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修仙] 一言通天 作者:黑弦 (全書完)

 
asi0125 2018-8-20 11:55:05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895 694667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09:20
第240章麻骨之毒

毒發來得太過突然,徐言在勉強壓制住體內的毒力之后,立刻想到通知左相,他進來天牢容易,自己想要出去可辦不到,如今毒發提前,再等在天牢里只能是受盡折磨。

隨著徐言抵達大普的鬼王門仆役有三個,烏婆婆死了,剩下青雨和肥九,徐言能斷定那兩人之中必然有一個身上會帶著烏罌草,否則他根本挺不過今年就要毒發斃命。

卓天鷹不會讓他這么快就死,兩國剛剛聯盟,如果死了個質子,齊國皇室也會懷疑到卓天鷹的頭上。

龐少偉本想詢問一番徐言的近況,沒想到人家開口就要他去找左相。

“是左相大人,將你押進的天牢?”

龐少偉不是笨人,掌管著龐家繁多的生意,別看他不是武者,心思轉的可不慢,從徐言的一句話,就能聽出一些不同尋常的地方。

徐言沒有再說話,而是點了點頭。

“好,我這就去求見左相大人,你別急,許家的事,我們龐家不會不聞不問。”龐少偉說罷走向門外,在門口停了一下,回頭道:“止劍,多謝你救了月兒,這份人情,我這個做大哥的始終記著。”

龐少偉皺著眉走出監牢,對等在一旁的一個婢女吩咐道:“我去找獄卒要些熱水,幫你家侯爺收拾收拾吧,住了幾天大牢,難為他了。”

嘆著氣,龐少偉離開了天牢東區,到門口的時候立刻變成一張笑臉,求一位牢頭送些熱水給他們龐家的姑爺。

牢頭管理著整個東區,本就收了人家的銀票,又是左相大人吩咐關照的天門侯,要些熱水自然不難,等他送走了龐少偉,立刻吩咐幾個獄卒去打水。

得了好處,這些獄卒辦事更加迅速,不多時,搬來了浴桶和熱水,放在徐言的牢房,笑呵呵地紛紛告退,離著徐言的牢房老遠。

人家有婢女侍候沐浴,到時候如果傳出些不太尋常的動靜,別人聽了去可不大好。

獄卒們為了避嫌,躲得老遠,他們可不想得罪那位天門侯,只不過徐言卻很想多來點人手,最好把龐家一大家子人全都挪到身邊。

因為他實在不想和眼前那個女子獨處。

被龐少偉帶到天牢的,不是龐家的下人,而是徐言從鬼王門帶來的婢女,青雨。

“言太保受苦了,青雨幫你寬衣。”

輕聲言語的女子,微微咬著唇角,素手輕抬,解開了徐言的衣衫,而后扶著徐言坐進熱氣騰騰的木桶,一縷女兒家特有的幽香,仿佛也隨之侵入到熱水當中,只是那香氣中帶著一絲淡淡的涼意,猶如初霜過后的花香。

“麻煩你了。”

徐言只是說了一句,便閉目不語,任憑人家幫他擦洗了起來,直到渾身都被洗得干干凈凈,他也沒有睜眼的打算。

眼不見為凈,然而除了不見之外,徐言還在心里反復思索著對策。

帶有烏罌草的行氣丹,或許青雨的身上就有,而且牢里就他們兩人,只是對方極有可能達到了筑基境,徐言實在沒有把握制住青雨。

心念的急轉,加上熱水的梳理,不知不覺之間,徐言覺得心頭越來越悶,越來越沉。

再一次的毒發,終于開始了。

豁然睜開了雙眼,徐言的渾身開始顫抖了起來,眼里更是出現了細密的血絲,正在幫他穿衣束發的青雨好像絲毫未覺,仍舊慢條斯理的梳理著徐言的長發,直到一根根綰得毫厘不差,這才滿意地輕輕一笑,仿佛完成了一副完美的雕塑一樣。

坐在床頭的徐言,除了渾身顫抖,喉嚨涌動之外,連動都沒動,任憑被女子攙扶著躺下,好像個提線的玩偶。

毒發的時候,徐言很難控制住自己,如果有人在身旁,極易被他暴起傷到,可是這一次的毒發變得無比的詭異,徐言心里的暴戾之氣幾乎要沖破心口,卻一動也動不了。

不是他不想暴起傷人,而是渾身酥軟得沒有了一絲力氣。

麻骨之毒,十里寒香

早該發現才對,徐言在心底生出了無比的懊惱,趁著僅存的清明,他終于想起了剛才聞到的幽香來自何處。

那并非女子的體香,而是一種可以麻痹筋骨的毒草,叫做十里香,這種怪異的毒草,老道士曾經在山里找到過一顆,特意教給徐言辨認,尤其是味道,帶著一股冰寒之意。

十里香其實并不是毒草,在春夏冬兩季,十里香僅僅是一種香氣撲鼻的怪草而已,無毒,更無害,然而一旦初霜降臨,十里香就會隨之更改了名字,被稱之為十里寒香,經歷過霜降之后,這種怪草的香味,就連虎豹聞到,都會被麻痹半天之久。

烏罌草的毒發,加上青雨的突然到來,擾亂了徐言的心緒,一時不察之下,他竟中了人家的算計,如今只能乖乖地躺著,非但動不了,還要遭受烏罌草之毒的折磨。

剛剛洗好的身子,再一次遍布冷汗,劇毒襲來,徐言險些昏死過去,他咬著牙,死死地捏著雙手,無神的雙眼里,已經變得朦朧不堪。

昏昏沉沉的時候,徐言隱約感覺到一只小手出現在他的心口,隨后開始緩緩的游走。

溫柔的輕撫,加上那副戰栗的身體,天牢的牢房里,出現了無比陰森詭異的一幕。

青雨的臉睱上有些微紅,輕輕抿起的唇角帶著一絲怪異的輕顫,那雙明亮的眼睛一眼不眨的盯著痛苦萬分的徐言,仿佛在欣賞著世間最為美妙的景色。

她喜歡看到別人痛苦的模樣,尤其看到自己所喜歡的人,在痛苦中掙扎,在痛苦中死去。

她更喜歡輕撫那些年輕的身體,感受到蓬勃的生機在流逝,對她來說,那種感覺便是世間最為美好的感覺。

昏暗的牢房里,響起了女子輕緩又低沉的淡淡淺笑。

沒過多久,徐言已經徹底昏死了過去,監牢里,青雨默默的注視了他許久,這才起身離開,喚來獄卒,將水桶抬走。

兩個抬水桶的獄卒偷偷瞄了眼那位可能因為乏累而睡去的天門侯,心里是無比的羨慕。

看看人家侯爺,雖說是齊國的侯爺,在普國蹲天牢,不但每天好酒好菜,還有美人相伴,這種好事,想一想都讓人流口水。

青雨隨著獄卒離開了,沒有留下任何丹藥,天牢里恢復了讓人壓抑的寧靜,一縷縷汗水,不停的從徐言鬢角滑落,即便昏死過去,他的身體依舊在承受著劇毒的折磨。

如果那兩個獄卒得知徐言是被劇毒折磨得昏死過去,而非享受了什么美人,恐怕他們會慶幸著自己不是侯爺,只是個小小的獄卒。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09:21
第241章左相的妥協

當徐言徹底昏死的時候,遠在千里之外的搏殺也進入了尾聲。

原本讓龐家鏢隊絕望的局面,頃刻間調轉,本來潰不成軍的逐云衛,成功扮演了一次豬吃虎的好戲,那些傳聞中不亞于齊國飛龍軍的大普精兵,到底迸發出讓人膽寒的戰力。

六七位筑基境的高手現身,這次劫鏢的兩千余人徹底被圍死在小小的村鎮,之前圍殺林中義的三個筑基強人,也先后被逐云衛擊退,有一人更是被重創,卻逃出了包圍。

一身血跡的龐紅月,癡癡的看著這片遍布尸體的戰場,龐家鏢隊近千人的隊伍,此時活著的,不足三百人而已。

原來,一切都是偽裝,連那些本該存放著利器,而如今變成了一車車青石的鏢車都是偽裝。

劫鏢的黑衣人,在逐云衛的屠殺下,很快全軍覆沒,除了逃走的筑基高手,被逐云衛活捉的敵人有百名之多,這些活口還有大用,需要押赴京城,交給左相。

丟了條臂膀的林中義,在尸山血海中發出一陣慘烈卻無奈的苦笑。

他之前還在詫異著逐云衛如此不堪的戰力,沒想到他所押解的鏢隊不過是魚餌,既然大魚已經上鉤,魚餌,也就完成了使命。

帶著僅存的龐家鏢師,林中義一言不發返回京城。

靈水城不用再去了,押著一堆石頭運去靈水城砌城墻么。

“這件事會有人給龐家個交代。”

逐云衛的一位偏將望著遠去的龐家人,高聲喊了一句,隨后清點傷亡,押解俘虜,繞行山路,一樣趕往京城。

“林叔,我要先走一步了。”

回城的路上,沉默了半晌的龐紅月,抹了把俏臉上的血跡,之前的悲壯,被這個堅強的女孩壓在心里,她需要盡快回到龐家,除了稟報父親這次的變故之外,還有著一份擔憂。

她在擔憂著徐言。

“去吧丫頭,路上小心。”

林中義經過簡單的包扎,又服下修行者的傷藥,這時候已經無礙了,缺條胳膊而已,連凡夫俗子都死不掉,何況是修行者。

龐紅月點了點頭,看了眼龐家僅存的鏢師,咬了咬銀牙,打馬而去。

來的時候用了七天的時間,鏢隊押著許多鏢車,而且不趕夜路,走的自然不快,如今沒有了鏢車,龐紅月單人獨騎,騎的又是寶馬,如果星夜兼程的話,兩天的時間足夠趕回京城了。

年少的女孩,帶著一身血跡與疲憊,縱馬飛馳在歸家的路上,即便經歷了如此劫難,龐紅月依舊在心底祈禱著徐言不要出事。

或許是女孩的祈禱被神佛們聽到,不知過了多久,天牢里的徐言再次轉醒了過來。

兩次毒發,徐言已經精疲力盡了,即便睜開了雙眼,眼里依舊無神,整個人顯得死氣沉沉。

“青雨……”

干澀的嘴角,緩緩擠出一個低沉的名字,徐言的呢喃聽不出悲喜,只有一股令人窒息的殺意在其中。

雖然昏死了過去,徐言仍舊記得有人在輕撫著自己,那種溫柔的感覺,在劇毒的映襯下顯得無比陰森。

想象著青雨在輕撫自己的同時,猶如欣賞美景一般的觀賞著自己毒發時的痛苦,一股莫名的戰栗,從徐言的心底升騰而起。

那絕非正常人會擁有的嗜好,只有心性扭曲的人,才會喜歡觀賞別人瀕死之際的掙扎。

“原來,你喜歡看我臨死掙扎的模樣,呵,呵呵呵呵……”

無神的眼眸里,緩緩匯聚起冷冽的精芒,徐言在笑,卻笑得比冰潭還冷。

“會讓你看個夠的……一定會讓你看個夠!”

咔吧咔吧的骨節脆響從寧靜的監牢里傳來,猶如地府中的惡鬼,正在伸展開自己鋒利的爪牙。

提前的毒發,沒有解藥,甚至連帶有烏罌草的行氣丹都沒有一粒,徐言在感受到絕望的同時,他心頭的那只惡鬼也被徹底釋放了出來,等待著擇人而噬。

離開天牢的龐少偉,經過一天的奔波,直到入夜,才見到左相一面。

大普宰相,可不是說見就能見的,如果是龐萬里或許還會容易一些,龐少偉這位龐家的長子,面子始終不算太大。

還好,忙碌了一天的左相,到底接見了龐少偉,聽說是徐言要見自己,程昱也覺得有些詫異。

在天牢里住得好好的,難道是徐言耐不住天牢的清苦,想要提前離開?

帶著一絲疑惑,老人對龐少偉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而龐少偉則長出了一口氣,告辭離開了相府。

程昱沒有立刻去見徐言,因為他還有一位重要的客人沒來。

朝堂上幾天的交鋒,程昱發覺到保住徐言的阻礙變得越來越大,有國師摻和,如今的皇帝根本是左右不定,最終也沒有表明到底保不保徐言。

新帝不像先皇那般決斷,年輕的皇帝在處理一些事情上經常會猶豫,如果有重臣進言,大多能改變皇帝的初衷,甚至能影響皇帝的旨意,他程昱是重臣,而國師的地位,在皇帝的心里恐怕比他這位左相還要重要幾分。

要不是劉衣守的脾氣秉性太過古怪,程昱其實很想找那位故友幫忙,只要讓徐言躲在劉衣守的身后,任憑許家如何憤恨,一時也奈何不了徐言。

可惜,劉衣守在徐言住進天牢的第二天就走了,而且那位畫圣行蹤縹緲,很難尋得到,為人又古怪至極,求他其實并不靠譜。

程昱的無奈,促成了國師的步步緊逼,從最開始的阻攔左相,到后來的贊同許家廢掉徐言的經脈,國師正是看出來左相與徐言有著不為人知的關聯,否則一位當朝左相,怎么會三番兩次的在皇帝面前進言要保下一個齊國的質子。

國師看出了程昱的用意,程昱也看出了國師的打算,于是無奈的程昱,只好準備與國師私下里商談一番,如果再這么下去,恐怕就要弄巧成拙了,非但保不住徐言,還會為徐言平白招來國師這個虎視眈眈的外敵。

夜已深,左相府有人來訪,直到天光見亮,一場隱晦的交易才被兩位當朝重臣定了下來。

心滿意足的國師,得到了左相關于玉龍道場重建的妥協,而左相的妥協,則換來了政敵的全力援手,國師承諾,太清教將會收入第四位護教法師,而這第四位護教法師的人選,便是齊國天門侯。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09:28
第242章姑爺回來了

以玉龍道場為代價,替徐言換來了太清教這座靠山,這份交易,使得程家那位老人徹夜無眠。

這個決定,也讓程昱無奈至極。

他已經拖了玉龍道場兩年的時間,而拖住玉龍道場的修建,除了節省國庫的開支之外,還有著消耗太清教財力的用處,如今為了徐言,程昱實在是沒了辦法,這才以妥協玉龍道場的重建,來換取國師的力保。

圣旨的確能保得徐言平安,但是圣旨之下,許家人,難道就會心甘情愿的遵從么?如果人家明面上遵從,暗地里派出高手去暗算徐言,只要過后交出幾個替死鬼一樣能敷衍過去。

對于那些豪族的本事,程昱深有感觸,這也是他妥協國師的重要一點,如果不是為了徐言,他寧愿和國師再斗上幾年,也不可能妥協玉龍道場的重建。

其實程昱看得很清楚,惹了大禍的徐言,只是缺少背后的勢力而已,如果龐家或者皇族全力支持,許家又能對他如何。

沒有人手,勢單力孤,這才是徐言真正的弱點所在。

第二天的早朝,國師在朝堂上再次提及了關于玉龍道場的重建,而左相一方,始終沉默不語,這份默許,到底讓搖擺不定的皇帝松了口氣,答應了玉龍道場的相關事宜,而左相提及的保住天門侯一事,國師則大加贊同,這樣一來,不但雙方各取所需,連皇帝都跟著輕松了許多,龍顏大悅之下當場答應了下來。

等到散了朝,左相直接來到刑部天牢,當程昱看到疲憊不堪的徐言之際,不由得大吃一驚。

一天一夜的等待,徐言幾乎被劇毒折磨得死去活來,將自己鎖死在天牢里,猶如困獸,眼睛遍布血絲,身上衣衫早已被他自己撕得破爛不堪。

“徐言,你怎么了?”

程昱見到徐言的第一眼,立刻認為天牢的獄卒動了手腳,于是大怒的左相就要喚來東區的獄卒質問。

“練功……練得險些走火入魔……”

毒力剛剛被徐言勉強壓下,他臉色蒼白地笑了笑,對著老人說道:“我沒事,老爺子,送我回龐家,我需要休息調理。”

“好,這就派人送你回去。”

程昱吩咐手下備車,親自攙扶起徐言,邊走邊說:“許家的事,已經有了轉機,圣上的密旨明天一早會抵達許家,警告他們不可對你復仇,不過,為了穩妥起見,老夫擅自做主,替你找了個靠山。”

“大樹底下……好乘涼,多謝老爺子。”徐言虛弱地說道。

程昱輕嘆了一聲,搖搖頭,道:“找靠山,沒那么簡單,徐言,這次恐怕要委屈你了,老夫知道你厭惡太清教,可是如今的局面,除非龐家拼死保你,想要真正斷了許家人報仇的心思與機會,圣上的一道密旨還不夠,你必須成為太清教的護教法師才行。”

借勢而為,程昱的目的與手段,徐言在聽到太清教的時候,非但沒有厭惡,反而低聲笑了起來。

連邪派的太保他都坐過,認賊作父的勾當都經歷過,當一當太清教的法師又何妨呢。

“為了小子的安危奔波,老爺子的恩情,小子記在心里。”徐言抬頭看了看面前這位雖然蒼老,卻猶如青松般的老者,真誠萬分地道謝。

“你同意就好,我們一家人,就不說兩家話了,你小子又不是沒救過老夫一家,如果眼看著你被許家廢掉,老夫就算活過了百歲,也于心不安吶。”程昱點了點頭,唏噓道:“好好養傷,老夫雖說是凡夫俗子,卻也知曉修行之事,宜穩不宜急,萬萬莫要逞強,記住,在京城里,你還有個程家爺爺。”

程昱的傾心之言,滿滿的都是長輩對于晚輩的愛惜,他還以為徐言當真是練功心急這才被反噬,殊不知,他身邊的少年早已大難臨頭。

將徐言帶出天牢,早有人準備好馬車,程昱又囑咐了兩句,看著馬車離開天牢他才算徹底松了一口氣。

太清教護教法師的身份,足以對抗許家的報復了,哪怕許家拼著抗旨不尊,拼著交惡龐家也要廢掉徐言,有太清教在身后,徐言至少有了一處真正的避風港,至于徐言攪進太清教這處泥潭之后的利弊,只能熬過這一劫再說了。

程昱放心了下來,然而徐言的心里卻在燃燒沸騰。

被劇毒折磨的少年,如果不是意志強大得驚人,或許早已自盡在天牢深處。

修行界的毒草,對程昱說沒有半點用處,那位老人畢竟不是修行者,徐言這才蒙騙對方,說成自己是練功所致。

魚尾蓮這種解藥,絕非如今就能得到的東西,所以徐言需要回家,回龐家,因為只有回到龐家,他才有可能得到下一份烏罌草來延緩毒發。

因為他能斷定,混雜著烏罌草的行氣丹,一定在青雨的身上!

馬車路過一間藥鋪的時候停了下來,徐言強打精神,在藥鋪里買了一味草藥,不多,只有一兩。

將暗紅色的草藥貼身收好,徐言坐上馬車,這一次直接抵達了龐府門外。

刑部的車架已然遠去,徐言站在龐府的大門口,看了眼街對面已然修建而起的樓宇,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三層的樓宇,被裝飾得富麗堂皇,朱紅的大門,漆還沒干,牌匾倒是早早就掛上了,只是蒙著紅綢,即便徐言的左眼也看不透紅綢里的字跡。

又是一處大買賣,不知是誰家的生意,只是樓宇的輪廓,徐言看起來竟然有些眼熟。

龐府對面的買賣,不過是無關之事,徐言只是掃了一眼也就不再多看,敲開府門,大步而入。

姑爺回來了,于是整個龐府徹底炸了廟。

邪派太保,大齊天門侯,還是個質子的身份,一個徐言,已經讓龐家人覺得惶恐不安了,如今許家揚言要廢掉徐言,這種時候還敢回龐家,豈不是打著拖龐家下水的心思。

龐家可不僅龐萬里這一脈,偌大的豪族,分支繁多,與龐萬里同輩的就有不下十幾位,更有一些龐萬里的長輩,一開始就對徐言這個禍患橫眉立目,認為是龐萬里為自家招來了麻煩。

先前的徐言還算老實,可這次的大禍,闖得有些過頭了,豪族之間一旦交惡,下場將極其慘烈,甚至有可能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得知了徐言歸來,許多的龐家長輩紛紛趕到龐萬里的書房,質問這位當今的家主,認為將徐言交給許家處置才能免于兩大世家交惡,更有甚者,點指著龐紅月住處的方向,準備讓龐家先廢掉徐言,來熄滅許家的怒火。

為了一個外人,的確不值得交惡許家,然而龐家這些長輩的質問,龐萬里竟是理都沒理。

家主不發話,哪怕輩分再高的龐家長輩,也不敢逾越去親自廢掉徐言,再說他們也沒那個能力去廢掉一位先天五脈的武者。

姑爺回家的消息,很快傳遍了龐府,當徐言回到住處的時候,第一個來探望他的不是龐萬里,也不是龐少城與龐少偉,而是始終留在龐府后廚的肥九。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09:38
第243章多做些宵夜

肥九其實并非特意來探望徐言,他本來是想找青雨打聽打聽徐言的消息。

七八天沒見人影,徐言這一消失,肥九這些天越來越不踏實了,他可是鬼王門的人,即便只是個廚子,也是來自鬼王門的廚子,如果徐言死在外面,或者就此逃走,把他扔在龐家,豈不是成了龐家人的出氣筒?

質子如果逃了,他這個廚子非得被人家剁碎了喂狗不可。

正巧,剛要來找青雨打聽打聽徐言的消息,肥九還沒進院子,就在門口碰到了臉色蒼白的徐言。

“侯爺!您這是去哪兒了,可把我們急死了,回來就好,回來就好。”肥九一臉焦急地說道,看見徐言腳步不穩,還特意扶著徐言走進院子。

一直把徐言扶進了屋子里,肥九再次問道:“侯爺這是傷到哪兒了,要不要我去請個郎中?”

“不必了,我沒事。”徐言坐在床頭,定了定心神,吩咐道:“回你的后廚吧,多做些宵夜,晚些再給我送來。”

“成,我這就回去準備。”肥九應了一聲轉身就要出去,沒走兩步,回頭問了一句:“侯爺,吃魚么?我會一道拿手的好菜,蓮燉青魚,那味道絕對是一絕,不是我吹,我做的這份青魚啊,味道……”

“隨便吧,什么都行。”徐言揮手打斷了胖廚子的自吹自擂,虛弱地說道:“晚些送來就行,至少在子時過后。”

午夜過后再送宵夜,這么晚還能吃得下去,肥九不由得佩服起那位侯爺的好胃口來,點頭答應一聲出去了。

默默的坐在床頭,徐言的眼神有些空洞,他的心里卻已經做好了一個決斷。

今晚必須要得到烏罌草!

清秀的眉峰深深的蹙起,一雙空洞的眼眸里,漸漸泛起了無邊的冷意。

與其遭受烏罌草所帶來的非人折磨,徐言寧可與藏在幕后的黑手拼個魚死網破!

天剛擦黑,龐少偉龐少城兄弟同時來訪。

兩人十分關切徐言,詢問了半晌,發現徐言虛弱不堪,兩兄弟起初還以為妹夫在天牢受了刑,龐少城檢查了一番發現徐言的身上并無傷痕,于是更加莫名其妙了起來。

對龐家兩兄弟,徐言的說辭一樣是練功所致,得知徐言并無大礙,兩兄弟也就不再打擾,囑咐徐言靜養,龐少城臨走的時候還拍著心口保證,許家的事,他龐二少爺抗下來了,讓徐言不必擔心。

許敬之的所為,知道的人不多,龐家還沒到與許家真正撕破面皮的地步,不過也正是因為這件事,讓龐家兩兄弟對于徐言越發覺得親近了起來。

龐家的許多長輩容不得徐言,可是至少龐萬里這一房,已經越來越將徐言當成自家人了。

徐言能感受到那兩兄弟的真誠,只是他如今的狀況,心里除了越來越重的殺意之外,再也生不出絲毫的情緒,敷衍那兩兄弟,徐言更是疲憊不堪,剛被壓下的毒發,隱隱出現了再次發作的征兆。

龐家兩位少爺走后,明珠和院子里的其余幾個丫鬟小心翼翼地來到門口。

姑爺剛回來,不知道需不需要侍候,她們這些下人是來聽候吩咐的。

幾個丫鬟齊齊地站在門口,沒人敢坑聲,最后還是明珠被推了出去,戰戰兢兢地問了一句:“姑爺,要不要吃飯?”

“滾!!!”

明珠好心好意的詢問,得來的,卻是徐言再也無法壓制的咆哮,鐵青著臉的少年坐在床頭大口的喘著氣,怒吼道:“都給我滾!滾出院子!”

小丫鬟含著眼淚退了出來,委委屈屈的跟幾個姐妹一起離開了院子,幾個丫鬟還不敢走太遠,只好在大門外等待姑爺消了火氣。

攆走那群丫鬟,并非徐言在胡亂發怒。

今天對他來說無比兇險,他已經決定要放手一搏了,無關或者無辜的外人,還是離著自己遠些才好。

一個人坐在房中,等到氣息緩和了稍許,徐言立刻將桌子上的油燈點燃,而后挪到距離門口很近的地方,這樣一來,門外如果來人,他會看到來人映在門上的倒影。

擺好了油燈,徐言找出自己的封玉刀,將長刀放進被褥底下,隨后又從懷里掏出在藥鋪買下的那份草藥,死死地抓在手里。

做完這一切,徐言被累的氣喘吁吁,遍布血絲的雙眼,一眼不眨的盯著門口。

他在等。

他相信對方一定會來。

入夜了,夏末時節的夜風已經有了涼意,小院外,幾個穿著單衣的丫鬟不由得擠在一起,一個個噘著嘴,一聲不吭。

被主人家攆出來,沒有得到吩咐,她們是不敢回去的。

當慣了下人的這些丫鬟們,全都深知一件事,那就是主家如果暴怒,還是離著遠些為妙,一旦被波及,可就真成了無妄之災,龐家還好,在其他世家豪族里,主人家如果生氣,有時候都會以婢女丫鬟泄憤,輕則打罵,重則被砍殺的都有。

夜越深,風越冷,年歲最小的明珠,在夜風里不由得委屈地抽泣了起來。

姑爺又欺負她了,她決定等小姐回來,一定要告狀。

打算在小姐面前告狀的明珠,一邊抽泣,一邊抹眼淚,抹著抹著,她忽然發現青雨居然一個人走向了院子。

“青雨姐,別去,姑爺正發火呢。”明珠好心地提醒著那位溫柔似水的姐姐。

回頭抿嘴一笑,青雨輕聲說道:“放心,我去勸勸姑爺,你們先等在這兒。”

“姑爺會打人的,青雨姐別去!”明珠想要拉住青雨,卻被對方輕易避開了。

“沒事的,太保爺不會傷我,別擔心。”

帶著溫柔的淺笑,青雨走進了院子,走向大屋,她那句太保爺,終于讓明珠想起了那位溫柔的姐姐,是姑爺從齊國帶來的婢女。

柔弱的身影,蓮步輕移之間,停在了屋門口。

薄薄的唇角,被女子輕輕抿起,好似初入洞房的新嬌娘,懷著一股期待與畏懼一樣,如水的眼簾里,明波流轉,蓮臂輕抬,緩緩推開了房門。

嘎吱吱,門扉輕響。

“駕!”

如水的月光里,隨著女孩的輕咤,棗紅的奔馬好似夜幕中的一條火線,兩天兩夜的不眠不休,龐紅月終于接近了京城,接近了龐家。

快了,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了……

疲憊的女孩強撐著精神,縱馬疾行,一顆芳心,早已隨著旅途的顛簸變得越發擔憂了起來。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09:41
第244章艷陽花

門外的倒影顯得清瘦而苗條,在燭光的晃動下也跟著輕顫個不停,猶如膽怯的羔羊。

徐言空洞的眼神里,一縷冷芒劃過之際,夜空中,一顆暗淡的星辰也隨之墜向了遠方。

隨著女子的到來,徐言的喉嚨滾動了一下。

虛弱的斜倚在床頭,徐言靜靜的看著那道有些迷人,又有些讓人憐愛的身影,緩步朝自己走來。

他眼神有些空洞,也有些呆澀,一如平日里看見青雨之時的那種淡淡的迷戀,只是沒人知道,隨著他喉嚨的滾動,整整一兩的草藥,被他一口咽了下去。

帶著一陣清冷的幽香,青雨的腳步停在床頭,那雙溫柔的臂膀,環繞在徐言的肩頭,將徐言輕輕挪了個舒服的姿勢,原本的斜倚,變成了躺下。

“言太保,今天,還用青雨陪著吃飯么?”

熟悉的低語,在徐言耳邊響起,青雨的到來,使得徐言體內的劇毒豁然升騰,溺水般的痛楚中,徐言臉龐扭曲地盯著面前那張十分耐看的俏臉。

“好……呀!”

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咆哮,聽起來沙啞而絕望,徐言顫抖的手臂突然掐住了青雨的脖子,只是綿軟無力,與其說掐,不如說成是摸。

青雨沒有躲,就那么眼睜睜的看著徐言,臉上漸漸升起一片暈紅。

“言太保,這樣不好,我只是一個婢女啊……”

輕柔的細語,聽得人浮想聯翩,欲拒還迎的女子,分開脖子上的雙手,低下頭,將小臉兒貼在了對方的心窩。

急促的心跳聲猶如戰鼓在轟鳴,徐言被劇毒折磨得再也無法忍受,不但渾身顫抖,脖子上更是青筋暴起,頭向后仰著,嘴角被自己咬出了血跡,只是四肢無力,他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遍布血絲的眼睛里早已變得麻木而無神,通常這種情況下,是人們即將被巨大的痛苦折磨得就要昏厥的時候。

從徐言的身上抬起頭,青雨漸漸抿起嘴角,水汪汪的眼睛里充滿了一種期待與歡喜,仿佛徐言就是她的玩偶,而她這位主人,正在欣賞著玩偶即將被撕裂的畫面。

“喜歡這種感覺么?這種就要死去的感覺……”

女子的低語,帶著越發的狂熱與期待。

“感覺到鮮血開始燃燒了么?聽到骨頭的噼啪聲了么?近了,很近了,你距離地獄,越來越近了……”

蔥白的手指,沿著衣襟切過,少年健碩而起伏的胸膛,出現在燭光里。

“多美的身體啊,十七太保……”

輕撫著徐言,青雨咬著唇角含羞輕語,那種眼神就像看著情人一樣溫柔,一樣期待。

“再痛苦一些,我喜歡看你現在的樣子……”

隨著女子的輕語,沙啞的低吼從徐言的喉嚨里傳來,聽到那種絕望的低聲咆哮,青雨仿佛也跟著顫抖了起來,猶如戰栗,而眼神卻火熱,一張清瘦的俏臉上被蓋滿了暈紅。

輕撫在徐言心口的小手,漸漸抓出了五道血痕,一聲暢快又無法抑制的低吟,從那張小小的櫻唇中輕吐而出。

女子的低吟被刀鋒的呼嘯徹底撕裂,藏在被褥里的封玉刀,此時被他徒然掄起,不但長刀暴起,他另一只手里更是擊出了三塊飛石。

之前的綿軟無力,不過是徐言的偽裝而已,當他看清了青雨的異樣,終于下了死手。

面對比自己強大出太多的筑基高手,徐言的機會只有一次,而這次機會,是他在痛苦中強撐著換來的,如果一擊不中,他也無力在出手了。

刀勢來的突然,飛石更帶著豪光,面色暈紅的青雨微微訝然,隨后身形赫然騰空而起,竟是在床榻上躍了出去。

三塊帶著五脈先天真氣的飛石打空,凜冽的刀鋒也被一只玉手擋在了半空,隨后被飄落而下的女子一把奪了過去。

“原來還清醒著呢,言太保的力氣,不小啊。”

飄落的女子直接跨坐在徐言的身上,將長刀丟在一旁,微微垂下俏臉,呵氣如蘭的輕語,就在徐言的耳邊響起。

“呵,呵……”徐言死死地盯著面前的俏臉,沙啞著獰聲說道:“四大護法……青雨……”

“你早就知道了?真可惜。”青雨的小嘴有些失望的抿了起來,輕聲道:“人家只想侍候在言太保身邊,做一個小小的婢女就好。”

“行……行氣丹!”

徐言已然壓制不住毒力了,他徹底沉浸到無比痛苦的掙扎之中,他越是期待著得到混雜了烏罌草的行氣丹,青雨就覺得越發的歡喜。

“想吃么?行氣丹就在我身上,言太保如果想吃,那就求我好了,咯咯咯咯!”

沒人知道,鬼王門排列在最后的一位護法,有著一種古怪的癖好,她喜歡逗弄瀕死的野獸或者是活人,看著生命消逝的過程,她會感到一種無法言表的快感,所以被她活活折磨而死的人,每年都會有數十人以上。

青雨沒想到自己身上的十里寒香毒,沒有讓徐言渾身無力,相反對方還能暴起傷人,不過沒關系,她有的是辦法讓一個人變得再無力氣,而且烏罌草的毒發,哪怕什么都不做,徐言也即將被折磨得昏死過去。

能解開十里寒香的解藥,叫做艷陽花,是一份十分普通的草藥,徐言路過藥鋪的時候就已經買好了,這才在青雨進來之前,提前吃下了解藥。

十里寒香沒有將他麻痹,可是烏罌草的毒發,他卻再也無法抵擋,用盡全力的反擊寸功未建,徐言到底陷入了任人擺布的地步。

城門外,噴著鼻息的棗紅馬四蹄顫抖,兩天兩夜的奔波,這匹寶馬已經堅持不住了,還好,守城的校尉認出了龐家大小姐的身份,沒落吊橋,而是以一個大號的竹筐,連人帶馬給提上了城墻。

謝過守城的校尉,龐紅月將寶馬留在城墻上,自己一個人運轉出身輕如燕,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龐家鏢隊不是剛走沒幾天么,怎么又回來了?”城墻上,守夜的軍兵撓著腦袋嘀咕著,鏢隊離開的時候走的就是這處城門,幾天而已,他還記憶猶新。

“剛成親的小夫妻,這是耐不住分別之苦吧,嘿嘿。”另一個老兵嘿嘿笑道。

“小別勝新婚,你們懂個什么,這叫情調,知道么。”

拍了拍跪坐在城頭的棗紅馬,守城的校尉搖頭晃腦地羨慕道:“就是苦了這位馬兄,你看看,人家為了團聚,把你可給害苦嘍。”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11:08
第245章眼中的倒影

絕望么?

被恐怖的痛苦所包裹的徐言,在心底發出一種質疑的聲音。

他的確該絕望才對,原來自己一直是人家的木偶,他的命運,自從離開了臨山鎮,就再也不曾握在自己的手里。

從元山寨,到鬼王門,直至如今的大普龐家,徐言發現自己就像個忙忙碌碌的螞蟻,等到辛辛苦苦的挖出了賴以棲身的巢穴,卻發現巢穴里居然住著一只張牙舞爪的大蜥蜴。

一切都是徒勞……

絕望的心緒伴隨著烏罌草的劇毒,折磨得徐言生不如死,尤其耳邊如蘭的輕語,更讓他感覺到自己仿佛已經到了地獄。

“別怕,你不會現在死去……”

“別怕,有我在,你至少還有一年可活……”

“你應該開心才對,因為我,很喜歡你呀……”

“我喜歡看你被痛苦折磨致死的模樣……”

“咯咯,咯咯咯咯……”

青雨的淺笑,充滿了讓人遐想的語氣,猶如害羞的女孩,依偎在情人的懷里,她的確依偎在徐言懷里,只是她的癖好,實在讓人通體生寒。

蹬蹬蹬的腳步聲,急促而焦慮,龐紅月叫開了自家的大門,立刻得知了姑爺剛剛回家的消息,她連父親都沒去見,直接奔向自己的秀樓。

徐言回來了,龐紅月提著一路的芳心,不由得放了下來。

他沒出事就好,明天一定要去求求老祖宗,他為了救我才得罪的許家,我們龐家不能袖手旁觀!

疲憊的女孩,帶著倔強的心思,終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還沒進門,就看到大門外幾個丫鬟不知為何全都出了院子,一個個被凍得直搓手。

“小姐回來了!”

明珠第一個看見了龐紅月,眼淚汪汪的迎了上去,道:“小姐你可回來了,姑爺發火了,不讓我們留在院子里。”

“他人呢?”龐紅月不知徐言為何要發怒,秀眉微蹙。

“屋子里呢,姑爺回來就大發雷霆,樣子可嚇人了。”明珠癟著小嘴,說著說著還流了幾滴委屈的眼淚。

龐紅月不在多問,幾步進了大門,走向自己的秀樓,丫鬟們只敢趴在院門口張望,一時還沒人敢進去。

院子里的腳步聲,傳進了屋中,即將昏厥的徐言仿佛被針扎了一樣瞪起了遍布血絲的雙眼。

他聽到了那種熟悉的腳步聲,他知道龐紅月回來了,他更明白一旦龐紅月與青雨交手,將必死無疑!

正在欣賞著徐言痛苦模樣的女子,這時候緩緩抬起頭,看了眼窗外的方向,探手將頭上的發簪取了下來,一頭黑發猶如瀑布般滾落而下的同時,肩頭的衣衫也被青雨隨之剝開。

推門而入,龐紅月本想質問一番徐言對丫鬟發什么火氣,然而房門被開啟的同時,帶著一身血跡與疲憊的女孩兒,頓時怔在了門口。

她看到了不堪入目的一幕。

那個徐言帶來的婢女青雨,此時正跨坐在徐言的身上,衣衫滑落之間,現出了一身瑩白。

兩只蒼白的小手,被龐紅月豁然捏起,本就因為連日奔波的俏臉上,變得慘白一片。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她擔心了十來天的人,居然在她龐紅月的閨房里,與婢女茍且在一處。

充滿了擔憂的芳心,在此時碎裂了一地,清冷的月色里,龐紅月長發一甩,憤然離開了秀樓,一滴清淚,隨著女孩的離去滴落在月光里,將冷夜彰顯得更加清冷了幾分。

察覺到離去的腳步,青雨再次抿起了嘴角,幽幽嘆息:“你喜歡她,是么?”

“既然喜歡人家,就帶她一起走好了。”幽幽的嘆息,變成了魔鬼的低語:“龐家的高手太多了,所以明天的早飯,她會吃下烏罌草,然后與你一樣,變成我的玩偶,我會小心一些,讓你們在同一天的同一個時間死去,雖然有些難,應該能做得到吧。”

薄薄的紅唇,漸漸彎曲了起來,好像想起了什么讓人興奮的景象,青雨的眼眸里猶如燃燒起了無比期待的烈焰,對著徐言低語道:“真想看到你們一起痛苦的模樣,那一定是世間最美的一副畫面,想一想都會讓人期待萬分,我有些等不及了,真的等不及了……”

徐言已經看不到青雨了,他的神智更是模糊不堪,不過,他依舊聽到了青雨那番惡魔般的低語。

我和龐紅月,要一起死了么?

難道,這就是命運?

徹底的絕望,將徐言拋進了無底的深淵,他覺得自己正在不斷的下墜,越來越深,直至被周圍的黑暗所吞沒。

當最后一絲神智即將消失之際,一股憤怒與不甘,猶如烈焰般在徐言心底炸起。

命運?

去他娘的命運!!!

“想……要我死么?”

掙扎的徐言,在絕境中拼盡全力抬起了頭,空洞的雙眼,盯死了面前的女子,以自己最后的力氣,怒吼道:“那就……一起死吧!”

蓄積在心口的一縷真氣,在暴怒中被徐言灌注到自己的左眼,他從沒試過以真氣入眼,如果是平常人的話,一旦真氣入眼,會立刻崩裂眼球,因為眼睛太過脆弱,根本架不住真氣的游弋。

暗淡的左眼中,再一次浮現出一片星芒,那片星芒排列成五點,越來越亮,越來越大,猶如倒映著五顆從天穹中墜落的流星。

徐言眼中的異樣,已然被青雨察覺,她開始好奇了起來,帶著一種欣賞的目光,看著徐言左眼中浮現而出的星芒印記。

“不死心么,言太保。”

青雨淺笑著輕聲自語著:“能讓我見識一番你不為人知的一面,看來你也開始喜歡青雨了,是么?你不是總喜歡看我么,記住我的模樣吧,當你死后,在地獄里也不要忘記才行呢……你的眼睛……”

青雨的淺笑,隨著徐言左眼中的光點越來越盛而變成了吃驚,她有些詫異地說道:“你的眼睛里,有什么東西?”

隨著女子的疑問,徐言眼里的一點星紋居然被撐破,一根尖尖的東西竟然從他的左眼里扎了出來,隨后是第二根,第三根。

嘭!嘭!嘭!

接連五聲的悶響,五根漆黑而遍布鱗片的怪異手指從徐言的左眼中沖出!

那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恐怖的利爪,猶如鬼爪一樣,徐言左眼中的五道星紋,并非倒映著流星,而是那只利爪即將刺破水面的倒影而已,隨著倒影的越來越近,恐怖的利爪,終究沖出了徐言的眼眸。

猶如鬼爪般的利爪沖出徐言的眼眸之際,龐府后宅,正在閉目養神的龐飛燕身旁,那只健碩的雪鷹突然間羽毛炸立而起,鋒利的鷹眼中透著一股恐懼,同一時間,黎家飼養靈禽的花園里,數只羽鶴在巨籠中仰起長長的脖子,發出驚懼的啼鳴,許家專門為貂鼠修建的地洞中,傳來了躁動不安的鼠叫聲,而萬家的所有王蛇更是同時盤起了蛇陣,將腦袋深藏在蛇陣當中。

發生異象的不僅是四大家族的靈禽,以京城為中心,方圓千里之內的所有野獸,包括被人們飼養的雞鴨鵝狗,全都在瑟瑟發抖。

黑爪現,萬獸驚!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12:21
第246章鬼爪

除了野獸之外,無人能察覺的氣息只是存在了一瞬,就徹底消失了,那些被驚到的野獸與靈禽,很快又恢復了原狀,只是一種深深的忌憚與懼怕,被它們徹底記憶在心里。

那是種天敵出現的畏懼。

嘭!!!

秀樓中,巨大而駭人的鬼爪,一把掐住了青雨,在女子驚恐萬分的哀嚎中,徐言的頭頂,一片血雨灑落。

從徐言左眼中沖出的利爪,將青雨整個人提了起來,利爪并攏之際,一位筑基境的高手,居然被生生捏爆!

短促而充滿了驚懼的哀嚎只是出現了一瞬,就被骨肉碎裂的聲音所遮蓋,雨幕般落下的鮮血中,少年的臉龐扭曲得亦如惡鬼。

痛苦的低吼被徐言無法抑制地咆哮而出,他的右眼看到了青雨變成了血雨的一幕,而他的左眼,則出現了讓他無法忍受的劇大痛苦,就好像眼珠連著頭顱一起被擰斷了一樣。

比烏罌草還要可怕的劇痛,讓徐言渾身都跟著扭曲了起來,封玉刀就在旁邊,他很想用長刀挖掉自己的左眼,因為那股無人能承受的劇痛,就是來自他的左眼。

無力的手,只能死死地捏住刀柄,再也抬不起長刀,哐當一聲,房門被人一腳踢開,眼角的淚痕還沒有抹掉的女孩,出現在門口。

悲憤交加的龐紅月剛剛走到院子門口,就聽到自己的秀樓里傳來女子短促的哀嚎,隨后她聽到了什么東西爆裂的響動,而后是徐言的低吼。

發覺到情形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模樣,帶著復雜的心緒,龐紅月這才轉了回來。

剛一踢開房門,入眼的一幕再一次將她驚得怔在了門口。

屋子里全都是血,從床榻一直到門口,更有斷肢掛在窗戶上,墻角有什么在動,龐紅月仔細看去竟是半顆轉動個不停的腦袋。

血腥而慘烈的景象,看得女孩差點沒嘔吐出來,瞪著大眼睛,龐紅月終于看到了正在從床榻上爬下來的徐言。

抬起頭,被鮮血涂滿了一臉的徐言一只手正撐著地面,另一只手死死地捂著自己的左眼,劇痛使得他臉龐扭曲,加上周圍的血跡,怎么看,他都像一只從地獄里爬出來的惡鬼。

徐言的模樣,當真將龐紅月嚇到了,十七歲的女孩,從沒有見過這種慘烈的景象,更沒有看見過徐言那般惡鬼的模樣,在這一瞬間,龐紅月甚至覺得自己走錯了地方,她不是回到了自己的秀樓,而是推開了通往幽冥的大門。

不等龐紅月清醒過來,徐言已經抓住了一個掛在斷肢上的瓷瓶,顫抖著手卻怎么也打不開瓷瓶的蓋子。

“打開……幫我打開!”

龐紅月是被徐言的低吼驚醒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何要撲過去,幫著徐言打開那個看似普通的瓷瓶。

里面是幾粒丹藥,帶著行氣丹的氣味。

抓住一顆行氣丹,徐言一口吞了下,隨后慘笑了一聲,昏死了去過。

周圍是一片黑暗,徐言覺得這樣很好,至少在黑暗里,他不再那么痛苦,他寧愿不再醒來,然而,還是有人將他吵醒。

屋子里的血腥氣依舊存在,徐言感覺到有人在給自己擦拭身體,手法笨拙,擦得他生疼,而后被人換了套衣服,手法更加粗暴,徐言覺得對方不是在為自己清理,而是在趁機報復。

青雨死了,他親眼所言,可是,自己眼睛里為什么會沖出來一只爪子?

難道,我是個怪物……

徐言在黑暗里嘆了口氣,怪物的身份,實在讓他所料不及,怪不得自己那么能吃,原來根由在這兒呢。

不對啊,師父撿到自己的時候,自己應該是個嬰孩才對,如果是個小怪物,恐怕會被師父丟河里喂魚了。

胡思亂想的徐言,最后發現自己不應該是個怪物,而是自己的左眼里,存在著一只怪物。

他從小的左眼就與眾不同,連刀槍都不入的左眼,居然是個怪物的藏身地,不行,早晚得把眼睛挖下去才安全。

想到挖眼睛,徐言不由得無奈了起來。

他不是沒嘗試過,他的左眼,他自己根本就挖不動。

還好,眼中的劇痛已經褪去,體內的劇毒也得到了緩解,徐言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至于眼睛里的鬼爪,想不通,他也就不多想了,就算眼里藏著什么怪物,至少那怪物沒有傷到自己。

豬就是如此,臨死都不忘多吃一口,這份心胸的寬闊,是徐言與常人不同的地方,或者說是沒心沒肺。

有股淡淡的幽香傳進徐言所在的黑暗里,那是千節花的味道,徐言貪婪的嗅著花香,不由得呢喃了起來。

“好香啊……”

說著夢話的少年,左臉上出現了一座五指山,剛才在為他翻身的女孩,如今的姿勢正好胸口對著他的鼻子,于是這一句好香,惹得龐紅月羞憤交加,想都沒想,抬起玉手就掄了出去。

打了一巴掌,龐紅月也后悔了,她才想起來人家昏死了過去,這要給打出什么毛病,豈不是傷上加傷了。

剛要查看一番徐言臉上的傷勢,龐紅月發現對方醒了。

徐言的左眼顯得無比空洞,右眼無神,雖然兩只眼睛睜開了,卻好像視而不見,迷茫的盯著棚頂。

“紅月?”徐言的嗓音低沉而沙啞的問道:“你回來了。”

“嗯,你怎么樣了,好些了么。”龐紅月有些手足無措,站了起來,問道:“你殺了青雨?”

“是啊,看她不順眼就宰了。”徐言的嘴角泛起一絲弧度,仿佛在無聲的笑。

“她是鬼王門派來監視你的高手吧,你剛才的模樣,好嚇人……”龐紅月秀眉緊蹙,她進來的時候,只看到滿屋狼藉與惡鬼一樣的徐言,并沒有看到什么鬼爪。

沉默了片刻,龐紅月輕聲問道:“你剛才吃的是行氣丹,為何要吃那種增加氣血的丹藥?”

“氣虛血虧,補補身子。”徐言仍舊玩笑般的說著。

“行氣丹有毒是么?”

龐紅月凝重的臉色,預示著她并不想與徐言拌嘴,剛才徐言那種拼命想要吃到丹藥的模樣,帶給她的震撼太深了,讓她不由得聯想到丹藥是毒丹,而且不吃就會生不如死的那種。

徐言的嘴角動了動,好半晌才輕嘆了一聲,道:“如果沒有毒藥牽制,卓天鷹會放心讓我來大普么。”

“是什么毒,能不能解開?”龐紅月聽到丹藥里果然有毒,不由得焦急了起來,急切地問道。

徐言并沒有回復女孩,而是低下頭,沉默了半晌,他輕語道:“太黑了,紅月,能不能點燈再說。”

點燈?

龐紅月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燃著的燭火,屋子里已經燈火通明,為何還要點燈?

剎那之間,龐紅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驚駭萬分地望向徐言。

她想到了一個驚人的噩耗。

徐言,瞎了……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12:23
第247章看不見了

“徐言,你能看到我么?”

震驚過后,龐紅月急急地問道。

“點燈就能看到了,你喜歡摸黑和人說話么?”徐言皺了皺眉,有些不耐地說道。

他的左眼還有些刺痛,卻比之前要好了太多,尤其吃下了青雨隨身帶著的行氣丹,徐言再次得到了烏罌草,他現在除了疲憊不堪之外,基本沒什么大礙。

“蠟燭,燃著呢……”

龐紅月大大的眼睛里涌起了一縷淚痕,看著徐言疑惑的模樣,女孩很想哭出聲來,卻死死的忍住了。

“沒騙我吧,燃著蠟燭,為什么我眼前一片漆黑啊。”

徐言咧了咧嘴角,下一刻,他豁然站了起來,往前疾走兩步。

哐當一聲,椅子被徐言撞翻了,他的腳步也豁然停下。

“看不見了……”

徐言的臉色有些蒼白,他一邊摸索著,一邊質問:“龐紅月!你真的點燃油燈了么,你沒騙我?”

“沒騙你,真的沒騙你!”龐紅月終于忍受不了這種折磨,扶住徐言,哽咽著說道:“徐言,你的眼睛,是不是……”

“瞎了。”徐言的身子搖晃了一下,他麻木的低語著:“我瞎了,再也看不見了……”

“你別急,一定有辦法治好的!”龐紅月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扶著徐言坐好,她自己猶如個姐姐一樣,安撫著對方:“修真界有很多靈丹,一定能讓你再次看到的,你先別急,事在人為,一定有辦法的。”

“我不急,看不到了而已,只要沒死就好。”徐言苦笑了一聲,轉過頭去,不在言語,只是臉上的遺憾與痛苦,龐紅月看得一清二楚。

雖然是龐家的大小姐,可龐紅月從來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時間也不知如何是好,心緒的煩亂,加上屋子里的血腥氣,龐紅月干嘔了一聲,轉身出了屋子。

徐言昏過去的時間其實很短,龐紅月只來得及幫徐言擦掉身上的血跡,對方就醒了,屋子里還殘留著斷肢與鮮血,不處理掉可不行。

沒找大門口那群瑟瑟發抖的丫鬟,龐紅月叫來了自家的護院,這些護院都是些依附在龐家的武林高手,見慣了血雨腥風,如果讓那群丫鬟來收拾屋子,非得嚇昏過去不可。

不多時,幾個壯漢來到了院子里,一進門,即便是這群武者,看到屋子里慘烈的景象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隨后趕緊收拾了起來,東一塊手指,西一塊骨頭的,不多時,屋子里的殘肢被清除一口,等到清除了殘尸,明珠那些丫鬟才打著水進屋來清掃。

即便沒了殘肢,聞到那股血腥之氣,明珠第一個跑了出去,哇哇大吐,好半天才臉色蒼白的回來。

樓下太亂,龐紅月已經將徐言扶上了二樓,留下丫鬟們繼續打掃。

將徐言攙扶著坐在自己的閨床,龐紅月發現徐言變得越發沉默了,不但一言不發,現在連動都不動,好像個死人一樣。

哀莫大于心死,如果徐言變得麻木,不但會影響他今后的修為成就,更能將一個人變成行尸走肉。

在心里措辭了許久,龐紅月才輕聲說道:“徐言,你別傷心,明天我去求求老祖宗,讓老人家來看看,是不是能治好你的眼睛。”

龐紅月說完,徐言連眼皮都沒動,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

看到他如此頹廢的模樣,龐紅月不由得心中生氣,道:“堂堂男兒,生于天地之間,失了一感又如何,只要你潛心修煉,成為修行者,一樣會擁有飛天遁地之力,如果你就此頹廢下去,別說是修行者,早晚連真氣都會被磨光,成為一個廢人!”

龐紅月恨徐言如此懦弱,徐言則好像當真成了一個廢人,連辯解都沒有,就那么呆澀的坐著,目光木納空洞。

龐紅月是個堅強而倔強的女孩,然而她堅強,并不代表別人也會堅強,等說完這句話,龐紅月也有些后悔了,她開始設身處地的想了想,如果自己失去了雙眼,會不會振作起來。

胡思亂想了半晌,女孩輕輕嘆了口氣,輕聲道:“我不喜歡軟弱的人,徐言,希望你能盡快振作起來,即使你看不到了,我龐家一樣會照料你。”

“站著說話不腰疼。”徐言終于開口了,只是麻木的說道:“你瞎一個給我看看,振作?我現在就很振作,你們龐家照料的不是我,而是質子,你龐紅月喜歡堅強的人,可惜,我再堅強,你也不會喜歡我,對吧。”

“我……”

龐紅月想要反駁,一時間又不知說什么才好。

徐言的話很難聽,卻是事實,他的確只是質子,而龐家,也未必會為了一個質子大費周章的幫他治好眼睛。

“徐言,你與鬼王門有仇是么,為什么你還會來大普當質子?”龐紅月沒有反駁徐言,而是問起了一個被她藏在心里很久的疑問。

徐言入贅龐家已經兩月有余,而齊國鬼王門十八太保遇難的消息,到底傳到了大普,于是徐言這個唯一幸存的太保,在龐紅月看來實在有些怪異,尤其徐言接連殺掉了烏婆婆和青雨,要知道那兩人可都是他從鬼王門帶來的仆人。

“沒什么仇,我只是坑死了十七位兄弟而已,嘿,嘿嘿嘿嘿。”

徐言的傻笑,此時在龐紅月聽來陰森無比,坑死了十七個兄弟,豈不是說十八太保遇難,都是徐言一手造成。

“你想說殺人不好,殺自己的兄弟更不好,是么?”不等龐紅月發問,徐言先說道:“我也沒辦法啊,誰讓卓天鷹總想著吃掉我這個義子呢,既然他想要我的命,我只能先把他那些兒子統統坑死嘍。”

直到如今,龐紅月才真正明白鬼王門唯一幸存的太保,竟是與鬼王門有著如此深仇大恨,驚訝之余,龐紅月也有些奇怪徐言為什么今天如此坦誠。

得知了徐言的隱秘,龐紅月的心里更亂了幾分,沉吟稍許,道:“我現在就去見老祖宗,讓老人家來看看你的傷勢。”

說罷,龐紅月就要轉身下樓,這時候她才發覺自己的模樣有些狼狽,一路奔波,加上兩天前的那次惡戰,她自己的身上也遍布著血跡,這種模樣怎么能見人,尤其還是自家的長輩。

在屋子里翻找出換洗的衣物,女孩有心讓徐言下樓去,她好換套衣服,可是樓下的丫鬟們正在打掃,徐言自己還走不了路,這種時候把人家攆下去,豈不是讓他心里更冷。

反正對方也看不見了,龐紅月咬了咬櫻唇一角,顧不得害羞,開始在徐言面前換衣。

心亂如麻的女孩,一心想著如何才能幫徐言盡快治好眼睛,想著如何了結許家的恩怨,更想著怎樣才能將徐言拉出頹廢的深淵,她自己卻沒有發覺,當那件染血的外衫輕輕落下的時候,徐言茫然而空洞的右眼中,眼仁兒隨之顫動了一下。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12:28
第248章對望

秀樓里,閨床邊,疲憊而心亂的龐紅月,輕褪羅衫,緩抬玉手,一襲長發夜幕般滾落而下,黑白交映之間,只著一件小衣的女孩兒猶如暗夜中的精靈,在燭光下顯現出一副美不勝收的景致。

白肩黑發,猶如晝夜更迭,繡著一只飛鳳的肚兜,顫巍巍,輕緩緩,在燭火里顯得小巧而迷人。

有幽香起伏,如雨后青竹,又似寒潭映雪,仿佛那小小的一塊青布中,藏著萬朵千節花,讓人不由得沉迷其中,難以自拔。

倒背雙手,女孩解開了背后的緞帶,以手護胸,有些猶豫的模樣,好像在遲疑著要不要在徐言的面前褪去最后的防備。

他已經看不到了……

秀眉微蹙,龐紅月在心里輕嘆了一聲,帶著一絲苦楚,正要松開雙手的時候,她忽然發覺徐言的瞳孔好像比剛才變大了一些,而且腦袋開始前傾。

遠山般的黛眉中,漸漸升騰起一股殺氣,龐紅月試探著漸漸松開右手,香肩越發白皙之際,果不其然,徐言的腦袋也隨之越發前傾。

緩緩遮住肩頭,女孩這次又發現徐言的腦袋后仰了回去,一連試驗了三次,龐紅月的眼角開始抽搐了起來,因為她看到對方的鼻子開始噴血了。

蓮步輕移,龐紅月走近徐言的面前,高傲的揚起白皙的脖頸,突然挺胸問道:“這只山貍,漂亮么?”

“鳳凰嘛……”

肚兜上繡的,的確是飛鳳,龐紅月問的卻是貍貓,徐言脫口而出的答案,到底露餡了。

“給我去死!你這個色坯!”

臥蠶般白皙皙的小腳,爆發出憤怒而驚人的力道,猝不及防之下,徐言到底中招了。

骨碌碌,有什么東西順著樓梯滾落,嚇得打掃一樓的丫鬟們驚呼了起來,等她們發現是鼻青臉腫的姑爺從二樓滾了下來,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姑爺!你怎么滾下來了!”明珠捂著小嘴兒一副擔憂的模樣。

“沒、沒走穩,快、快扶你家姑爺起來,腰要斷了……”

龐紅月出手可不輕,一腳踢向徐言的小腹,要不是徐言見勢不妙,來了個轉身,他這時候的樣子一定更慘。

剛剛扶著姑爺坐好,樓梯上蹬蹬蹬腳步響起,換好了衣服的龐紅月面沉似水的走了下來。

看到小姐的臉色不好,幾個丫鬟急忙退了出去。

“戲弄別人很有趣是么?”龐紅月站在徐言面前,俏臉上遍布著寒意,怒聲道:“我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趕路,擔心你被許家人害死,你卻戲耍于我!徐言,你是沒心沒肺,還是心被狼吃了!”

看著女孩氣憤不已的模樣,徐言微微輕笑了起來,笑得很開心,像是一個得到了心愛禮物的孩子。

被人擔心的滋味,他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了,如今,卻在自己有些喜歡的女孩兒身上感受到了。

“沒騙你,我的眼睛真的看不到了。”

抬起一只手,在左眼前晃了晃,瞳孔僵硬得一動不動,徐言卻微笑著說道:“左眼瞎了……”

當徐言清醒過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的左眼看不到東西了,眼前一片模糊,而右眼卻無礙,他到不是有意想作弄龐紅月,只是看見對方替自己焦急不堪,有心試探一番龐紅月對自己的感受而已。

沒成想,人家奔波兩天兩夜,為了他這個質子不眠不休的趕路,這份擔憂,讓徐言在心頭升起一股暖意。

“鏢隊出事了?”徐言不再多提自己的眼睛,問道。

“有些意外,不要緊,已經結束了。”龐紅月確定徐言當真瞎了一只左眼,心里的怒火不由得煙消云散,坐在一旁,蹙眉問道:“你的左眼,一點也看不到了么?”

“是呀,看不到了,沒關系,有一只眼睛就夠了。”徐言斜倚在床頭,望著對面的女孩,輕聲道:“至少我的右眼里,能看到你。”

我的眼里,能看到你……

普普通通的一句話,聽得龐紅月心潮涌動,那不是什么情話,更不是甜言蜜語,卻比海誓山盟還要令人陶醉。

能看到你,我心足矣,哪怕只是在我的右眼里……

沉默的閨閣中,仿佛有微風在吹拂,吹動了兩顆心兒,盡管它們之間還隔著一片無邊的大海,不過,總算,能互相對望在一起了。

女孩的俏臉有些微紅,龐紅月微微扭過臉龐,眨了眨明眸,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扭頭問道:“你吃的行氣丹里究竟有什么毒?”

“烏罌草。”徐言不打算欺騙對方了,事到如今,也沒什么隱瞞的必要。

“烏罌草?”龐紅月明顯沒有聽說過這種怪異的毒藥,蹙眉問道:“怎么才能解開烏罌草的毒,我陪你找解藥去。”

徐言搖了搖頭,嘴角翹起一絲苦笑,連劉衣守那種虛丹境的高人都撓頭的魚尾蓮,龐家未必能找得到,即便找到又如何,難道龐家會傾家蕩產的去買解藥來救他這個質子姑爺么,即便龐家有心救他,上千靈石的恐怖價格,也會讓龐家望洋興嘆。

發現徐言沉默不語,龐紅月有些焦急了起來,追問道:“你知道解藥是什么對不對,告訴我,我幫你想辦法,我們兩個一起去找。”

“找不到的,那種解藥太過稀少了……”

徐言嘆息了一聲,話還沒說完,只聽聞院子外面有人喊了一句:“侯爺!宵夜來了!”

肥九的記性不錯,剛到子時,他就端著大食盒,屁顛屁顛的來給徐言送飯了。

看到窗外的胖廚子,龐紅月立刻蹙起秀眉,不動聲色的望向徐言。

從鬼王門跟來的仆人有三個,烏婆婆和青雨死了,只剩下一個肥九,龐紅月無法確定肥九是不是徐言的仇家,這時候才以詢問的目光望去。

“他應該就是個廚子。”

看出了龐紅月的擔憂,徐言搖了搖頭說道,他有許多機會殺掉肥九,只因為無法斷定肥九真正的身份,才一直沒有下手,而且在徐言的判斷中,肥九也的確沒什么嫌疑。

“侯爺,沒睡呢吧。”

“沒呢,送進來吧。”

肥九在門外點頭哈腰地詢問,聽到徐言的許可這才推門而入,一看到龐紅月也在,肥九頓時滿臉堆笑地給女主人見禮,而后手腳麻利地擺上酒菜,一邊擺菜,這位還不忘吹噓一番自己的廚藝。

“侯爺,大小姐,您二位可要嘗嘗我的手藝,尤其是這盤蓮燉青魚,不是我吹啊,整個大普如果誰能做出我肥九的這份青魚,我都跟他姓!”
asi0125 發表於 2018-8-29 12:32
第249章蓮燉青魚

蓮燉青魚,顧名思義,不過是一盤蓮蓬燉青魚而已。

材料很普通的一盤菜,還別說,當徐言嘗了一口之后,頓時點頭不已。

味道還真是不錯。

“娘子,一起嘗嘗。”

徐言大模大樣的吃著美味,嘴里還不閑著,占著龐紅月的便宜,一聲娘子聽得女孩兒俏臉一紅,帶著嗔怪瞪了眼徐言。

本來肥九這個鬼王門的廚子,平常的時候龐家后廚根本沒人用他做菜,今天看徐言吃了,龐紅月竟也拿起筷子夾了口魚肉,放在小嘴兒里輕輕的嚼著。

“怎么樣?”肥九在一旁搓著手,期待地問道:“侯爺,大小姐,我這份手藝還不錯吧,嘿嘿,其實燉青魚最好的材料不是這種普通的蓮藕,要用魚尾蓮的蓮藕入菜才好,不僅味道天下一絕,對我們男人來說更有一種健體的奇效!”

徐言那一口魚肉還沒等咽下去,一口就噴了出去,噴了肥九一臉。

“魚尾蓮燉魚!”

從椅子上竄起來的徐言一把掐住了肥九的脖子,他可不管有什么健體奇效,帶著無比的瘋狂之色喝問:“你知道魚尾蓮的下落?快說在哪能找到魚尾蓮,要不然我現在就燉了你!”

一年多的尋覓,根本沒人知道徐言的苦衷,魚尾蓮這種蓮花,都要成了徐言的心魔了,還無法對別人訴苦,自從在鬼王門吃下了毒藥,徐言的所有希望,全部在魚尾蓮的身上,怎奈直到如今,別說魚尾蓮了,一朵蓮花瓣徐言都沒見過。

從肥九口中說出來的魚尾蓮燉魚,就像炸雷一樣驚得徐言暴起,他現在瞪著眼睛,死死地盯著肥九,只要對方搖頭說不知道,徐言一定會掐死這個胖廚子。

“知道,知道!侯爺松手,要沒氣兒了!”

肥九的一張胖臉都要被掐青了,好不容易掙脫出徐言的魔掌,在一邊直捯氣兒。

看到徐言瘋狂的模樣,龐紅月也大吃了一驚,現在她終于明白了,讓徐言感到無比棘手的解藥,就是那種魚尾蓮。

“你是如何知道的魚尾蓮?”龐紅月怕徐言再沖上去掐死肥九,當先問了一句。

連龐紅月自己都沒聽說過的蓮花,想必應該是靈草了,龐紅月十分疑惑肥九這個普通的廚子,為什么能知道修行者才會接觸的靈草。

“回稟大小姐,小的祖上就是廚子,傳到我這已經好幾代了,我爺爺的爺爺曾經留下一份菜譜,就叫蓮燉青魚,所用的材料便是魚尾蓮。”

肥九挪了幾步,離著徐言遠些才如實說道,他之所以得知魚尾蓮這種少見的靈草,原來是祖上傳下來的菜譜。

“你爺爺的爺爺怎么知道的魚尾蓮?”徐言此時已經冷靜了下來,沉著臉質問,如果不說出個所以然來,他決定今天不放肥九回去了。

“我爺爺的爺爺,是修行者,小的這才知道魚尾蓮這種東西。”肥九的肥臉變成了苦瓜,他也沒想到自己做頓飯而已,差點被人掐死。

修行者的后代,并非全都能成為修行者,就好比龐萬里的大兒子不會武藝一樣,肥九如此一說,徐言也就釋然了許多,不過他可沒打算放過肥九,追問道:“你爺爺知道哪有魚尾蓮么?”

“我爺爺不知道啊。”肥九小心翼翼地答道:“我爺爺的爺爺知道,菜譜里寫著呢。”

“菜譜呢!”徐言覺得自己要殺人了,咬牙切齒地追問。

“菜譜……太舊了,被我爹當柴火給燒了。”肥九一臉的無辜,表情看起來跟個丟了蘿卜的肥地鼠一樣。

“我的刀呢!”徐言瘋了,怒道:“我要砍死你爹那個混蛋!”

“侯爺息怒,侯爺息怒啊!”肥九萬般無辜地說道:“我爹早死了,不用砍。”

龐紅月在一邊無奈地看著暴跳如雷的徐言,她今天算是見識到徐言也有莽撞的時候了,不由得秀眉一彎,有些想笑,又有些無可奈何,最后還是忍不住對著肥九說道:“你記下了菜譜上的菜式,還有魚尾蓮的出處,是么?”

肥九一個勁的點頭,道:“記下了記下了,雖然那時候我還小,好歹也認識幾個大字了,我現在還記得呢。”

聽說肥九記得魚尾蓮的出處,徐言終于冷靜了下來。

那可是他救命的解藥啊,難怪他想要拿刀砍人。

“什么地方有那種魚尾蓮?菜譜上的魚尾蓮出處,究竟在哪兒?”龐紅月顯得有些緊張了起來,她可不想徐言送命。

“我想想,我想想……”肥九敲著自己的腦袋,左一步右一步的在原地轉圈,轉了半天他狠狠一拍腦袋,道:“想起來了!就在大普,是一個叫做留蓮谷的地方!”

“留蓮谷?”

龐紅月疑惑地低語著那個陌生的名字,她是大普人,可是她從來沒有聽說過大普境內存在著叫做留蓮谷的地方。

徐言的眉峰也不由得深深的蹙起,問道:“留蓮谷里,真的有魚尾蓮?那是什么地方?”

“菜譜上就是那么寫的,有沒有,我也不知道哇,我也沒去過什么留蓮谷。”肥九苦著臉說道,滿臉的無奈。

沉吟了稍許,徐言將目光望向龐紅月,女孩兒則搖了搖頭,表示她沒聽說過留蓮谷這處地方。

“肥九,你沒記錯吧,真的是留蓮谷?”徐言的疑問,得到了肥九的肯定,那位胖廚子表示他絕對沒有記錯。

“你爹燒了菜譜的時候,你多大?”為了慎重起見,徐言追根揭底地盤問。

“快三歲了,大概兩歲半。”

“我砍死你個混蛋!兩歲你能記住什么!”

肥胖的廚子,逃起命來可不含糊,身形那叫一個迅猛,哧溜一聲竄出了門外,徐言提著封玉刀暴跳如雷緊追不舍,他已經不管肥九是不是鬼王門的人了,除了王八指之外,徐言發現這個肥廚子更不靠譜。

剛一追出門外,徐言立刻停住了身形,院子里,一位老婦人正笑吟吟地站在那里。

看著風一樣逃出院子的肥廚子,龐飛燕笑罵了一句,拄著龍頭拐杖,走向龐紅月的秀樓。

“老人家,您怎么來了。”看到龐飛燕,徐言不敢無禮,收起鋼刀,深施一禮。

“老祖宗!”龐紅月此時也跟了出來,急忙上前攙扶住老婦。

“聽著你們院子里熱鬧,人老了,睡不著,就來瞧瞧,呵呵。”

走進屋子,龐飛燕坐到桌旁,笑吟吟地拉著龐紅月的手,念叨了一番家常之后,望向徐言,說道:“剛進院子就聽見你們說什么留蓮谷,怎么,你們小兩口,是要去那處山谷游玩一番么?不過如今的留蓮谷可不叫留蓮谷嘍,應該叫做留蘭谷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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