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我是無賴
長安大街是新京市最熱鬧的一條街，下午五點多，正是人流和車流的高峰，塞車是常有的事，反倒是自行車一族在車水馬龍中來往自如，讓那些因焦急不堪而直按喇叭的有車族羨慕。
此刻，就在長安街口，一幕場景吸引了來往經過的行人注意，那個年輕人，正站在人流最密集的人行道上，對著所有人大喊。
“我是無賴！””我是無賴！””我是無賴！”……
這種行跡頗為可疑，說是精神病也沒什麼問題，但新京人見多識廣，這種事情見得多了，興許是拍戲呢，興許是行為藝術呢，興許人家就是心裡鬱悶呢……，所以，行人來往時，只是向其投過一眼懷疑表情，人流擁到他面前時，更是自然而然的豁開一道口子，繞過他再合併一起，沒人停步，大家都很忙。
他喊了有一會兒，也沒停，似乎還有越喊越來勁的勢頭，直到有一個扎紅圍巾的女孩子跑到他面前，說：”楚歡，你瘋了？”
“……萬玲？”楚歡想不到會在這裡遇到昔日的同事，他愣了一會兒，忽然笑了，”沒事，就是打賭輸了。”
“沒事就好，沒事我走了。”萬玲和楚歡不是太熟，畢竟楚歡只在名森酒店做過一個多月的清潔工。
“我請你吃飯吧！”楚歡忽然拉住萬鈴。
“咦？你這吝嗇鬼發財了？”萬鈴狐疑的打量楚歡，那張尖俏的臉蛋，在做出這種表情時，別有一番嬌媚和調皮，萬鈴不是傳統意義上的美女，但她卻長得很有味道，是那種越看越能感覺出的嫵媚。
“嗯。”楚歡重重點頭，”發大財了！幾個小時前我還用整捆鈔票抽人臉來著。”
“別吹牛了。”萬鈴嬌笑，”想請也行，不過說好了，別拿米線、麻辣燙什麼的糊弄我，我要吃生記海鮮、吃哈里歐牛排、吃必勝客披薩……”
“瞧你那點出息。”楚歡直搖頭，”本大款今天帶你去吃阿一鮑！”
“好啊好啊。”萬鈴雀躍，但真沒當一回事，阿一鮑，那可不是他們工薪階層可以去得起的地方。
一個小時後。
‘富臨飯店’四個燙金字刻在黑色的門牆上，出現在萬鈴視線裡。
穿紅綢衣的漂亮迎賓小姐向他們打招呼，萬鈴夢遊一樣跟在楚歡身後，視線左右移動，飯店內部是以米黃為主的溫馨色調，鮮衣亮服的俊男美女服務生慇勤有加，正坐在那裡吃飯的人們，個個臉上都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態，他們悠閒、富足，彷彿這是一個不同於萬鈴生活的另類世界。
唉呀！想那麼多干嘛，萬鈴小心翼翼了一會兒，忽然恨起自己的多愁善感來，在這裡吃頓飯，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她舍下一個月工資，也能吃得起一個套餐了吧？就幾百塊而已嘛……
就這時，萬鈴聽到楚歡跟服務員說，”太吵，這裡太吵了，本大款不和這些閒雜人等一起吃飯，有沒有包房，能看江景的那種，我要那個。”
“對不起先生，包房是十五人訂位的，而且最低消費五千。”那服務員有些為難。
“我等會兒還有十三個朋友來。”楚歡說謊話一點都不臉紅，”就要包房了。”
“楚歡！楚歡！”萬鈴聽完這番對話急得直跳腳，拉住楚歡的袖子，心急火撩，卻又不敢大聲說話，一邊用眼神瞟那服務員，一邊小聲說，”五千塊呀！你瘋了，咱們兩個吃五千塊？你不是打什麼壞主意吧，告訴你，我身上可沒錢，也跑不快……”
“說什麼呢？”楚歡哭笑不得，難道這小妮子以為他要吃霸王餐？
“先生，還要包房麼？”那服務員問。
“要。”楚歡拍板。
幾乎是用’拖’的，才把一直要跑的萬鈴抓到包房裡。
這裡果然氣派。
面積足有五十多平方米，紫檀色為基調的室內佈置，再配上穹頂那水晶六角吊燈，盡顯雍容華貴，那向內傾斜三十度的落地大窗，更將江面景緻一攬無遺，此刻窗外正是華燈初上， 江面被藍色霓虹映得更加深邃與廣闊，站在這裡，才知道新京的繁華是什麼樣子。
“哇。”萬鈴幾乎整個人趴在那落地玻璃上，好好的感慨了一下。
楚歡雖然此刻心有所思，但是也被眼前美景誘惑了，但他清醒得快，看著仍然呆在一邊的服務員，拿起桌上菜譜開始點菜。
如果是在四天前，楚歡肯定會被那道道美食後面的數字所震驚，即便是在此刻，看著那什麼兩頭三頭四頭乃至二十頭的鮑魚價格，楚歡也會好奇於這世界會不會有人花六位數的巨資去吃那一小塊肉——鮑魚在楚歡看來就是肉。
也許皇甫金吾吃得起？
想起皇甫，楚歡心中又是一陣不快，搖搖頭把那些傢伙甩出腦子，楚歡開始點菜：”燕趐鮑魚，這個多大？那麼小啊，來三份，不，不要套餐，脆皮鵝肝雞，水煮桂花魚……，萬鈴你喜歡吃什麼？你別跑，回來！我替你點，給她也來三份鮑魚，有什麼推薦？鋸鮑啖燕？十二頭？那是多大？來兩份吧，她人小，吃不了多少……”
服務員領命去了，而萬鈴則是可憐巴巴的看著楚歡，雙手合什，說：”同事一場，你找死別賴我一起好不好？我真的沒錢，我真的不吃……”
楚歡也懶得解釋了，從內衫口袋裡掏出一疊鈔票，拍在桌上，得意洋洋的看著萬鈴。
卻沒想到萬鈴更害怕了：”你、你竟然搶銀行！”
“你這腦袋是用什麼做的啊！”楚歡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被所有人拋棄的鬱悶都暫時忘了，”我這是正大光明掙來的錢，不是搶來的！”
“真的？做什麼這麼賺錢？”萬鈴頓時好奇起來，”我能不能做？”
楚歡撿起一隻白瓷碟，伸手輕輕一掰，就如同掰餅乾那樣掰下一小塊，又在萬鈴目瞪口呆的表情下，慢慢用食指和拇指輕捻，白色碎末，就像沙子一樣撒落，沒幾秒，那碎瓷就全變成粉末了。
“你是傳說中的……”萬鈴像是第一次認識楚歡一樣。
“武林高手。”楚歡點點頭，然後等著萬鈴來敬仰。
卻沒想萬鈴說了一句：”我還以為是魔術師。”
楚歡覺得這小妞實在是太不上道了！
這時，有服務員來上菜，於是關於武林高手還是魔術師的討論告一段落。
等服務員走了，萬鈴忽然感慨起來：”原來你不是平常人啊。”
楚歡嘿嘿一笑，正想自誇自耀一番，忽然想起今天遭遇的那些事，情緒驟然低落下來：”我也以為自己很不平常，結果……還不是一樣。”
萬鈴用筷子攻擊那盤花色燦爛的冷拼，往嘴裡塞了一口，小臉上的表情立即變得無比享受，聽到楚歡的話，就吱吱唔唔的說：”咋一樣？雖然不知道你怎麼弄來這麼多的錢，但你能賺到，對了，沒犯法吧？那就好。你看看我，本小姐生得聰明伶俐國色天香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哪來那麼多形容詞啊。”楚歡插嘴。
“總之，我覺得自己不差，但是，將來會怎麼樣？如果有志氣，自己攢錢買房子買車，三五年攢個首付，然後還貨款還一輩子，多無聊啊！最好結果，就是找個肯替我買單的大款，可不是當情婦就是當第三者，想當正室，沒那條件。最差的，找個我愛的窮光蛋，替他洗衣服生孩子，十年之後人老珠黃，還得防著他在外在搞三搞四……”
“楚歡你說說，我容易麼？”萬鈴一雙桃花色的狐兒眼，看著楚歡。
“……不容易。”楚歡被這一串論述弄得有點昏，只剩點頭了。
“但大家都和我一樣。”萬鈴說，”記得張豔吧，長得像張柏芝的那個，咱們的酒店之花，就在今天，傍上個大款，那大款說一月給她三萬，再配房配車，她就辭職跟著人家跑了，大家都恭喜她呀……，誒？這是那個什麼鮑，好香啊！”
服務員送上來一盅鮑魚，萬鈴注意力立即被轉移了，撈起那塊小糕點大小的鮑魚一口咬下去，再驚喜的向楚歡展示：”還有糖心呢！”
楚歡點點頭，心思卻全然都不在眼前美食上，他是因為心中煩悶，又沒人可說，才會遇到萬鈴後，就請她吃飯，沒想到果然被這心直口快的女孩子說得忘了煩愁。
“有錢多好啊。”萬鈴感嘆著，”我也想有錢，可是要麼靠自己一點一點的攢，要麼把自己賣了……，楚歡你怎麼那麼看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覺得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就是把自己賣了！賣給房子車子還有錢了……，越說越煩，服務員，上酒！要最好的，這有大款付帳！”
楚歡目瞪口呆的看著豪氣干雲的萬鈴。
“來，我敬你一杯。”萬鈴滿了兩杯酒，一杯推給楚歡，一杯自己握著，”敬不平凡，敬你活在小說裡，敬武林高手！”
說著，萬鈴仰頭，細膩修長的脖子露出來，那盅酒就沒了。
呵呵。楚歡乾笑著，往日裡的油嘴滑舌都不知丟到了哪裡，只能捨命陪女子，一口灌下那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