面的各種接待和他沒有關係,他只負責迎親和拜堂,此時,范寧正獨自一人坐在屋裡吃午飯,幾名負責化妝、禮儀的人員都出去吃飯了,寬大的房間裡顯得空空蕩蕩。

    “怎麼就你一人,其他人呢?”身後傳來明仁的聲音。

    范寧回頭看了看他,笑道:“他們出去吃午飯了,你吃好了?”

    “沒有,我是來取一樣東西。”

    明仁迅速瞥了一眼站在門外的高遵甫,上前兩步低聲道:“朱老爺子讓我幫幫高家,你看怎麼幫?”

    “外面是高遵甫?”范寧問道。

    明仁點了點頭,范寧起身走到門口,見高遵甫正猶豫要不要進來,便抱拳笑道:“高世伯請進來說話。”

    “新郎房我進來方便嗎?”

    “中午沒有關係,請進來坐。”

    “那就打擾了。”

    高遵甫當然願意和范甯再談一談,畢竟范寧還要再出任兩年的鯤州知州,鯤州的格局基本就會在他的任上定下來。

    高遵甫走進來坐下,范寧給他倒了杯茶,笑問道:“聽說高家也有意去鯤州發展?”

    “是啊!曹家去了鯤州,發展得很不錯,曹家再三相勸,我們內部商議一下,也決定去鯤州發展,這件事家族決定由我來主導。”

    高遵甫雖然在五兄弟中排行第三,但他妻子是曹皇后的姐姐,使得他在高家地位十分重要,連他的幾個叔父都比不上他。

    范寧點點頭又問道:“令郎高士林現在出任何職?”

    “他在宮中任侍衛,我打算讓他去一趟鯤州。”

    范寧笑道:“如果是士林兄去鯤州,倒是可以和明仁合作。”

    高遵甫一怔,“我不懂範知州的意思。”

    “就算是金田也有富礦和貧礦之分,目前最好的一座金田位於鯤州西北,由朱家探明這處金田,我的意思是說,如果是士林兄負責高家在鯤州採礦,我可以勸說朱家,讓高家也分一杯羹。”

    明仁大急,那是他們發現的金田,怎麼能讓別人插足進來?

    他連連向范甯使眼色,范寧就當沒有看見。

    高遵甫沉思一下道:“剛才明仁老弟告訴我,東部一條河流,他們兄弟一天就采到了一斤金砂,這簡直有點不可思議。”

    “我可以證明明仁並沒有說謊,但比起西北那條河的金砂量,這條河流還是遜色不少。”

    高遵甫頓時恍然,雖然日產一斤已經不可思議,但明仁還是看不上,只能說明他那條河的金砂產量更高,高遵甫頓時心癢難耐。

    同時他也知道,范甯並不買高家的面子,而是給自己面子,準確說是給自己女婿面子,所以才答應讓高家分一杯羹,他連忙道:“我可以讓犬子士林去鯤州採礦三年。”

    范寧點點頭,“那就請世伯儘快準備吧!朱家那邊我來說服他們。”

    高遵甫也顧不上要明仁的圖紙,便匆匆告辭走了,他心急如焚,要立刻派人去把兒子高士林找來。

    高遵甫剛走,明仁便急道:“你怎麼能讓高家也摻和進那條河?”

    范寧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們想獨佔那條河是不現實的,我告訴你,曹家也看中了那條河,我已經批准了,高家進來也是必然,如果你想獨佔,恐怕你們就算吃到嘴裡也吞不下去,別把別人當做傻瓜,我若不讓曹高兩家進來,除非我不娶朱佩,否則以權謀私的罪名我絕對逃不掉,之前我讓你們以朱家的名義來申請,那是因為朱家還是外人,現在不是了,所以,只有曹家和高家進來,我才能向朝廷交代,而且以後私人開採金田只能去那條河,別的地方我都不會批准,你明白了嗎?”

    明仁歎了口氣,“明白是明白了,但被人分一杯羹,心中還是不甘啊!”

    范寧又笑道:“你們採金快一年,共開採了多長的河道?”

    “一里左右吧!”

    “那條河長兩百里,你們能全部吃下來?就算朱家加入,也只能涉及很小一部分吧!曹家和高家去中游採金,有何不可?”

    范寧下一步的計畫,是把那條金砂河分為十個採金段,其中上游三個,中游四個,下游三個,目前明仁明禮就是在上游採金,上游三十里的金砂含量最高,朱家也準備進上游,那麼上游的三個河段就批給朱家,明仁和明禮的份額也包括在朱家的河段中,高家和曹家加入進來,范寧打算把中游的兩段給他們,這兩段河道達六十里,從距離上來說,朱、曹、高三家都是一樣。

    范寧又對明仁道:“我之所以指明要高士林去,一旦趙宗實登基,他姐姐高滔滔就是皇后,這個關係你現在不拉好,以後再想拉就沒有機會了,高士林年紀和你們差不多,他去鯤州,你們要和他成為莫逆之交,這對範家的前途極為重要,你明白了嗎?”

    明仁低頭嘟囔道:“就怕是個飛揚跋扈的衙內!”

    “他不是,這個人很低調老實,他應該馬上就過來,你現在就去好好招待他,先認識了,回頭一起去鯤州!”

    明仁點點頭,“我明白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mk2258

LV:9 元老

追蹤
  • 1120

    主題

  • 100531

    回文

  • 46

    粉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