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3701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24
第111章:定風波(一)

    將那個富二代舍友當時所說的話剔除吹牛逼的成分,然後將目前的實際情況做了一個匹配修改,很快的,在李憲心中一個關於北林紙廠的產權改制方案便誕生了。

    將這個方案來來回回又琢磨了好幾遍,直到認為沒有紕漏之後,李憲呵呵一笑,將手裡的第二根煙掐滅,轉身回了廠裡。

    北林紙廠。

    根據馬洛斯需求理論,溫飽是需求金字塔的最基層。所以在未來有沒有飯吃這個大是大非的問題之下,職工們雖不情願,可還是將產能調成了最大。

    昨天一天的時間已經出了將近二十噸的成紙,今天陳樹林已經組織運輸開始向外發貨。

    跟陳樹林打了招呼後,李憲來到了車間,將幹這活兒還不忘研究著怎麼上訪的趙棟樑等四個工會負責人叫到了辦公室。

    「李廠長,你見到伍書記了嗎?」

    還沒進辦公室,趙棟樑便心急的問到。

    李憲微笑頷首,「見到了,跟吳書記聊了好一會兒。」

    「那他怎麼說!?」馬上就到了退休年齡,廠裡目前資格最老的劉茂申一聽見著人了,立刻上前問到。

    李憲對幾人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將他們帶進了辦公室坐定,趁著這個功夫,編造了一套「伍書記很關心你們,但是這一次的改革勢在必行,他也無能為力」的鬼話。

    聽到這,四人急了!

    「王八操的!就知道當官的沒他媽一個好揍兒!」劉茂申將後來經常能在趙本山頭上見到的那種藍布帽子一把扯下,狠狠的摔倒了地上,破口大罵。

    李憲憋著笑,做出一臉無奈和同情,「哎……你們也別生氣。其實吧,這事兒你們得理解,不能都怪伍書記。都說屁股決定腦袋嘛,在那個位置上他就得幹那個位置應該幹的事兒。目前解決紙廠的產權轉讓問題才是他的首要問題,對吧?你們總不能還拿他是廠裡的書記,這都猴年馬月的事兒了,對吧?」

    李憲這麼一「勸」,四個人的火氣更大了,直接就要組織人再去區政府。

    見自己挑事兒功力太足,李憲趕緊將幾人拉住,哎呀一聲勸道:「你們找伍書記也沒啥用。我去找區裡,他聽說我是來傳遞大夥兒意見的,都沒讓我進門兒。這傢伙地、我在門口站了半個多小時,嗓子都說冒煙了,人家也一句口都沒松。所以我看啊,你們就算去八百趟也沒用,之前去了也沒用對吧?所以還是想想別的辦法。」

    前半句李憲純屬是瞎扯的,但後半句卻是真的。

    伍思田目前是帶著市裡的任務執行北林紙廠的改制工作,廠子產權一天不達成轉讓協議,這些職工的安置問題一天就沒方案。

    而反過頭來說,職工安置問題又關係到北林紙廠的改制工作成敗,。

    所以這根本就是個死循環。

    無解。

    聽他這麼說,四人也知道是實情,齊齊歎了口氣。

    半晌,趙棟樑猛地抬起了頭,見李憲漫不經心的端詳著辦公桌玻璃下壓著那些照片打發時間呢,便道:「李廠長,你腦子靈活,你給我們出出道兒唄?」

    嘖!

    這哏捧的,太他娘的是時候了!

    到位!

    李憲心中讚了一聲,卻為難道:「哎、其實吧,在之前找你們廠做代工的時候,我是想直接盤下北林廠的。那時候看大夥兒過的都不咋地,我就想過一招,既能讓職工們保住飯碗,沒準兒還能發筆大財。可是……」

    一聽這話,趙棟樑等四人立可亮的從椅子上坐直了身子,「李廠長,啥招啊?可是啥啊?」

    見成功挑起了四人的好奇心,李憲故意起身打開辦公室的門,四處探視一番確定外面沒人之後,將門上了鎖。

    回過身來,對四人招了招手,聚到一起,壓低了聲音:「我問你們,你們之所以去上上訪,是不是因為怕產權轉讓之後沒了鐵飯碗,以後過不了安穩日子?」

    「昂!對啊!」四人齊齊點頭。

    「那你們說,如果產權轉讓之後,你們手裡有股份,從職工變成股東,廠子盈利了按年分錢……」

    「哪能有這好事兒!」

    「嘖,天底下當然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股份是要你們自己拿錢買的。」

    「可我們也沒錢啊!兜裡比臉都乾淨,上哪兒捯飭錢去?」

    這是大實話。

    這年頭職工們家裡人口眾多,家裡一般都好幾個孩子。一家人吃穿用度,指著那點兒工資本身就過得緊巴巴。

    事實上,產業工人從來就沒過過富裕日子,也沒想著過富裕日子。這麼長時間以來,李憲和兩個紙廠的職工們打交道,心裡清楚得很。

    他們已經習慣於將自己的人生捆綁在企業上。以廠為家,世代傳承的工作與生活模式,使他們幾乎喪失掉了離開廠子去獨立生活的勇氣和能力。

    他們,已經滿足了那種永遠低水平但是卻無比穩定的生活。

    所以對於李憲給出的方案,沒錢是一方面,但是從心裡牴觸,也是真的。

    「我有啊!先借給你們,等你們第一年廠子盈利拿到分紅了再還我。」聽到這話,李憲一拍胸脯。

    「李廠長,你高義啊!」趙棟樑一愣,隨即挑起了大拇指。

    不光是他,另外三人也是意外。

    聽著這意思……自己不用掏錢,就能得廠子裡的股份?

    這可是好事兒!

    幾人立刻嘰嘰喳喳的議論了起來。

    「這事兒要是大夥兒能同意,咱們就組成一個請願隊伍,然後去區裡這麼這麼這麼幹,然後我再出面,跟伍書記這麼這麼這麼一說……等廠子盤下之後,咱們這麼這麼這麼整……」

    隨著李憲拿著紙筆,將那北林紙廠未來的大餅越畫越大,趙棟樑四人的臉上,已經失了木訥和憨厚。

    名為貪婪的荊棘在四人的臉上……蔓延開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24
第112章:定風波(二)

    當晚,下了工之後,趙棟樑四人便將所有職工叫到了食堂。在食堂師傅刀下豬的慘叫聲中,說了借錢集資以廠職工工會名義收購紙廠股份的事情。

    在類似「你家出個豬崽子,我家出個豬崽子,成立一個養豬場,讓豬揍豬生豬仔,過年殺了分肉吃」,「有了豬,村裡不敢收你們家豬圈」等一系列笑料百出的,關於員工股份制的解釋之後,絕大部分職工都聽懂了。

    對於這個天才一般的想法,配合著趙棟樑等骨幹的鼓動,再聽說不用自己往外掏錢,眾人當即群情洶湧。

    股份集資以及去區裡請願的事兒,就隨著食堂師傅「日他媽,這刀該磨了」,以及那頭大肥豬最後的絕命慘叫,這麼敲定。

    當即,廠宣傳股的老劉拿了一摞子大白紙,抱著十二萬分的澎湃與激動,用毛筆沾著還冒熱氣的豬血,將一份洋洋灑灑八百多字的請願書書就。

    次日一大早,廠裡十幾個職工代表就拿著帶著腥味的厚厚一摞來到了區政府,在將請願書上交到區長辦公室主任手裡之後,十幾人也不喊也不鬧,直接在辦公室主任的安排下等待到了接待室。

    ……

    「我廠是我家,不能離開家……我廠全體職工已一致決定組成職工股東會……」

    賓館之中,伍思田扶著花鏡,看著面前帶著臊腥味兒的大報上的內容,臉色越來越陰沉。

    為啥想拿北林紙廠動刀?

    還不是因為這個企業的股權夠清晰!

    現在,這群職工竟然異想天開,想要集資購入部分股份?

    「胡鬧!」

    彭!

    伍思田一把將那厚厚的請願書摔在了桌子上,心煩意亂的將花鏡摘下一甩,啪一下扔在了桌子上。

    「他們想幹什麼?他們想幹麼?!無法無天!廠子是國家的,是區裡的!他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區領導?啊?」

    辦公室主任劉偉漢被這暴怒嚇得不敢輕易發表意見,待伍思田站在客房窗前好一會兒,約莫平靜了之後,才低聲道;

    「伍書記,我看這回職工們不像是之前的無理取鬧,而是……正經的。」

    「正經也不行啊!」伍思田回身,「本來現在招來的私人和單位就對職工的安置問題有很大矛盾意見,現在要是如了他們的願,職工持股,那產權轉讓的工作還要不要做?」

    劉偉漢訥訥的稱了聲是,便不再說話。

    正在這時,客房的門被敲響了。

    伍思田對劉偉漢揮了揮手,後者將門打開個縫,與來人輕聲交談一番後,回身道:「伍書記,有個叫李憲的小同志過來,說想見您。」

    伍思田心煩意亂的回身,將桌子上的大字報收拾了一下,放到了辦公桌下面。這才示意讓人進來。

    還沒進屋,李憲就聞到了那股臊腥味兒。

    他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做出一副哭喪像。

    進門見到端坐在辦公桌後面的伍正思,當即委屈道:「伍書記,我這是真沒辦法了。廠子裡職工不幹活兒,我這渠道商都已經從哈爾濱過來堵我廠大門啦!這事兒您管不管?您要是實在管不了,我聽說區裡要賣廠子的產權,實在不行我就收了得了......」

    一聽這話,伍正思一愣。

    在他的印象之中,新浪紙業前身不過是林業局一家小小的紙廠,就算是最近業務做得不錯,那也是小打小鬧。

    這樣的企業要收購北林紙廠?

    哪兒來的實力啊?

    這不是河溝裡冒泡——放王八屁呢嗎?

    「你收?」本就心情不好的伍思田呵呵一笑,「行啊,你和北林紙廠到也算有淵源。之前你在職工那裡也有點兒基礎,你要是收的話,我和資委那邊商量一下,給你優惠優惠。可是……你能拿出來多少錢?」

    李憲手裡有多少錢?

    沒錢!

    去俄羅斯的時候把所有可動用的現金都帶走了,換成了一大堆機床。

    那些機床現在行情未知,還不知道怎麼變現,能變現多少。不過根據李憲的估計,怎麼也不會低於兩百萬就是了。

    來的時候,他已經想了個保守的數字:「擠一擠,能拿出來一百萬吧。」

    聽到這個數字,伍思田著實意外;他想不到,面前這個這麼年輕的傢伙,出口就是百萬。

    他不禁微微正了正身子,指了指身邊的沙發,「小李啊,請坐。嗯......之前和你在紙廠相識太匆忙,沒機會瞭解你。你父親是?」

    李憲嗨了一聲,謊稱自己就是個山裡孩子,不過認識些朋友,手裡能動用點兒資源。

    聽到李憲沒啥家世,伍正思放下了心,板起臉道:「小李啊,你這個條件不行啊。紙廠的估值是五百萬,就算我跟資委那邊給你要點兒優惠,可你這也差的太遠啦。」

    李憲做出一臉苦相,在伍正思的目光下「冥思苦想」了半天,突然做出恍然模樣。

    「伍書記,我聽說廠裡的職工要集資買廠子的股份,我有個建議,不知道你感不感興趣。」

    在伍正思疑惑的目光下,李憲扯過一張紙,用鉛筆在上面畫了一個圓圈;

    「您看啊,北林紙廠目前肯定是要進行產權轉讓的。但是職工不讓道,然而想收購股份做主人。以我看不如這樣,職工呢,集體合計拿出五十萬來。我出一百萬,將紙廠目前的估值10%折合50萬入股,咱們用這三個部分成立一個紙業股份制有限公司,員工集體持股25%,區裡持股25%,我持股50%。利用北林紙廠現有的設備進行生產。這怎麼樣?」

    聽到這亂七八糟的複雜計劃伍正思第一個反應就是牴觸。

    「得得得得得得!小李你可得了吧。」

    李憲不懼拒絕,向前一步道:「伍書記,這麼一來,北林廠的產權完成了轉讓,職工安置問題得到了解決,而且公司如果效益好,還能持續給區裡創收。退一萬步講,就算是公司不行,廠子和設備區裡還可以收回去嘛!從目前的情況來說,這不挺好的嘛?」

    嗯?

    經李憲這麼一說,伍正思愣住了。

    剛才李憲說的太複雜,他有點兒沒聽懂。可是細那麼一想他覺得……好像有道理啊!

    他深深的看了眼李憲,不太相信這是一個毛頭小子在幾分鐘之內想出來的計劃。

    但是他並未點破,而是忍不住看了看一直站在一旁的劉偉漢。他注意到,自己這位大學學經濟出身的辦公室主任,眼鏡片後面的一雙眸子,亮的嚇人!

    正在這時,賓館客房的房門被人敲響。

    劉偉漢趕緊迎了上去,剛剛打開門,袁大慶就鑽了進來。

    「伍書記,好消息,好消息啊!剛才大慶的周經理打電話跟我說,要是區裡能將紙廠的估值降低到350萬,職工安置的事情他管!」

    聽到這話,伍正思一喜,心說這沒辦法是沒辦法的,可是這辦法一來,還成對成對的呢?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25
第113章:借雞生蛋再殺雞

    一下子兩個買家都提出了具體的收購方案,伍正思大受鼓舞。當即就打電話召集區裡開會,讓李憲和袁大慶先回去等消息。

    「歪、」

    正當李憲低著頭出門,思量著自己的方案能不能通過的時候,就聽見身後的袁大慶叫了一聲。

    「嗯?」他回頭,看了看這個兔子廠長。

    袁大慶比他高了一些,耷拉著眼皮,看了看周圍沒有人,皺著鼻子道:「我說你咋這麼欠兒登呢?哪兒都有你,你咋那麼膈應人呢?」

    聽這話,李憲樂了:「袁廠長,我得罪你了?」

    袁大慶冷哼一聲,心說要他媽不是你,我這廠長現在幹的好好的,你說惹沒惹?

    「就你那斤兩,也想往北林湊湊。你們新浪紙廠啥規模?200多人的小廠子!人家輝煌造紙廠是啥規模?那可是一千五百多人的大企業!撒泡尿照照自己,你憑啥跟人家爭啊?」

    面對袁大慶根本沒想要回答的詢問,李憲笑著搖了搖頭。

    「就憑……800多人的北林紙廠現在在給我們新浪做代工。就憑,我一個200人小廠的廠長沒給人家跑騷,當狗腿子。」

    兩句話將袁大慶懟的吹鬍子瞪眼,李憲快步走出了北林賓館。

    跟這樣的人,他實在沒有心思多費口舌、

    ……

    回到北林紙廠的時候,趙棟樑等人剛巧也從區政府換班回來吃午飯。見到李憲,二話不說便將其拽到了食堂。

    在昨天那一番殺豬動員之下,食堂的伙食不錯。而見到李憲第一次踏進食堂,師傅二話沒說直接開了小灶溜了個肥腸。飯桌上,當趙棟樑等四人問及李憲此行順不順利的時候,李憲扒了口飯,沒吭氣兒。

    跟區裡說的這個方案,其實原理很簡單。

    舉個例子,a家有一塊大豆田,雇了b當長工。但是現在這塊田a種不起,b也沒工錢拿。這個時候c過來,說把田當成股本100塊錢,b拿出100塊錢當股本,c自己拿出200塊錢來成立一個大豆公司,繼續使用這塊田搞生產盈利。

    就是這麼簡單。

    聽起來有點兒繞,不過也正是因為這種避開了「地的產權」問題,將重點放在使用權的方式,讓這種模式在現而今的情況下更具操作性。

    這種改革方式在這個時代還沒有流行起來,按照李憲的記憶,最早明年,這種被後世稱為「量化改革」的方式,才會在南方江浙地區廣泛開花,並且以迅雷一般的速度,造就一大批千萬甚至是身價過億的富翁。

    為什麼這麼厲害?

    因為……

    還是從哪個例子出發,當這個大豆公司的盈利遠遠高過這塊地之前利潤的時候,這塊地……連帶地上的所有設施歸誰,都已經毫無意義。

    到了那個時候,不論是a還是b,作為共同的得利方,都會毫不猶豫的將這塊地想方設法的,納入到公司中來。

    而佔據公司大部分股份且控股的c,則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

    這,被後來的人認為是量化改革中最大的,也是最嚴重的國有資產流失事實。只不過相對於無數林立而起,為政府,職工和經營者創造了利潤的新公司新企業的繁榮相比,這種實質上的流失從始至終沒有被追究。

    而運用這種「借雞生蛋再殺雞」模式完成了原始積累的企業,更是憑借與地方政府合夥的關係,利用了大量的資源迅速發展,成為了日後新中華經濟大殿中的支柱。

    這樣的方式,從根本上決定了92年伊始的這場改革,是在合法邊緣甚至是在灰色之中進行的。

    但是從效果來看,它成功了。

    別人不知道,李憲知道。

    只是,如果沒有意外的話。

    是的,沒有意外的情況下。

    現階段李憲最怕的,就是這個完全陌生的模式不被區裡所看中。而且照實來說,相比於另一個競爭對手,自己的底子確實是薄了一些。

    他無法確認自己能否在資金,背景,以及規模上完全落後的情況下,憑藉著這套前無古人,後來者不計其數的模式成功截胡。

    大慶輝煌造紙廠他雖然沒見過,但是從當初在考察透籠街的時候,幾乎所有的批發商都在經營著輝煌品牌的產品這一點來看,說這個品牌是目前龍江地區衛生紙市場的龍頭,一點兒都不為過。

    更何況,李憲隱隱記得,這個輝煌造紙廠是跟著馬勝利集團玩兒到最後的企業,也是馬勝利集團在北方最大的生產支柱。

    馬勝利雖然現在已經開始涼了,可是還沒到徹底完蛋的時候,在現階段,自己這個小細胳膊,跟這樣的大腿擰,還孱弱了一些。

    看著李憲一門吃飯不說話,周圍幾人也沒了聲音。他們知道,計劃怕是可能有變數。

    正在食堂這邊兒一片沉默的時候,門口響起了一陣交談。

    「周經理,您再好好看看。我們北林紙廠的情況,放眼整個北林地區,你可找不出第二家。不論是產能也好,還是設備情況也好,這麼好的地方你上哪兒找去啊?再有,咱這立冰城離大慶都近,地理位置上也是獨一份啊!」

    袁大慶已經知道了李憲也想拿下北林紙廠——這讓他感到了很大的危機感。

    這個北林紙廠的廠長,他做的憋屈。剛剛上任沒多久就被工會奪了權,現在在廠子裡更是一點兒話語權沒有,他不甘心。

    所以得知北林紙廠轉讓的消息時,他立刻意識到,這可能是自己的一個機會。

    拼縫賺錢的機會!

    在多方聯繫之後,他將老家dq市輝煌紙廠的總經理拉了過來,並承諾幫助其溝通關係。輝煌造紙廠背靠馬勝利集團,在北方市場上一直做得不錯,早有擴大產能的需求,所以對於北林紙廠也很有興趣。

    鑒於袁大慶的廠長身份和表現出來的積極,對方承諾如果這件收購成行,給他五萬塊錢的勞務費。

    若要說現階段誰最想促成輝煌造紙廠併購北林紙廠,不是輝煌的人,而是他。

    隨著話音,袁大慶陪著那個周姓經理進了鬧哄哄的食堂。

    見到正在端著飯碗望向這邊的李憲,他伸手一指。對那周姓經理私語幾句,後者將李憲打量了一番,逕直走了過來。

    也沒客氣,拉過凳子,大馬金刀的坐到了李憲的對面。

    「你就是那個什麼新浪的廠長?」

    看著對方不太客氣,李憲沒搭理。夾起一溜粉條,唏哩呼嚕的吃了。

    那人呵呵一笑,接著道:「你們那個新浪特優不錯,我們之前沒想到細緻衛生紙產品也能賣的這麼好,不過現在我們知道了。如果你仗著現在新浪的業務發展的不錯才起的兼併北林紙廠的心思,那你可得好好尋思尋思。」

    看著李憲不解的眼神,他伸出手:「萬一,我是說萬一啊。哪天要是我們輝煌也出了細緻衛生紙產品,你們新浪一下子就沒銷量了,那你鋪這麼大的攤子,可是能把自己壓死。」

    李憲手裡的筷子一停,好一會兒,才繼續把嘴裡的粉條子禿嚕了進去。

    細嚼慢咽的下肚,才微微一笑,撇了眼那姓周的一抹嘴,道:「輝煌周經理是麼?嗯……我等著那天。」

    ……

    區裡,伍思田和國資委方面的同志將目前產權轉讓一事的具體情況交流了一遍之後,到底也沒有商量出個一二三來。

    十四大剛剛過去兩個月,說是要向市場經濟轉變,但是在長達幾十年的計劃經濟體制進程之中,這樣的改制工作並無多少先例可尋。所以面對輝煌紙廠和新浪紙廠兩方面的提議,領導層心裡沒個定數。

    一番研討之後,伍正思決定將目前的情況上交到劉萬發。

    面對伍正思交上來的報告,劉萬發大致的看了一下,問道:「老伍啊,這兩個方案,你覺得哪個比較好?」

    「劉書記,我覺得輝煌紙廠的方案更直截了當一些,但是新浪紙業的方案更圓潤和保險一點兒。」

    「那你覺得結合我市目前的情況,哪種方法好呢?」

    「……」

    話說到這兒,伍正思就明白;自己這趟,他娘的算是白來了。

    他甚至連接下來的對話程序都已經想好;不管自己說什麼,劉萬發之後的問題肯定是「還有沒有更好的方法」。不管自己說是或不是,這場談話結束的方式都會是「那你就看著辦吧」。

    在體制內,看著辦……才是最難辦的。

    辦好了,有領導一份引導功勞。辦不好,責任自己完全承擔。

    而且最尷尬的地方是,因為官大一級壓死人的規則,還無法不辦。

    想到這裡,情知自己是皮球是提不出去的伍正思乾脆心一橫。

    念及李憲那個方案之中還有個改制失敗北林紙廠設備和生產用地不變,國有資產不至於流失的保險措施。

    他咬了咬牙:「劉書記,我來這兒其實就是想和您匯報一下,我準備施行……第二種!」

    劉萬發雙手交叉放在桌面之上,聽到這話眉毛一揚,嚴肅的點了點頭。

    「啊,那行。那你就看著辦吧。」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26
第114章:於無聲處聽驚雷

    就在李憲放下碗筷,還沒走出食堂之際。

    袁大慶拉過了一個凳子,站了上去,在噪雜的食堂之中扯開了嗓門兒,大喊道:「來來來,都停一下筷頭,有點兒事兒和大傢伙兒說!」

    雖然廠長黨的窩囊了點兒,但是袁大慶的身體素質不錯,中氣十足的一嗓子,成功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了過來。

    見所有人都拿著筷子看著自己,袁大慶清了清嗓子,對身邊的周經理一攤手:「這位,就是大慶輝煌造紙廠的周小波周總經理!大夥兒也知道,這個捏區裡正在對咱們廠的產權進行出轉。我也知道,大傢伙對轉讓後安置的問題很擔心,這一段時間因為這事兒總去區裡鬧。這個捏關於這一點,周經理想跟大伙嘮嘮,來來來,大家呱唧呱唧!」

    雖然對袁大慶沒有好印象,但是大慶輝煌紙廠的赫赫威名在北林這邊還是有知名度的,現在領導來了要講話,而且還事關安置,很多職工放下了筷子,象徵性的鼓了鼓掌。

    周小波雙手虛壓,在眾人好奇的目光之中站上了凳子。

    他揮舞著右手,講話相當有氣勢:「同志們,我也是從車間職工幹上來的。知道大夥兒擔心的是自己的飯碗,是自己以後的生活有沒有保障!所以在考慮接下北林紙廠之初呢,我首先考慮的就是大傢伙兒的安置問題!」

    他剛說到這兒,立刻就有職工提出了質疑:「你們到來了好幾天了,要先想著我們,咋不跟我們早說?」

    「這個同志說的不客觀,當初大傢伙兒的情緒,根本做不下來嘛!不過現在也不晚,我們輝煌紙廠已經向區裡遞交了收購方案,其中職工安置的部分我跟大夥兒簡單說一下啊……」

    周小波詳細的將更改就業合同補助,工齡買斷以及退休職工,失業職工就業補助基金的方案介紹了一遍。

    但是隨著他講話的進程,職工們的臉上,卻漸漸沒了興趣。

    這他娘的是啥方案?

    要是沒有那個啥……啥股份分紅來的長遠?

    一個是廠子還是大傢伙兒的,一個是改合同變著法往出踢人。後者雖然有一筆錢能馬上拿到,可是孰勝孰劣,職工們不傻,心裡有一筆明白賬。

    說著說著,周小波自己也覺得氣氛有點兒微妙。正當他準備再臨時給安置方案加點兒碼的時候,一旁的幾個年輕職工起了哄。

    「花皮眼子,你可敗逼逼啦!」

    「就是,說白了不還是嫌廠裡老人礙事兒,想一腳蹬嗎?」

    「滾犢子!瞎幾把耽誤工夫,老子吃飯了。」

    隨著這幾人的哄聲,食堂內職工手裡的筷子又動了起來,唏哩呼嚕的吸溜麵條子聲此起彼伏。

    職工們的不買賬,讓周小波尷尬的同時倍感意外,正當他站在凳子上,想著挽回的方法之際,食堂門口又進來了一大群人。

    其中,一直不敢正面面對職工們的伍正思,大步走在前頭。

    見到他來了,職工們立刻起身圍了上來。周小波見狀,也立刻從凳子上跳了下來和袁大慶一起迎了上去。

    「伍書記!」

    周小波老遠就伸出了手。

    卻沒成想,到了他面前,伍正思只是隨意伸出手與他握了一下,便直接問職工們李憲在哪裡。

    聽到伍正思叫自己的名字,一直冷眼旁觀的李憲從食堂門口的角落裡走了出來。

    「伍書記,你找我?」此時見伍正思前來,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

    伍正思微微點頭,拉著李憲一起走到了職工們面前。

    「別說話別說話,伍書記要講話啦!」

    隨著一些職工骨幹的吆喝,食堂裡安靜了下來。

    「同志們,昨天李憲同志找到我。說了大傢伙兒的難處,更是提出了一個關於咱們北林紙廠產權轉讓的新方案。」

    見面前有個凳子,他在李憲的攙扶下爬了上去。將李憲的那個以紙廠資產為區集體股入股,員工股集資入股,以及李憲個人出資入股並控股組成新公司的方案詳細的說了一遍。

    不得不說,從基層走出來伍正思,在語言概括能力,和御群眾交流方面的技巧相當高。經他這麼一說,職工們對這個方案又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

    看著下面職工們三三兩兩的低聲交談議論,伍正思雙手虛壓:「同志們,產權轉讓是大事兒。慚愧啊,之前不敢和大夥兒見面,倒不是怕大傢伙怎麼樣,就是就是怕大夥兒失望啊!現在,有了這個方案,我認為於你們有一個保障,於我們北林紙廠的未來,看起來也有好處。所以我來到這裡,就是想爭取一下大夥兒的意見。」

    職工們看了看伍正思,又看了看他身邊的李憲,又看了看另一邊的周小波和袁大慶,心一橫,陸陸續續的舉起了手。

    不大會兒的功夫,食堂內揮臂如林!

    見到這般景象,伍正思滿意的點了點頭,走下凳子,拍了拍李憲的肩膀:「小李啊,那就你來宣佈吧。」

    「嗯!」

    已經激動的無以復加的李憲閃身上了凳子,看著食堂內高舉著手臂,笑呵呵看著自己的職工們,振臂高呼;

    「現在,我宣佈,北林紙廠產權改制,正式……開啟!」

    「好!」

    食堂內,炸雷一般的掌聲響起。

    一面鼓掌,職工們一面高聲叫好。伍正思被廠裡的幾個骨幹擁住,如釋重負的與職工們握手言歡。

    見到這般景象,周小波的臉色黑了。而他身邊的袁大慶,卻是徹底懵逼。

    「伍書記,那我咋整啊?改制的那我咋整啊?」他奮力的擠開人群,到了伍正思身前問到。

    後者卻沒搭理他,通知了李憲下午到區裡開會之後,便帶著人在職工們的掌聲中大步離去。

    見輝煌的併購也黃了,領導對自己徹底無視,袁大慶也忘了自己的金主。將楞模楞眼的周小波扔在一旁,邁開大長腿鑽進了人群,來到了李憲跟前。

    「李廠長,成立了公司之後廠裡的人事咋整啊?我咋整啊?」

    被人群環繞的李憲似笑非笑的看了看他,「你咋整?哪兒涼快哪兒蹲著去吧!」

    說完,他便轉身準備出去。

    可是走了兩步,他腦海之中忽然浮現出那日袁大慶那雪地狂奔,一馬當先無人可望其項背的風采。

    他停下腳步,叫了聲袁廠長。

    袁大慶立刻顛兒了過來,喜道:「李廠長?」

    「袁廠長,我建議你去省體隊看看,沒準兒那邊缺長跑運動員。以你這身體條件,跑出幾個金牌來,那鐵定……沒問題啊!」

    聽到李憲這毫不掩飾的譏諷,周圍職工們笑開了。

    「你……你給老子等著!」

    袁大慶氣的一跳腳,在眾人的哄笑和「兔子廠長」的諷刺聲中,臊眉耷眼的閃了人。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26
第115章:疾如風,侵如火

    產權轉讓的大錘敲定,李憲心裡一塊石頭也隨之落了下來。

    馬上要到元旦了,今年的年早,部分地區已經開始了籌備年貨。新浪特優衛生紙的銷量在這段時間內也迎來了一波業績增長,所以李憲在食堂內和職工們慶祝一番之後,便令趙棟樑等人安排職工回到車間。

    他自己則是來到了辦公室內,把電話打給了徐茂和。之前答應借給職工們入股本金,再加上自己的100萬股本,現在有至少一百五十萬的資金缺口。

    這段時間雖然兩個廠子合計起來沒少賺錢,但是也就將將能夠年底還貸還賬的,李憲思來想去,只能從那批車床上面動手。

    得知李憲要出手車床,徐茂和不幹。

    這一段時間以來,他已經將車床的行情摸透,目前北方普遍使用的沈一20全新車床價格大約是18萬每台,五年內二手的在13-15萬元之間。而40床,價格則差不多要翻出一倍!

    但是年前的這段時間,北方大部分的工廠都已經停工,現在一是銷路不好找,迅速脫手只能犧牲利潤。第二也是工業部響應十四大號召,已經對工業加工企業出台了一系列的政策,馬上就要在2月份施行。

    到了那個時候,機床價格肯定還是要竄一竄的。

    所以得知李憲想迅速變現,徐茂和苦口婆心道:「老弟啊,你辦廠到底缺多少錢啊?小來小去哥哥幫你湊湊,在國外沒聽你的是老哥錯了,但是這回你一定得信我,就等兩個月,機床價格至少還能再往上漲三成!」

    面對徐茂和言語中的自信,李憲猶豫了一下,將一百五十萬的資金缺口說了。

    聽到這,電話那邊的徐茂和當即拍了胸脯,「我他娘的還以為是多大的口子!行了,你別犯愁了。明天吧,我把錢給你轉過去!」

    臥槽、

    聽到這,李憲驚呆:「你他娘的有這麼多錢,當初帶北面去咱倆是不是就發大了!我還干個毛線的紙廠啊!」

    電話那邊的徐茂和都快哭了,「誰他娘的說不是啊!別提,求你別提了,現在我這心裡還跟被刀紮了似的。回來之後,我一看到存折上的錢就幾把鬧挺!明明有機會在這後面多加個零啊!」

    「……」

    李憲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不過入股的資金解決了他還是鬆了口氣,在電話裡跟徐茂和說回頭給出個借條,這錢算是抬的,給利息。

    徐茂和急眼了:「是不是打我臉?是不是打我臉?七十多台機床你都放心擱我這兒,就找個啞巴看著,一百五十萬的事兒還用給我出借條給利?」

    聽到電話那邊的喋喋不休,李憲煩了:「那行了,別墨跡。明天剎逼楞給我匯過來,急用!還有,王鐵成不是啞巴。人家媳婦剛跑了心情不好,你給我伺候好了!」

    「嗯吶!好勒!」

    被罵了一通,徐茂和倒是滿身舒爽。

    ……

    次日,李憲在區政府呆了整整一天,在國資委,區政府,職工代表共同會議上,帶著律師將股份有限公司的事情敲定。

    方案如同之前定下的一樣;李憲拿出100萬,占50%股份並控股。區政府除出人參加財務管理和廠黨委之外,對廠經營事宜不過問。

    人員方面,李憲親自出任公司總經理。業務經理由陳樹林擔任,生產經理則用了趙棟樑。

    員工方面李憲目前還不打算動,馬上就要過年,現在需要的穩定,年後有的是時間收拾。

    方案顧及到了各個主要利益方,所以進行的異乎尋常的順利。有了bl區出面,市工商局用最快的速度辦理了執照。

    1993年1月1日,元旦。

    bl區新北紙業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掛牌成立。

    在結束了區市主要領導悉數到場發表了講話,並親自參加了公司剪綵儀式之後,李憲組織了一個酒宴,邀請幾個主要領導參加。

    因為是市裡的改革試點項目,幾個領導為避嫌婉拒。

    可是雖然飯不吃酒不喝,一些話該說得說。李憲之所以將區政府拉進公司裡,看中的不僅僅是紙廠本身的資產,更是看中政府資源。

    現在公司已經成立,該要的東西,必須得要。

    當幾個領導聽說李憲想讓區裡聯繫省電視台,給新浪特優衛生紙在省台上廣告的時候,都有點兒意外。

    「小李啊,現在廠子剛剛完成了股權變更,現階段是不是穩一穩更好點兒?」劉萬發沉吟一番,問到。

    「不行啊劉書記。」李憲微微歎了口氣,「現在公司成立了,但是我們目前的產品,就只有新浪特優衛生紙一種。這樣的產品結構,如果遭遇了其他規模比我們更大企業的覬覦,那我們可就被動了!事實上,大慶輝煌造紙廠已經開始準備對這一塊動手。為了保護住我們目前的優勢,現在最重要的事兒,就是立刻在市場上打出我們的品牌,擴大我們的經銷商渠道和市場覆蓋面積。並推出新的,有競爭力並且能迅速盈利的產品!」

    由不得李憲不急,之前周小波說的那番話,這些天就像是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嗓子眼兒裡。在一種隨時可能到來的威脅之中,他連呼吸都不順暢。

    伍正思聽到他的理由,奇道:「廣告倒是行,讓宣傳部那邊兒和省台聯繫一下應該沒問題。可是你說的新產品……是啥?」

    面對這個問題,李憲呵呵一笑。在辦公室的抽屜裡,拿出了一個小包當著眾人的面打開。

    「手絹?」

    看著李憲手裡那四四方方白白細細一片,上面還帶著花紋的東西,眾人一頭霧水。

    「不、」李憲搖了搖頭,「這,就是咱們新北紙業公司的第二款產品,新浪餐紙!」

    「餐巾紙?幹啥用?」

    聽到伍正思發問,李憲不怪他沒有常識。這一段時間來,他已經讓銷售股出去考察了一遍,在冰城,沈市,常春甚至是更遠一些的荷北,山關等省的主要城市的大飯店做了摸底。

    雖然各個飯店目前已經供應了紙巾,但大多都是較為劣質的衛生紙,高檔一些的外資酒店飯店,則是直接用手帕。

    雖然市面上已經有一些造紙廠開始做小包裝的面巾紙,但是大多外銷,不注重國內市場。

    高端的面巾紙,仍然處於市場的空白!

    自80年代後期以來,隨著國內經濟和人均收入的上浮,酒店越來越多,但是因為計劃經濟體制對市場的不敏感,與之相應的配套還匱乏的很。

    李憲,瞄準的就是這一點。

    耐心的和幾個領導解釋了面巾紙的用處以及前景之後,幾人沉默了。很明顯,對於這種聽起來好聽,但看起來沒什麼實際用處的東西,他們不太感興趣。

    不過在得知了輝煌紙廠已經準備伸手之後,伍正思等人還是支持了李憲到省台做廣告的提議。

    伍正思幾人自己都沒感覺到,在那道隆重的剪裁儀式之後,他們對新北紙業以及李憲的態度,都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轉變。

    合夥人,自己人。

    這兩個標籤,正在李憲的身上,緩緩浮現。

    ……

    有了市委宣傳部出面聯絡溝通,再加上李憲的積極操作,省台廣告的事情迅速敲定。

    為此李憲動身去了一趟冰城,配合省台廣告部指定的一個編導,錄製了兩個簡單的廣告。

    廣告的內容,大體是一對依偎在一起的一家三口,合力托著一卷又白又嫩又細膩的新浪特優衛生紙;女的笑得跟久旱逢甘露滿足,男的笑得跟在單位看到了女同事換衣服,孩子笑的跟放學路上撿了二百塊錢似的。

    反正就是一幸福。

    廣告詞兒就兩句,先一句是一家三口齊聲道:「絲滑享受,細膩到家。美好生活,從新浪特優衛生紙開始!」

    然後,那孩子大聲提醒道:「省優品牌,值得信賴哦!」

    再之後,廣告畫面淡入,「現正對全省廣誠招代理商,請來電咨詢0455-xxxxxxx」

    這是電視版。

    廣播版就更加簡單粗暴,直接就是一個仁妻音洗腦三連:「自從有了它,細緻衛生帶回家。新浪特優衛生紙,美好生活第一步。」

    然後和電視上一樣,插播招代理商的廣告。

    總龍江省現在可沒有什麼有線電視,家家戶戶都是黑白或彩電靠著電線接收信號,所以整個龍江省,除了省邊緣地帶的一些地區之外,只能收到兩個台。

    一個是中央一,一個就是龍江台。

    考慮到這方面,李憲果斷將這兩段廣告插入了黃金時段。年前年後整整一月,廣播電視一起來,廣告費二十萬。

    這二十萬,成了新北紙業成立之後第一筆,也是最大的一筆支出。

    這筆支出,讓廠裡的職工代表們難以接受。不過在李憲的堅持下,事情還是定了下來。

    現在的市場,還屬於那種未經完全開墾的市場,而且人民吸收信息的渠道非常有限,除了報紙報刊就是電視廣播。

    有些錢該省,但是李憲覺得廣告費不能省。

    事實也證明,在這個企業品牌意識淡薄,可人民消費意識已經抬頭的時代,廣告不白打。

    錢,也不白花。

    廣告效果幾乎立竿見影。

    此前透籠街的一個批發商,在看到廣告之後二話沒說,直接跑到了北林,交了五萬塊錢的代理費,第一個下手拿下了冰城地區的獨家代理。

    在黃金時段廣告轟炸之下,齊齊哈爾,牡丹江,佳木斯,大慶,雙鴨山等地區的電話將新北紙業公司業務處的電話都打壞了一個。雖然快到年,但是每天上面洽談的人仍是絡繹不絕。

    到了1月15日,短短兩周時間,哈齊牡佳大,,伊雞鶴雙七等幾大地區的代理全部敲定!

    光是代理費,就收了三十多萬。

    孫子兵法有言,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難知如陰,動如雷震。

    這段話,放在新北公司成立之後的一系列大動作快動作上,簡直不要太貼切。

    隨之而來的,就是讓北林紙廠六個車間加班加點兒都趕不出來的生產任務。只不過,目前各個代理商對於已經在市場上有了突出表現的新浪特優卷紙興趣較大,而李憲抱有較大期望的餐巾紙,卻相對受到了冷落。

    1月16日,小年。

    李憲終於從繁重的公司事務之中脫身出來,考慮到這兩個星期以來的效益,和公司開張伊始職工們表現出來的熱情,安排了一些雞蛋生肉飲料之類的福利後,留下陳樹林,自己告了假。

    忙了兩個月,他覺得自己該消消停停的過個年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29
第116章︰歡歡喜喜過大年

    93年的北林還比較落後,雖然是市區,但是在年節氣氛上其實和農村沒什麼太大的區別。

    離開了紙廠,想著自己約莫快倆月沒回去了,李憲去了當地的大市場。

    距離過年不到十天功夫,大市場里已經是熱鬧非凡;

    零下三十多度的三九天,市場的大門口鑼鼓喧天,民間自發組成的秧歌隊在擁擠的市場通道里賣力的歡舞,向各個攤位討著喜錢。

    小販們在地上支著簡陋的攤子。什麼花紅果,凍柿子,凍梨,凍豆腐,凍豆包,拿起來能當兵器用戳死人的帶魚,上面印著光 娃娃的日歷,手寫的對聯等在後來已經不常見的東西琳瑯滿目。

    過道上,一個個把自己渾身上下捂的嚴嚴實實的小販,拿著上面印著美元和金元寶的財神爺畫像,逢人就道恭喜發財。

    想著自己現在也是買賣人,當一個小販貼上來的時候,李憲也留了張財神爺笑的最和藹喜人的。

    雖然大市場里商品重復單一,可是每個攤子前面都是喜氣洋洋的人。那里面透著的濃濃年味,卻是二十年後早已消失的。

    從商品極大豐富的時代回來,除了美女之外,市場里基本沒有李憲能看上眼的東西。

    這算是穿越後遺癥。

    不過在中華過年就是這麼回事兒;年貨不一定是要讓自己喜歡,更多的是讓別人歡喜。

    帶著這種矛盾,李憲在大市場里選了些還能入得眼的手工果子糕點,和兒時相當難忘但是現在吃起來似乎又沒那麼美味,有點兒過于甜膩的貓眼兒糖球。

    出了市場,在挨個大街小巷游走求些過年喜錢的秧歌隊的喧天鑼鼓之中,又跟街面上站著四處打量,時不時跑到某個行人面前低聲嘀咕一番的那種人,用現金換了一些商場的電器券。

    國營商店里買了干休所那些老頭經常嚷嚷憧憬的錄像機,和李潔之前跟自己要過的錄音機。又買了套《雪山飛狐》和幾盤郭富城的磁帶,李憲才覺得差不多了。

    不過到了商店門口,看到一個貨架子上掛著的一件紅的喜人的包包袖羽絨服,他止住了腳步。

    「老板,這件羽絨服多少錢?」

    看著李憲手里那尋常人家根本消費不起的錄像機和錄音機,攤主眼楮亮了,尋思了一下,伸出一根手指,「哎呀,小老弟兒眼楮毒啊,這件羽絨服姐賣的老好了。一百塊錢一件,老弟給誰買啊?她穿多大號的?」

    李憲歪著頭,將右手的東西放在了地上,照著自己的下巴比了比︰「大約這麼高,挺瘦的。還有,別忽悠。你這衣服要是五十我就看看,一百我可就走了啊!」

    ……

    又給李友,鄒妮和李道雲一人買了套衣服,直到確定自己實在拿不動了,李憲才乘車回到了林業局。

    兩個月沒回來,路邊的積雪又厚了幾分。

    三輪蹦蹦車停在了新浪紙廠的門口。

    臨近年關,新浪紙業的大門上已經掛起了大紅燈籠。燈籠雖然是舊的,可是在廠子的新氣象之中紅得愈發鮮艷。

    當李憲大包小包的走進廠大院,立刻就有眼尖的工人跑了過來,一面打著招呼,一面將他手里的東西接了過去。

    因為產能的限制,就算是業務進展的再迅速,這邊兒一直也沒怎麼變化。

    不過李憲並不想放棄這塊自己的根據地,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靠著林區的新浪紙業雖然成紙產能小,但是在地理位置和生產原材料方面,具有更加突出的優勢。

    他準備趁著過年這段時間,將目前手里的業務做一個剝離。將林業局這邊的成紙生產停下,徹底變成新北公司的紙漿廠。

    衛生紙這個行業,一重品牌二重紙漿。現在雖然北林方面成了李憲最主要的生產部分,可他留了個心眼兒,將新浪的品牌攥在了自己手里。現在,紙漿這方面自然也不能放過。

    廠里雖然還在生產,不過也同時在做著年前的大掃除。

    李憲到了車間,將張大功和徐德全叫了過來,把自己想將車間改造的事情說了。對于將新浪紙業改造成紙漿廠的決定,二人自然是沒意見。

    不論從地理位置,還是從業務的重要性來看,改造成紙漿廠都合適。而且明顯對紙廠以後的發展更加有利。

    讓二人盡快啟動,盡量在二月二之前令老廠具備最低日二十噸紙漿的產能後,李憲來到了自己的辦公室。

    剛剛走到二樓的走廊,就見到一個袖子高高挽起,露出一截藕段般小臂的人兒,正費力的蹬著暖氣片。她個子太矮了,夠不到窗戶的上沿,只能將自己全身崩成一道縴細玲瓏的直線,拿著笤帚掃著走廊的棚頂。

    清理的很細致,也很有規章。先是用笤帚將蛛網和灰塵掃掉,然後再用半干的抹布將窗框擦淨。

    許是太過用心,並未注意到自己那短短的薄襖下漏出了一截白嫩的腰肢,當然也沒注意到李憲走過來。

    「把東西就放這兒吧,一會兒我自己拿進去。」直到李憲對身後拎著年貨的工人說話,甦婭手里的活兒才停了下來。回頭看向李憲,眨了眨眼楮笑了。

    待工人說了拜年嗑後離去,李憲才抬頭看了看她,咧嘴笑道︰「喂,好久不見,想我沒?」

    甦婭一愣,然後皺起鼻子吐著舌頭,用拿著抹布的那只手的手指在臉上刮了兩下。

    不要臉。

    李憲抹了抹鼻子,抿嘴一笑。

    甦婭靈巧的從暖氣片上跳了下來,站到了李憲面前,指了指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然後投過來一個詢問的目光。

    李憲暗自一樂,直接做了一個浮夸的抽風動作,賣力的抽了好一會兒,才在甦婭驚呆之中「虛弱」的解釋道︰「自從被你打了之後,時不時就這樣。」

    啪嘰,甦婭手里的抹布掉在了地上,用雙手捂住了嘴巴,眼楮里也立刻浮上了一層霧氣。

    「噗、」見她這番模樣,李憲憋不住了。

    甦婭立刻反應了過來,一跺腳,撿起了地上的抹布,用力的砸到了李憲的胸口。

    「哎哎哎!」看這姑娘扭頭要跑,李憲一把將其拉住,「給你帶了東西,你看看合不合適。」

    說著,他打開了地上的一個包裹,從里面拿出了那件紅色羽絨服。

    說實話,這件羽絨服的樣式李憲並不太喜歡。可是矮子里面找矬子,這已經是最符合他審美的了。

    和市面上絕大多數寬厚臃腫的羽絨股不同,這件是小咂線,帶收腰的那種。

    甦婭的眼楮都瞪大了,看了看羽絨服眼里充滿了歡喜。但是看著李憲,卻又不自主的向後退了一步,連連擺手。

    見她推辭,李憲頷首一笑,「你不要那我就只能給我們家大黃狗穿了。」

    看著甦婭臉上的慍怒,他不禁發哂,將羽絨服硬塞到了甦婭的手里,「拿著吧,就是給你買的。你個子這麼小,不要的話我可找不到能穿的人。」

    說完不再糾纏,打開了辦公室門,拿了些東西。

    再出來的時候,就看見甦婭正在偷偷的將羽絨服往自己身上比劃,不過听到背後的開門聲,她立刻小貓一樣的跳了一下,將羽絨服迅速團在了一起,裝成了沒事兒人的樣子。

    「甦輝回來了嗎?」正在甦婭尷尬之際,李憲問到。

    小妮子立刻伸出了三根手指。

    「還有三天才回?」

    見到甦婭點頭,他又問︰「家里年貨辦置了嗎?」

    甦婭猶豫了一下,又點了點頭。

    李憲心里有了數。

    提前說了句新年快樂,他拎起了地上的大包小包,下了樓。

    身後,甦婭伸著脖子打量了一番,確定走廊里再沒有其他人後,將羽絨服搭在了身上,左看看右看看。

    看著擦得蹭明瓦亮的玻璃上那小巧的身影,眼楮眯成了月牙兒。

    ……

    李憲的回歸,讓已經顯得空蕩的干休所又熱鬧了起來。

    快到年關,干休所里面的老頭一個個都消失了。要不是看到後院的棺材數量沒少,李憲還以為這是遭了瘟。

    活動室里,就鄭唯實和老齊頭和老劉頭在,李憲不禁奇道︰「其他人呢?」

    「被兒女接走過年去了唄。」鄭唯實端著大搪瓷缸子,擺弄著李憲拿回來的錄像機,「別扯那些沒用的,趕緊插上。」

    這年貨稀奇,而且算是投其所好,活動室里三人都喜歡的很。

    李憲一面將亂七八遭的線都連上,調好了電視,然後將孟非版雪山飛狐的錄像帶插了進去。

    「     !」

    「雪中情,雪中情~雪中我獨行……」

    隨著屏幕一閃,沒有雪花的電視畫面出現,幾個老頭興奮了!

    在听天籟一般的將片頭曲听完之後,一旁的老齊頭轉了轉眼珠,「哎?我怎麼听說……咳咳,這錄像機能放點兒那啥啊?你這帶子里有沒有?」

    看著老頭躲躲閃閃的目光,李憲一眼就看穿了其本質!

    「齊爺,您老今年可六十二了啊。」頂著死魚眼,拉滿了長音,李憲吐槽到。

    「再說了,現在那啥的帶子都是歐美的,沒意思。您老爭爭氣,留著點兒元陽,再等個十年,到時候島國的上來那才帶勁兒。到時候我多給您備點兒手紙……」馬上,他又眉飛色舞道。

    「呸!思想骯髒!」雖然沒听懂李憲說的是什麼,可這小子眉飛色舞的,一听就不知道是什麼好話。羞臊滿面的老齊頭啐了一口,閃了人。

    看著活動室里僅剩的兩人,李憲撓了撓頭,「不對啊,別人被兒女接去過年沒說的,可是吳爺呢?王爺呢?他倆上哪兒去了?還有,鄭爺,你咋沒走呢?」

    老鄭指了指活動室門邊的一個旅行包,「下午我兒子就過來接我了,老王當然是去徐朝陽那兒。至于老吳……」

    他沉吟了片刻,一低頭︰「完犢子了,起不來炕了。年前的時候就總吵吵說自己好像不行了,現在看著……哎、好像真夠嗆。」

    听到這,李憲後背上的汗毛都炸了,當即向宿舍跑去。

    鄭唯實嘆了口氣。

    想了想,放下了茶缸子。走到了活動室門前,對著宿舍樓大吼一聲︰「老吳啊!李憲這小子有心,知道你快不行了,趁著你還沒咽氣兒,回來看你最後一眼來啦!」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29
第117章:好萊塢級別

    當李憲進了宿舍,一把推開吳勝利的房門時,就見到了老頭腦袋上蓋著條白毛巾,蓋著大棉被,一臉苦楚的躺在那裡。

    老吳的身體向來不錯,給李憲的印象就像是一團燃燒著,並且隨時可以爆發的炎火。此時,見到老頭臉上的皺紋彷彿深了幾分,他不禁有些鼻酸。

    「吳爺……」

    他輕輕看了一聲,床上的老吳似乎是睡的很深,只皺了皺眉頭,沒有反應。

    「吳爺?」

    李憲揉了揉鼻子,坐到了床邊,輕輕的搖了搖老吳。老頭這才輕輕的睜開了眼睛,見是李憲,渾濁的眼睛裡放出了一絲光彩。

    「回……回來了?」

    「嗯!」李憲使勁兒的點了點頭,「回來了!吳爺,您這是怎麼了?之前還好好的,怎麼我才走了一個多月,就成這樣了啊!」

    「哎……」吳勝利齁嘍著嗓子裡的痰,悲慼歎道:「老了啊……年輕時候攢下的毛病,一塊堆全來了。」

    「沒去醫院看看嘛?」李憲急了,「我帶你去看看!」

    老吳將手從被窩裡抽出來,無力的擺了擺:「沒用了,大夫都說了,就是冬寒引發的舊疾,肝肺都不太好。要是能熬過這一冬沒準能見好,熬不過去……也就完犢子了。他娘的,都說七十三八十四兩道坎兒,老子才幾把六十二……咳咳。」

    看著老頭要往出咯痰,李憲趕緊將他扶到了床邊趴下,捋著後背。

    老吳咳嗽了一會兒,終於緩過了氣兒來。

    「哎呀……」他拉著長調兒,臉色有些潮紅,拉過了李憲的手,「小李子啊,別難受,人老了總有這麼一天。你之前賣棺材的時候不是說了嗎,到什麼階段就想什麼事兒,我這一秋一冬的功夫啊,都想開了。」

    「我那是為了賣棺材忽悠你們的!」李憲心裡不得勁兒,激動道:「你可別瞎想,好好的。咱們挺過了年,馬上就開春兒了!」

    老吳擺了擺手,「不說那個,我心裡有數。就是……就是不甘心吶……」

    看著老吳渾濁的眼睛裡泛起了淚花,李憲鼻子一酸。生老病死雖然之前他看過不少,可是每每經歷,特別是自己熟識的人,他還是受不了。

    「吳爺,你不甘心啥?」當即,他抹了抹紅紅的鼻子,起了身。

    吳勝利哀歎道:「我家你大哥沒得早,我是白髮人送黑髮人,他走的時候剛成家也沒留下個子嗣,這你知道。當初老子在朝鮮的時候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一顆花生米過來倆腿兒一蹬,幾分鐘的功夫。死,老子不怕。可是老子怕的是死的時候身邊什麼人都沒有,連個給老子抗靈幡叫魂的都沒有,老子找不著道兒,去見我兒子和那幫老兄弟啊!嗚嗚嗚……」

    說到這,老人是真傷心了。硬氣了一輩子,眼淚疙瘩辟里啪啦的就掉了下來。

    見到這一幕,李憲狠狠的咬了咬牙,拉住了老吳的胳膊,「吳爺,別哭。我李憲跟你保證,要是真有那麼一天,靈幡我給你扛,保證讓你找著家,找著你家我哥!你之前不是想讓我認你當乾爹嗎?今兒就是今兒了,打今兒起,你就是我乾爹!我就是您兒子!」

    「唉嗨!!」

    李憲剛說完,老吳一個骨碌就從床上跳了起來,一把拉住了李憲,「這他娘可是你自己說的!」

    看著已經完全沒了病態,突然之間龍精虎猛的老吳,李憲懵逼了。

    正在這時,門口幾聲掌聲響起。

    帶著一臉陰笑的鄭唯實拍著巴掌走了進來。

    「小李子,剛才的話我可都聽見了啊。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

    十分鐘後。

    老吳房裡,李憲沉著臉背著手踱來踱去。

    他實在沒想到,一生射鵰最後竟讓雁啄了眼,遭了兩個老頭兒的道兒道兒!

    一想到剛才自己的感情被玩弄,他心裡就一陣火大。

    這哪是干休所?

    簡直是好萊塢啊!

    他伸手一指吳勝利,「剛才那眼淚你是咋擠出來的?」

    吳勝利咧了咧嘴,「不眨眼,眼淚一會兒就下來了。」

    李憲瞪大了眼珠子,「就這樣?你剛才也沒有啊?」

    「那啥,得再自然點兒……眼皮拖點兒底……」

    看了看拿著小板凳做成一排的吳勝利和鄭唯實二老,李憲怒道:「多大歲數的人了你們,啊?加起來一百二十多歲,有沒有點兒正形?聯合起來忽悠我,拿我當二傻子玩兒是吧?」

    吳勝利嘴一癟,可憐巴巴的沒說話。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汽車的喇叭聲和呼喊。

    「爸!爸我們來接您了!」

    鄭唯實起身看了看窗外,訕訕道:「那啥,小子,我閨女過來接我了,就不跟你多說了啊。年後,年後我給你擺酒賠罪,行不?」

    「哼!」李憲心煩意亂的擺了擺手。

    鄭唯實這才看了看自己的老兄弟,「哎、老吳啊,那看來今年又得你自己在所裡過年了。我在活動室給你留了點兒果子花生和瓜子兒,看晚會的時候吃。劉所長那邊兒三十晚上給你送餃子,要是涼了自己熱熱……」

    雖然平時斗的厲害,但是此時鄭唯實可不是虛情假意。看著老吳沒落的神情,他再次歎了口氣,到了走廊。

    屋子裡,就剩下了李憲和老吳。

    聽著鄭唯實的腳步在空空蕩蕩的走廊之中泛出陣陣回音,再看著吳勝利低著頭,看著腳尖兒不說話,李憲使勁兒一晃腦袋。

    「行行行行、認都認了,就這麼著吧!」

    「吳爺,走吧?」

    「嘎哈去啊?」

    「還能幹啥?跟我回家……過年、」

    一聽這話,老吳樂了,騰一聲站了起來:「哎!不過小子,以後可不能叫吳爺或者是老吳了啊。得講規矩,管老子叫乾爹!」

    看著老頭一臉得瑟,李憲使勁兒的閉上了眼睛,一臉的懊惱。

    「哎~呀!」

    ……

    來接鄭唯實的是他的兒閨女鄭秋英,看著約莫四十,家在冰城。據說丈夫是冰城輕工局的領導。

    可能是老鄭在平時的電話裡說過李憲,在李憲把老鄭送上車的時候,她特意跟李憲聊了幾句。

    人很知性,李憲對她印象不錯。

    送走了老鄭,李憲將大包小包和老吳分了拿著,在干休所門前等了沒多大一會兒,就見到了八九林場的那台楓葉客車。

    徐兵三人現在已經跟了自己,徐三小子又弄了兩人經管客車,有了前車之鑒,這兩個人雖然不像老周當司機的時候那麼熱絡,但是總算守規矩。

    客車上人不少,李憲領著老吳在後面尋了座位。在客車於雪道之上顛簸之中,於四個小時後到了林場。

    八九林場之前老吳還真沒來過兩趟,不過這時候林場都那德行,在林業局混了半輩子,老吳的注意力也不在這兒。

    只是叨叨著一會兒見了李友和李道雲得好好喝兩口,又念叨著給李潔李匹李清和李玲玲得包點兒過年錢。這都是小輩兒,第一年來過年可不能失了禮數。

    聽著老頭叨叨個不停,李憲越想越怪異;

    別人過年回家都是往回領媳婦,自己領一老頭,還是被忽悠著認的活爹,你說這他媽氣不氣?

    帶著這種惆悵,一路無話,不大會兒功夫就到了家。

    好久沒回來,家裡也變了樣子。

    院子旁邊已經掉光了葉子的楊樹,每一個枝叉上被掛上了只有年節才有的小彩旗,五顏六色的,雖然看起來亂糟糟,但是卻有種透著鄉土味兒的喜慶。

    老家這邊兒人口成分比較雜,習俗也很亂。有的是小年貼對聯,有的是三十當天貼對聯。不過此時家裡的院大門上,院牆上和倉房兩側都已經貼了手寫的大紅對聯和福字。

    「爺!爸媽!我回來啦!」

    還沒進院子,李憲就喊了一嗓子。

    然而無人應聲。

    見屋裡邊的燈亮著,李憲奇怪的領著老吳進了院。大黃狗見了老吳這個生人,發出一陣狂吠。

    剛剛路過狗窩,李憲就聽到了大屋裡邊傳來了一陣吵嚷。

    他眉頭一擰,快步走了進去。

    進了屋,就看到李玲玲正躲在李道雲的懷裡,滿是淚痕的小臉上似乎有些紅腫和淤青。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7:30
第118章:爸我不想吃狗屎

    李友和鄒妮坐在炕上,見他回來立刻起身,三老驚喜:「二兒回來啦?」

    李憲嗯了一聲,將東西放在了外屋地上,看了看叉腰站在屋裡的一大一小兩人。

    大人李憲認識,是劉會計家的大兒子劉廣勝。小的那個沒啥印象,不過從相貌上看,倒是和劉廣勝有五六分像,應該是他兒子。

    小孩兒和李玲玲差不多大,此時也花著臉,憤恨的看著一旁正佝僂著身子,悶不吭聲的李清。

    劉廣勝見到李憲進來,只冷哼一聲,也沒搭理。伸手一指李清:「李老大,你他媽這麼大個人了,咋還能跟個吃屎的娃一般見識?!孩子瘋起來沒有個輕重,你他娘媳婦都娶倆的人了,也沒個輕重?」

    劉廣勝的手指都快懟到了李清的鼻子上。

    李清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木訥的臉上也顯出了一絲火氣。走到炕沿邊上,一把將李玲玲拎了過來,指著自己閨女脖子上的抓痕和臉上的淤青,磕磕絆絆道:「劉廣勝,這…這也是孩子幹的事兒?這是瘋玩兒?這……這根本就是欺負人!」

    門口,看到李玲玲脖子上冒著血油的抓痕和臉上的淤青,李憲心一抽抽。

    李玲玲雖然現在才四五歲,豆丁大。可是在李憲的記憶裡,這個前堂姐可是佔了很重要的位置。

    李玲玲命苦,從小親媽就跑了。按照之前的歷史,一直在李友和鄒妮身邊長大。雖沒有父母教育,但是特別懂事。

    李憲小的時候都是李玲玲帶著玩兒。那個時候李玲玲雖然才豆蔻般年紀,可是領著四五歲的李憲捉蜻蜓捕蝴蝶,就像是個大人一樣哄著捧著。

    在包括後來李潔的兒子,以及李清和王鳳之後的一子一女幾個兄弟姐妹裡,他和李玲玲的關係是最好的。

    可是李玲玲後來找的對象不怎麼樣,在家裡經常挨打受欺負,過得並不幸福。每每在家裡挨了打,她都往最近的李憲家裡躲。

    那個時候,每每看到堂姐受欺負,李憲都想著等趕明如果有了出息,一定要幫。

    現在時光回溯,自己的身份也隨之變化,看到豆丁大的李玲玲可憐模樣,他是真怒了。

    正在他拳頭緊握的時候,劉廣勝再次指著李清痛斥:「放狗屁!你一個大人再咋說,能跟一個吃屎的娃一般見識?你看看把我們家劉寶給打的!臉都青了!你就說這咋整吧!」

    聽到這話,李清低下了頭。

    大人動手打小孩兒,這件事確實挺磕磣。不過如果不是氣急了,他也不會這麼幹。

    事情還得從下午說起;

    不像是城裡孩子天天在家捲著,林場的孩子野,一般都是放養。現在學校放了假,一群小孩兒天天滿大道上瘋跑。

    快過年了,下午的時候李清正上梯子幫著李友家掛樹花呢,李玲玲就大哭著跑了回來。說自己姑姑和小叔給買的玩具被搶了,還挨了打。李清上前一看自己閨女臉上和脖子上的傷,急了。

    小丫頭眼眶子被打的烏青,眼角里都充了血絲。脖子上,四道血痕子都冒了油,新買的小棉襖上領口一片血漬。

    見著這,當即他就領著自家閨女,找到了在大道上正玩兒著搶來的玩具的劉寶。

    看到李清,這孩子也不怕,蹦著高高罵老李家沒一個好揍,罵李玲玲是野種,罵李家老大是窩囊廢,罵李家老二是饑荒精,罵李家老三是破鞋。

    氣急之下,李清這個老實人也激起了三分血氣,二話不說,上去拎起這小兔崽子就是一頓大耳刮子。

    出了氣,就領著李玲玲回來了。

    然後,劉寶父子就直接找上了門,不依不饒了起來。

    這對父子進屋也就沒多大一會兒的事情。

    李清也知道自己打了小孩兒理虧,可是他嘴笨。面對劉廣勝的咄咄逼人,一肚子氣又不知道怎麼說,只是氣的自己直哆嗦。

    正當他憋的臉通紅,一個字兒都說不出來的時候,炕上的李道雲和站在外屋的李憲,幾乎是同時動了!

    李道雲從炕上閃身下了地,趿拉上棉鞋就往外面走。巧的是,李憲也推開了外門。

    一老一少先後出門之後,不約而同的在院子裡瞅了一圈,最後又不約而同的走到了倉房牆邊堆工具的地方。

    「孫兒,你幹啥?」「爺,你找啥?」

    二人對著彼此同時問到,又同時揮了揮手。

    李憲拿起了個鐵鍬,李道雲抄起了個大簸箕。然後,再一次不約而同的向狗窩走去。

    看到這個架勢,李憲就放心了。看了看鐵鍬大小,又看了看李道雲手裡的傢伙兒,在心裡衡量一下,將鐵鍬扔了。對李道雲一伸手,做了個壯士你請的姿勢:「爺,您來!」

    李道雲也不廢話,拿著半人大小的簸箕,直接彎腰在狗窩邊兒上一戳。

    隨著嘩啦啦一陣噪響,狗屎裝滿了半簸箕。老爺子就那麼趿拉著棉鞋,反身快步回了屋。垮嚓一聲,將簸箕扔到了劉廣勝面前。

    已經凍成了疙瘩的狗屎就像是落盤珍珠一般,嘰裡咕嚕在地上開了花。

    的狗「老劉家的,你不是你家娃不懂事兒,是吃屎的娃嗎?」李道雲將滑到了肩膀上的棉衣扯正,瞪著眼珠子,用劍指一指簸箕裡滿滿屎:「吃!你個奶奶,今天你家小子吃兩口,我們家李清你綁回去往死揍,揍不死老子親自動手!」

    看著自家老太爺橫刀立馬宛若關二爺再世,李憲握緊拳頭狠狠的互相錘了一下。

    爺你太給力了!

    在內心之中為自家擁有這樣的老寶貝驕傲的同時,李憲也不甘落後,大步上前一把將劉廣勝推了個跟頭。

    又將李玲玲拽了過來,指著小丫頭臉和脖子上的傷痕,大喝道:「劉廣勝我你媽!你兒子今天要是不吃,別說我大哥揍他,老子也不怕丟人,替你好好教訓教訓這有人揍沒人教的王八崽子!」

    外屋地,見到眼前一幕,吳勝利「嗨呀」一聲狠狠的拍了拍大腿,樂不可支:「他媽,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老子就知道這門親認的沒錯!」

    ……

    看著地上小土豆一樣的狗屎,再看著如同惡狼般的李家爺孫。「咕嚕……」劉廣勝情不自禁的嚥了口唾沫,看了看自己兒子。

    劉寶已經被父母嘴裡的「老棺材瓢子」和「饑荒精」給嚇懵了,看著地上的狗屎,仰頭咧嘴「哇」一聲嚎了起來;

    「爸我不想吃狗屎!吭吭吭吭吭~~~」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8:23
第119章:都是木材惹的禍

    嚎了半天,劉寶最終也沒敢吃狗屎。

    看著李玲玲哭的上氣不接下氣,李憲也沒管什麼孩子不孩子了。

    不顧李友和鄒妮拽著,他直接把這小兔崽子提了起來,四個大嘴巴扇的劉寶哭都沒了調。

    一旁的劉廣勝心疼,想上前阻攔,卻被吳勝利一腳蹬到了旮旯。眼瞅著自己寶貝兒子被揍得跟今天烀好的豬頭三分像。

    直到李憲將劉寶扔到地上,情知自己人單力薄雙拳難敵四手的劉廣勝才一個骨碌從地上起來,將兒子搶過來抱在懷裡,跑了出去。到了院子外,蹦著高高罵大街;

    「李老二,你他媽給我等著!要能讓你過了年,老子不姓劉!」

    生怕犯了驢的李憲追出來,劉廣勝不敢多罵,抱著徹底被嚇得沒了魂兒的劉寶,撒丫子跑了。

    屋裡。

    見外面沒了聲音,李清才有機會將下午的事兒原原本本磕磕絆絆的學了一遍。

    「要是家裡大人平時不教,我就不信幾歲的孩子能那麼說!」直到事都了了,李清才找到自己的理。

    李友狠狠的嗨了口氣:「這都是什麼事兒啊!哎呀我地媽呀。」

    「嗤。」

    已經拖鞋上炕的李道雲盤腿大坐,拿過火柴點了煙袋鍋,深深抽了一口,將辣鼻子的煙氣猛地吐了自己兒子一臉。

    「別提你媽。你媽要是活著,今天不拿菜刀騸了那驢日的,老子管你叫爹。」

    李憲雖然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太奶,但是也聽後來年邁的李道雲說過。他那太奶是當馬匪的時候在山頭上找的,當初在克山落草為寇時,左手盒子炮右手大柴刀,附近山頭的漢子見了都膽怵。

    當時在綹子裡人送諢號嚴夜叉,比算命先生出身半路落草的李道雲名氣可壯多了。用李道雲的原話說:「要不是你太奶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讓亂軍打死,活到現在還不知道咱老李家門風是個什麼德行。」

    李道雲看了看嗨呀呼氣的李友,又看了看還站在地上木木呆呆的李清,氣不打一處來。

    本著當面教子的規矩,用手裡的煙槍指了指父子二人,「真他娘的是山草驢變螞蚱——一茬不如一茬。我說老大,別他娘的愣著,拿笤帚把狗屎掃了,一會兒都化了。」

    「哎、」李清這才低著頭,去了外屋地。

    老太爺又看了看李憲,心裡稍稍欣慰——可算老李家還有個像自己的根兒。

    這時候,鄒妮才抹著眼淚,道:「這可咋整啊,把人家孩子打那樣,一會兒老劉家還不得找人過來鬧啊?這年可咋過啊?」

    屋裡一片沉默。

    臨到年,遇上這樣的事兒,卻是挺鬧心。

    待李清把狗屎清理了,心煩意亂的李憲才將吳勝利引進了屋裡,介紹道:「爺,爸,媽。這是我新認的乾爹。」

    眾人這才看清李憲身後的人是吳勝利,一家人在干休所呆了一陣子,自然熟悉。聽說李憲認了人當乾爹,馬上將其請到了炕上。

    鄒妮也擦乾了眼淚,小步跑到灶房起火做飯。

    這年頭乾爹不是隨便認的,是大事兒。

    天地君親師,自打人民當家做主之後沒了君,天地之下親最大,一聲爹媽叫出來別管前面帶不帶干都得養老送終。

    按照這個邏輯,一家人自然得拿吳勝利當親人一樣。

    吳勝利上了炕,見來回端著凍果瓜子的鄒妮一臉憂心,大手一揮:「嫂子,這算什麼事兒,他們還能咋地?殺人吶?」

    「哎、就是不殺人,這大過年的找一夥兒人來鬧也夠嗆啊。」鄒妮歎了口氣。當了一輩子的本分人,最怕的就是這樣的事兒。想到這,她不禁拍打了李憲的胳膊,「二兒,平時裡你最仁義,怎麼今天就耍活驢?」

    這話李道雲就不愛聽了,啪一聲把煙袋鍋往炕上一摔,「說誰耍活驢?」

    鄒妮嚇了個哆嗦,她倒沒想著含沙射影的譏諷公公,只是忘了剛才衝在最前邊兒的是自家爹。

    李憲擺了擺手,說了幾句渾合話,將炕上列位的火氣都理了理。不過鄒妮說的,倒是提醒了他。

    這時,去李憲家幫著王鳳蒸乾糧的李潔和李匹回來了。

    見李憲回來,二人一臉驚喜:「二哥,我們還以為你得年前能到家……哎?這咋了?」

    見家裡氣氛不對,李匹立刻問到。

    李憲走上前去,摸了摸貌似長高了那麼一丟丟的李憲的腦袋,「老四,你腿快,幫二哥跑個腿兒。去把你清河大哥幾個叫來,然後去一趟檢查站,使他們那的電話,打我以前那個bp機號。徐兵要是回電話,就讓他們到咱家來,要是不回就那麼地。」

    「行!」得了李憲的令,李匹二話沒說,轉身就撒丫跑了。

    李匹走後,聽到自己沒在家的一下午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的事兒,李潔的眼圈紅了。

    她才回來沒兩天,本來這段時間在紙廠裡過的充實,已經把和高明的事兒淡忘了一些,可是聽到連個小孩子都罵自己是破鞋,她還是受不了。

    「我怎麼破鞋了?我跟誰破鞋了我!」她又委屈又憋屈。

    李憲剛才已經把目前自家在林場裡的處境大致理了一下。

    恐怕是因為李潔和高明的事兒,以及當初跟劉會計家因為買房子起的衝突,再加上自己負債的消息,讓李家在林場的地位和名聲一落千丈。

    不然,憑借夏天自家起新房時候的態勢,絕對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情況。

    心裡這麼想,他就當著家人的面說了。

    可是李道雲卻一擺手;

    「扯淡。你說的這些肯定有關係。可要因為那些,頂多就是一些人背地裡嚼嚼舌頭。

    那老劉家都不是第一次踩呼咱家了,之前老三去林業局,廣播員的工資還欠著兩個月呢,到現在沒給。之前我去領的時候,劉會計說老三這是屬於無故曠工,都給扣沒了。

    後來他家二兒子冬季丈地的時候,把你大哥家的地多丈出來一畝多。知為點兒啥?還不因為是你倒騰木材?」

    「木材?」聽到李道雲的話,李憲愣了:「我倒我的木材,跟他們有啥關係?」

    「嗯!沒關係,沒關係這麼找茬兒?林場裡冬天啥事兒不是因為木材惹出來的?

    你尋思尋思,採伐期林場的配額就那麼多,每年冬天都差不多的量,合計股那邊兒也不咋查,劉會計靠著大帳多做點兒配額出來,頂你爹兩年工資了。

    現在你拿著局裡的批條子,十車十車的往外倒,合計股那邊兒就得一個禮拜一查,劉會計的賬咋做?這一冬天沒摟住錢,不跟咱家挖了他家祖墳似的?」

    嘖!

    李憲拍了拍腦袋。

    通透了!

    這就能說得通為啥劉家這麼針對自己家了,多人錢財如殺人父母。自己現在想當時是直接將人全家活埋了啊!

    不過事情發展到這兒,李憲無論怎麼也都不能往後退了。

    徐朝陽的那些批條多了不說,這一個月的功夫,至少給李憲賺了十萬塊錢。事實上,年前那筆農信十五萬的貸款能在廠裡給原料公司結賬,給職工發全額工資之後還上,指的就是這批倒騰木材的錢。

    沒了這個,李憲還真就得抓瞎。

    再一想雖然李友說的平靜,可是自己不在家這段時間自家遭了多少的踩呼,他心裡憋著口氣。

    對家裡人,哪怕是知道王鳳人品,李憲想著的是「算了吧算了吧,能和李清好好過日子,把一個家支起來比什麼都強。」

    但是外人欺負,他不能接受。

    雖然沒說什麼,但是心裡已經暗暗計較著,這事兒不算完。

    正這麼想著,門外傳來了一陣呼喝。

    「誰他媽打人了?有沒有王法?」

    話音未落,屋門被猛的拉開,隨著屋裡熱氣和屋外冷氣交匯騰起的白霧,幾個穿著綠色森保制服大衣,一身酒氣的漢子進了屋。

    看了看斜倚在外屋地門口的李憲,那人從腰後面拿出了一幅手銬。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8:34
第120章:對聯

    採伐期,為了防止偷獵偷伐,森保的人都是駐紮在林場裡的。雖然不主抓治安,但是因為冬季的林場來往人員成分複雜,卻也擁有治安執法權。

    只不過一般的民事糾紛,他們是不管的。

    此時,見對方一進門就拿出了手銬,李憲眉頭一皺。他立刻就明白了,怕是劉廣勝吃了虧,回家找了他老子。

    劉會計官不大,但是在林場的一畝三分地裡說話還算好使。特別是會計管著招待所和林場食堂的賬目,白條啥的都得通過他入賬。

    有這個權利,常駐林場的局公職人員一般和他關係處的都不錯。

    想必,這些森保科的人,就是劉會計找來的。

    森保的人可是黑的緊,不論是冬季抓著偷伐偷獵的,木材檢尺造假的,還是秋天違法燒荒的,沒經過審批私自闊地的,那都是往死了整。

    一般林場的人,不管平時多厲害多惡,見到這一身綠大衣,那都得懼怕上七分。

    可是此時此地,面對對方明晃晃的手銬,李憲絲毫沒感覺到有什麼危機感,反而沒憋住,笑了出來。

    「剛是不是你打的人?給我嚴肅點兒!還有一個呢?是誰?自己站出來。」為首的那人見李憲笑的異乎尋常的開心,大喝了一聲。

    見對方要上前抓自己的胳膊,李憲一個大步,走到了屋裡。

    炕上,吳勝利掐著把瓜子,正端詳著衝進門的那些人。

    見李憲躲進了屋裡,幾個人魚貫而入,當即就圍了上來準備強拿。沒成想,幾個森保員剛剛碰到李憲,一把瓜子劈頭蓋臉的就砸了過來。

    「哎?!」領頭的那人急眼了,伸手往炕上一指:「抗法是不?是不是抗法?!」

    「抗你奶奶個腿兒!」回答他的,是一聲臭罵。

    原本那人沒注意看炕上,可這一聲熟悉的怒罵,卻將他嚇得渾身一個哆嗦!

    「吳吳吳吳吳……吳……」

    ……

    幾分鐘之後,剛才還虎狼一般的森保科八九林場執法組,已經在炕沿邊兒上立正站成了一排。

    「孟慶偉,你他娘的出息了啊。」

    炕上,吳勝利盤腿打坐,端著一把瓜子,一面嗑一面把瓜子皮子扔在剛才領頭的那人身上。

    「收人家錢了,過來給人家平事兒來啦?」

    執法組長孟慶偉一個立正,「報告老科長,沒有!」

    回應他的是一把揚到臉上的瓜子皮子,「喝人家酒了?」

    壯實得跟熊瞎子一樣的孟慶偉極其難堪的笑了,一彎腰,像做錯了事的孩子:「昂……」

    吳勝利哼哼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李憲:「知道這是誰嗎?」

    孟慶偉搖了搖頭。

    「這是要給我養老送終的乾兒子!孟慶偉,用不用我請你喝點兒酒,求你高抬貴手,給我兒子通融通融?」

    「咦!」孟慶偉連連擺手,「老科長,你還是削我一頓吧!別拿小話磕磣我。我心裡沒底……」

    「滾!」吳勝利一指門口,「誰讓你來的你回去找誰,他讓你把我兒子咋地,你就把他咋地!明話告訴你,老子得在這呆到年後,我就看你這事兒咋辦了。」

    「是!」

    孟慶偉一個立正,對身邊幾個同樣臊眉耷眼的組員一揮手,跟吳勝利拜了早年,說過年再來探望之後就撒丫子跑了。

    看著一群人出了院子,李憲咧嘴一笑,湊到了吳勝利身邊:「乾爹!」

    吳勝利第一次聽李憲這麼叫,一愣,接著就感動的稀里嘩啦:「哎!小子,我就說你認我這個乾爹不白認吧?嘿,咋樣?這就用上了!」

    李憲把腦袋點的跟小雞啄米似的:「嗯吶!比小狗有用多了!」

    duang!

    李友直接給了他後腦勺一巴掌,「你咋這麼跟你乾爹說話呢!」

    見李憲被一巴掌拍到了炕上,吳勝利心疼了,「大哥,你咋能這麼打我乾兒子?!」

    「哎......」

    一旁,李道雲吐了口煙氣。

    ......

    劉會計家。

    一家人正在給被打成豬頭,嚇得回到家之後一句話都不說的劉寶又是叫魂,又是燒據紅馬。

    據紅馬是東北農村特有的東西,其實就是一道先生給寫的符,誰家有小孩兒受了驚嚇,就拿著據紅馬在頭上晃三圈燒了。

    有時候好事有時候不好使,隨緣的很,可是一般家裡有孩子的都會找先生寫一疊備著。

    劉會計在林場權勢大,周圍鄰居聽說獨苗劉寶吃了老李家的虧,都過來探望。

    有數落老李家不是人揍對孩子下手的,有七嘴八舌的幫著出主意用各種土方給孩子招魂的,大過年,家裡面熱鬧極了。

    在周圍七大姑八大姨一片吵嚷之中,劉廣勝狠狠的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對默不作聲的劉會計道;

    「爸,孩子今天就放你這,一會兒等老孟他們把李憲帶回招待所我過去一趟!王八操的,今天要不把他腦瓜卵子打冒泡,這事兒沒完!」

    「別瞎整,李老二現在不知道是啥路數。能整那麼多批條子,沒準是跟局裡哪個領導搭上了。」劉會計心裡也窩著火,可是還保持著清醒:「你別動手,老老孟他們收拾一頓得了。」

    看著自己一向活潑好動的兒子呆呆傻傻的樣子,劉廣勝心疼的都抽抽了。想起剛才自己吃了那麼大的虧,一股邪火壓在心裡憋得格外難受。

    「怕他?!外面有人能咋地?除非他家不想在林場呆了!」

    就在他這麼說的時候,屋門被人一下子拽開。孟慶偉沉著臉走了進來。

    「老孟!李老二拿回來啦?」見到孟慶偉進屋,劉廣勝心裡一喜,立刻上前問到。

    孟慶偉面無表情,搖了搖頭。

    「!你還沒去吶?」劉廣勝急了。

    正在他想催促之時,就見到孟慶偉拿出了副手銬,在他的驚異之中,扣在了他的手上。然後沒有廢話,在滿屋子驚到了下巴的人的目光中,將完全混亂了的劉廣勝拉出了屋子。

    半晌,劉會計老婆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哇了一聲哭了:「老劉!這是咋回事兒啊!」

    一旁,面色鐵青的劉會計在原地晃蕩了兩下,噗通一聲,扎到了地上——一股急火,氣背過去了。

    劉家,更熱鬧了。

    ……

    李匹跑了一大圈,沒找著王清河幾個兄弟,去檢查站打了徐兵的bp機也沒等著回電,也就回了家。

    鄒妮做好了飯菜,又燙了點兒燒酒,一家人晚上終於吃上了消停飯。

    次日一大早,李憲早早起來。等他洗漱完畢之後,就見到吳勝利已經嫻熟到不行的湊到了李道雲跟前——就像之前在干休所時候那樣。

    老吳明顯對李道雲感興趣極了,聊著以前李道雲落草為寇的那些事兒。在家裡,李道雲總神神叨叨的,也沒有個說話的人,吳勝利一來,他到也挺開心。

    見到這倆活寶也不嫌冷,蹲在院子裡玩兒的不錯,李憲哭笑不得。

    昨天回來就遇到了事兒,他都沒來得及仔細的把家裡看看。

    狗窩裡的大黃狗還認識他,見夏天時候經常給自己扔骨頭的主子回來了,伸著大舌頭哈吃哈吃亂轉,把脖子上的鐵鏈子扯的一陣嘩啦亂響。

    狗窩旁邊的豬圈就慘了點兒,原本兩頭大肥豬因為過年的關係,已經光榮了一頭。只剩耳朵上帶著黑圈的一隻,孤零零的在豬圈裡暗自神傷。

    昨天晚上吃了豬頭肉的李憲看著心裡怪不是滋味兒的。

    他走到了豬圈前面,對那頭大肥豬吹了聲口哨,歎道:「你也不容易啊,大過年了還沒了伴兒。不過也別著急,過完年我還得請王清河和徐兵他們吃飯,到時候再送你下去,啊。」

    也不知道是大肥豬聽懂了還是怎麼的,直接發出一聲哀嚎,驚恐的瞪圓了小眼睛,倒騰著四條小短腿,蹭蹭蹭就蹭到了豬圈的角落裡,看著一臉淫笑的李憲瑟瑟發抖。

    李憲噗嗤一笑,看到水泥打的豬圈上空空蕩蕩,指了指大肥豬:「你等著啊,過年了,我也給你家裝飾裝飾。」

    說著,他反身回了屋,拿了毛筆墨水,將紅紙裁好,筆走龍蛇寫了副對聯。

    然後在廚房端了今早鄒妮剛打好的疙瘩湯,直接將對聯呼在了豬圈上。

    見李憲往豬圈上貼對聯,李道雲和吳勝利呵呵笑個不停。

    「不是說年後那豬就宰嗎?到時候豬圈都空了,你費那功夫幹啥?」吳勝利抻著脖子問到。

    李憲一笑,沒應他。

    一旁,李道雲看了對聯的內容,嗯了一聲:「人逢盛世豪情無限;豬拱華門歲歲有餘。字一般,好寓意。孫兒,你再多動動手,填個橫批吧。」

    「橫批寫啥啊爺?」將上下聯貼好,李憲笑嘻嘻問到。

    李道雲稍微一琢磨:「就福氣滿門吧。」

    「得勒!」李憲依言,寫了橫批貼在了豬圈上方。

    豬圈喜慶了,狗窩倒是顯得冷清。他直接又裁了紙,大筆連揮,給狗窩寫了一幅;「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旺旺旺旺。」

    這一下,全家就沒有一處不喜慶的地方了。

    看著再沒有地方貼對聯的院子,李憲突然想到了什麼。

    雖然昨晚上平安過去了,可跟劉會計的事兒,還得好好說說。

    想著,他回屋又寫了副對聯。什麼旁的東西也沒帶,將對聯往胳膊底下一夾,叫上了睡眼惺忪還沒刷牙的李匹,出了院子。

    「孫兒,你嘎哈去啊?」李道雲見自己的倆孫子出了門,端著大煙槍起身問到。

    「我給劉會計家拜年去!」

    門外,李憲大聲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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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