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世界] 靈氣逼人 作者：臥牛真人 (連載中)

第六百九十章 帶路


    「感動……」

    食貓者定了定神，道，「就算真能『說服』這些首領，也未必能一下子喚醒所有鼠族的。」

    「不需要喚醒所有鼠族，兵貴精不貴多。」

    楚歌侃侃而談，「我把現在的鼠族分成三類，第一類是對人類有著刻骨銘心的仇恨，一心想要衝到地面上去搞破壞，甚至和人類同歸於盡的；第二類是信仰崩塌，茫然失措，乾脆自暴自棄，醉生夢死的；第三類就是你這樣，雖然信仰搖搖欲墜，但求生欲仍舊極強，而且有足夠堅韌的理智，可以好好溝通的。

    「其中，第一類和第三類的數量都不會太多，絕大部分鼠族，都是第二類。

    「我們的任務，就是找到並聯合第三類鼠族，控制並消滅第一類鼠族，至於第二類鼠族，暫時來說他們鬧不出太大的亂子，最多就像極光城這樣，酒池肉林，胡天胡地而已，威脅不大，等我們辦完了正事之後再來處理，也來得及。」

    食貓者想了想，道：「可是，我們要怎樣才能將第三類鼠族，從所有鼠族中甄別出來呢？」

    「這還用甄別嗎？」

    楚歌道，「看看四周群魔亂舞，不堪入目的環境，倘若真有鼠族的靈智尚存，憂國憂民，苦苦思索著族群和文明的未來，它一定像是黑夜中的螢火蟲那樣惹人注目，一下子就能被發現的。」

    「言之有理。」

    食貓者仔細咂摸楚歌的話，亦覺得這是徹底打破鼠族原本按照巢穴或者說「家族」來分割權力，將長牙王國的大權統統收歸自己一手之上的天賜良機，它的眼珠亦開始一刻不停地轉動起來，「那麼，收攏精兵之後，下一步又該如何？」

    「很簡單，敵人越希望我們往哪裡去，我們就越是要反其道而行之，敵人要我們往東，那我們就往西，西邊一定有敵人最隱秘的東西。」

    楚歌道，「假設國師真是病毒博士的傀儡，是天人組織放出來的一枚棋子，那它之所以在『臨死之前』告訴你們真相的目的，無非是要激怒你們，讓你們衝出地面，去騷擾和牽制聯盟覺醒者還有軍方。

    「國師說，騷擾和牽制的目的，是為了讓鼠族的老弱婦孺能順利逃生，而根據我的判斷，實際上，卻是為了方便病毒博士等天人組織的邪惡覺醒者趁亂逃跑，亦或者從容佈置更加可怕的陰謀。

    「那麼，我們前進的方向就很明確了——繼續深入地底，去把沒打完的那場仗打到底，我相信，蛇魔和病毒博士，一定就躲在那裡！」

    食貓者道：「可是，理由呢，現在所有鼠族都相信了國師的鬼話，就算不想著和人類拚命，只怕也是想著如何逃跑，沒有誰會願意繼續深入地底，去和蟲族廝殺的。」

    「並不是和蟲族廝殺，而是和人類之中最邪惡的勢力『天人組織』廝殺啊。」

    楚歌道，「我們可以將真相告訴所有鼠族——天人組織是人類之中，專門負責進行智慧生命實驗的恐怖勢力，國師就是被他們逼迫來點化鼠族，鼠族的命運也完全被天人組織左右，總之天人組織就是一切的罪魁禍首，倘若這些鼠族想要為國師報仇雪恨的話，並確保自身安全的話，就必須先消滅天人組織。

    「這些都是事實，對吧？」

    食貓者想了半天，忍不住笑起來：「沒錯，如你所言，都是事實。」

    「時不我待，那就抓緊行動吧。」

    楚歌將爪子搭在食貓者的肩膀上，低聲道，「未來的鼠族之王。」

    ……

    「楚歌，真被抓走了？」

    同一時間，在距離食貓者部隊的駐紮地不遠，一處隱秘的岩縫中，穆處長等移魂者急得團團亂轉。

    雖然剛才他們親眼見到楚歌被鼠族五花大綁，倒吊在自行車輻條上被抓走的畫面，卻久久都不願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楚歌不是最厲害的移魂者，卻是最熟悉地底世界和長牙王國情況的移魂者，這次七十二小時之內解決危機的行動能否成功，多一半都要靠楚歌的超常發揮。

    沒想到，連白夜、蛇魔、國師、病毒博士和那頭小白鼠的一根毛都沒撈到，楚歌就被抓走，看對方那副怒髮衝冠，如臨大敵的模樣，十有八九，他的身份都暴露了！

    「是我不好！」

    穆處長用尾巴一拍大腿，後悔不迭道，「楚歌雖然在上次行動中有出色發揮，但畢竟只是初學乍練的移魂者新血，估計上次行動都是運氣的成分居多，我實在不該貿然讓他執行如此艱巨的任務，至少，不該讓他充當先鋒才對，黑羽，你剛才怎麼不攔著點兒呢！」

    「剛才，那座城市裡只有爛醉如泥，失去戰鬥力的鼠族，我不知道會突然冒出來一批訓練有素的精銳。」

    黑羽皺眉道，「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楚歌身陷囹圄，搞不好已經被對方扒皮抽筋，大卸八塊，碎屍萬段，剁成肉泥去喂蚯蚓，我們該怎麼辦？」

    一想到楚歌落入對方手裡的慘狀，穆處長等移魂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會，會這麼凶殘嗎？」年紀最小，經驗最少的林家姐弟面面相覷。

    「如果對方真的識破了楚歌的身份，那就極有可能。」

    穆處長道，「當然，楚歌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他隨時可以靈魂出竅的，只需要四周的靈磁干擾不要太強烈，能讓他的靈魂有第二次機會，全須全尾回歸本體吧！

    「好了，事情已經發生，再糾結也沒有用，重點是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辦，大家商量一下？」

    「我覺得，擒賊先擒王，看對方的氣勢，抓住楚歌的一定是鼠族中的上位者，我們應該趁其不備，直接滲透潛入進去，非但有機會救出楚歌，甚至還有機會抓住對方。」

    資深移魂者，第七處的悍將「雷動」臉上浮現出一抹狠厲，粗聲粗氣道，「那什麼都好辦了。」

    「不妥。」

    黑羽足夠冷靜，「我們的人數實在太少，除了楚歌就只有九個，而對方出現在我們視線範圍內的，至少就有數百精銳，哪怕我們個個都能以一當十，也很難乾淨利落解決戰鬥。

    「更何況，我們現在還不清楚鼠族的精神狀態，不知道對方的首領是否會束手就擒，這些信仰崩潰後的狂信徒，根本是無法預測和控制的瘋子，他們連死都不怕，難道會怕我們的威脅麼？」

    「那該怎麼辦？」

    雷動道，「如果不管楚歌，繞開他們的話，我們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裡前進，如何找到目標，又怎麼可能在七十二小時之內完成任務，到時候，還不是要軍方出手來解決問題——倘若這種涉及到野獸成精的問題，都需要軍方來解決的話，我們特調局第七處，還有什麼存在的意義？」

    「夠了，你們別吵了。」

    穆處長咬牙道，「對方已經逼上來了！」

    「什麼！」

    眾多移魂者悚然一驚，賊眉鼠眼探出縫隙去看，果然，不知什麼時候，上百名武裝到牙齒的鼠族，已經順著洞穴四周凹凸不平的縫隙和褶皺，一路搜索過來。

    他們被發現了！

    「對方夠聰明，知道楚歌不可能單槍匹馬潛入地底，有一個就有第二個，準備戰鬥！」穆處長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沒辦法，這條縫隙是死路。

    就算不是死路，在錯綜複雜如迷宮的地底，他們也沒信心能逃得過土生土長的鼠族的爪牙和耳目。

    看來這次行動是徹底失敗了，最終只能請軍方一錘定音，到時候不但靈山市要生靈塗炭，特調局第七處的威名亦要毀於一旦……呃，等等，那是什麼？

    所有移魂者都目瞪口呆地瞧著鼠族搜索隊的最前方。

    那頭扛著長牙王國的戰旗，活蹦亂跳，耀武揚威，絲毫不像受到威脅和束縛的模樣，倒像是心甘情願為對方「帶路」的小老鼠，不是……楚歌嗎？

    「叮叮叮叮！」

    眾多移魂者頭頂，頓時湧出大把震驚能量。

    「在那裡，在那裡！」

    楚歌眼前一亮，立刻指著穆處長等人的藏身處，尖叫起來。

第六百九十一章 橫骨


    五分鐘後，驚魂未定的移魂者們，在眾多鼠族的團團包圍之下，腦門上的震驚能量越冒越多，像是決堤的洪水般，止都止不住。

    他們用一副活見鬼的眼神，死死盯著楚歌不放。

    「再，再說一遍？」

    穆處長魂不守舍，遲疑道，「你剛才幹什麼了？」

    「我剛才憑自己縝密的分析，巧妙的謀劃，以及強大的人格魅力，將鼠族遠征軍的統帥食貓者，深深折服了。」

    楚歌滿臉謙虛，風輕雲淡地說，「它已經同意和我們合作，共同擺平地底的亂局。」

    一陣沉默。

    這個問題，穆處長已經問了兩遍。

    黑羽和雷動也分別問了一遍。

    楚歌每次都是毫無花俏，老老實實地回答。

    但移魂者們依舊是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他們看到滿身戎裝，胸口佩戴著大把勛章，還腰橫兩把大刀的食貓者，出現在他們面前，才在面面相覷之下，心情複雜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但是……為什麼？」

    他們實在想不通，直接把疑惑的目光，拋向了食貓者。

    「楚歌的出現，讓我看到了人類的……多樣性，除了動輒喊打喊殺，絕不願意和任何智慧生命共存的狂熱分子之外，原來人類之中也有楚歌這樣的……奇葩。」

    食貓者深思熟慮，頗為謹慎地回答了他們的問題，「我想，基於人類的多樣性，未來有著無限可能，也許在某種可能裡，我們雖然互相警惕，互相厭惡，甚至互相仇恨，但依舊能同床異夢地和睦相處下去——無論如何，這總比兵戎相見，血流成河，兩敗俱傷要好，不是嗎？」

    「或許，是吧？」

    穆處長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用尾巴抹了一把臉，恢復了第七處指揮官的沉著冷靜，「那麼，接下來，我們該從哪裡開始，快刀斬亂麻，解決一切問題？」

    ……

    瑤光城。

    這裡和極光城一樣，都是鼠族文明最近開始大興土木，建造的四座新城之一。

    處於地底世界罕見的靈氣充裕之地，洞穴相當寬敞和穩定，岩壁上到處爬滿了五彩斑斕的苔蘚和夜光植物，綻放著氤氳般美輪美奐的光芒，將四周映照如仙境，更通過一系列奇妙的反應，令此間的空氣時刻保持濕潤、新鮮，不似污濁的地底，倒像是地面上的童話森林。

    可以想像，倘若瑤光城真的建設完成，一定能成為長牙王國新的修煉聖地，堪比夜光城的地底明珠。

    只可惜……

    火，熊熊烈火，從尚未完工的城池四周，如毒蛇般四下竄起，群魔亂舞的火焰，燒焦了岩壁上的苔蘚和植物，污濁了原本清新的空氣，亦照亮了一張張麻木和絕望的面孔。

    無數鼠族，往周身澆上高純度的酒液，在火焰中作天魔舞，吱吱亂叫地化作一團團旋起旋滅的火球，直到最後一刻，都分不清他們的吱吱聲，究竟是癲狂錯亂的大笑，還是心碎欲絕的哀嚎。

    如此末日景象，和極光城一模一樣。

    「銅頭大人，城南也起火了！」

    瑤光城的格局和極光城相似，城中央矗立著一座聖殿，崩塌的聖殿中，散落著一座被鼠族們摧毀的祭壇，祭壇中央，端坐著一名體格強健，皮毛呈古銅色，隱隱像是披掛著一層無形鎧甲，形貌威武不凡，神色卻萎靡至極的鼠族貴人。

    它身邊散落著不少碎裂的酒瓶，周身濃烈的酒氣和不由自主顫抖的四肢還有尾巴，都說明它已經被酒精重度侵蝕了神經，對外界的刺激，根本無法做出快速、準確、合理的反應。

    此刻，在它面前，一名和它模樣相似，但年紀更輕，體型更強健，氣質也更凶悍的鼠族，單膝跪地，心急如焚地匯報，「城南是我們存放戰略武器的地方，不少炮仗、火藥還有燃燒彈都存放在那裡，倘若火勢蔓延，引發殉爆的話，後果不堪設想，必須立刻派出精銳力量，前去撲滅火焰，同時鎮壓城裡的騷亂分子，恢復秩序才是啊！」

    「是……嗎？」

    名叫「銅頭」的鼠族貴人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它從崩塌的人類雕像上慢慢直起身子，朝城南方向看去，綠豆小眼裡滿是跳躍的火焰，妖異的火焰像是將它的靈魂統統吞噬，它喃喃道，「真漂亮，這火真漂亮，橫骨，你說，倘若我們能穿過這麼漂亮的火焰，是否就能抵達傳說中的天堂？」

    「大人！」

    名為「橫骨」的年輕鼠族沒想到，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自家大人還要自欺欺人地假裝天堂存在，何止大失所望，更是怒火中燒。

    任何一個智慧生命的族群中，都少不了那種膽大包天，野心勃勃，只要能不顧一切往上爬，就連神魔擋路都敢殺給你看的傢伙。

    橫骨就是這一類「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野心家的最佳代表。

    雖然出身於長牙王國一個毫不起眼的中小家族，但它從未屈從於命運的擺佈，亦從未放棄過，對長牙王國至高寶座的仰望。

    而過去半年的風雲色變，連番戰爭、內鬥和新的戰爭，更是為它帶來了改朝換代、革舊鼎新的大好機會。

    橫骨沒有放過哪怕一個最微小的機會。

    在每次戰鬥中，它都擺出最魯莽，最瘋狂，也最虔誠的姿態，不顧生死地衝鋒在最前面，博得了勇冠三軍的名號，亦令自己的家族，在整個王國中的序列大大提升。

    而到了內鬥中，需要站對陣營的時候，它又以天生的敏銳嗅覺，每一次都能跳離將沉的大船，抱住即將崛起的大腿，站在勝利者的一邊，朝失敗者的心窩，捅上致命的一刀，順便再撈走大把好處。

    就這樣，橫骨用滿身傷痕，換來了滿身勛章，亦為自己的家族爭取到了越來越多的物資、武器和奴兵，家族規模和實力一天比一天膨脹，從最初幾十個中小家族之一，到現在，能和其餘兩個家族一起，築造一座新城。

    這是何等的榮耀，這是何等的風光，這是何等的爽快！

    而橫骨卻遠遠沒有滿足。

    它就像是慾壑難填的饕餮，無論吞噬多少權勢，都只會激起它對更多權勢的覬覦，它覺得自己心裡就像是有一團火，一團熊熊燃燒，永遠都不會熄滅，最多暫時平復的火焰，它不知道自己究竟要爬到多高，要擁有多少權勢，能指揮多少士兵才能滿足，只想要更多、更多、更多……

    瑤光城只是開始，等這座新城築造完畢，沒有鼠族能和它爭奪城主的位置，就算它血緣上的父親，也就是現在爛醉如泥，像個傻瓜似的坐在那兒的老傢伙『銅頭大人』，敢和它爭搶的話，都會被它毫不猶豫地擺平。

    等它當上了城主，再積蓄一段時間的力量，就連食貓者的位置，也未必不能爭上一爭，「大帥」，聽上去就很霸氣啊！

    只可惜，現在，一切都完了。

    橫骨的綠豆小眼瞬間變得一片血紅，恨不得在人類雕像上，把原本就鋒利如刃的牙齒，磨得愈發閃亮。

    它狠狠甩了一下尾巴，沒想到自己的野心，會以這樣荒謬的方式粉碎。

    諸神的騙局，信仰的崩潰，整個王國一片混亂，整個文明都岌岌可危——在一切急轉直下，即將墮入深淵的此刻，它的野心之火燒得再旺，都像是一個小小的笑話。

    有個秘密，橫骨並不信神。

    雖然任何文明誕生之初，總少不了諸神信仰的支撐，但只要個體的數量足夠多，卻也總會誕生膽大妄為，敢把天捅個窟窿的瘋子，或者說，為了追求更高的權位、更強的力量，敢把靈魂出賣給惡魔的傢伙。

    儘管在昔日捍衛諸神光輝的戰場上，它表現得比誰都虔誠、狂熱和英勇，但即便在高喊著諸神的名字，衝向蟲潮的剎那，它那畸形變異的大腦依舊冷靜無比，思考的全是自己的利益。

    所以，諸神究竟存不存在，對橫骨來說，是根本無所謂的事情。

    問題是，它沒辦法阻止身邊鼠族的崩潰，以及秩序的徹底失控。

    所謂一步一步往上爬的野心，是需要「階梯」存在才能實現的，倘若連腳下的階梯都支離破碎甚至徹底崩塌了，它還往哪兒爬？

    為了掠取至高的權力，橫骨可以眼皮都不眨一下，就犧牲無數鼠族，但倘若所有鼠族都這樣莫名其妙，自暴自棄地死掉，覆巢之下，它豈非也在劫難逃？

第六百九十二章 遭遇


    「該死，難道我連一天『族長』和『城主』的滋味都沒嘗過，就要莫名其妙死在這裡嗎？」

    橫骨看著眼前爛醉如泥，扶都扶不上牆的「銅頭大人」，再次生出無限懊惱之意。

    要是早點幹掉銅頭，把「銅頭家族」的族長之位搶過來就好了。

    這樣的話，自己極有可能就是築造瑤光城的總指揮官，手底下掌握的力量何止膨脹十倍，即便真的發生如眼前這般糟糕的鬧劇，它亦有信心，哪怕殺得鼠頭滾滾，都要控制住最基本的秩序。

    可惜它出手慢了一步。

    這倒不是因為銅頭是它血緣上的父親，有什麼「父子親情」之類的羈絆。

    鼠族文明，原本就是弱肉強食，贏家通吃的戰鬥文明，父食子，子弒父之類的事情，都是常規操作。

    這裡面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客觀原因，就是鼠族的生育率實在太驚人，一名養尊處優，不受生命威脅，又有充足食物的鼠族，終此一生能產下數百名後代，倘若個個都要講什麼血脈親情，講得過來嗎？

    橫骨之所以沒有對父親下手，將族長之位奪過來，只不過不想在羽翼完全豐滿之前，過早暴露自己，成為眾矢之的而已。

    而且，一直以來，它都以忠心耿耿的形象，博得了銅頭的絕對信任，有銅頭在前面幫它遮風擋雨，爭取利益和吸引仇恨，它卻能在暗中飛快發展，豈不是很好？

    橫骨原本打算等瑤光城建造完畢，然後它竭盡所能幫銅頭爭取到城主之位，再幹掉銅頭的。

    這樣，它就能把銅頭之死，栽贓嫁禍給幾個威脅最大的兄弟，或者有利益衝突的其他家族，而它因為是忠心耿耿幫銅頭爭取城主之位的第一功臣，自然不會受半點懷疑。

    等它幫銅頭報仇雪恨之後，便能順理成章繼承銅頭的一切力量，包括瑤光城主的位置。

    沒想到，周密計畫進行到最後一步，卻發生了「信仰崩潰」這麼荒唐的事情，而銅頭的表現比它想像中更加不堪，直接自暴自棄，死魚一條了。

    這真是令滿腦子野心，滿肚皮計謀，滿身力氣的橫骨，生出「時也命運」的無力感了。

    「橫骨大哥，現在情況如何？」

    正急得抓耳撓腮之際，幾名氣質彪悍，面目猙獰的鼠族，大步竄上祭壇。

    人以類聚，物以群分，橫骨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這幾個月來，也頗招募了不少和自己氣味相投的手下——或是蠻族部落的凶鼠，或是觸犯律令，被逐出家族的無姓之鼠，或是逃亡的奴隸，總之，都是餓到發瘋時，敢跳到神魔大腿上，狠狠撕下一塊血肉的主。

    他們都不怎麼信仰諸神，只是抱著「有奶便是娘」的想法，只要諸神給他們好處，他們就信仰，倘若諸神那裡不見半點好處，那麼惡魔的陣營也不是不能考慮，如果神魔兩邊都不能叫他們滿意，那麼大爺便誰都不伺候。

    因此，國師的遺言流傳開來，對他們都沒造成太大影響，只是不明白為什麼周圍的鼠族，全是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要知道，就算真是爹娘老子死了，他們也不會抹半點眼淚的。

    這些無法無天的鼠族，恐怕是此刻瑤光城裡，唯一清醒和鎮定的存在。

    面對熊熊燃燒的亂局，他們都生出了「眾鼠皆醉我獨醒」的荒謬之感。

    「自己看！」

    橫骨沒聲好氣，用尾巴毫不恭敬地戳了戳自己的父親，銅頭家族的族長大人。

    「這……」

    一眾手下，都是凶悍絕倫之輩，亦頗知橫骨的志向，當下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它，「這樣可不行，現在瑤光城裡一片混亂，正需要一名英明睿智的領袖來指揮大局，族長大人這副樣子可怎麼行，橫骨大哥，無數鼠族的性命都掌握在你手裡，早做決斷啊！」

    「決斷個鬼！」

    橫骨的眼眶都紅了，絲毫不把爛醉如泥的父親放在眼裡，顧自道，「現在不是族長一個的問題，而是絕大部分鼠族都瘋狂和絕望的問題，仍舊清醒並願意服從我們的鼠族數量實在太少，怎麼可能鎮壓全城，恢復秩序？」

    「那，那就只有跑了。」

    手下遲疑道，「先跑出人類的城市範圍去再說。」

    「貌似，只能如此了。」

    橫骨左思右想，半天還是沒主意，只能嘆了口氣道，「跑出去，比什麼都重要，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不過，跑也不是亂跑，我們必須先回夜光城一趟。」

    「夜光城？」

    眾多手下大惑不解，「去夜光城幹什麼，現在那裡應該和這裡一樣，陷入混亂，根本無法控制的。」

    「我們當然不可能控制夜光城，卻可以渾水摸魚，說不定能發一筆橫財。」

    橫骨解釋道，「長牙王國所有的戰略物資，包括最近一個月，人類通過國師送到鼠族手上的尖端武器，其中最厲害的那些，統統存儲在夜光城裡。

    「反正人類把這些東西送給鼠族，都沒安好心，而我們想要在野外生存下去的話，尖端武器和戰略資源都是越多越好，趁著夜光城這麼亂，當然是不拿白不拿了。

    「還有，夜光城的牢房裡，不是還關押著很多四大家族的後裔，包括貶為奴兵的倒霉鬼裡，也有很多是以前四大家族的精銳戰士，只是在內戰中站錯隊，淪為階下囚，如有可能，我也想找到他們。」

    「我明白了。」

    一名頭腦比較機靈的手下道，「橫骨大哥想解救這些四大家族的精銳戰士，這樣他們就會對橫骨大哥感恩戴德，和我們一樣死心塌地為您效力，這樣我們的荒野生存，就更有希望了，是這樣吧？」

    「呸，當然不是。」

    橫骨啐了一口，「我有自知之明，四大家族的精銳戰士，哪怕身陷囹圄，或者被貶斥成了奴兵，都不是我可以收服的，就算我真的解救了他們，他們也不可能對我感恩戴德，哪怕表面對我感恩戴德，肚皮裡肯定有自己的小算盤，一有合適的機會，他們就會恩將仇報，把我們都連皮帶骨吞下去，嚼都不嚼，骨頭渣子都不吐出來一星半點。

    「這些四大家族的精銳戰士，對我們沒有絲毫用處，但他們的後代，就未必了。」

    「後代？」

    手下們面面相覷。

    「沒錯，我們鼠族的超能力，主要通過血脈來傳承，而不同家族的雜交，更有機會激活隱藏的新能力，以往，四大家族自視甚高，根本不可能被我們這些中小家族乃至昔日的蠻族和奴隸來『玷污』，但現在不同了，哼哼！」

    橫骨冷笑道，「讓我們去夜光城，找到這些四大家族的精銳戰士，他們這段時間裡，或多或少總要生下一些孩子的吧，我們就把這些孩子帶走，到叢林裡撫養長大，他們才會對我們忠心耿耿，並成為延續鼠族文明的主力。」

    眾多手下一聽，再仔細一琢磨，都覺得橫骨言之有理。

    仔細想想，不由得不佩服橫骨的冷靜和細膩，在這麼混亂的逃生時刻，還能想到如此長遠的事情。

    而他們名義上的首領「銅頭大人」，醉醺醺在旁邊聽著，卻是越聽越清醒，忍不住滲出滿頭冷汗，為自己這個兒子的睿智和狠辣，感到既驚訝，又恐懼。

    「銅頭大人，您醒了麼？」

    橫骨也發現了父親的異樣。

    不過，都到了這份上，它也懶得在銅頭身上，多花費半分力氣。

    「該醒的時候不醒，不該醒的時候，便繼續醉下去吧！」

    橫骨毫不客氣地將銅頭一把推開，推到混合了酒液的泥漿裡，隨後一甩尾巴，帶領自己的心腹手下，大步朝祭壇之外走去。

    然而，在它即將踏出祭壇的時候，外面忽然傳來一陣涼颼颼的風。

    銅頭和手下們的眼睛，瞬間都收縮成了針尖。

    他們看到，祭壇外面的黑暗中，漸漸浮現出幾道穿戴一身高科技裝備，貌似天神下凡般的剪影。

第六百九十三章 收服


    過去一個多月，隨著聯盟軍方的大量武器輸入和技術支持，鼠族對於來自地面上的尖端科技並不陌生。

    和鼠族自己粗製濫造的武器裝備，在外觀上最大的區別是，人類武器和裝甲往往閃爍著幽幽的螢光，勾勒出錯綜複雜的精緻線條，或是有著星星點點，如同妖魔眼球般的光點，顯得神秘莫測，令人望而生畏。

    而眼前這幾名頗為陌生的鼠族，周身裝備更是精密到不可思議的程度，剛一照面，他們頭盔上的「妖魔之眼」，就射出一道道肉眼可見的綠色激光，縱橫交錯，鎖定了橫骨和所有手下的眉心，以及心窩。

    「是誰？」

    橫骨的所有手下，都是一個激靈。

    雖然瑤光城一片大亂，但外面絕非半個守衛都沒有，這些陌生鼠族卻能神不知鬼不覺摸到這裡，說不定還悄無聲息放倒了所有守衛，其精悍和凶殘，可見一斑。

    「不要輕舉妄動！」

    雖然激光照射在身上不痛不癢，橫骨還是看出厲害，急忙揮舞尾巴制住手下，趴在地上，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

    果然，它馬上看到，鼠族名義上的遠征軍大帥食貓者，在幾名周身高科技裝備的陌生鼠族拱衛之下，大搖大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鼠族的制度，一向以家族為重，最近幾個月城頭變幻大王旗，食貓者雖然是笑到最後的勝利者，卻也沒有時間積累足夠的威望，只是被國師欽點，才當上了「大帥」，現在國師死了，死前還捅出了信仰崩潰的大窟窿，在各大家族的精銳勇士心裡，食貓者的威望還剩下幾分，真不好說。

    如橫骨這樣野心勃勃，桀驁不馴之輩，更是不知多少次在心底裡生出「彼可取而代之」的想法。

    可是此刻，見到食貓者排開這樣的架勢，它身邊的護衛一個個面生得緊，裝備的武器又來歷不明，還滿身殺氣繚繞的樣子，橫骨的眼珠「滴溜溜」轉了三圈，卻是毫不猶豫地五體投地，擺出滿臉絕望中透露著悲憤，悲憤中又見到希望的表情，「啪」一個頭磕在地上，磕得滿頭是血，險些連大牙都磕掉，慘叫道：「屬下橫骨，參見大帥，還請大帥救救瑤光城，救救王國，救救鼠族吧！」

    它的手下們渾然不知怎麼回事，但總算平日裡訓練有素，見到帶頭大哥這樣不要臉面，他們也稀里糊塗地五體投地下去，一個個磕頭如搗蒜，山呼道：「慘叫大帥，請大帥救救鼠族吧！」

    食貓者微微一怔，和身邊的楚歌對視一眼，沒想到事情發展如此順利。

    楚歌卻見怪不怪——漫天神佛都不能當飯吃，無論什麼智慧種族，總有不顧一切都想活下去的個體存在。

    食貓者微微皺眉，面無表情看著橫骨眾鼠的表演，等他們一個個額頭血流如注，這才輕輕咳嗽一聲，道：「行了，橫骨，我記得你，上次作戰時表現非常勇猛，單槍匹馬就活活咬斷了一條毒蛇的七寸，是咱們鼠族新近湧現出來，不可多得的勇士，值此千鈞一髮之際，不要光顧著磕頭，還是要展現出你的勇氣——你的父親，銅頭大人呢？」

    「銅頭？」

    橫骨眼珠一轉，冷笑一聲，不屑道，「它醉死了，管不了事了。」

    「哦？」

    食貓者沉吟片刻，察言觀色，盯著橫骨道，「它醉死了，你為何不醉死？」

    「螻蟻尚且偷生。」

    橫骨直截了當道，「我不想死！」

    「螻蟻尚且偷生……」

    食貓者眼前一亮，繼續盯著橫骨看了很久，道，「這是人類的話，非常深奧難懂，沒想到你也用的這麼恰當，看來平時沒少看人類的書，琢磨人類的道理。

    「嘖嘖嘖嘖，原本我還以為你就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莽夫，沒想到你卻是文武雙全，有勇有謀，你有這樣的本事，還一直對銅頭忠心耿耿，真是……深藏不露啊！」

    橫骨心底滲出冷汗，有種被食貓者看穿心肝脾肺腎的感覺。

    沒想到，食貓者卻是話鋒一轉，直截了當問道：「不說這個，既然你父親管不了事，那就該輪到你管事了，就現在，你能調動多少兵力？」

    橫骨大喜過望，心說看來自己這一鋪賭對了，它琢磨了半秒鐘，壯著膽子將自己所有可以調動的力量，誇大了兩倍，紅著眼道：「三百！只要大帥一聲令下，我現在就能調動三百悍不畏死的精銳之師！」

    「三百？」

    食貓者半點都不相信它的話，估量了一下，幫它擠了擠水分，道，「用不著那麼多，我只需要一百名勇士，但一定要足夠清醒，足夠有用的。」

    橫骨大喜過望，鬆了口氣，直起腰身，用尾巴拍著胸脯道：「一百勇士，時刻準備為大帥效死，大帥是要我們恢復瑤光城的秩序嗎？」

    「瑤光城的秩序，就算一千勇士，三天三夜都恢復不過來，而且就算恢復了，這些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的鼠族，又有什麼用處？」

    食貓者道，「暫且不管他們，就把所有易燃易爆的危險品都搶救出來帶走，別的，讓他們去好了，哪怕把瑤光城燒個一乾二淨，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因為我們還有更加重要的任務要執行。」

    「更重要的任務？」

    橫骨看著楚歌等「與眾不同」的陌生鼠族的眼神愈發狐疑，想了想，謹慎道，「敢問大帥，是什麼任務？」

    「怎麼，為我效死，還要先搞清楚是什麼任務的麼？」食貓者似笑非笑地看著它。

    同樣是野心勃勃之輩，一個初學乍練，一個卻久經戰陣，橫骨遇到食貓者，便是典型的小巫見大巫，只能被吃得死死的。

    「不，屬下不敢，無論什麼任務，屬下都願意為大帥粉身碎骨，萬死不辭！」

    橫骨再次五體投地下去，結結巴巴地辯解道，「只是，屬下在想，我們這一走，屬下的家族該怎麼辦？」

    「家族？你覺得經過這次信仰崩潰，地底大亂，即便王國真能重建，還有家族存在的餘地麼？」

    食貓者道，「時代變了，橫骨，從國師隕落的那一刻開始，鼠族文明的舊時代就已經結束，一個更加波瀾壯闊和充滿希望的新時代，正在冉冉降臨，在全新的時代裡，家族只是累贅，只是枷鎖，只是束縛，只會阻擋我們向更美好的未來進軍！

    「就拿眼前的危機來說，你覺得，這是各個家族依靠自己的私兵，就可以獨自解決的麼？當然不可能！

    「唯有將所有家族仍舊清醒和冷靜，也就是最精銳的那一批勇士，全都聚集到一起，徹底打破家族之間的侷限，把大家都牢牢擰成一股繩，才有一線希望，將鼠族文明拉出地獄！

    「橫骨，你仍舊清醒和冷靜麼？」

    橫骨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沉聲道：「稟大帥，我仍舊清醒和冷靜。」

    「哦？」

    食貓者道，「你的信仰沒有崩潰麼？」

    橫骨搖頭道：「沒有。」

    「為什麼？」

    食貓者道，「你的信仰是什麼？」

    「活著。」

    橫骨道，「不擇手段地活下去，活著，就意味著一切。」

    「很好，你是人才，我很看好你，也願意向你提前交個底——我們未必孤立無援，信仰可以重建，希望也仍然存在。」

    食貓者道，「剛才說過，我準備將各個家族的私兵都整合起來，成立一支新軍，就叫『拯救軍』，橫骨，上次的戰鬥證明了你的武勇，今天的選擇證明了你的忠誠，你應該成為拯救軍的頭號大將，手底下，至少八百勇士的！」

    橫骨的呼吸忍不住又粗重起來，激動得尾巴都膨脹了一輪。

    「大帥，請下命令吧！」

    它滿臉堅毅，斬釘截鐵。

    「不急，帶上你的人，我們一邊走，一邊說。」

    食貓者微微一笑，解釋道，「我有一個名單，接下去，我想找名單上這些鼠族去講講『救亡圖存』的大道理，你呢，一面幫我看看，去哪裡能找到這些鼠族，然後，也幫我分析分析，名單裡的鼠族，哪幾個比較容易溝通，有什麼弱點，哪幾個又特別頑固和蠻橫，需要耐心細緻，『好好』講道理的，嗯？」

第六百九十四章 和蠻角講道理


    「人類，該死的人類！」

    伴隨著一道聲嘶力竭的咆哮，「砰」一聲，一枚人類雕像的頭顱，被蹄子也似的鼠爪踩了個粉碎。

    這只畸形變異的鼠爪，屬於野牛家族的族長「蠻角」。

    此刻，它不但氣得雙眼噴火，就連額頭中央那枚代表著家族血統，畸形暴突的骨瘤，都綻放出一抹抹極度危險的紅芒，像是有一座暴躁的火山，要從它的腦門上噴薄而出。

    鼠族之中，既然有「橫骨」這種無君無父，無法無天，不信鬼神之輩，自然也有信仰特別虔誠，把真神的使命融入骨髓，精神堅固到國師的遺言都無法擊潰的……超級狂信徒。

    野牛家族的族長蠻角，就屬於這樣的超級狂信徒。

    野牛家族原本是一個蠻族部落，擁有自己的原始信仰，是在長牙王國大發展的階段，才整體併入夜光城的統治範疇，從「部落」轉變成了「家族」。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也將自己的原始信仰，和國師的胡說八道融合到了一起，形成了相當獨特的信仰體系。

    簡單來說就是，他們原則上同意國師所說，是諸神創造了鼠族，但諸神究竟是否人類的形象，這個，就姑且聽之，各自表述吧──不是還有凶鼠部落，拿招財貓當成真神的模樣嗎？

    正因為如此，當國師的遺言發佈，整個長牙王國一片大亂的時候，反倒是蠻角領導的野牛家族，既沒有山崩地裂，也沒有醉生夢死，仍舊維持著一定程度的秩序，群情激奮的戰士們都圍繞在族長蠻角周圍，等待它的指示。

    在蠻族部落獨有的執拗，和對信仰的古怪解釋下，他們對於國師的遺言，另有一番理解。

    「人類欺騙和奴役了鼠族，他們根本不是諸神！

    「但，就算是這樣，也不能說明真神是不存在的！

    「真神當然存在，否則鼠族乃至整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來的人類創造的？笑話，既然人類不是真神，他們又有何德何能，可以創造鼠族呢？

    「真神肯定存在，並創造了鼠族，但因為某種原因，他們被人類矇蔽了！

    「人類竊取了真神的成果，切斷了鼠族和真神之間的聯繫，人類就是最卑鄙的惡魔！

    「只要消滅人類，就能打碎鼠族和真神之間的壁障，就能看到金碧輝煌，閃閃發亮的天堂這才是真神留給鼠族的真正考驗，最終、最神聖的戰爭！」

    不知是否基因變異導致野牛家族的後裔，大多在腦門中央或者太陽穴兩側，長出了威武雄壯如攻城錘般的大角，以至於擠壓了太多大腦皮層的空間，令他們的思考回路顯得特別詭異。

    總之，他們的邏輯思維在七彎八繞之後，便得出了這樣一個荒謬的結論

    「殺殺殺殺殺殺殺，殺上地面去，讓人類見識一下我們的厲害！」

    「沒錯，我們野牛家族才是長牙王國最彪悍的鼠族，無論食貓者家族、銅頭家族還是過去的四大家族，都沒辦法和我們相提並論！」

    「殺，現在就殺上地面去，鬧個天翻地覆，真神一定會庇佑我們，戰勝惡魔的！」

    眾多野牛家族的鼠族，在族長蠻角的帶領下，真像是一頭頭看到了紅布的鬥牛，鼻孔冒煙，肌肉顫抖，血脈賁張到了極點。

    野牛家族不是心思縝密，習慣等待和思考的家族。

    說幹就幹，他們摩拳擦掌，磨刀霍霍，便要出發。

    但這時候，家族領地外圍，洞穴四周的岩壁和縫隙裡，卻傳來了悉悉索索的聲音。

    抬眼望去，不知什麼時候，洞壁上到處都爬滿了其他家族的士兵，沉默不語，像是一具具冰冷的雕像，一動不動盯著他們。

    洞穴門口，食貓者在楚歌等移魂者的拱衛之下，率領著剛剛「說服」的橫骨和其餘幾十個家族的首領，大踏步衝了進來。

    「食貓者？」

    蠻角滿不在乎地啐了一口，腦門中央的骨瘤愈發閃爍出了好鬥的紅芒。

    雖然食貓者是鼠族名義上的大帥，但出身蠻族部落，崇拜強者的蠻角，一向來都對它聯合幾十個中小家族去對付四大家族，然後又在幾十個中小家族裡挑撥離間，勾心鬥角，最終坐收漁利，這種權謀大於武勇的做法頗有微詞。

    國師在時，蠻角還有所顧忌，不得不給食貓者三分顏面。

    現在國師死了，整個長牙王國都分崩離析，蠻角不覺得自己還有服從食貓者的必要這種只會玩弄權術的傢伙，根本不可能受到真神的眷顧，最終還是要依靠野牛部落，蠻角大人的武勇，才能完成神聖的使命啊！

    蠻角的骨瘤愈發膨脹，朝食貓者迎了上去。

    「蠻角，你想幹什麼？」

    食貓者看著野牛部落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不動聲色問道。

    「這還用問嗎，我們要為國師大人報仇雪恨。」

    蠻角洋洋得意道，「我們要殺到地面上去，讓人類看看鼠族的厲害！」

    「這不可能。」

    食貓者沉聲道，「人類的力量比我們強大太多，你這樣有勇無謀地衝出去，簡直是雞蛋碰石頭。」

    「有勇無謀」四個字，深深激怒了蠻角，它冷哼一聲，將張開的鼻孔對準了食貓者，怒道：「人類有超卓的科技，我們有真神的庇佑，難道諸神的光輝，還抵擋不住子彈和履帶嗎？」

    「真神……」

    食貓者愣了一下，不太明白它的意思，「真神祇是謊言。」

    「不，真神不是謊言，這個世界怎麼可能沒有真神呢？」

    蠻角理所當然地說，「只要我們擊敗人類，真神自然就會降臨，並引領我們抵達金碧輝煌的天堂，這才是終極的道理！」

    「……」

    食貓者和楚歌對視一眼，道，「明白了，不過，我暫時不能讓你這麼做。」

    「你有什麼資格，干涉野牛部落的事情？」

    蠻角惱羞成怒地低吼道，「食貓者，你跑到野牛部落的地盤上來，究竟想幹什麼？」

    「這裡不止是野牛部落的地盤，更是長牙王國的國土。」

    食貓者心平氣和地說，「我是長牙王國鼠族遠征軍的大帥，國師死後，我自然是王國所有戰士的最高指揮官，有權調動王國的一切兵力。

    「現在，因為王國處在混亂和危難中，我要行使最高指揮官的權力，調動野牛部落的勇士，加入『拯救軍』，拯救我們的文明。」

    「拯救軍，這是什麼鬼？」

    蠻角又啐了一口，眯起眼睛，仔細觀察食貓者身後各個家族的首領。

    它忽然發現一件事。

    跟隨在食貓者身後的各大家族首領，往往都是家族裡的二號甚至三號人物，極少看到族長們的影子。

    蠻角雖然執拗和蠻橫，但絕不傻，心思電轉，它立刻明白，當場暴跳如雷：「食貓者，難道你想要趁亂奪取野牛家族的兵權嗎，休想，做夢，我絕不會」

    話音未落，「咻咻咻咻」，空氣中傳來幾道微乎其微的異響，一束束凝聚如銀針的超濃縮強效麻醉劑，從各個角度，十分刁鑽地鑽進了蠻角體內。

    以它皮糙肉厚的健碩體格，只感覺螞蟻咬了自己幾口，隨後就是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世界都像是萬花筒般支離破碎起來。

    「食貓者，你這個叛……徒……」

    蠻角完全明白了一切，憤怒地朝食貓者撲來。

    「對不起，我不是叛徒，只是想要拯救鼠族文明而已。」

    食貓者嘆了口氣，「放心，這些麻醉劑要不了你的命，或許有朝一日，你終究會明白的。」

    它輕盈一閃，閃開了因麻醉而步履踉蹌，瞄不準方向的蠻角衝撞。

    而它身後，則是幾名移魂者用納米級數的高強度金屬絲編織的天羅地網，一網就將蠻角五花大綁。

    「你們的族長在我們手裡，都給老子別動！」

    楚歌一腳踩在蠻角的骨瘤上，用毫不遜色於對方的怪力，將奮力掙扎的蠻角死死鎮壓，他環視四周大驚失色的野牛家族戰士，厲聲喝道。

第六百九十五章 活下去的籌碼


    見到最強壯、最豪勇的族長，被楚歌像是小雞仔一樣搓圓揉扁，野牛家族的戰士們怒不可遏，卻也無可奈何。

    有幾名野牛戰士仍舊咆哮著，低頭朝楚歌衝來，衝出牛群踐踏的氣勢。

    卻被穆處長率領的移魂者小隊，以同樣的強效濃縮麻醉劑放倒，四肢朝天，口吐白沫，很快就肌肉鬆弛，屎尿齊流。

    而隨著食貓者狠狠揮下尾巴，四面八方的各家族精銳戰士們，亦紛紛揚起了鞭炮，放平了長矛，舉起了投槍。

    面對寒光閃閃，兀自繚繞著血腥味的利刃，無論人類還是鼠族，總是比較容易講道理的。

    看著四周這麼多說服力極強的「道理」，再看看地上同伴們不聽道理的下場，野牛戰士們終於冷靜下來，低下了腦袋上雄壯的骨瘤，將武器丟到一旁，舉起前肢和尾巴投降。

    野牛家族的洞穴裡，頓時響起嘈雜的歡呼。

    蠻角是食貓者和楚歌最後一個「說服」的族長。

    野牛家族也是他們最後一個平定混亂的家族。

    可以說，從這一刻開始，鼠族文明原本依靠神權和家族進行雙重指揮的統治體系，已經分崩離析，灰飛煙滅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相對來說，高度集權，更靈活，更理性，也更有統治力和戰鬥力，更接近人類文明的中古世紀，而不再是早期原始矇昧狀態的全新體系。

    這無疑是文明發展史上的「驚險一躍」。

    雖然全新的拯救軍，力量還非常弱小，遠遠無法和昔日的貴族聯軍相比，但本質上，卻是脫胎換骨，提升到了更高的文明層次，被重新注入了滾滾向前的強勁燃料，甚至能覬覦藍天白雲之下，真正遼闊的世界了。

    現在，長牙王國的大部分地方，大部分鼠族，仍舊處在醉生夢死和自暴自棄中。

    但所有易燃易爆，威力絕倫的尖端武器和戰略物資，已經統統被拯救軍聚合到了一起。

    包括大批擁有獨特基因變異性狀的各大家族血脈，也被拯救軍帶到夜光城妥善照看。

    免得他們的父母發起瘋來，帶著這些無辜的孩子和寶貴的基因，一起去死。

    文明復興的種子，已經蒐集完畢。

    剩下那些無法接受時代變革的老朽之輩，那就自生自滅吧。

    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文明的發展，總是這樣。

    都城，夜光城下。

    食貓者全副武裝，綴滿了原本屬於國師的小燈泡，渾身上下閃閃發亮。

    腦袋上還扣了原本只有國師和不死將軍才能佩戴的七彩羽毛。

    簡直像是一頭縮小無數倍的，高傲而凶殘的恐龍。

    它躊躇滿志，看著全新的拯救軍。

    以過去長牙王國古板、保守、節律森嚴的標準來衡量，拯救軍是一支魚龍混雜的烏合之眾，儘是些出身低賤，桀驁不馴，異想天開，無法無天的傢伙。

    甚至，按照長牙王國的根本戒律來衡量，組成拯救軍的這些傢伙都有一個無可救藥的缺點——對於諸神，根本沒有發自內心的虔誠信仰。

    這一點，從他們在國師說出真相之後，竟然沒有精神崩潰，就能看出來。

    倘若最傳統，最虔誠的鼠族長老們見到這些目露凶光，野心勃勃之輩，肯定要唉聲嘆氣，把頭都搖掉，認為這支軍隊非但不會得到諸神的祝福，簡直是惡魔的武裝。

    但食貓者，包括楚歌，對全新的鼠族軍隊，卻非常滿意。

    不管這些傢伙有多桀驁，多蠻橫，多少野心和慾望，至少他們的思維足夠清晰，精神足夠穩定，所欲所求都很正常，絕大部分行動都可以預測，也願意談判和妥協，正所謂「威武也能屈，富貴也能淫」是也。

    而不是那種信神信到腦子進水，一切行動都無法預測更不可控制的狂信徒。

    願意追逐利益的小人，比狂熱信仰神魔的瘋子，更適合成為長期穩定的合作對象。

    食貓者上前一步，環視四周，開始訓話。

    「過去幾天，長牙王國發生了很多不幸，大家也都聽說了許多不可思議的傳聞。」

    食貓者聲若洪鐘，斬釘截鐵，「這些不幸和傳聞，動搖了王國的根基，險些將偉大的鼠族文明毀於一旦。

    「整個王國內外的混亂，大家全都看在眼裡，深刻體會到了我們這個文明，究竟面臨著多麼巨大的危機和挑戰。

    「然而，不管過去的不幸造成了多麼慘重的損失，也不管所謂的傳聞究竟帶來了多少天翻地覆的衝擊，那都是過去的事情。

    「過去終究已經過去，沒有任何意義，而未來，才更值得我們所有鼠族，所有驕傲的鼠族去爭取！

    「所以，我不想在這裡，繼續糾纏過去的事情，糾纏究竟有沒有神，糾纏那些欺騙，奴役，虧欠和報仇雪恨之類毫無意義的東西。

    「我只想向你們——你們這些深深信賴著我的，長牙王國最精銳的勇士，你們這些未來的將軍和元帥，你們這些注定要在鼠族歷史上留下名字的拯救者們，以最莊嚴的態度，做一些保證。

    「我保證，你們可以活下去！

    「我保證，你們和你們的家人，你們的手足，你們麾下的士兵，都可以活下去，而且活得比過去更好！

    「我保證，你們既不用去荒郊野嶺和深山老林裡，用爪牙和斷裂的長矛，去和豺狼虎豹拚命；也不用擔心會遭遇人類的鋼鐵洪流，被人類毫無懸念地屠殺。

    「我保證，在不久的將來，你們都可以正大光明出現在藍天白雲之下，會有一座天堂——一座絕不遜色於迪士尼樂園的天堂，專門為你們準備，甚至由你們的心意來修建，你們能夠在那裡享受到無法用筆墨形容，也無法用你們小小的腦仁想像的一切！

    「我保證，人類——不管他們究竟是神靈還是惡魔，這些和我們又有什麼關係？無論是神還是魔，人類都會把我們當成座上賓，繼續傳授給我們神魔般的科技！

    「呵呵，你們不相信我的保證，想問我，為什麼，憑什麼？

    「很簡單，放眼整個地球，還有無比遼闊的地底世界，還有數量比人類更多十倍、百倍、千倍、萬倍的蛇蟲鼠蟻，在靈氣復甦的大時代下，這些蛇蟲鼠蟻隨時都有可能變異。

    「只要我們能夠幫助人類解決這些更激進、更邪惡、更瘋狂的變異生物，我們就永遠是人類最忠實的助手和盟友，在全球性的蛇蟲鼠蟻變異問題沒有徹底解決之前，我們的安全和待遇問題，絕對不用擔心。

    「而等待全球性的蛇蟲鼠蟻變異問題得到解決……這是很久很久以後，是五百年，一千年甚至一萬年之後才需要考慮的問題，我們完全不必自尋煩惱，不是嗎？」

    夜光城下，一陣哄堂大笑。

    「很好。」

    食貓者的爪子輕輕一壓，示意拯救軍收斂笑容，沉聲道，「你們相信我的保證嗎？」

    「相信！」

    拯救軍裡，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叫聲。

    雖然聲音還不整齊，音調也有高有低，但卻同樣真誠和堅定。

    因為，這是他們自己用理性的大腦和邏輯思維能力分析出來的結論。

    而非某種迷狂的信仰，硬生生塞給他們，還不容許辯駁。

    是以，才更值得捍衛，和戰鬥。

    食貓者微微一笑：「那麼，就準備出發吧，去更深的地底！」

    「為什麼要去地底，而不是直接去地面上？」橫骨發問。

    所有拯救軍戰士都踮著四肢，屏息聆聽食貓者的答案。

    「過去的悲劇，皆是因為欺騙而起，我不想再騙你們說，這是什麼諸神的旨意。」

    食貓者心平氣和地說，「過去，我們為諸神而戰，此刻，我們為自己而戰，沒有任何神魔可以幫我們活下去，想要生存，就要有籌碼。

    「現在，我就帶你們去更深的地底，奪取『活下去的籌碼』！」

第六百九十六章 囊腫


    就在食貓者對著拯救軍慷慨激昂的同一時間。

    夜光城深處的某個地點。

    因為食貓者親自坐鎮的緣故，夜光城的秩序不像四座新城和各處據點那麼糟糕，雖然也有小規模的騷亂和火災蔓延，但城市總算沒有毀於一旦。

    而這裡，更是格外靜謐，神聖，莊嚴，彷彿自帶一層防禦力場，能夠將一切混亂都抵擋在外面。

    這就是國師的陵墓。

    至少是在鼠族恢復秩序之前，暫時停放它的「靈柩」的地方。

    原本就是用來存放火藥和燃燒物的倉庫，再追根溯源的話，可能是舊靈山陷入地底時的一座冷庫，四周牆壁厚實無比，即便真的拿火藥來炸，都未必能炸開。

    國師的屍體，更是精心存放在一台能勉強運轉的冰箱裡，用地底世界非常罕見，即便長牙王國都絕無僅有的柴油發電機來提供能源。

    唯有這樣神魔般的科技力量，才能保證國師死而不腐，栩栩如生——雖然在長牙王國全面崩潰的大前提下，再怎麼栩栩如生也沒半根毛的用處就是了。

    此刻，「陵墓」四周悄然無聲，真像是冰凍的墳場。

    陵墓之中，卻有十名形貌特異的鼠族，或者說，十名移魂者，正在幹著膽大包天，踐踏鼠族一切底線的勾當。

    倘若除了食貓者以外，別的鼠族知道他們在幹什麼的話，肯定會在天靈蓋氣得爆開之前，把他們碎屍萬段。

    即便食貓者，聽了楚歌的要求，都毛骨悚然，目瞪口呆了半天。

    楚歌好說歹說，耐心講了半天的「道理」，它才捏著鼻子，來了個視而不見，自然也不願意負半點責任。

    沒辦法，誰叫楚歌要做的事情，實在太……喪心病狂，令鼠髮指了呢？

    「它是真的死了吧？」

    倉庫內，楚歌目不轉睛看著雷動和另外三名身形強壯的移魂者，將國師的屍骸吃力地從冰箱裡抬出來。

    明明看到國師的屍骸之上結滿了霜花，呼吸、心跳和血液流動統統停止，體溫也降低到哺乳動物絕不可能承受的零度以下超過二十四小時，死得不能再死。

    但國師的陰險和恐怖，實在留給楚歌太深刻的印象，他還是忍不住問道。

    「死透了。」

    穆處長將兩個爪子貼在國師的太陽穴上。

    他同樣深深忌憚這條老奸巨猾的狗子，屏息感知了半天，的確沒感知到國師冰凍如石頭的腦袋裡，還有半點腦電波擴散的漣漪，這才謹慎地確定。

    就算沒死透，也不要緊。

    移魂者們在地上鋪滿了防水布。

    隨後將國師四仰八叉翻了過來。

    由刀法最精湛，對各種小型哺乳類動物的結構最熟悉的王牌移魂者黑羽親自操刀。

    既然已經凍得梆硬，正好免去了備皮等一系列繁瑣的準備工作。

    黑羽用尾巴捲起手術刀，衝著國師的胸腹之間，唰唰唰三刀，簡單粗暴地剖出了一個Y字形的切口。

    其餘人用體積極小，但穿透力極強的微型手電筒，捆綁成好似無影燈的模樣，配合黑羽，為國師進行尸檢。

    楚歌始終覺得國師之死非常可疑。

    就算死因沒有問題，他也希望能從國師的屍骸上，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這是他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原因。

    而現在，第一件要確定的事情就是——

    「沒錯，它的確是國師，也就是在我們特調局第七處秘密檔案中記錄的『特殊變異生物19545號。」

    黑羽尾巴上的手術刀，已經換成了一柄極其精緻的鑷子，鑷子裡面安裝有彈簧和機關，依靠尾巴捲起的壓力就能操作，她用鑷子從國師的左側肋骨旁邊，皮肉之間夾到了一枚指甲蓋大小的芯片。

    充當助手的林一燕用手術刀輕輕一劃，芯片就被提取出來。

    靠近特製的無線讀卡器，液晶屏上「19545」這串數字，清晰可見。

    這枚芯片，是國師投靠人類之後，特調局第七處的專家們，親自動手為它植入腹部的，相當於是它的身份識別標誌，「狗牌」。

    這說明，國師並沒有玩「李代桃僵」的把戲，弄個替身故意死在鼠族面前，自己躲到幕後去繼續裝神弄鬼。

    然後是死因。

    「它體內出現了多器官衰竭的跡象，這裡，還有這裡，你們看，其實都是密密麻麻的出血點，說明它的五臟六腑都被極其細小的傷口撕裂了，而外表又偏偏沒出現太明顯的割傷或者挫傷，這是很典型的，充盈著靈氣的超級生物，出現在靈磁暴場中，受到強烈干擾，從內部被破壞的現象。」

    黑羽揮舞著鑷子和手術刀，將國師的臟器一件件分離開來，「那就好像國師的身體變成了某種比微波爐更複雜百倍的電磁儀器，在超負荷運轉之下，自身的生命磁場和天地間的靈磁暴潮互相衝突，以它的五臟六腑為戰場，狠狠打了一架——沒有任何生命可以承受這樣的『戰爭』，它的死，沒有任何問題，符合它的『遺言』。」

    「別的呢？」

    楚歌冥思苦想了半天，道，「有沒有什麼……植入物？」

    「植入物？」黑羽問道。

    「沒錯，我是這麼想的。」

    楚歌道，「倘若國師點化鼠族文明，並非一時興起，而是天人組織的精密佈局，那麼它肯定受到病毒博士的遙控指揮，說不定還會時刻向外發射自己的坐標信息，所以，它體內一定有類似識別芯片的植入物存在。」

    「這個，恐怕不太可能。」

    黑羽道，「上次國師出現在地面上時，我們已經對它進行了非常細緻的全身掃瞄，並沒有發現仍在工作的植入物。

    「至於別的植入物，我記得上回是有發現的，但考慮到國師原本就是天人實驗室裡的實驗體，體內會有幾枚植入物也不奇怪——那些植入物，當時就已經取出，經過檢測，發現早就停止工作，沒有任何問題。」

    「不對，這些植入物都是用來魚目混珠的煙霧彈。」

    楚歌道，「國師體內一定還有隱藏更深的植入物，上次它還活著，仍有利用價值，所以我們不可能將它大卸八塊來嚴密檢查，便有了它瞞天過海的餘地。

    「而這次，它當著這麼多鼠族的面，『慷慨就義』，我賭它沒時間提前將體內的植入物取出，所以，仔細檢查的話，絕對會有發現。」

    「黑羽，檢查國師的大腦。」聽到這裡，穆處長道。

    黑羽微微揚起眉毛，看著穆處長。

    「記得上次給國師做全面檢查的時候，發現它的腦域中，存在很多囊腫。」

    穆處長道，「這些囊腫的位置非常危險，屬於一旦觸碰就極有可能重度腦出血，直接死亡的類型，更不要說手術摘除了。

    「在很多靈氣刺激大腦畸變，強行催生智慧的實驗體身上，腦組織不同程度的病變，都是很正常的現象。

    「甚至可以說，就是這些病變，才令原本不可能擁有智慧的低等生命，突然實現了智慧的飛躍。

    「而且，考慮到國師的年齡，相當於人類的耄耋之年，它產生大腦病變的概率就更高了。

    「因此，當時我們並沒有特別懷疑，而是採用了姑息療法，如楚歌所言，絕不會想到要將這些囊腫摘除，並切開來看看。

    「不過，現在我們可以這麼做了。」

    黑羽點頭，前爪和尾巴上下翻飛。

    不一時，國師的大腦就被移魂者們一覽無餘。

    沒過多久，他們就有了發現。

    一枚眼珠大小的囊腫，卻擁有比血肉更加密實的質感，入手更是沉甸甸的，就像是血肉包裹著一塊金屬。

    金屬？

    楚歌和穆處長對視一眼，都感覺自己越來越接近答案。

    手術刀輕輕滑過這枚「囊腫」，果然，刀刃切入一毫米之後，就觸碰到了堅硬如鐵的東西，刀尖向兩側輕輕一挑，一枚血染的銀白色珠子，「滴溜溜」跳了出來。

第六百九十七章 反向搜索


    這顆珠子的表面，鐫刻著玄奧繁複的花紋，紋路深處，還綻放著幽幽的螢光，看著就像是修仙界的法寶，或者幻魔界的魔法寶石。

    但借助放大鏡仔細觀瞧卻可以發現，所謂花紋，乃是無數精密結合到一起的零件，留下細若髮絲的縫隙。

    黑羽觀察了半天，搖搖頭，表示自己無能為力。

    「鬼手，你來。」穆處長沉聲道。

    鬼手是移魂者小隊中，最擅長微型機械操作，負責整個團隊技術支持的專家。

    他化身一頭貌不驚人的瘦弱鼠族，背後卻植入了一條金屬脊椎，接駁到了六條微型金屬義肢之上。

    張牙舞爪的六條機械臂，就像是機械蜘蛛和鼠族的結合體，末端是各種精密到分子級數的工具，發出細若蚊吶的運轉聲。

    「好精密的設備。」

    鬼手面前，層層疊疊覆蓋著四層放大鏡，他目不轉睛地欣賞了半天，嘖嘖驚嘆，「不得不承認，天人組織在很多領域的技術，絲毫不比聯盟差，甚至隱隱佔據了上風。」

    「這是當然的。」

    穆處長道，「災厄紀元中，各個世界大國秩序崩潰，昔日的統治者從雲端跌落，攜帶大量珍貴技術和戰略資源，遁入秘密避難所中。

    「等到地球聯盟成立，全球大一統的時代，這些昔日的統治者都不甘心成為新時代的普通公民，仍舊做著捲土重來的春秋大夢，甚至要在靈氣復甦的新時代裡，重建他們萬世不易的絕對統治。

    「他們就是天人組織的背後大金主，所謂天人組織，無非是他們放出來的一條狗而已。

    「他們自然能用各種尖端技術，將這條狗武裝到牙齒。

    「再加上天人組織行事無需顧忌任何法律、道德和人性的底線，想要進行多麼喪心病狂的實驗都可以，這樣激進，瘋狂，殘忍的做法，固然會犧牲很多無辜的實驗體，但在某些領域取得驚人的突破，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怎麼樣，鬼手，能不能破解這枚珠子的奧秘？」

    「給點時間，我可以。」鬼手頭也不抬，前爪蠢蠢欲動。

    「我們沒多少時間了。」

    穆處長抬腕，看了看捆綁在前肢上的微型液晶戰術手錶，皺眉道，「雖然有了食貓者的幫助，但收攏這麼多家族的精銳勇士還有戰略物資，仍舊消耗了我們整整兩天一夜，現在，我們還有大約二十五小時。」

    「我說過，我可以，但需要時間。」鬼手硬梆梆道。

    「好。」

    穆處長非常瞭解自己的部下，他不再說話，示意別人在外圍警戒，黑羽重新把國師的屍骸縫合回去——雖然不可能縫得一模一樣，但總算是，呃，聊勝於無，穿上五彩斑斕的祭司長袍，大概勉強能遮掩過去。

    楚歌遠眺黑黢黢的城市，不時冒出一團團的火球，遠處隱隱傳來騷擾之聲，卻也束手無策，只能靜靜等待。

    一方面等待食貓者完成最後的動員，並讓拯救軍攜帶戰略物資，進入戰鬥狀態；另一方面則等待鬼手完成拆解，找到更多線索，確定進軍方向。

    這是必須消耗的時間。

    他只希望，甚至是隱隱有種預感，天人組織的殘餘力量，一定還沒完成撤出靈山市的地底——這裡還有那頭蘊藏著深淵巨獸靈魂的小白鼠，這麼香甜肥美的誘餌，還沒吞吃入腹之前，他們一定捨不得走……

    「那麼，我們一定會揪住你們的尾巴的！」楚歌喃喃自語。

    半個小時後，鬼手有了進展。

    原本天衣無縫，紋路好似鐫刻上去般的小珠子，已經被他輕輕展開成了一朵晶瑩剔透的銀色花朵。

    花朵中央，還真的插著幾十束比頭髮絲更細十幾倍，如花蕊般顫顫巍巍的細絲。

    「楚歌猜對了，這還真是某種非常先進而精密的定位器和監控系統。」

    鬼手介紹道，「它採用特殊的陶瓷和金屬融合材料製造而成，依靠生物電流來提供能源——換言之，只要植入體內，而植入者本身不死的話，其體溫、心跳和血液流動帶來的微弱能量，都可以源源不斷為這枚定位器供能。

    「它封裝起來的結構相當巧妙，被一層人造血肉包裹之後，就像是普普通通的囊腫，很難被檢測出來。

    「但其功能卻相當強大，非但能定位坐標，甚至有一定的竊聽乃至數據截取能力。

    「就是說，當國師攜帶著這枚小珠子進入非常協會或者軍方駐地時，相當於開啟了一道臨時性的後門，令天人組織的專家有可能以小珠子為跳板，滲透到我們的機密網絡之中。」

    這個結論，令楚歌和穆處長都倒吸一口冷氣。

    沒想到，國師主動投降的背後，隱藏著這樣歹毒的用意。

    「的確是相當先進的技術，幸好隨著國師的死，它體內的生物電流消失，這枚小珠子也停止了運轉。」

    鬼手的前爪和尾巴，再加上六條微型機械臂都運轉如風，頭也不抬道，「再加上國師臨死之前，經歷了一場靈磁暴潮造成的內部重創，在器官衰竭的同時，也對小珠子造成了嚴重干擾和破壞，使我們有機會改造這枚小珠子，把它改造成某種……搜索器。」

    「搜索器？」楚歌問道。

    「沒錯。」

    鬼手頗為得意道，「這枚小珠子的數據傳輸能力如此強大，傳輸量都是天文數字，在四周壁障重重，干擾也非常強烈的地底世界，只有對面也有一台特殊的數據接收和傳輸裝置，才能實現『點對點』的大數據交互。

    「現在，利用這一點，只要稍加改造的話，我就能把這枚小珠子改造成搜索器，把國師的『上線』找出來。

    「唯一的問題是，如果我們真想將國師的上線找出來，就必須主動向四周發出信號，這樣，極有可能在我們發現對方的同時，也會被對方發現的。」

    「無妨。」

    穆處長眼底湧動著冰冷的火焰，道，「現在，我們有鼠族『拯救軍』的幫助，又有地面大部隊的支持，佔據了數量上的絕對優勢，即便和對方同時發現彼此，都是我們佔了便宜，鬼手，儘管放心去做吧！」

    「而且，我們不用時刻開啟這台『搜索器』。」

    楚歌沉吟片刻，亦補充道，「我覺得，我們不妨還是以搜索那頭小白鼠的坐標為主，倘若模模糊糊能鎖定小白鼠的大致範圍，再開啟這台『搜索器』不遲。

    「道理很簡單，倘若天人組織的傢伙，如病毒博士之類，仍舊鬼鬼祟祟躲在地底，十有八九就是為了這頭小白鼠，那麼，兩台不同的搜索器，搜索結果極有可能定位在同一點，或者說相去不遠的地方。

    「果真如此，那我們等到最後一刻再開啟這台搜索器的話，一方面能夠得到更加精確的搜索結果，另一方面也能打天人組織的渣滓，諸如病毒博士之流，一個措手不及！」

    「言之有理！」

    穆處長眼前一亮，扭頭對鬼手道，「鬼手，想想看，有沒有辦法將兩台搜索器的搜索範圍重疊到一起，或者把我們發射出去的信號偽裝成某種來自地底的天然信號，比方地底靈脈爆發產生的干擾之類，儘量拖延對方產生警覺和反應的時間，不過，最重要還是快，我們大約還有……二十四個半小時。」

    「放心。」

    鬼手自信滿滿道，「再給我，半小時。」

    ……

    半小時後。

    距離約定的「七十二小時完成任務」，還剩下最後二十四小時。

    一支由移魂者小隊和拯救軍組成的，極有可能決定長牙王國、鼠族文明、靈山市、東海大區、太平洋西岸、全球海上運輸線——人類的經濟大動脈的命運的隊伍，默默在地底的黑暗崎嶇之中，朝著更黑暗、更崎嶇的方向前進。

第六百九十八章 直搗黃龍


    如果把夜光城，極光城，瑤光城等鼠族文明主要活動區域建造的城市，想像成一個大致平整的平面。

    那麼拯救軍和移魂者小隊現在漸漸深入的，就是這一平面以下，四五十米的地方。

    雖然垂直高度只降低了五十米，但這裡和鼠族文明的主要活動區域，卻是兩個世界。

    這裡「鼠跡罕至」，連尋常蟲豸都難以生存，夜光苔等菌類作物蔓延到這一深度，都變得奇形怪狀，光芒也黯淡了許多，就像是一層層捉摸不透的迷霧。

    這裡幾乎沒有可以稱之為「生態系統」的東西存在，但卻蘊藏著極其豐富的地熱和靈能資源，到處可以看到岩石皸裂的縫隙，往外「嗤嗤」噴射著氣流，五彩氣流帶著濃烈刺鼻的味道，裡面富含各種微量元素，以及濃郁的靈氣。

    正因為這樣，這一帶的地質活動，也格外活躍。

    即便上層空間漸漸穩定下來，這裡依舊時不時發生小規模的餘震，掀起一蓬蓬塵埃，混雜到夜光苔的光暈中，顯得更加粘稠，濃烈。

    更有一顆顆的小石子，斷斷續續地從天而降，在拯救軍和移魂者小隊的鎧甲上「叮叮噹噹」，給這片死寂的世界，平添了幾分緊張的氣息。

    隨著他們越來越靠近地底靈脈爆發的中心，也就是上次激戰時，蛇魔和病毒博士故意為鼠族遠征軍設置的陷阱所在，四周的空氣就越炙熱和壓抑，空間中的靈能擾動也越強烈。

    那就像是無數根看不見的風箏線，來回切割著他們的腦神經，修為越高，體內靈能越充盈，受到的干擾就越強烈，症狀較輕者感到頭暈目眩，步履踉蹌，都隱隱作嘔，症狀較重者會眼冒金星，耳中出現幻聽，感覺血液如潮汐般不斷衝擊大腦，而症狀最重則，乾脆頭痛欲裂，甚至產生光怪陸離的幻覺，再難寸進半步。

    這就是地脈爆發，靈磁暴場蔓延的影響。

    一般來說，這種地脈爆發生成的靈磁暴場，往往會在數日之內自行崩潰，消散，恢復正常。

    但他們偏偏沒有幾天時間。

    只能將症狀較重者留在原地，症狀較輕者咬牙堅持前進。

    好在，靈磁暴潮的存在，也能遮掩這麼多高度變異的鼠族，周身繚繞的殺意和靈氣，令敵人完全想不到他們會殺個回馬槍，保準措手不及。

    「前面就是我們和蟲潮最後接觸的地方。」

    來到一片乾涸的地下河床附近，食貓者指著前方一處巨大的空洞道，「我記得，我們當時在這裡安營紮寨，因為旁邊有地下水可以汲取，你們看，這裡還有安營紮寨留下的痕跡。」

    楚歌和穆處長順著食貓者的指引，仔細觀察，果然，發現了大部隊曾經駐紮過的痕跡。

    鼠族的戰爭，已經令行禁止，頗有章法，大軍駐紮時，亦會修築簡單的工事，挖掘壕溝什麼的，很容易就能看出來。

    旁邊那條地下河雖然已經乾涸，但從濕潤的河床來看，也是最近一兩天甚至幾個小時前，才因為地震撕裂了地下岩層，才令河水流乾的。

    派出先鋒去前面搜索，也拖回來大量鼠族和蟲族的殘屍，證明了食貓者的說法。

    「那麼，敵人的巢穴絕不會太遠了。」

    楚歌分析道，「在地底進行土工作業，是十分消耗人手和資源的事情，天人組織的技術再怎麼先進，想要瞞過地面上的聯盟軍隊和非常協會，把地底挖得千瘡百孔，絕對不容易。

    「所以，他們設置的陷阱，和他們的藏身之所，絕對不會相距太遠，否則，光是打通兩點之間的岩層，就是工程量大到無法想像，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穆處長，我覺得我們可以開始了，以這裡為圓心，向四週數百米範圍之內展開掃瞄，應該會有所發現的。

    「食貓者，你這邊的話，拯救軍隨時做好戰鬥準備，記住，我們不需要將敵人徹底消滅，只要能死纏爛打死死咬住敵人的尾巴就可以——地面上有的是千軍萬馬，幾十個航母編隊包括空天打擊力量都時刻聽從我們的調遣，我們一聲咳嗽傳出去，他們就立刻殺下來，一人一泡尿，都把天人組織的渣滓淹死了！

    「——你就這樣和拯救軍的大傢伙兒說，給大家漲漲士氣。」

    食貓者想了想，湊到楚歌耳朵旁邊，小聲道：「你不是說過，我們不應該再靠『欺騙和奴役』的手段，來統治鼠族嗎，你這不算是欺騙？」

    「我這怎麼會是欺騙呢？」

    楚歌理直氣壯道，「地球聯盟的確有幾十個航母編隊，的確有的是千軍萬馬，鋼鐵洪流，的確一人一泡尿，就能把天人組織淹死，關鍵要知道往哪裡尿而已，這可不就是咱們的任務麼？」

    食貓者琢磨了很久，大約是覺得自己已經上了賊船，只能一條道走到黑，它嘆了口氣，帶領拯救軍，完成最後的準備和動員。

    楚歌和穆處長等十名移魂者，則各自手持搜索器，以戰場為圓心散開，屏息凝神，搜索那頭小白鼠體內的定位器。

    「嗶……嗶……嗶……嗶……」

    微弱而單調的電子聲，在幽深無底的黑暗中反覆迴蕩，就像是植物人的心跳，冰冷而枯燥。

    雖然已經計算到了一切，也順藤摸瓜找到這裡，但就連楚歌都不確定，自己的計畫究竟行不行得通，所有的猜測，是否只是一廂情願的猜測。

    而且，就算真的被他們找到了那頭小白鼠的坐標，說不定反而更加糟糕。

    因為這說明小白鼠已經落到了天人組織的手裡，以病毒博士的手段，極有可能利用這頭小白鼠為跳板，直抵那頭漂浮在靈山市外圍海域的深淵巨獸的腦域。

    不知道，想要拯救一切，他們還來不來得及？

    楚歌艱難吞了口唾沫，擦了擦爪子裡的汗水，繼續吧搜索器貼著岩壁，一寸一寸搜索。

    「嗶嗶」聲始終單調而穩定。

    雖然受到四周靈磁干擾，時不時伴隨著「沙沙」的噪音，但「嗶嗶」聲本身的節奏，並沒有發生絲毫變化。

    這令楚歌又是失望，又是稍稍鬆了口氣。

    「這裡是楚歌，沒有發現。」他通過微型通訊器，向移魂者小隊的戰術通訊頻道發話。

    「這裡是黑羽，沒有發現。」很快，通訊頻道里傳來了同樣沮喪的聲音。

    「這裡是雷動，沒有發現。」

    「這裡是林一燕，沒有發現。」

    「這裡是穆人鳳，沒有發現。」

    「這裡是林一鹿，沒有……等等，我這邊的聲音變了！」

    果然，當楚歌等人都一個激靈，瘋狂撲向林一鹿所在的地方時，就聽到自己的搜索器裡，傳來一陣紊亂的「嗶嗶，嗶嗶嗶嗶，嗶嗶嗶」聲。

    那就像是沉睡多年的植物人，忽然受到強烈刺激，大腦皮層和體內腺體都開始瘋狂分泌激素，令心臟像是廢棄已久的引擎，重新開始「隆隆」運轉。

    「就是這個方向！」

    很快，所有人的搜索器，都指向了前方一條隱匿在黑暗中的狹長洞窟。

    而這條洞窟四周的岩壁上，還佈滿了幾十條黑黢黢的裂縫。

    從搜索器的反應來看，他們距離小白鼠仍有不不近的一段距離，光靠如此模糊的定位，很難在四通八達，錯綜複雜如迷宮般的岩縫和洞窟中，精確找到小白鼠。

    「鬼爪，發動我們剛剛破解的那台搜索器，朝洞窟深處，主動發射一束信號。」

    穆處長當機立斷，「沒時間磨蹭了，是死是活，就賭一賭！」

    鬼爪應聲，將經過改裝，接駁到移魂者小隊的儀器之上，變得愈發奇形怪狀的搜索器開啟。

    移魂者小隊全體抽出武器，隨時做好戰鬥準備。

    食貓者亦率領拯救軍，寸步不離地跟隨在他們後面，準備奪取生存的希望。

    「嗶嗶嗶！」

    「滴滴滴！」

    兩種截然不同的聲音，漸漸融合到了一起，像是在黑暗中浮現出一枚清晰的音波箭頭，劃破了眼前濃烈的迷霧。

    「就是這裡！」

    鬼爪一馬當先，楚歌和穆處長緊隨其後，大部隊朝著黑暗，一個猛子紮了進去！

第六百九十九章 摧枯拉朽


    前面是崎嶇到張牙舞爪的縫隙。

    乍一看，別說人類，就算鼠族都很難鑽進去。

    若非搜索器的指引，就算站在縫隙外面，都很難想像裡面內有乾坤。

    但現在自然不同。

    楚歌堅信大部隊可以從這裡通過。

    因為無論國師還是病毒博士，和鼠族比起來，都是大型哺乳類動物，連他們都可以鑽進去的地方，鼠族大軍肯定更是行動自如。

    果然，在縫隙裡僅僅幾個轉折，又穿過一蓬蓬茂密的菌絲和荊棘，裡面豁然開朗，隧道越走越寬，四周甚至出現了人工開鑿的痕跡，一圈圈的螺旋紋路，像是某種鑽探設備或者小型盾構機留下。

    甚至，他們還發現了一捆捆的電纜，在黑暗中蜿蜒鋪設。

    「就是這裡，我們沒找錯地方！」

    楚歌精神大振，從這些電纜外面包裹的橡膠老化程度來看，不像是幾十年前舊靈山陷落時的產物，更不是軍方最近鋪設的地底防禦系統的組成部分，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是天人組織的傑作。

    順著電纜，一定能找到比天人實驗室更加隱秘的邪惡巢穴！

    眾人加快腳步，鼠族更是發揮自己運動機能極強的特點，順著洞壁上的螺旋紋路，三百六十度環繞前進。

    忽然，前方傳來「嘶嘶」之聲。

    數十條畸形變異的毒蛇，從黑暗中浮出腦袋，眯起豎線條狀的眼睛，朝他們不懷好意地吐信。

    這些變異毒蛇，每一條都擁有黃金怪蟒般優雅和凶殘的氣質，有些頭上長角，有些通體披掛著七彩鱗片，還有些長著小小的四肢，肢體之間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肉翼。

    強敵出現，楚歌、穆處長和食貓者不驚反喜。

    這說明他們真的找對了地方，若非病毒博士的邪惡巢穴，如何會有這麼多變異毒蛇守衛。

    「拯救軍，殺！」

    食貓者一聲令下，數百名拯救軍怡然不懼地衝了上去。

    經過一個多月的人類軍方支援，鼠族遠征軍的裝備，原本就全面升級，「鳥槍換炮」。

    食貓者又利用長牙王國的全面混亂，將所有最尖端的科技、最犀利的武器統統掌控在手裡，裝備到拯救軍身上。

    現在的拯救軍，早已看不上普通的鞭炮和手術刀。

    他們尾巴捲著的，是吹毛斷髮，削鐵如泥的聯盟特種部隊專用匕首；爪子裡擺弄的，也是專門針對蛇類、節肢類和昆蟲類研發的驅蟲噴霧、藥水和粉末，各種殺傷性爆炸物，更是一應俱全，火力兇猛至極。

    「轟轟轟轟轟轟！」

    見四周空間足夠寬闊，岩壁看樣子也相當穩固，食貓者乾脆命令部隊，不管不顧地投出了一波手雷。

    天女散花般的炙熱破片，被排山倒海的衝擊波裹挾，在變異毒蛇之間，掀起一波死亡的狂潮。

    十幾條變異毒蛇還沒來得及齜出毒牙，就被衝擊波和破片直接撕碎，那些距離稍微遠一些的，也被烈焰燒得焦頭爛額，而更遠些的變異毒蛇，都免不了周身撕裂無數傷口，從兇猛的毒蛇，變成稀爛的蚯蚓。

    不等空間內的溫度稍稍降低，趁著變異毒蛇被炸得七葷八素還沒反應過來，食貓者就率領著拯救軍，揮舞著經過改造，更輕更薄也更加危險的軍用匕首衝了上去。

    這是一場毫無懸念的戰鬥。

    狹路相逢勇者勝。

    楚歌、穆處長和食貓者是有備而來，一鼓作氣，在最後二十四小時的壓力下，激發出了超越極限的戰鬥力。

    這些變異毒蛇和他們背後的主子，卻根本沒料到，陷入全面混亂，正在崩潰和毀滅中的鼠族，竟然能在短短四十八小時之內重整旗鼓，凝聚這樣一支堅不可摧的力量，找到了他們的要害。

    變異毒蛇一觸即潰。

    在「嘶嘶」亂叫中，被鼠族的驅蛇藥水噴了個正著，愈發疼得抽搐起來，直到被軍用匕首割斷七寸，斷裂兩半的身體，兀自劇烈蠕動著。

    不一時，滿地都是蛇屍，第一波守衛被消滅了。

    但這也為敵人爭取了寶貴的反應時間。

    伴隨一陣「悉悉索索」聲，第二波由蜘蛛，蜈蚣，螳螂，蟾蜍，蜥蜴……各種變異蟲豸混合組成的大軍出現了。

    不過，楚歌仔細觀察，卻看出端倪。

    「這些變異蟲豸雖然貌似兇猛，但彼此之間的配合並不是很熟練的樣子，不像是訓練有素、令行禁止的強兵，倒像是各自為政的烏合之眾。」

    楚歌對穆處長和食貓者道，「我明白了，變異蟲豸和鼠族還有人類不同，我們是大腦發達的哺乳動物，擁有自由意志，可以獨立作戰，他們卻是腦容量極小甚至沒有大腦的低等生物，全靠蛇魔之類的指揮官，通過腦電波來控制。

    「但現在，地底靈脈爆發，引發的靈磁暴潮仍在肆虐，四周空間內充滿了強烈的靈磁干擾，令指揮官的命令，很難完好無缺地傳遞到每一頭蟲豸體內，所以，敵方指揮官對部隊的控制力，被大幅削弱了，他們只是虛有其表，看起來凶神惡煞，實際上，卻是一盤散沙！」

    「有道理，拯救軍，繼續前進！」食貓者略一沉吟，就把握住了重點，一咬牙，帶頭朝著蟲潮撲去。

    接下來的戰鬥，證實了楚歌的猜測。

    在靈磁暴場中作戰，無論無線通訊還是腦電波指令，都受到嚴重干擾，人類和鼠族聯軍不好受，蟲潮大軍更不好受。

    可是，對人類和鼠族而言，「不好受」最多意味著他們必須頂著頭痛欲裂的負面效應作戰，有時候無法瞄準，偶爾動作會出現延遲而言。

    對蟲潮大軍來說，「不好受」卻意味著族群中的每一個個體，根本不聽從指揮，即便最初列陣時能勉強聚攏到一起，可一旦雙方發生接觸，鮮血、汁液和殘肢斷臂漫天亂飛時，這些蟲豸的求生本能，立刻壓倒了指揮官支離破碎的腦電波信息。

    他們慌不擇路地轉身逃跑，互相踐踏，沖散陣型，引發連鎖反應，在最低級的爬蟲們紛紛潰散之後，稍微高級些——至少擁有大腦的蜥蜴和蟾蜍也開始動搖，在嗅到了驅蟲藥水的味道之後，終於全線崩潰，兵敗如山倒。

    剛剛發生過的屠殺，再次上演，拯救軍中泛起一片片死神鐮刀般的刀光，盡情收割著蟲潮泛起的波濤。

    趁著拯救軍一路碾壓過去，所有變異蟲豸都四散而逃的時候，楚歌和移魂者小隊，卻是沿著洞壁上的螺旋紋路，越過蟲潮大軍，精確鎖定了隊伍最後面的指揮官。

    「那就是『蛇魔』！」

    儘管對方經過改造，再次變異，變得面目全非，楚歌仍舊從它極度凶殘的氣質上，一眼認出來，那就是在天人實驗室裡見到過，曾經和國師激鬥，現在想來極有可能是上演了一齣好戲的蛇魔。

    這次，它沒這麼好運，能逃出生天了！

    楚歌目露凶光，爪牙之間，金芒四射，直接從半空朝蛇魔撲了過去。

    小小的閃電之劍，在四個爪子上繚繞成形，每一縷摧枯拉朽的電芒，都直刺蛇魔的七寸。

    蛇魔和它背後的主子，都沒想到移魂者會找到這裡，猝不及防之下，根本提不起抵抗的意志，在楚歌的金芒鎮壓之下，氣勢已然弱了三分。

    更何況，楚歌並不是一個人在戰鬥，穆處長、黑羽、雷動、鬼手、林家姐弟，特調局第七處的移魂高手，紛紛從極度刁鑽的角度，撲向蛇魔。

    「嘶嘶——」

    一個照面，蛇魔就被撕開好幾道鮮血淋漓的傷口。

    最嚴重的一處傷口，卻是靠近七寸，雖然見不到鮮血流出來，卻是被楚歌將一束電弧直接打了進去，鱗片、肌肉和血管都燒得焦糊，險些連骨髓都燒熟了，令它運轉不靈，痛不欲生，狼狽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