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3703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6
第131章:我爸下手也太狠了

    回到林業局之後,李憲先是跟吳勝利去了趟干休所。這才正月十六,很多老頭都還沒回來。干休所裡清冷的很,可是有了乾兒子過了個團圓年,吳勝利已經是心滿意足。

    面對李憲要陪自己兩天的要求,老頭一揮手讓該幹嘛去幹嘛去。隔三差五閒著沒事兒,回來看看自己就行。

    見李憲不放心,老頭直接學了怎麼操作錄像機,嘿嘿笑著說自己先把《雪山飛狐》看完,等老鄭他們回來就給他們劇透,氣死這幫老不死的。

    見老頭的精神狀態不錯,李憲也就放了心,在許久都沒住的宿舍裡湊合了一宿,次日一大早就到了新浪紙業。

    新浪紙廠過完了正月十五,職工們就上班了。

    但是目前廠子裡比較亂,原有的設備都已經被拆卸裝車發走,而從北林紙廠運過來的打漿設備正在安裝,這些都是技術員和技術工的活兒,普通職工只能跟在屁股後面幹點兒搬來運去的雜活。

    為了使車間裡新建的漿池水泥快點兒干,不知道是誰出主意放了好多鐵皮桶改造的爐筒子,雖然接了鐵皮通風管。雖然把整個車間烤的像是夏天,可是數量過多的爐筒子搞的車間裡烏煙瘴氣,熏得人腦袋都疼。

    李憲回到廠子,就見到一片熱火朝天。

    找過徐德全,讓其千萬千萬注意安全,別整出一氧化碳中毒的事故,他才看了看目前的進度。

    看樣子漿池再過個兩三天就能建成。

    法子是土了點兒,可是不得不說挺管用。

    「廠長,這邊馬上就能完事兒了。碎木廠是不是該趕趕進度了?」

    身為目前新浪紙廠的副廠長,徐德全自打年後就一直在看著進度,帶著工人打漿池。天天在用土法烘乾的車間裡呆著,這傢伙此時的造型相當的別緻。

    為了避免一氧化碳中毒,這傢伙將一條看不出本色的白毛巾弄濕了,驕傲那麼繫在了鼻子上。許是嫌棄單層的毛巾不夠厚,他把繫了疙瘩的那頭放在了自己鼻子下面。

    那造型,就跟《那年那兔那些事兒》裡的腳盆雞一樣。

    李憲雖然看著好笑,但是心裡也挺感動。大過年的還這麼拼,這人也是確實不錯。

    將徐德全拽出了車間,到了門口透氣的功夫,李憲讓他在打漿組的職工裡選五六個人手,然後又叫過了張大功,研究了一下派去八九林場擔任碎木廠骨幹的問題。

    作為廠子裡重要的配套環境,碎木廠完全指著李友肯定是不行的。

    人手的問題好解決,現在新浪這邊兒不負責生產成紙,只是打漿的話雖然工作量減不下來,但是人手就用不了那麼多了。

    而且新浪不出紙,銷售股和採購股都能抽出人手來。

    正在三人研究著排誰去合適的時候,李潔紅著眼圈小跑到了車間。見到李憲正在和張徐二人商量事兒,她先是叫了聲二哥,然後便站在了遠處不吭氣兒了。

    李憲一看就明白這是出事了,讓張徐二人自行決定之後,便走到了李潔面前。

    「老三,咋了?」

    李潔癟了癟嘴,「二哥……咱爸剛才來電話,說……說和高大義打起來了……」

    「啊?!」

    聽到這勁爆的消息,李憲驚呆了。

    李友啊!

    那可是李友同志啊!

    印象之中,李友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從來也沒跟外人起過衝突,更沒有打架鬥毆的犯罪前科啊!

    怎麼可能和高大義打到一起去呢?

    「咱爸咋樣?電話裡說沒說傷著沒呀?」

    李潔抹了抹眼淚,「爺說咱爸沒傷著,可是把高大義給撓了,高大義已經來山下告狀了,說是要去局裡舉報咱家私自辦廠,還說要找人抓爸呢……」

    把高大義撓了……

    撓了……

    哎~~~~~~呀!

    李憲狠狠的抹了把臉,無語凝噎。

    一旁,李潔哭哭啼啼的說了事情的原委;在高明去李友那裡應聘之後,高大義就找上了門。許是李家目前在場子裡的聲勢搶了他場長的風頭,又許是自己兒子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反正是帶著氣來的。

    自然也就沒說好聽的。

    不僅如此,還撕了李家大門口的招工啟事。

    李友不幹了,覺得自己剛剛樹立起來的廠長威信受到了挑戰。於是自然而然的理論和謾罵就演變成了全武行。高大義被熟悉地形的李友推進了排水溝的泔水冰上滑倒,然後騎身上給撓了。

    不過好在當時人多,二人迅速就被人拉開。沒演變出什麼大事故。只不過這下子,兩家徹底結了仇。

    高大義揚言要把狀告到林業局,而且這不是氣話,說完之後直接就開著拖拉機下了山。

    這都是早上發生的事兒,算算時間,人也應該到了。

    聽了事情的全部進程,李憲心中稍定。人沒事就好,他也就稍稍放了心。

    看著哭哭啼啼的李潔,他揮了揮手,給自家老三擦乾了眼淚:「爸沒吃著虧,你哭個什麼勁啊?」

    「我就是想,高明……嗚……」

    看著李潔哭天抹淚的,李憲搖了搖頭,「老三,看一人不能看一刻一時一事,得看長遠。高明這次做了這樣忤逆爹媽的事兒,我挺意外。但是這件事情,至少現在不能說明什麼問題,聽二哥的,等等看,行嗎?」

    李潔點了點頭,擦乾了眼淚「嗯,二哥我聽你的。」

    李憲跟她揮了揮手,讓他回財務去之後,想了想便叫過了幫著弄打漿機的周勇。

    聽說自己以後不用在車間,而是專職給李憲開車,周勇樂的臉如菊花。連連拍著胸脯保證,這活兒自己一定幹好。

    二人去幹休所取了車,便直奔林業局而去。

    ……

    與此同時,林業局局辦公樓外,一台藍色的時風三輪車已經突突突的停在了那裡。

    車還沒停穩,用一條白毛巾捂著臉怕受風的高大義就氣呼呼的進了辦公樓。

    經常來局裡開會,地形都熟。跟傳達室打了招呼說有工作匯報,直接就來到了三樓的局長辦。

    徐朝陽已經上班好幾天了,倒不是他覺悟高,在過年期間不下火線。而是之前李憲在瓷磚廠和紙廠之內推行的改制,讓森工方面起了興趣。年前時候他就得到了總局的通知,說是年後會有考察組和其他林業局的領導過來考察學習。

    這可是又長臉,操作好了又能漲政績的事兒。現在十四大的市場經濟改革計劃已經掀開,很明顯邦業林業局已經走在了前頭。

    徐朝陽不想放過這個機會。

    所以打年初八開始,他就將商業局給動員了起來,開始準備材料,組織迎接。

    正在他看著王芷葉提交上來的關於紙廠和瓷磚廠這兩個月來的經營情況報告時,辦公室房門被敲響。

    「進。」

    徐朝陽心情不錯,高聲應了一聲。

    「局長!這場長我沒法當了!」

    門剛開了一半兒,帶著無限悲憤的呼聲就傳來進來。

    徐朝陽眉頭一皺,看向了來人。

    只見高大義手裡端著條利米比亞國旗一樣白底上面染著紅條條的毛巾,臉上四道大血淋子,還在冒著油。

    「老高,這是怎麼了?」

    徐朝陽趕緊起身上前查看,看到那露肉的血痕,嘖道:「大過年的,家裡鬧不愉快了?」

    高大義嗨呀一聲,苦著臉把毛巾往茶几上一拍,「我家老娘們要是敢跟我動手,我扒了她的皮!」

    「那是咋了?」徐朝陽觀摩完了,直起了身子,「剛才說場長沒法干了,怎麼個沒法干?說清楚。」

    高大義又嗨了口氣,將林場裡有個人家橫行鄉里,利用森保科扣了劉會計家兒子,然後又未經林場審批私自辦廠,破壞林場風氣,嚴重影響採伐期任務進度,以及自己上門理論遭到蠻橫不講理的苗圃職工李友的毒打等一系列的事情說了一遍。

    「李友?」

    徐朝陽只覺得這個名字熟悉,自己好像在哪兒聽過。可是一時間卻又實在想不起來,腦子裡對不上號。

    可是林場裡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把一個場長逼成這樣,而且這家人還能調用森保科的關係在場子裡橫行霸道,那還了得?

    得治!

    徐朝陽冷哼一聲,「這樣的人家慣著他幹啥?老高啊,你先回去,回頭我給森保科打個電話問問怎麼回事兒。這樣,你現在就去局派出所,找趙芳山,讓他派人過去把打人的人控制住,把人帶到局裡來,回頭再追究責任。一個苗圃職工,還反了天了!」

    安排完了,徐朝陽才將掐著腰的手放下,拿起暖壺給高大義倒了杯水。

    拿水壺的時候,他看到了案頭的兩份報告。忽而想到點事情,「對了,我記得李憲也是你們場子的吧?那小子過年回去了嗎?」

    正在這時,徐朝陽的辦公室門再次被敲響。

    沒注意到高大義瞪圓了的眼睛,徐朝陽沉聲讓了聲進。

    然後,一個年輕人就開門大步進來了。

    說了兩句拜年話,來人才注意到了坐在沙發上的高大義。

    將高大義的臉仔細的端詳了一番,笑了。

    「唉呀媽呀,我爸下手也太狠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9
第132章:演技不行

    看到李憲臉上尷尬而不失幸災樂禍的笑容,再聽到剛那句話,徐朝陽哪裡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此時他也終於想起來了,李友這名字不就是之前去幹休所探望王林和時聽到的嘛。

    對上號了。

    可也尷尬了。

    他看了看李憲,又看了看高大義,沉聲問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憲搖了搖頭,睨著高大義,將事情簡要的說了一遍。聽完李憲的描述,徐朝陽長吁了口氣。雖然李憲沒有提及關於原木大帳的事情,但是對各林場情況瞭若指掌的徐朝陽又哪能不明白這裡面的門門道道。

    他一揮手,制止住了李憲,轉而問到了碎木廠的事情,「碎木廠是什麼情況?」

    聽到李憲將自己現在已經和北林那邊成立了紙業股份公司,將新浪木漿規模擴大,需要一個碎木廠配套之後,徐朝陽大為讚賞。對於李憲想將新浪改成木漿生產基地這件事,徐朝陽也覺得不錯。

    木漿是紙張生產中最重要的一環,雖然看起來不出成紙,新浪紙業的規模變小了。可是背靠林業局這個木材產地,木漿基地如果經營好了,那絕對是根基型企業。

    想到馬上就要下來的考察組,徐朝陽覺得這件事情屆時值得提一提。

    想到這裡,他揮了揮手,「碎木廠這件事情你就不用惦心了,局裡提你安排。對了,過幾天如果有沒什麼事情的話你別遠走,下周可能森工方面要下來人,你跟我一起接待一下。」

    聽到徐朝陽這麼說,李憲心裡踏實了。

    可一旁的高大義心裡可不得勁,「局長,那我這……」

    「老高啊,不是我說你。林場裡辦企業,帶動場子裡的就業和林木副產業發展,這件事情應該支持。你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這多被動?你先回去吧。」

    「嗨呀!」

    看著面無表情的徐朝陽,高大義強忍著憋屈,瞪了一眼李憲後起身離去。

    想到李憲和徐朝陽的關係貌似不淺,以及徐朝陽剛才一番話中表現出來的立場,場長幹不下去了這句話,他沒敢再說。

    ……

    高大義走後,徐朝陽又詳細的和李憲談了一下關於新浪紙業未來規劃的一些問題,臨了不輕不重的提點李憲要注意維持和場領導的關係之後,才結束了談話。

    有了局裡的支持,碎木廠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碎木廠其實本身的技術含量不大,使用的設備主要就是木屑粉碎機和雙進料粉碎機,將木材打成20毫米網孔的雪片,再加以烘乾就算完事。並不需要什麼特意去搭建廠房,只要有個能進的了設備的房子,再加上一塊平整的,可以用以晾曬的場地就成。

    考慮到這些條件,局裡直接將已經廢棄的八九林場中學學校和操場劃撥了出來。在採購了設備之後,李憲立刻安排人手直接過去,不到一個禮拜的功夫,碎木廠就算建成了。

    這期間,森工總局的調查組到達了邦業林業局,對瓷磚廠和新浪紙廠的改制和目前的效益,特別是新浪紙業的效益,以及解決了職工收入穩定帶動殘疾人就業的現狀領導們評價很高、

    而回到了林場的高大義徹底消停了下去。只是將高明按在了家裡,到底死活沒讓他到碎木廠上班。

    雖然百般看不上李家整的這個碎木廠,可是能擋住自己兒子,卻擋不住場裡其他人的熱情。

    碎木廠建立,招了七十多人生產是一點。而用於打雪片的根材和斷木需要收購,這又是一點。

    一個建立在廢棄學校裡的廠子誕生,平白讓林場多了條來錢道兒,儘管場長不樂呵,可是群眾們是擁護的。

    與之相應的,李友在林場裡的地位水漲船高。但是早早得了李憲千叮嚀萬囑咐,倒也沒有太過張揚。

    都說屁股決定腦袋,當了廠長手底下管著一大票員工,老頭的覺悟也所有提升。在最近與李憲通的幾次電話之中,面對李憲所說廠子裡的事情盡量讓骨幹們去解決,不要什麼事都親力親為的叮囑,竟然文縐縐的賣弄起了「知止有定,自重則威」的說辭。

    也不知道是李道雲教的還是從哪兒聽來的。

    到了正月廿七,碎木廠已經開始出料。而完成了改造的新浪紙業,也終於完了李憲年前制定的日產紙漿二十噸的生產目標。

    這一段時間,協調北林廠和新浪廠的生產切換,遙控指揮碎木廠建立,以及陪著徐朝陽接待森工調查組領導,讓李憲忙成了陀螺。

    特別是作陪調查組,李憲算是見識到了。甭管是總局的領導還是各個林業局的一把手,個頂個的能喝。

    在這一個多星期裡,他就沒有一天是清醒的。酒量從白酒一兩杯到四五倍,啤酒從一口悶到對瓶吹,蹭蹭的往上漲。

    直到將人送走,李憲才徹底的清淨了下來。

    大門前,在原本的牌子旁邊又多了個「新北紙業紙漿生產基地」的新浪紙業辦公樓,李憲長長的吁了口氣。

    辦企業真的好累好累,好想不努力,往炕上一躺就有人往自己身上扔鈔票。

    想到之前林場裡那些自己被富婆包養的無厘頭傳言,他苦笑著搖了搖頭。真有那好事兒,或許應該試試?

    正這麼想著的時候,走到了二樓的李憲便見到了一個小小的身影。

    嗯,不想被包了。

    剛剛萌生的沒出息萌芽,被那頭高高束起如石間瀑布一般的馬尾瞬間淹死。

    這一段時間蘇婭也忙活壞了,整個廠子都在搞大動作,車間改造造的廠內到處都一片狼藉,她負責的辦公樓每天踩的跟水泥廠一樣。

    李憲看了看手錶,見時間已經是早上十點多,不禁有些意外。

    「喂。」對著已經注意到自己走過來的蘇婭打了招呼,他疑惑道:「今天怎麼還沒回家?你媽不用照顧了?」

    這段時間雖然經常在廠裡呆著,可是事情太多,蘇婭也在車間忙活,李憲還一直都還沒單獨和她說過話。

    蘇婭莞爾一笑,做了一個面癱臉,然後伸出剪刀手來回翻轉了一下。

    那表情,竟然做出了蘇輝八成的神韻。

    「蘇輝在家,二月二去林場?」

    見李憲完美的領悟了自己的意思,蘇婭笑著點了點頭。想了想,又將右手放在了胸前,再伸出大拇指,勾了兩下。

    這就太專業了,手語李憲可不懂。

    見李憲一臉木然,蘇婭拍了拍自己的兜,拿出了一個皺巴巴的小本和鉛筆頭,不大會兒,一張紙條就交到了李憲的手裡。

    「過年的那些東西謝謝你,可是我和蘇輝已經很麻煩你了,我不能白要。」

    李憲這才明白了,那手語是謝謝的意思,「不白要就以身相許吧。」

    他一揮手。

    蘇婭的臉虎了下來,很明顯對於這樣的玩笑很不適應。李憲哂然一笑,覺得這個時候的姑娘真有意思。

    相比於後來兩個人聊著聊著就能去賓館開房的的奔放,這調調真是……

    嘖、

    受不了,心裡癢癢的。

    想了想新浪這邊的事情完結,自己就得去北林,估計又得有陣子看不到這丫頭,便道:「我明天得走了,好久不能回來。你可別想我。」

    回應他的是一截粉嫩的舌頭和鬼臉,看著那不斷在臉上劃拉的食指,李憲嘿嘿一笑:「我這人臉皮厚,不怕羞的。對了,蘇輝回來和你說了麼?」

    見蘇婭臉上一紅,卻還做出一副迷茫的樣子,李憲一樂。

    心說這演技不行啊。

    不趕老吳。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10
第133章:撿漏

    李憲發現自己面對蘇婭其實是有劣勢的。

    因為如果她不想跟自己交流的時候,只需要板著臉,不比劃的那麼有靈性,自己就完全不知道她表達的是啥。

    偏偏,人家還沒有不理你。

    看著蘇婭「顧左右而言他」,李憲就知道是沒法交流了。眼瞅著這丫頭往後蹭了兩部,一擰身下樓跑去了車間,他只得回到辦公室裡取了些北林那面要用到的文件,然後上車和周勇一起奔赴北林。

    北林這面現在是一套班子,兩幅招牌。從外面看著沒有什麼變化,但是經過改制,職工們拿到了股份,明確了產權之後,廠子裡的情況已經大有不同。

    雖然這一段時間廠子裡因為紙漿環節的變動也折騰的不行,但是年前積攢下來的訂單緊湊的很,職工們初五就上了班恢復了生產。

    現在,因為制漿環節被分理了出去,整個廠子變成了單純的成紙生產環節,效率相較之前相比又提高了不少。眼看著,年前積攢下來的訂單就能趕出來了。

    之前因為剛剛經歷了產權變更,為了維持穩定,李憲不想動職工層面的事情。但是現在一切都穩定了下來,生產線那面因為拋出了紙漿環節而變得更加單一明確,一些職工的問題也就暴露了出來。

    過多的無效工位,以及過於複雜的人事體系,正在抬高成本拉低公司的利潤。

    針對這個情況,到了公司之後李憲就召開了一次會議,將這個問題提了出來。針對車間內的工位問題,部分不作事或者是已經因為年齡因素不適合繼續在車間工作的職工,老廠類似宣傳股,統計股等和目前公司銷售部財會部等功能重疊的架構,李憲打算加以梳理。

    而梳理原則,就是該下去的下去,該退休的退休。

    這種改動,若是讓在一個月以前,那絕對是職工們忍不了的事情。可是在這個時候提出來,卻得到了會議上大部分人的同意。

    第一個跳出來,就是趙棟樑。

    「其實這個問題,在年前的時候就已經有職工跟我反映了。一樣的拿著股份,憑啥有的人不干或者少干?大傢伙兒都想讓公司好,那一些影響了目前公司效率的人就必須得下去。在這件事上,我們不能怕得罪人!」

    見趙棟樑率先發言,李憲心中好笑。

    現在看公司有盈利能力了,已經開始有人動起了心思,想著如何將自己的分紅盡量擴大化,將一些阻礙了公司進步的障礙一腳踢開。

    貪婪使然。

    但不是壞事。

    他不怕這個,作為最大的股東,他怕的是所有的職工繼續想以前一樣鐵板一塊。

    現在見趙棟樑主動提了出來,李憲直接大手一揮,將這個光榮而艱巨的任務交給了這個新上任的生產經理。

    在回北林的路上,他已經有了一個大概齊的想法。

    這一次梳理的首要目標是混事兒而且屢次警告沒有改變的。為了維護公司利益,必須堅決予以辭退。

    次要目標,則是年紀過大馬上就要到退休年齡,且有子女在廠的。

    一個是必須解決的,一個最容易解決的。

    必須解決的必須,在於給職工們明確不好好幹就滾蛋的理念。而容易解決的容易,在於畢竟目前職工們手裡都有股份,而且子女在廠,就算提前退休也不過重影響家庭生活。

    還算是人性化的梳理方案,得到了眾人的支持。

    將這件事情安排下去,李憲就心安了。中午下了班,便讓周勇開車,帶著自己去找房子。

    這一段時間在北林他都是住在旅店裡面,先不說費用怎麼樣,光是那每天早上起來都得去公共衛生間排隊,在別人拉耙的時候自己刷牙,自己拉耙的時候別人漱口,李憲就已經完全受不了了。

    這完全沒有那種解決人類基本需求時那種不被打擾的快感。

    而且自己現在高低一個固定資產百萬級別的大人物,拉耙的時候時不時的從隔壁坑伸過來一隻手或者乾脆探過來一張臉,借衛生紙或者是要煙借火的,這像話嗎?

    老子是幹大事兒的人行嗎!

    這樣的環境讓老子一點自尊心都沒有好不好?

    北林的地方還是太小,雖然在大城市商品房已經開始開發了,但是在北林這種窮鄉僻壤還是個稀罕事情。

    城區之內還亂的很,很多以前的老房子,筒子樓以及福利房商品房陳雜在一起,其中夾雜著一些外牆刷漆以表示和大多純白色福利房不同的商品樓。

    而在這花裡胡哨的地形之中,一些甚至可以追溯到民國時期的房子,還仍然存在。只不過以前住這樣房子的人大多在浩劫之中隕落,房子也被用於政府部門辦公之用了。

    經過多方打聽,走了兩處新房,李憲都不是很滿意。

    這年頭筒子樓已經開始淘汰,現在大多數的房子都是各單位的福利房,也就是單元房。而商品房也是按照這個模板來的,雖然設施相對獨立,有了衛生間和廚房臥室一個整體的的形式,但是大多數的面積極為狹小。

    五六十平方米,大約就是標準。

    價格倒是便宜的不行,在北林這種甚至談不上是四線的城市之中,一平米只有五百多塊。

    可是考慮到北林市未來的發展前景,這房子就算委屈著買了,以後也沒有多大的升值空間,李憲不打算動手。

    倒是周勇,看著這樣有衛生間有浴室的房子一雙眼睛閃閃發亮。

    「大哥,這都不行,你還想住皇宮啊!要是在這有套房子,找個城裡姑娘結婚……嘖嘖,那該多得兒。」

    聽著周勇這種沒出息的想法,李憲表示不屑。

    就在二人漫無目的的開車在城北遊蕩,前往下一個商品樓,走進一個胡同的時候,前方一群喧鬧的人群,堵住了去路。

    見前方吵吵嚷嚷的,李憲在後座上拍了拍狂按喇叭的周勇肩膀,「停車,看看怎麼回事兒。」

    剛剛降下車窗,李憲就聽到人群之中,一個男人的聲音大吼了一句:「你這人咋這麼隔路呢!不就摔壞你一個破杯嗎?你這東西我都買了不就完了嗎?」

    「你……你……我那杯是成對的啊!那都是我爸十幾年前埋在井下邊存下來的東西,你就算壓價,也不能這麼禍害呀!」

    聽到這話,李憲眉頭一皺。他立刻開門下了,竄進了人群中去。

    只見一個破平房之前,一個身形有些佝僂,帶著眼睛的中年男人,正看著地上已經碎成了兩半兒的茶杯心疼的直跺腳。

    而在他身前,一個穿著貂皮大衣,帶著這時候還非常罕見的美式八角帽的男人,則看著他手裡的另一隻杯子。

    「別跟我扯那麼多沒用的,一對杯你要一千,現在就剩下這一隻了,還給你一千,賣還是不賣!剎楞的,給個痛快話!」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10
第134章:宅子  

     見到眼前的兩個人,李憲一陣恍惚。

    這世界上的事情,當真就是這麼奇妙。

    有的時候一個人從小在你跟前晃悠,但是後來長大後可能再沒有關聯,但有的人哪怕只是偶爾見過,仍然會在某個你絕對意想不到,過乾脆平淡無奇的瞬間和地點,出現在茫茫人海中一塊礁石之上。吸引你全部的眼球。

    中山靖王劉勝之後,晉朝太尉劉坤,管這個叫因緣際會。

    佛家更乾脆一些,稱之為「緣」。

    面前的這兩個人,李憲都認識。

    這二人,都曾經在北林和邦業的地界掀起過一陣街頭巷尾的大新聞。只不過,一個讓人無限羨慕一個則讓人唏噓不已。

    那帶著眼鏡,手裡拿著茶杯,心疼的臉都扭曲了的中年人名叫那谷。

    這個名字很怪,因為那姓本來就很怪,它就不是個真正意義上漢姓。如果追蹤溯源,這個那可不是丹陽郡望那的nuo。而是葉赫那拉的na。

    嗯,就是那英的那個那。

    而李憲之所以知道這位,源於他初中時候驚動了整個邦業縣山城的一樁入室搶劫殺人案。

    那谷的祖上是清末駐龍江將軍程德全的妻弟,本身就是旗人貴胄,再加上得了程德全的勢,當時也是本地望族。

    不同於京城的八旗子弟,清朝被推翻之後那谷祖上在這一帶沒遭受到什麼影響。反而是因為遠離風波中心,再算上後來的滿洲國關係將門旺延續了下來。

    但是這樣的人家,在建國後必然不會過得太好。那谷的爹媽雖然都沒挺過那場浩劫,但是卻留下了老物件。

    九十年代家裡窮的冬天燒不起碳的那谷,曾經在邦業和北林一帶賣過家裡的老物件度日,當時還在家鄉一帶掀起過一股文物熱。當時人們都傳說那谷家裡的地窖裡古董成堆,就是捨不得買。

    就是這些傳聞,引來了一些社會青年的覬覦,在某個初春夜裡翻牆入室,掀開了家裡的地窖,在發現除了已經發了芽的土豆子別無他物之後,再三逼問古董下落未果之後要了那谷的命。

    這件事情曾在邦業轟動一時,直到後來事情消停了下去,那谷的老街坊才道出了真相——哪幾把有多少古董,

都在破四舊的時候砸了。留下來為數不多的幾個,也早都被難以繼日的那谷給賤賣光了。

    而那個身穿貂皮大衣帶著八角帽的,則更為傳奇。

    這位高三山,一度是邦業首富。

    沒錯,首富。而且是靠著撿破爛成為首富的首富。

    李憲高中的時候看過余華的《兄弟》,在裡面李光頭的身上看到了這位邦業首富的影子。

    經過浩劫,大躍進,而且靠著當時人們的愚昧,那個時候的破爛可以說是千奇百怪。勺子鐵鍬床架糾纏在一起練成的大鐵疙瘩,裝大醬的明清瓷碗瓷壇,都算破爛。

    就靠著這,高三山著實發了一筆。甚至在事業有成之後專門做起了文物生意。後來成為邦業地區第一批移居海外的富豪。

    李憲高中的時候這貨從美國回來時,當地政府領導出面迎接,後來還給地方捐助了一個高三山休閒廣場。

    因為都是自己初中時候的記憶,現在看到這二人,李憲恍惚之中又回到初中時代。

    可身邊比自己初中時代更要破敗和落後的街景提醒著他,自己,現在正站在93年的老街之上。

    這種感覺很怪異。

    看著二人的紛爭,熄火下車的周勇嘿嘿一笑,「特麼臭流氓。」

    李憲這才回身,「什麼流氓?」

    「那穿貂皮的那個唄。」周勇指了指高三山,「以前我家在農村的時候,總有人串戶專門收這種舊貨。一般都給破碟子破碗價,不過遇到賣家懂行情,成對兒的東西給你摔碎一個,一堆裡邊撿不值錢的摔,然後往下壓價。要是人家再不賣,掉頭就走。可是東西讓他禍害了,就只能平價給他。嘿嘿……這些賴招只有地痞才會使,咱他娘都想不到。」

    聽到周勇的解釋,李憲心中暗歎。

    果然這年頭,只有像自己這麼機智而且不要臉的人才能富起來。

    不出周勇所說,高三山在壓價未果之後,調頭就想走。見到人要跑,他身後的那谷急了:「哎!你別蹽啊!東西打碎了你得賠!」

    李憲看著迎面走來的高三山咧嘴一笑,轉過了身去。

    在心中稍稍思量,他搶先一步,高聲喊道:「他不要我要了!」

    這一嗓子,讓周圍看熱鬧的人將目光都投了過來。高三山也是一愣,將李憲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他身後的切諾基。

    「小老弟兒,你這這麼整不道義呀。」

    李憲微微一笑,分開人群走到了那破平房之前,「你剛不是說不要了麼?」

    說著,他將地上的茶杯碎片撿了起來,雖然不懂文物,可是看到上面的紋裂和落款,很明顯跟瓷杯廠出的那種大眾貨不一樣。

    嗯,他對古董的見識也就到這個地步了。

    不過雖然不懂,可是知道那谷那段現在還沒有發生的歷史,他相信這個東西不會是假貨。不然,老鳥高三山也不至於這麼下力氣。

    見到李憲沒拿自己手裡的茶杯,而是將地上的碎片撿起來仔細的端詳,那谷不禁對他點了點頭。

    又看了看高三山,對李憲道:「這杯……一對一千。你要是能出這價,我賣你不賣他。」

    李憲點了點頭,「要了,不過這人多,進屋說。」

    那谷臉上一喜,得意的看了眼高三山,「咋地?你不稀罕有的是人稀罕!」

    見他得瑟的模樣,李憲心裡歎了口氣。

    買賣古董本來就是件私密事兒,你老哥不知道藏著掖著鬧得滿大街的人都過來圍觀,現在自己明顯幫著壓事兒,居然還不知道低調……

    就這性格,後來讓人給攮死也特麼是活該。

    性格決定命運,說的果然有道理。

    讓周勇在外等著,李憲便跟那谷進了屋。

    想著今天買房,李憲特意多準備了些錢,從兜裡摸出十張李憲遞了過去。接了錢,那谷對著窗外一張一張的仔細看了,才喜不自勝的揣進兜,在裡屋拿了舊報紙將那完好的杯子層層包了起來。然後,指了指李憲手裡的碎片,道:「這個……還用包嗎?」

    李憲笑著搖了搖頭,碎成五六片,看樣子是沒什麼修復的價值了。

    「這樣的東西,你家還有嗎?」就在那谷準備送客的時候,李憲問到。

    聽到他問話,那谷歎了口氣。

    「那還有啊,最後一對了。」

    啊?

    李憲的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兩下。

    他本想著結交一下,把沒出手的古董一股腦吃下來,可是聽到自己手裡的就是僅存的碩果,他不禁有些失望,「你家祖上留下來那麼多全沒了?」

    那谷眉頭一皺,「你咋知道這些老物件是我祖上傳下來的?」

    李憲自知失言,微微咳嗽了一聲掩飾尷尬,「那啥,我家邦業的。」

    隨便扯了個謊,倒是把不合理給掩蓋了過去。

    那谷一聽說他是邦業人,來了興致:「嗨呀!我說的呢,你邦業人你應該知道啊,我們家老宅都讓革委會給佔了,當時好東西基本上都禍害完了。就這些茶杯茶碗的小件,還是我爹當初用油氈紙藏我們家老宅枯井底下留下來的。這些年告狀把宅子告了回來,才他娘的翻出來。」

    嗯?

    說到宅子,李憲一愣。

    那宅子……還真是個好地方!

    古色古香的清式建築群,大大小小二十多間屋子,門廊牌坊氣派非常,院子裡假山花園相映成趣。雖然一度成為革委會和地委的辦公用地,但是後來在那谷死後,政府出資重新修繕了一下,成為了邦業這個國家級貧困縣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城市名片。

    之所以知道,是因為自己大舅家的小燒鋪子就在附近,寒暑假的時候經常去玩兒。

    可當時李憲還小,只顧著和住在附近的女同學早戀,在假山後面牽手手親嘴嘴來著。但是現在想想,真是貧窮限制了自己的想像力,早時候的有錢人過的,那特麼才叫日子。

    就連日後什麼樓房別墅,跟那一比不論從面積上和逼格上,都差了一大截。

    「那你那宅子……賣麼?」

    李憲強忍著激動,平淡的問到。

    那谷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我賣你要?」

    「那得看多少錢了。」李憲留了個心眼。

    「嗯……那啥,你要是想要的話……」那谷想了想,伸出了五個手指「五萬!五萬我就賣!」

    聽到這個價,李憲一拍手,拎起了那報紙包著的茶杯,「走!去看看!」

    二話不說,他就拉著那谷上了車,讓周勇開車直奔邦業。

    北林和邦業離的不遠,現在冬天道路不好,如果不走客車繞遠的省道,UU看書www.uukanshu.com 開車走小路要一個小時左右。夏天的時候,也就三十多分鐘。

    再往後推幾年,為了救濟邦業北林市重修了路,兩地之前也就二十多分鐘的車程。

    但是不管怎麼整,邦業國家級貧困縣的帽子始終沒摘下去。

    一路上,面對李憲問的房子狀況,那谷嗯嗯啊啊的說到了地方再說。

    等到了地方,他才知道這貨為啥開出了五萬塊錢的要價。

    在他的印象之中,關於這座晚清老宅的記憶還是初中時的。可是眼前景象,卻是大不相同。

    看著雖然建築整體還算完好,可是脫瓦缺璋,窗戶框子脫落,宅子裡滿是積雪,許是很久都沒人經管,院子裡堆滿了雜物和垃圾的宅子,令他驚呆了。

    畫風,不一樣啊!

    五萬塊錢倒是便宜透了,可是要修繕到記憶中的畫風,怕是沒有個二三十萬,下不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24
第135章:求人難,人情薄,江湖險

    見李憲表情凝固,那谷遊說了起來。趟著院子裡的積雪帶著李憲將宅子的各個部分走了一遍,一面講著這裡面沒有破落時的風采,一面活像個後世的房產經紀人一樣鼓動著李憲下手。

    看得出來,這貨是真缺錢。

    走了半圈,李憲對這座宅子的情況大致有了瞭解。裡面的硬件保存的相對還算完好,只是因為之前用作了政府辦公用地,所以各個房間的陳列都已經被搬得空空如也,而且整體的門窗瓦楞大門牌樓都有相當程度的破損需要修繕。

    具體花多少錢能做成後來看到的那個樣子,可真不好說。

    所以面對那谷的鼓動,他不以為意。

    見李憲調頭就要往外走,那谷急了:「小兄弟,四萬!四萬就賣!」

    李憲心說這不是多少錢買的問題,五萬塊錢貴麼?放在現在似乎是筆大錢,可是這麼一座蘊含著歷史滄桑的老宅子,五萬塊錢算是便宜了。至少現在這個程度,收拾收拾還能住人。

    可是自己差的是這宅子的五萬塊錢嗎?

    自己差的是特麼買下來之後裝修的幾十萬啊!

    見李憲還要走,那谷一咬牙一跺腳,「小兄弟,別走,今天我豁出去了,你看看這兩間倉房再說!」

    李憲止住了腳步,回身看了看那谷。

    見其臉上的似乎是揮刀自宮般的表情,不禁疑惑;怎麼著?還有存貨?

    那谷將那一大串的鑰匙拿了出來,在上面找了半天,捏出了兩個老舊的黃銅鑰匙。帶著李憲,就來到了宅子一側的兩間倉房門前。

    不同於其他房間門前大雪封門景象,這兩處倉房之前明顯是有人之前來過,而且打掃了的。

    門上的鎖頭,是李憲從來沒見過的老式銅鎖,上面刻著精美的鴛鴦雕花,雖然古銅斑駁,可那鎖上的線條,卻將鴛鴦神態勾勒的相當傳神成趣。

    用兩把鑰匙合作著,將那倉房門打開,門沿上的灰塵撲朔著抖落下來。待灰塵散淨,李憲才看清了裡面的內容。

    放眼望去,只見滿滿一倉房太師椅,鳳床,古董架等老件傢俱。雖然上面蒙塵看不出質地,可是那雕花鏤空,卻依然讓李憲眼花繚亂。

    橫在倉房正中間的,就是一張鳳床。或許已經不能用床來形容了,床高三米有餘,光是佔地面積就得十幾平方;裡面妝台,似乎是供丫鬟休息侍寢的小隔間,放置馬桶夜壺的小間以及連體木質屏風,繁複無比。

    整張床看起來活像是個小戶型的公寓。

    看李憲的目光定住了,那谷指著那床道:「這床是我奶奶的陪嫁,十幾個木匠打了一年,然後沉入水底三年封木之後又打漆面坐蠟。現在可看不到了。小兄弟,這兩倉房的家什,我原本想著單出手的。這麼地,你給我十……」見李憲收了目光抬腿要走,他馬上改口道:「八萬!八萬這些東西我都給你帶著!」

    李憲想了半天,看了看面帶希冀的那谷,「賣了房子,你有什麼打算?」

    聽到這個問題,那谷一愣。

    「哎、自從被禍害了之後,家裡也沒什麼人了。我和我媳婦現都在縣小當老師,一個月賺的還養活不了家。要是你這買賣成了,我尋思去浦東那邊看看。爺爺輩老人兒現在還不知道在不在了,要是有在的,沒準也能有個出路。家這邊實在是活不下去。」

    李憲點了點頭。

    「行,八萬。你把手續準備好了,就到北林新北紙業公司找我,到時候給交錢。」

    看著那谷滿臉驚喜,李憲暗自感歎;

    拿錢走吧,但願你能走吧。

    就像你說的,不走......在這你活不下去。

    ……

    周勇不是很理解,怎麼出來買帶衛生間的房子,買著買著就買了個破落院兒。一道上,他都在和李憲叨咕,這樣的宅子整下來不便宜,還不如買幾個樓房打通了算逑。

    李憲算的賬跟他不一樣。

    先不說宅子修繕好了夠局勢,就說那些老式的家什,留到十幾年後都是一比不小的財富。

    而且順便能救人一命,也算是積了德了。此前他不信什麼命啊運啊的,可家裡那老神棍,多多少少還是讓他沾染了一些。

    更不要說,按照原有的歷史軌跡,姥爺和大舅一家應該快從海林搬到附近去了吧?

    今年夏天?

    還是春天?

    之前李憲總聽李匹他媳婦說自己年輕時候怎麼貌美如花,後來瞎了眼吃了豬油蒙了心,跟了長相完全不行,甚至耽誤了下一代,而且身高都沒有近視度數高的李匹。

    不過看過家裡老照片,他對這種說辭嚴重懷疑。從影像資料上來看,李匹雖然確實不咋地,不過貌美如花卻似乎也不是事實。

    嗯,到時候看看吧。

    現在還是十五歲小姑娘的……母上大人!

    ……

    回到北林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李憲沒有回公司,而是直接去了上午看的一套簡裝過的商品房,直接交了錢。

    這就更讓周勇不解了——明明已經定了那套宅子,咋還買房呢?

    你不是沒看中嗎?

    面對這樣的疑問,李憲只能淡淡解釋道;「樓房湊合住著,宅子傳家。」

    面對這樣的闊氣,周勇驚呆了。

    貧窮,全面的限制了他的想像力。

    接下來的幾天,李憲將收拾新家的工作完全交給了周勇。讓他開車尋找裝修,購置傢俱電器等物件。

    完全將其變成了自己的生活秘書,對此,周勇倒是樂得不行。這年頭,給領導當司機的那都是不是一般炮子。

    而且天天開著整個北林唯一一台切諾基滿大道的溜躂,花錢,支使人幹活兒。這工作……試問誰不愛干?

    李憲將事情推了出去,自己則是將精力放在了公司上。衛生紙業務現在因為省台廣告大有起色,不僅是在龍江地區小有名氣,更有吉遼兩地的人過來談代理的問題。

    但是自己報以強烈期望的餐巾紙業務,目前卻還沒有展開。這一段時間,已經升為新北公司業務經理的陳樹林一隻在負責這件事情,在二月二之後派出了一組人專門負責此事,一方面主動聯繫現有的代理商,一方面親自去冰城的各大酒店做試推銷。

    但是情況不大好。

    這種成本比衛生紙要貴的東西,明顯還不能被飯店接受。他們認為這個東西沒有多大實際意義,看著倒好看,可畢竟不能吃。

    為了這事兒,李憲也挺上火。

    現在擺在自己面前的矛盾,在於一切已經在市場上走開能被大多數人接受的領域,因為自身實力的問題他進入不了。而一切還沒有興起,在未來大放異彩的東西,需要自己去將浪潮掀高。

    聽起來很簡單,但是做起來不知道有多難。

    就比如現在,明明新浪特優已經憑借市場表現取得了代理商的認同,但是自己親自打電話,求爺爺告奶奶的請代理商們代理新浪餐巾紙這款同宗產品餐巾紙,卻也屢屢造拒。

    登天難,求人更難,黃連苦,貧窮更苦。春冰薄,人情更薄。江潮險,人心更險。知其難,甘其苦,耐其薄,可以度險處世矣。

    放下電話,喝了口茶水潤了潤發緊的嗓子,李憲沒來由的想起了之前在《故事會》上看到的,這麼一句不知道何方神聖的至理名言。

    就在他感歎求人難,人情薄的時候,陳樹林闖進了他的辦公室。

    「廠長,輝煌也在電視上打廣告賣細密衛生紙了!」

    李憲一愣,隨即苦笑。

    得,江湖也險。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25
第136章:何陽的點子

    輝煌紙業涉足細密衛生紙李憲並不意外。

    新浪特優衛生紙之所以能取得成功,是建立在了這個時代人們對衛生紙的使用意識不足的基礎上,推出了不同於市面上其他粗製衛生紙的優質產品。

    打的,就是一個觀念差別。

    但是其實在衛生紙的技術上面,其實沒有什麼含量。衛生紙就是這麼個東西,想要白,多加漂白劑螢光劑。想要細,多加木漿棉漿。雖然這其中的比例有道道兒,但是原理就是這麼簡單。

    其他的廠家想要做,李憲攔不住。在他原本的料想之中,就算是沒有輝煌,也會有其他的紙廠跟進。

    畢竟利潤大不是?

    要不是考慮到這一點,他也不會急著去開發餐巾紙。畢竟就想周小波之前威脅自己時候所說的,從目前公司的產品結構上來說,只有新浪特優一款產品,如有風吹草動,那麼面對的就是整體歇菜的節奏。

    只不過他沒有想到的是,輝煌紙廠的動作這麼快。

    年前周小波剛剛在產權變更前拿這個說過事兒,這才一個月的功夫,輝煌就已經研發出了產品,並且直接效仿新北來了波廣告轟炸。這個效率,不得不說實在是太高了。

    通過陳樹林的講述,李憲得知在龍江台的晚間時段,對方已經打出了名為輝煌特細衛生紙的廣告。不過市面上現在還沒有看到成紙銷售——至少北林這邊還沒有。

    根據這個情況,李憲推測對方是想現將產品知名度打出來,第二步,就應該是利用輝煌現有的渠道來大興上市了。

    雖然現在新北的渠道商網絡已經遍佈了整個龍江省,但是畢竟新北成立的時間還短,在底蘊上,不能和做了近十年衛生紙而且背靠馬勝利集團的輝煌相提並論。

    「廠長,現在有跟在咱後面吃屁的了,咋整?」陳樹林覺得挺氣憤,按照他的想法,特有衛生紙在龍江地區內的風潮是自家廠子掀起來的,所以自然而然的,任何的同質產品出現,都是在搶自家廠子碗裡的飯。

    李憲擺了擺手,說了句老陳別慌。

    想了想,他覺得目前渠道商那邊還是最重要的一個點。新北目前的銷售網絡剛剛建立起來,這部分必須穩住,容不得出半點差池。

    「這樣,你先讓市場處密切關注輝煌和市場的動向。盡量拿到對方的成紙樣品和渠道商報價和市場售價。然後,你親自跟渠道商們溝通一下。」

    「咋溝通?廠長,要說我咱就降價!趁他還沒出,先從價格上面壓他一頭!」

    你咋那麼剛呢?

    看著陳樹林一臉義憤填庸,一幅要整死誰的模樣,李憲瞪了他一眼。

    這都沒搞明白市場啥樣呢,就直接打價格戰自亂陣腳。咋地?嫌市場不夠亂是不?

    「降價絕對不行!」他立刻否決了陳樹林的建議。

    目前新浪特優仍然是市面上唯一的優質衛生紙,所以談代理商的時候政策卡的很死,收了代理費,只是保證了代理商的區域經銷權。沒有在提貨價格上給予任何的優惠。

    念及此處,李憲心裡有了計較。

    「老陳,這樣。你一會兒去產品處,讓他們馬上制定六卷一提的小包裝產品方案。名字……就叫新浪特優精品裝吧。

    然後讓市場部那裡聯繫各地的代理商,告訴他們現在咱們廠擴大了產能,準備做一個大型的促銷活動。

    現在訂貨的話,一批一萬提特優可以贈送兩千提的精品裝。然後你制定一個促銷方案,讓他們參考執行。

    記住,這個活動一定要打的響亮,不論如何,在短期之內將市面上的新浪特優存量給我推到最大!」

    陳樹林反應了一下,點了點頭:「這個辦法好。不管怎麼樣,先把市場穩住。讓代理商那邊做做活動,先把市場充滿!」

    李憲點了點頭,「嗯,這件事情就交給你了。」

    「嗯吶!」陳樹林點了點頭,馬上意識到李憲這話不對:「那廠長你幹啥啊?」

    「我?」

    李憲抬了抬頭,「一顆紅心兩手準備,你負責穩住公司目前的市場份額。我負責……去給公司去加份保險。」

    ……

    李憲指的保險,自然就是餐巾紙。

    之前,沒有輝煌的因素,這個產品可以徐徐圖之,一步一步讓其在市場上走起來。但是現在輝煌那邊磨刀霍霍,新浪特優的市場未來不甚明確,為了保證公司不抓瞎,必須要打開第二條道路。

    要知道,在年後進行的生產部分調整之後,雖然整個公司的生產效率上去了,但是由原來的兩個生產部分變成了一條線,增強了企業的競爭力的同時,也喪失掉了部分抗風險能力。

    所以把餐巾紙這部分做起來,就算是將來特優衛生紙的市場有動盪,也不至於讓整個公司傷筋動骨。

    兩條腿走路嘛。

    打定了主意,這邊在陳樹林經手執行他定下的防禦方案之後,李憲便立刻動身,買了前往哈爾濱的火車票。

    想著公司目前正處於競爭之前的狀態,怕自己出門在外聯繫不上,李憲終於不再猶豫,花了一萬九千多塊錢,買了個拿在手裡都嫌累得慌的大哥大。

    直到交了錢,將大哥大拿在了手裡,李憲都覺得自己特虧得慌。

    再過兩三年,比這小n倍的手機就會普及,到時候這種東西……真是墊桌子都嫌不穩的貨色。

    不過現實的無奈就是,明明不太喜歡,但是你還必須得用,得要,得忍受。就像相親,公交車以及痔瘡栓,再以及明知道馬上就要淘汰,但是還不得不買的大哥大一樣。

    沒辦法,這就是生活。

    帶著對那一百零九張人民幣的殘念,李憲登上了同樣是生活的綠皮火車,獨身一人前往了哈爾濱。

    到了哈爾濱之後,他直接去了位於透籠附近的哈爾濱地區代理商那裡。

    作為第一家代理了新浪特優的渠道商,當公司推出餐巾紙時,這裡是同意代理了的。可是從年前到現在,和平均每天十二噸的出貨量相比,一包五毛錢的餐巾紙卻冷的可以。

    將近一個月的時間,不過售出了一千五百多包。

    根據代理商方面的反映,之所以賣不動,主要是因為衛生紙面對的是整個哈爾濱地區的日雜商店,批發部和小賣部食雜店。而面巾紙,則需要推銷員挨個飯店的跑。

    雖然單論利潤,餐巾紙單位價格是比衛生紙大,但是考慮到飯店的用量,以及零散且不成系統的市場點,以及目前各個飯店對餐巾紙的認可程度,這門生意並不好做。

    瞭解到這些,李憲不禁陷入到了沉思。

    真正需要產品的一方不認可,而需要利潤的一方認為不值當。

    這……就尷尬了。

    肯定是哪裡出現了問題。

    一直到從代理商那出來,李憲都處於一種混沌的狀態。他意識到了問題的存在,卻抓不住那個關鍵的點。

    這個東西抓不住,餐巾紙這個產品,肯定是起不來。

    左右想不到辦法,李憲站在人來人往的透籠街前甩了甩腦袋。

    正在這時,手裡的大哥大響了。

    在周圍人一片羨艷之中,他接了起來——電話是徐茂和打來的,李憲在來時的列車上已經給他打了電話。

    得知李憲現在整處於迷惘之中,徐茂和在那邊幸災樂禍:「還有你老弟整不明白的事兒?哈哈,這不存在啊,我還以為你叮噹貓呢。」

    你特麼還挺有童趣。

    在心裡默默吐槽了一句,電話那邊就讓過去,說是已經安排好了住處和飯局,讓他過去聚一聚,順便商量一下機床的事情。

    李憲確實惦記著那批車床,放下電話之後,想著王鐵成獨自在冰城過的年,便在偷龍旁邊買了些煙酒,算是遲到的新年禮物。

    隨手攔了個出租車告知了徐茂和說的飯店,那絮絮叨叨看起來極善談的司機大哥便開足了馬力,向中央大街而去。

    出租車還是那種三輪蹦蹦,後面的減震都是弓條的,在並不平坦的大街上行駛,墊的後面的李憲一蹦一蹦,司機大哥絮絮叨叨也讓他格外心煩。

    無聊之中,他看到了座位旁邊的一本小書。

    拿起一看,居然不是小黃書,他不禁失望。

    那是一本在這個時代,經常可以在火車站和各大商業地區見到的小印刷本。看著紙張質量,盜版無疑。

    已經皺巴起來的黃色的牛皮紙封面上,用拙劣的印刷技術,印著《何陽的點子》五個大字的書名。

    這個貨呀、

    李憲忍不住笑了。

    小書不厚,裡面用近似天真的想法,列舉出了幾種「創意產品案例」;類似什麼讓人早上起來就知道是星期幾的,刻著星期的筷子。不讓喝酒的人看到裡面剩多少酒的魔術酒瓶。

    嗯,第二十三頁是「避孕泡泡糖」。

    沒有任何技術方面的指引,完全就是天馬行空且不切實際的臆想。

    用後世的眼光看來拙劣無比,但是不得不否認的是,在這個時代,這樣的書籍是破天荒性質的。

    在這個產品積壓和嚴重缺乏創意成為整個社會商業困擾的時代,這種另闢蹊徑的小主意小辦法,的確是另一種方式的啟迪,讓人們用除去成本和找關係門路之外的方法搞活自己的生意。

    而更不得不否認的是,何陽的確是一個聰明人。

    最知名的莫過於金華火腿。

    這家擁有近八百年歷史的地方特產,在幾年之前找不到銷路,整個金華的火腿行業都一片愁雲慘淡。後來有人找到了何陽,他給出了一個問題——為什麼不把金華火腿開發成罐頭產品?

    於是,就這一句話,何陽拿到了十萬的酬勞。金華火腿那一年創造了3000多萬的盈利。

    可是這人出名之後就飄了,如果說在之前,他只是一個腦子靈活,可以站在外行角度來引導內行的一個精靈鬼,那麼成名之後這人完全變成了大忽悠。

    為了證明自己的聰明才智,繼續靠賣電子賺錢,這貨先是出了個不知所謂的點子書——就是李憲手裡的這本。

    然後,又對媒體公然宣稱自己成年之後經過「京城權威醫院」鑒定,智商僅差兩分就滿分——比愛因斯坦都牛逼。

    上帝想要誰滅亡,就讓誰先瘋狂。

    這句話在何陽的身上得到了完美驗證。

    99年,檸夏酸妞飲品一紙訴狀,將這個已經不是百試百靈的點子大王送上法庭,指控他以「幫酸妞上央視廣告」為名,詐騙100萬元。

    一個月後,何陽以欺詐罪被判入獄12年。

    就是這麼一人。

    看著手裡的小書,想到何陽的經歷,李憲搖了搖頭,將那本根本沒有實際操作可能性的點子書放到了一旁。

    車廂內透過的冷風,將那劣質的書頁翻動。

    上面一行行模糊的小字,彷彿是一個個混沌到一起的,載著小小野心的精靈,在李憲的眼前晃來晃去。

    李憲移開了眼睛。

    想了想,拍了拍前面司機師傅的肩膀,「師傅,麻煩問一下,咱們冰城哪兒有廣告公司?」

    司機師傅嘿了一聲,「往前兩道街,好幾家吶!」

    「哦、」李憲點了點頭,「那麻煩你,直接去那兒吧。」

    「啊?不去飯店啦?」

    「嗯,先辦正事兒吧。」李憲點了點頭,將那本《何陽的點子》拿了起來,放到了自己裝著餐巾紙樣品的公文包裡。

    打這兒起,他有點兒感激何陽了。

    不管怎麼說,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通過這本毫無誠意只有譁眾取寵的書裡,他受到了啟迪。

    他不禁想到後來吳曉波先生在《激盪三十年》裡,對於這個攪動了90年代商業思維的年輕人的評價;

    「何陽的出名,讓每一個對商業行為沒有惡感的人都感受到了知識就是金錢,思維的轉變就是財富的開始,從這一點上說,他激勵了一代年輕人投身到了商業活動中去。如不以成敗論英雄,何陽可以說是對中華經濟產生了正面影響的。」

    吳先生說得對。

    李憲心裡這麼想著。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26
第137章:隨她去

    廣告公司現在還是個稀罕物,通過出租車司機大哥李憲瞭解到目前整個冰城也沒有多少家。這兩趟街上的幾家,基本上承包了冰城廣告界的半壁江山。

    而到了地方,見到第一家名為「傳揚廣告公司」的牌匾,進去看了看業務展示板之後,李憲也有點兒不確定自己的想法能不能行的通了。

    所謂的廣告公司,承接的業務竟然主要是傳單印刷及發貼。

    而一進門,那小小屋子裡面一排辦公隔間裡,桌子上放的竟然都是那種大街小巷上隨處可見的「神醫」「包小姐」廣告。

    相比於後來的小廣告,內容更加誇張——號稱包治百病,一副藥回春續命的神醫,工作地點竟然在景陽街的某胡同裡面。

    而且在廣告的質地上面,也粗劣的不行。就是一張薄薄的,類似小孩子作業本一樣大小的白紙,用黑色字體印刷而成。

    絲毫沒有排版,藝術字體等稍微提升美觀的修飾。

    看到公司業務板上第三條寫著「加稠漿糊」,李憲搖頭一笑——簡直就是街頭小廣告界中的活化石。

    屋裡也冷清的可以,晌午時分,自己登堂入室竟然沒見到人迎接。

    「喂、有人嗎?」

    將手裡那張號稱包治百病的神醫廣告放下,他高聲喊了一句。

    然後,便聽到店舖樓上嘩啦啦一陣水響。

    「來了來了!辦啥業務?」

    不大會兒功夫,一個燙著方便面頭,身上穿著肥大的,暫且說是職業裝的女人,一面提著褲子一面從樓梯上快步跑了下來。

    女人約莫三十多歲,畫著濃妝。下樓的一剎那,李憲看到那沒來得及提起的棉褲之下半截屁股一閃而過。

    挺白。

    到了李憲面前,那女人的褲子也提好了。

    她打量了一下李憲,當看到那黑色的公文皮包和他手裡的大哥大時,臉上的笑容熱切了起來:「老闆,請問你辦啥業務?」

    問著過於濃郁的香水味,李憲皺了皺鼻子,微笑著從兜裡掏出名片遞了過去,道:「你好,我是新北紙業有限公司的。來這不是辦業務,而是想跟你談一下我公司產品的事情。」

    「產品?」聽到李憲不辦業務,女人的臉上有點兒疑惑,「啥產品啊?」她這才將水淋淋的手在褲子上揩了一把,接過了李憲的名片,見到上面「總經理」的名頭,不禁再一次將李憲打量了一番。

    李憲從包裡拿出了一沓餐巾紙遞到了她的手裡。

    「就這?」女人的表情有點兒懵,「這玩應算啥業務?這能幹啥啊?」她打開了那包衛生紙,見到紙張細密厚實,上面還帶著些壓印的花紋,裡外看了看:「擦屁股啊大兄弟?」

    面對對方毫不掩飾的譏諷,李憲笑了笑,告知了這是一款用於飯店供客人就餐之中使用的紙巾。

    那女人反應了一會兒,將紙抽出兩張,把還沒有全干的手擦了擦,然後對李憲揮了揮:「大兄弟,你這個玩應兒我這做不了。你也看見了,我這旮是做廣告的,而且……」

    「把飯店的廣告印在餐巾紙上,這個主意怎麼樣?」

    就在女人回身去收拾那些散落在桌子上的小廣告時,李憲說了一句。

    「扯王八犢子……」女人雖然嘴上說著拒詞,但是往回走的腳步卻慢了下來。

    「我可以提供給你們十張或五張一小包的純白色的紙板和無印刷的包裝,你們公司可以將飯店的廣告,特色,地址等信息印刷在外包上。」

    女人的步子停下來了,她回頭看了看李憲,「這玩應……能這麼做?」

    李憲露出整齊的白牙,「只要你們能自己排版,有印刷機。」

    「能行?」

    「我之前派人走訪過,光是冰城市市內大大小小的飯店和規模較大的餐館,一共就有兩千多家。現在這個東西,我敢保證,全國都沒有人在做。你說這個東西能不能行?小白紙包的話,供貨價七分,大包兩毛二。你們對外多少價格我不管。」

    李憲將女人剛剛甩到了地上的名片撿了起來,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上面有我電話,如果需要的話,打電話。這包樣品送你了。」

    說完,李憲也不再糾纏,直接轉身出了店門。

    當他出了門之後,女人忙跟了上去,見李憲去了對街的廣告公司,女人直接拿起了座機,撥通了一個號碼:「又他媽上哪兒打麻將去啦?趕緊回來,有個事兒和你商量!」

    ......

    將街邊幾家廣告公司全部走完,又打了出租車將散落在冰城另外的幾處廣告公司都走了一遍,天已經擦黑。

    李憲這才打車去了徐茂和那兒。

    對於李憲中午放自己鴿子,徐茂和氣急,「他娘的!你這小子,打你電話也不接,我還以為你丟了呢!中午老哥特意找了大妞子作陪,現在沒這待遇啦!」

    李憲笑著給了他胸口一拳,「可拉倒吧,你不也是天天都閒著?什麼時候吃飯不一樣?我可是帶著正事兒來的。」

    徐茂和佯怒,又嘮叨了幾句,才問道:「對了,下午的時候我幫你想了一下,你那啥餐巾紙啊,實在不行我大姨家我哥是開飯店的,讓他們那先進你點,完了跟同行介紹介紹。」

    李憲趕緊伸手打住,「這事兒已經解決了,你可別操心。」

    一家兩家的飯店能銷多少?

    用項羽的話說就是,一人敵,不足學。

    哥們兒已經找到萬人敵的方法了。

    晚上,李憲也沒讓徐茂和安排什麼飯店,直接去了郊區存放車床的大倉庫。和王鐵成以及徐茂和手下幾個看車床的夥計,就在冷的不像話的倉房裡用電飯鍋下了頓火鍋面。

    王鐵成還是那個樣子,不吭不響。也不問李憲什麼時候車床能出手,也不問完事兒之後給多少錢。

    只是當李憲主動問及這段時間有沒有妻兒消息的時候,這貨的臉上才出現了一絲波動。

    「之前給她娘家打了兩次電話。他們沒說啥,但是我聽著那意思,好像是有信兒了。我想著,要是你這邊能脫開手,我就先回林業局去一趟。」

    看著王鐵成眼睛一下子亮的出奇,雙腮鼓動,李憲猶豫了一下問道:「找著了,你想咋辦?」

    「兒子領回來。」

    輕輕抿了口酒,王鐵成擦了擦嘴。

    「你媳婦呢?」沒有聽到那標誌性的「打折腿」,李憲頗感意外。

    「隨她去。」

    五十六度的半杯茅台,被一口悶干。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27
第138章:想轉型的程六爺

    人生而多磨,遂不可在每件事前過於敏感。精神之堅強與無動於衷,才是對多牟命運之堅盾利矛。

    李憲曾經在《政府論》裡邊看過這麼一句話,當時他一直不太理解資本主義屁民的想法,為啥面對磨難既要精神堅強還得無動於衷呢?

    干他呀!

    不過現在他好像有點兒理解了。

    無動於衷不等同於沒有行動,而是在於某方面的克制。

    嗯,這應該是翻譯的鍋,沒把作者的願意表達清楚。

    事實上王鐵成關於自己的家事一直以來都說的很少,李憲得到的信息大部分是八卦來的。看著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杯酒下肚,就裹了大衣躺倒了角落裡蓋著苫布的機床旁邊,在昏黃的倉庫燈泡映射下將他的身上打上一層橙色,李憲忍不住抿了口酒。

    「哎、是個爺們兒。」一旁的徐茂和歎了口氣,「不過這樣的人活不長。什麼事兒都憋在心裡,日子瑣碎一點點往上摞,早晚累死。」

    見李憲瞪起了眼珠子,徐茂和嘿嘿一笑:「多少天了,要不是你隔三差五打電話讓我照顧,我都忘了倉庫有這麼一人。跟遊魂似的,要是之前也這樣,他那婆娘跑了我一點兒都不意外。不知疼不知熱,誰能跟木頭過一輩子?」

    「湊、你知疼知熱,你咋現在還單兒著呢?」徐茂和過年也三十二了,也是結了婚又離了婚。

    「我那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你去問問我那些娘們兒,哪個不心心唸唸的想讓哥們兒安定下來跟她過日子?可結婚就是那麼回事兒,我他娘的虎了一次,這輩子絕逼不虎第二次。」

    看著徐茂和大吹大擂,李憲嘴一撇,「你早晚也得累死,腎虛而亡。」

    吵鬧夠了,徐茂和說起了正事。

    年後的時候程六聯繫了他,說了將要大批將手中機床出貨的事情。念著他那近千台機床一出手,肯定會壓低市場價,所以想讓徐茂和盡量安排,將手裡的機床先一步清理。

    這算是還李憲的情。

    現在過了二月二,各地區企業已經恢復了生產,徐茂和認為時機已經差不多了。按照目前的行情,倉庫裡的這批品相的20床子價格大約能達到十六萬,而40床子的價格,則能達到三十萬左右。

    目前北方市場上興起了很多小機械加工廠,20床比40床吃香。不然按照一手的售價算來,40床至少是20床價格的一倍。

    考慮到這一批車床裡面20型數量佔據了百分之七十,倒也不怎麼傷。

    而且目前這個價格,李憲倒也滿意。

    一百二十七台車床,一共折合人民幣才花了五十九萬多。現在轉手的話,小兩千萬到手。就算除去運費之類的開銷,那至少也得剩下一千八百萬。

    還不滿足的話,要啥自行車?

    不過關於錢怎麼分,他和徐茂和倒是起了不同意見。按照徐茂和的想法,這一回自己是純粹跟在李憲屁股後玩兒,而且因為之前沒有聽進去囑咐,沒帶夠錢平白少賺了不少。所以哪怕是在收購車床的時候自己掏了大份,賣完之後也得李憲拿大頭六,自己拿小頭四。

    對於徐茂和連連說自己虎,李憲深表同意。

    不過考慮到車床回來之後的所有事情都是徐茂和在操作,而且這人雖然莽撞了點兒,可是夠朋友,是個值得深交的人。遂提出五五平分,誰也別多拿誰也別少拿。

    正在二人爭執的時候,倉庫門口傳來了一陣狗叫。

    緊接著,一陣爽朗的笑聲就從推開的小倉門方向傳了過來。

    徐茂和正在吃飯的幾個夥計撲稜一聲就站了起來,手裡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了傢伙事兒。

    「別人都是為了分贓打的頭破血流,你們倆倒是為了咋讓吵吵的離大老遠都能聽見。都是仗義人啊。」

    看到那迎著棚頂吊燈走來的高大人影,徐茂和趕緊讓夥計們把傢伙收起來,哎呦一聲起身打了招呼:「六爺!你咋來了?不是說明天你安排嗎?」

    「六爺。」人走得近了些,看到程六和他身後跟著的趙四等人,李憲也起身。

    程六來到二人身邊,展開大手在李憲和徐茂和的肩膀上各自拍了拍,然後扯過小馬扎就坐在了方桌旁。拿起旁邊不知道誰用過的筷子,在咯吱窩地下一抹,夾了口羊肉。

    將近兩米的身高,再加上程六是個極壯實的人,坐在那小方桌前,就跟熊瞎子舔蜂箱似的。

    羊肉太燙,程六禿嚕著嘴,連連呼氣道:「中午聽說小老弟過來了,本來可不尋思明天安排咋地。沒成想下午北邊來了個電話,明天就得過去一趟。這就直接來了。」

    徐茂和趕緊讓人刷了碗杯,放到了程六面前,又給他倒滿了白酒,「六爺,北邊又有生意了?」

    面對徐茂和的詢問,程六點了點頭,端起酒杯送到了李憲面前,碰杯之後一口悶了一大口,才哈了口氣,「嗯吶、又有生意啦。不過這回和之前不一樣。之前咱們倒騰來倒騰去,錢沒少賺,可是腳下沒根。這回不倒騰貨了,去劃塊地,從此老子不做行商了,改坐商。」

    一聽這個,李憲來了興趣:「六爺,想整點兒啥......項目?」

    程六點了點頭,放下酒杯,大馬金刀的將雙手按在了膝上:「嗯吶,想在赤塔建個大市場。今年四十多了,手底下跟著我的兄弟們也都三十好幾,不能總這麼飄著了。不知道你們聽沒聽說,年前k34出了個大案,一夥小比崽子在車上整死了十多個人,搶錢跑了。

    北面這趟線是賺錢,而且越來越賺錢,可是也越來越沒規矩了。劫道的,賣假貨的,早晚得把這趟線給弄斷了。我就尋思著,立個規矩。大傢伙日後該賺錢賺錢,但是合著規矩來。這樣的錢雖然比刀口舔血坑蒙拐騙慢點兒,不過長遠不是?

    我程六子在這趟線上跑了這麼多年,錢有點兒,自認朋友比錢多。雖然保不了在我手底下做買賣的爺們兒們都賺著錢,但是保一片安寧來回平安,倒也有這本事。當然了,心是這個心,想著的還是指著這個賺點長遠錢。」

    一旁的徐茂和聽到程六的想法,一拍大腿挑起了大拇指:「六爺牛逼!原本尋思年前北面一陣大動作,怕又是要跟九一年似的再亂起來。可是看那邊政府的意思,是要維持穩定了。老蓋倒了台愣是沒嫌棄什麼大風浪,看來以後估計也沒什麼事兒了。您在那邊兒整個大市場,租金,物流,再加上手裡掐著咱這幫倒爺的資源,那可是日進斗金還穩當的營生。六爺想的長遠吶!來來來,六爺,我敬你一杯,要是你那邊整完了,我徐子第一個過去跟您混。」

    程六樂呵呵的端起了酒杯,笑罵道:「就你他娘的最不守規矩,之前人家小李老弟滿腦子想著賺錢的時候,你他娘還朝我要人情幫你報私仇。老子特麼也就是看小李子的面子。把劉長青一車的貨中途給點了,你知道我捨了多少臉皮?」

    被罵了一通,徐茂和嘿嘿笑了。

    李憲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之前給程六信息之後,徐茂和這老小子追出去就是為了這事兒……

    見李憲似乎對大市場不太感興趣,程六腦袋一歪:「小李老弟,咋樣,以後還想不想往北面發展發展了?你這小子對我脾氣,要是你有心的話就入一股,跟六哥一起幹。」

    李憲略微沉吟了一陣,才在程六灼灼的目光之下抬起頭,道:「六爺,這幾年的話,在北面境內建市場倒是個好營生。可是……」

    見他面露猶豫,程六一揮手:「有啥說啥,你這小子腦瓜夠道,我想聽聽你咋想的。」

    李憲點了點頭,「那我就有啥說啥了。這幾年俄羅斯那邊輕工業跟不上去,但是咱們這邊物資過剩,各有所需之下肯定有發展。但是那邊畢竟不是咱家,您這生意說白了,一個是靠關係財力,二也是靠政策。可政策要是有個風吹草動,關係和錢可都靠不住。所以……我建議你別把全部的底子都使出去。」

    聽到這話,程六大笑一陣,使勁兒的拍了拍李憲肩膀,端起了酒杯:「還記得六哥跟你說過什麼嘛?永遠給自己留條後路。不過老話說得好,千金難買直言,你能為六哥考慮,這情六哥記下來了。」

    說完,將酒杯跟李憲一碰,干了。

    抹了抹嘴,程六又問起李憲這次來冰城的事情辦得順不順利。得知已經解決了之後,便詢問起了李憲的生意。

    得知他現在走的是實業路子,而且衛生紙做得有聲有色。兩杯酒下肚之後,招過了一直站在他身後的趙四。

    「老四從十九跟著我,到現在十二年了。年前回家的時候,他媳婦又懷上了。」

    啪嘰……

    李憲手裡的杯子掉在了地上,想到趙四常年跑俄羅斯,家裡媳婦懷孕了,不禁將憐憫的目光投了過去。

    看著頭髮似乎有點兒海草色的趙四,他嘎巴嘎巴嘴,「四哥……節哀。」

    本來趙四一臉的喜悅,聽到這話再看到李憲的眼神,都氣笑了。

    一巴掌呼了過去,罵道:「節個屁!老子不能回家,我媳婦就不能過去啊?是不是我的種我心裡還沒數嗎?」

    一桌子人哈哈大笑,笑夠了,程六才一揮手:「小李子,老四家現在有了小的,我不想再讓他跟著奔波了。可是這小子跟在我屁股後面呆的時間太久,說讓幹啥就幹啥,腦子都不會轉彎。他手裡倒是有兩個逼子兒,可是要是自己做生意,得讓他賠的去當賣褲衩子。你這衛生紙是日消品,我想著應該差不了。今天六哥求你個事兒。你要是有心試試俄羅斯市場的話,這個代理就給老四吧。讓他在滿洲裡那邊開個店舖,你這邊供著貨,我那邊再拉幫一把,夾著他干個營生,也讓他自己練練手。成不?」

    李憲捂著腦袋,一聽程六這請求,樂了。

    現在紙業才剛剛起步而已,東三省尚未完全鋪開,外貿這一塊他更是想都沒想過。

    可自己沒想,它就就自己上門兒了?

    想了想目前新北公司的情況,李憲點了點頭,應了程六。

    互惠互利。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27
第139章:松花江上

    又聊了一會兒北面的事情之後,程六爺帶著夥計們告辭離去。臨走之前,趙四和李憲約了時間去北林談代理的事情,對此李憲自然沒有異議。

    目前俄羅斯那邊的情況,差不多就是除了軍事物資之外什麼都缺。雖然新浪的衛生紙價位上高了一些,但是程六真的在俄羅斯境內辦成了大市場,面對的將是整個俄羅斯,考慮到俄羅斯現在的情況,李憲雖然不指望著大賣特賣,但是多一條渠道總歸是好的。

    李憲將這件事情暗暗記在了心裡。

    正當他想著這件事情的時候,徐茂和一巴掌拍了過來:「你虎啊!六爺可是很少拉攏人。在邊境當倒爺這麼多年,從國內冰城到滿洲裡,再到俄羅斯的赤塔,庫爾茨克,莫斯科一趟線他都經營熟了。這買賣一看就是發財的買賣啊!讓你入股那是看上你了,你咋不答應下來?」

    對於這個問題,李憲還真沒法回答。

    在他的印象之中,從93年到02年確實是中俄邊境貿易的一個發展高峰期。曾經李匹的一個同學,就是在那面做服裝生意的。從沈西大市場拿貨,或者直接在西柳那邊定版,然後大批量拿到尼布楚赤塔附近對俄羅斯商販批發。

    他小時候每次過年,這位叔叔多來串門時候帶的東西最好。李憲最喜歡純的發苦的俄羅斯巧克力。

    可是他隱隱約約記得,自從02年前後,這位叔叔的情況就不怎麼好了。那時候李憲剛六七歲,模模糊糊記得,說是北面開始驅逐中華商人,他每年花一百二十多萬租的商舖,四百多萬的存款,以及在那面的房產和貨物都沒拿出來。

    前些年賺的,在一夜之間化為烏有。

    再後來,這位從前是李匹同學圈裡最成功的人,在夜市旁邊開了個抻麵館,中年生活過的並不如意。

    所以在潛意識裡,他覺得程六這個大市場,風險太大了。

    俄羅斯的政策一向都是很剛的,根本不講道理。特別是對待外國人,更不跟你講道理。就算是不考慮到後面對邊境貿易的記憶,就從現在的角度出發。中華倒爺在俄羅斯能夠行得通,是因為現在輕工業薄弱,人民生活需要大量物資的俄羅斯政府需要這麼一條途徑。

    但是如果日後其國內發展起來,這麼一群賺的盆滿缽滿,而且遊走在法律邊緣,甚至屢屢靠著違法牟利的人群,無疑是最好的肥羊。

    資本家割氣羊毛,可不看你有多少關係。

    在利益面前,錢越多,資本越大,聲勢越壯,就更容易被當成宰殺的對象。

    所以李憲不敢摻和。

    對於打定了主意的程六,對未來一知半解的李憲不能深說,也就只能打個預防針,希望他給自己留條後路。

    見李憲不吭氣兒,徐茂和大罵不會抓機會云云,不愛聽他墨跡,李憲直接回了旅店。

    剛剛回到旅店,還沒來得及將鞋脫了上床,大哥大就響了。

    接起來一聽,正是白天第一家去的那個廣告公司,那個……嗯,那個屁股大又白的婦女聲音。

    電話之中,大白可沒了下午時的傲慢,大兄弟長大兄弟短的商量李憲在小包裝的餐巾紙價格上面給她再優惠一些。她想試著做做這一塊。

    價格當然是不能便宜的,而且對方要的量實在太小。習慣了開口就是幾萬提生意的李憲,對這千八包才七分錢單價的餐巾生意毫無興趣。若非想著將餐巾紙生意打出去,他才懶得跟這些太過初級,只能印刷小廣告和錦旗條幅之類的廣告商掰扯。

    見李憲這邊實在卡的死,對方在磨了一會兒之後也終於妥協,定下了一千包的單子。

    大白的電話彷彿是一個發令槍,就在李憲洗漱完畢之後,又陸陸續續的好幾家廣告商打來電話要貨。

    見到這個節奏,李憲心裡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之前,餐巾紙的銷量之所以上不去,大體是因為目前服務意識還沒上去的飯店認為這個東西除了好看之外沒有多大用處,所以不感興趣。而經銷商認為,餐巾紙的銷售網絡太零散,需要針對各個飯店用量小不說還麻煩,所以也不感興趣。

    這就是典型的供需環節出現了問題。

    而廣告商就不同,雖然現在的廣告公司都太過初級,但是其本質和後來沒什麼區別,都是靠著為別人做宣傳盈利。利用餐巾紙的外包裝廣告印刷這個環節作為紐帶來將供需改變,這才是李憲的真正意圖。

    如果廣告公司這邊真的將餐巾紙廣告這個業務推廣了出去,那麼銷售渠道的問題就解決了,而增加的極大附加值的廣告餐巾紙,也會成為一個飯店的宣傳產品,而不是耗材。

    這樣的供需關係,在李憲認為沒問題。

    沒有任何的問題!

    雖然已經是晚上九點多,但是李憲仍然將電話打到了新北紙業的業務處。找到了陳樹林,讓其以最快的速度,做一批空白外包的餐巾出來。

    面對這麼無厘頭的要求,老陳的軸勁兒又犯了,「廠長,不是你說的要打品牌打品牌嗎?外包上不印花打個六啊?」

    已經習慣了陳樹林工作和說話方式的李憲也不生氣,「傻啊!不會在外包邊沿位置印上咱們新北的商標和電話嗎?」

    吐槽了一句榆木疙瘩腦袋,李憲令其盡快落實後便掛斷了電話。

    第一批訂單的量不大,廠子那邊連夜修改外包裝版面,生產出了一批一萬包的小包裝餐巾紙,並在次日早上裝車發走。

    中午的時候,李憲就接到了司機電話,說是東西到了。

    找了三輪車,依次將訂單送到之後,李憲便直接向火車站走去。

    機床雖然要出手,但是一百多台機床不是一時半刻能處理完的,沒必要在這裡等著。而餐巾紙業務,他自信已經找到了關鍵,並且解決了關鍵。剩下來的,就看那些廣告公司的操作了。

    距離晚八點多的火車時間還早,閒著沒事兒也不著急的李憲在送完最後一批餐巾紙後,漫步向火車站走去。

    哈爾濱的街道雖然較建國初期發生了較大改變,但依然是延續了老冰城而來。

    這座城市的興起,源自於沙俄建設中東鐵路。所以哪怕時過境遷,新中華已經成立,留存下來的大量幾十年甚至近百年歷史的俄式建築,還讓這座城市到處瀰漫著濃濃的異國風情。

    大街一旁,許是什麼單位退休職工正在搞文娛活動,中山路廣場之上,幾十個老人正在合唱。

    唱的,就是那首後世已經不常聽到的流亡三部曲之一,《松花江上》。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裡有,森林煤礦,還有那,滿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東北松花江上。

    那裡有,我的同胞,還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

    沒有什麼樂隊伴奏,但是在零下二十多度的氣溫之下,歌聲卻在一群老人低沉的吟唱中格外恢弘蒼涼。

    走在最初名為「霍爾瓦特大街」,後一度名為「陸軍街」和「土肥圓路」,直到1946年才更名的中山路上。聽到這首歌,李憲不禁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

    黑色皮手套輕輕劃過那曾經由俄國人建立,後來沒準兒刷過「大東亞共榮」大字,但是現在卻貼滿了「祖傳神醫包治歪歪嘴」且紅漆已經斑駁脫落的磚牆,發出一陣陣沙沙的清響。

    「嗡嗡嗡......」

    遠處,一群白鴿在夕陽下掠過,發出一陣鴿哨羅音。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28
第140章:黑雲壓城

    回到北林市已經是當天晚上半夜時分。

    交代周勇收拾的房子雖然還沒整利索,可是床和杯子倒是買回來了。屋裡一冬天沒斷暖氣,倒是也不冷。在傢俱桌椅橫七豎八的屋子裡,李憲就這麼將就了一宿。

    次日,剛剛到了公司的李憲就被陳樹林拉到業務部辦公室。

    看著老陳賊兮兮的模樣,李憲有點兒好笑:「老陳,你這是幹啥?」

    「廠長,我們弄來了輝煌紙業的成紙!」

    一聽這個,李憲收了臉上的笑容,急問道:「紙呢?」

    陳樹林將抽屜裡一沓沒有包裝的白紙拿了出來,放到了桌子上。李憲捻起其中一張,放在手裡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色澤,然後又來回搓動,看了一下韌性和薄厚。

    「報價呢?報價弄沒弄到?」感受到那紙的質量之後,李憲略微沉吟,便立刻問到。

    陳樹林晃了晃腦袋,「那沒有。」

    李憲不禁有些失望,又將手中的成紙觀察了一遍。

    實話實說,這紙做的不錯。按照上面的紋理觀察,應該是用棉漿木漿摻雜了少量的秸稈漿配比而成,在細膩程度上,沒有全木棉漿的新浪紙密實,可是在螢光劑和漂白劑的用量上面可是下足了功夫。

    紙張白淨的不像話,李憲拿了陳樹林桌子上一個平時籌建樣品時用到的紫外線小手電一照,那紙張發出了一層細密的藍光。

    瞧那架勢,怕是在螢光劑的使用量上,得超過了新浪特優的一倍。

    將老陳準備好的新浪樣品和這紙擺在一起,已經肉眼可見的出了色差。一個已經白的發藍,一個是那種略帶些暖色調的奶白。

    這年頭,還沒時興什麼衛生紙標準。在之前的新浪的宣傳之中,新北方面也一直是在用白,細,軟作為新浪特優的主要賣點。

    現在,面對這樣一款完全就是針對自己來的競爭產品,李憲不禁陷入了沉思之中。

    衛生紙的發展趨勢,肯定是要朝著更健康衛生的方向發展的。在往後二十年,人們對螢光劑和漂白劑危害的認識上去之後,原聲木漿衛生紙大行其道,甚至更為極端的0螢光劑和0漂白劑添加的產品也受到了市場的歡迎。

    但是在現在,這個商品野蠻發展的時代,搞那一套還是太過超前。一個是因為設備技術因素的制約,另外也有成本因素的關係。

    看著面前色差跟新浪特優明顯的衛生紙,李憲大罵了一句奸商。

    衛生紙當然是越白越好,但是是有個限度的。在衛生紙的生產過程之中,漂白劑到達一定比例之後就不會再發揮作用。就和女人化妝一樣,粉底打一層就夠,打多了也不能讓臉變得更白。

    所以想要在白的基礎上更白,就要用到螢光劑。

    但是這不是什麼東西。通過皮膚的滲透,它會影響人體的循環系統、免疫、生殖和代謝功能,長期使用螢光劑過量,會引發精子質量低,孕婦自然流產和胎兒畸形等一系列的惡果。

    只不過在這個時代,人們還沒有意識到罷了。

    見到這種極端的產品,李憲憋了好幾口氣兒,才強忍住給省報甚至是人民日報寫篇稿子,來普及抨擊衛生紙加過量螢光劑的想法。

    發報曝光倒是能打擊輝煌,但是新浪特優裡面也有使用了漂白劑和少量螢光劑,雖然是按照後世的安全標準進行配比的,可是見識到自己為了賣核桃皮在森工報普及致癌食品和生活習慣的文章之後,油條攤子幾乎完全在林業局消失的惡果,他還是忍住了。

    沒辦法,現在的人對產品安全問題表現的很極端,還是屬於非黑即白的那種。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事兒,不幹。

    對於目前的衛生紙產品來說,完全不使用漂白劑和螢光劑是不成的。將砂紙一般的衛生紙提升到新浪特優這個級別,已經是飛躍性的一步。

    再想超前二十年,搞健康綠色那一套,無疑是自尋死路。

    很多時候,時代有它本身的局限性。

    就比如說在2016年左右開始流行起來的智能手錶。其實早在2003年,微軟就推出過msndirect,這款智能手錶可顯示天氣,新聞以及參觀指南等信息。當時比爾蓋茨給予厚望,在03年的電子消費展上親自帶著做了展示。要知道,那可是03年的時候,距離第一代的iphone推出還早了三年。

    這樣的智能設備不可謂不超前,但是卻撲街的一塌糊塗。以至於後來蘋果的智能手錶賣的飛起的時候,微軟的產品工程師還酸酸的說「那都是我們玩兒過的東西」。

    可是如果細想想,其實微軟的這種失敗完全不意外。

    一款優秀的產品,應該是在正確的時間地點讓大部分目標人群接受的產品。而不是看他是否超前。

    這就好比你去和元謀人推銷刮鬍刀和避孕套,這相當超前,但是挨揍的幾率很大就是了。

    誇張了一些,但是道理就是這麼個道理。

    任何不考慮市場和社會認知的商業行為都是在拿錢打水漂,這一點已經有無數自以為牛逼的企業用血粼粼的例子加以詮釋。

    李憲自然也不能犯這個錯誤。

    一旁,陳樹林見李憲不說話,罵了聲娘:「他媽的、我估計,輝煌周邊上沒有特別近的木材產地,木漿成本高,他們才用一定配比的秸稈漿代替。但是秸稈漿做出來的紙發暗,這幫逼養草的就加了超量的漂白劑和螢光劑。這麼一來,雖然成紙的品質差咱一截,可是在賣相上上去了。」

    聽到陳樹林的分析,李憲不禁點了點頭。

    從現在的情況看來,新浪特優是品質上略佔上風,而輝煌那邊是外觀略佔上風。綜合在一起,差不多是旗鼓相當。

    在這樣的情況下,誰能穩住市場就只能看渠道商,以及品牌知名度了!

    當即,李憲便打電話聯繫省台那邊,準備將黃金時段的廣告再續上幾個月。

    可是當那邊的電話接通之後,對方的回復卻無疑如晴天霹靂一般,在他的腦海之中炸響。

    「行,我們現在就給你安排。嘖嘖,你們現在做衛生紙的真是闊氣,先是輝煌包了六個月的黃金時段,又包了省報的頭版廣告六個月,現在你們新浪又續。看來明天我們省台得讓人罵稱是賣衛生紙的啦、」

    聽到這個消息,李憲立刻拍了拍額頭。

    大意了,真是大意了。

    光想著光影廣告了,平面廣告被自己給忘啦!

    就在他為了報紙廣告被捷足先登而氣悶的時候,辦公室門被人推開。

    「陳經理,哎?李總也在啊。那啥,我們剛剛接到消息,輝煌的代理商那邊已經開始上紙了。」

    聽到這個消息,陳樹林立刻問道:「多少錢?」

    「他們的包裝跟我們一樣,也是12卷一提,克數比我們略輕,一提是2000千克,價格比咱低,一提售價兩塊!現在剛剛上市,對代理商的政策是十贈一。」

    聽到這裡,李憲稍稍放心。

    雖然對方氣勢洶洶,大有將新浪特優擠出市場的架勢,但是在價格上還沒有放到太低。一提兩毛錢的差價,雖然挺難受,可是還不至於傷筋動骨。

    「廠長,咱要不要把價格探下去?」一旁,陳樹林見李憲的情緒不太好,低聲問到。

    李憲擺了擺手,「先別急,看看能不能穩住再說。」

    ……

    事實表明,這個時代的市場真是不跟你講什麼大道理的。

    僅僅五天的功夫,新北公司的業務部電話就被打爆了。各地的經銷商不斷反應,說自己這幾天的銷量下滑,讓公司趕緊想辦法。

    想到之前自己做了應對準備尚且如此,無奈之下,李憲只好下調了衛生紙價格。給供應商一提讓利一毛,將售價下調到了兩塊錢的區間。

    別小看這兩毛錢,合計起來的利潤,可是不小。一個代理商訂一批貨一萬提,一千塊錢的利潤就沒有了。

    可饒是如此,未來幾天新浪特優的銷量仍然處於下滑狀態。

    為了避免庫存,廠子裡都是有多少訂單生產多少產品,代理商銷量下滑,廠子裡的生產任務就相應萎縮。

    剛剛提升起來的產能,立刻顯現出了剩餘。

    在瘋狂發展了一個月之後,這冷不防的轉冷,讓新北紙業內部不免動搖。因為持股的關係,職工們害怕這一次公司被輝煌給頂下去,要是那樣的話,已經勾畫好的美好生活,怕是打了水漂。

    北林政府那邊也派了人過來特意問詢,害怕目前已經成為了改制試點單位的新北紙業趴窩,令自己陷入被動。

    短短幾天,各方面一起奔湧而來的猜疑和壓力,讓李憲感到頭疼。

    雖然對目前的形勢沒有什麼辦法,但是他決定行動起來,再去一趟哈爾濱,尋找解決辦法。

    可就在他準備動身之際,轉機卻悄然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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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