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生活] 重生之我是我二大爺 作者︰蠢蠢凡愚QD (連載中)

 
as000538 2018-9-18 15:04:19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944 353700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8:39
第121章:傻丫頭

    劉會計家昨晚鬧到了半夜才消停。

    在將背過氣去的劉會計弄醒之後,劉會計緩了不大一會兒就摸黑去了招待所。當從孟慶偉那得知李憲竟然認了前森保科科長當乾爹之後,劉會計心裡堵了口氣,差點又沒背過去。

    這一腳,結結實實的踢到了鐵板上啊!

    這都是什麼事兒啊?

    他咋也想不明白,那欠了一腚眼子饑荒的李家老二,怎麼就在外面結了那麼大的機緣。

    劉寶經過一晚上的鬧騰,今天早上精神倒是好點兒了。吃了一小口飯之後,自己蹲到了牆角玩兒。

    看著鼻青臉腫的孫子,想著孟慶偉昨晚對自己「去找找李家說和,讓他們放一馬」的囑咐,劉會計抬手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窩火!

    正在這時,門外響起了自己媳婦殺豬一樣的尖叫。

    「李老二,我家劉寶讓你打成那樣兒,我兒子也讓你這狗東西給整森保科去了,你還敢來?老娘豁出去和你拼了!」

    聽到這,劉會計連忙批好衣服,閃身出了屋子。與此同時,四鄰八捨的鄰居聽聞動靜也都到了院子裡伸著脖子觀看。

    劉李兩家的紛爭,可比林場口天天擰的大秧歌好看多了。這事兒,昨晚上已經傳了半個林場,估摸著今天就要成為最新熱門話題。

    見劉會計媳婦張牙舞爪的過來,李憲一個側身:「嬸子,我可是來拜年的!」

    聽到這話,劉會計媳婦一愣,心說難道這小子還知道點兒進退,懂得在林場這一畝三分地自家不好惹,主動上門來賠罪道歉來了?

    可是看著兩手空空,除了咯吱窩地下夾著的一沓紅紙,沒有啥誠意啊?

    正在這時,劉會計出了屋子,將自己家根本就不壓事兒的媳婦拽到了一旁,對李憲冷哼了一聲,「李老二,你過來幹啥?」

    李憲呵呵一笑,揚了揚手裡的對聯:「這不過年了嗎,去年一年瞎折騰,也沒賺著什麼錢。思來想去,劉會計是個體面人,所以就投您所好,撿點兒文藝的。這不,大清早寫了副對聯,給您送過來了。」

    劉會計心裡奇怪,雖然在林場一般串門送禮都是煙酒糕點這種實惠東西,可是他也聽說過大城市的體面人送文玩字畫的。

    可是這過年送對聯的,還真是第一次見。

    隱隱約約之中,劉會計覺得面前這小子怕是沒按什麼好心,指了指自家院門房門上紅彤彤的新桃,「小年那天我們家都貼完了,用不著!」

    李憲四下打量一圈,發現了空空蕩蕩的豬圈,他嘿嘿一笑,「嘖!你看,這事兒多寸。老四,來來來,把漿糊拿來。」

    「哎!」在家裡,李匹現在就是自家二哥的狗腿子。別的他不知道,但是通過這一夏天自家因為二哥的變化,他就覺得李憲是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所以,二哥讓幹啥自己就幹啥。

    他當即拿了刷子,將塑料袋裡裝著的噶瘩湯麵糊糊刷到了豬圈上。

    李憲立刻將對聯展開,當著劉會計和周圍鄰里的面貼了上去。

    看到那對臉上的內容,劉會計直接就瞪大了眼睛!

    只見上聯書;「若圖肥頭大耳,需持大氣廉氣一身正氣,方能早日胖胖。」

    下聯是;「想要膘肥體壯,必戒歪心賊心持坦蕩心,方能富貴平安。」

    橫批:「自個尋思」

    這副對聯的意思,周圍鄰里看了個七七八八。但是身為文化人的劉會計,可是理解的通透!

    這他娘的不僅僅是自己是豬,還他媽譏諷老子監守自盜,心歪氣不正吶!

    這小比崽子,得了勢竟然欺負上了門兒!

    一把推開詢問對聯是啥意思的媳婦,劉會計氣的渾身發抖,指了指李憲,「李老二,你行,你行啊!」

    李憲呵呵一笑,當著眾人的面,從之前劉會計買房遭拒起始,連帶著後來劉潔工資和李清家丈地,再加上昨天下午劉寶欺負李玲玲時罵的那些埋汰話,一股腦的數落了一遍。

    然後,看了看劉會計,又看了看在場看熱鬧的所有人,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們老李家,從來根根本本過日子。我們家賺錢,走的都是堂堂正正的路子。沒損害過林場裡誰家一分一毛,反倒是三十多戶人家指著我的買賣吃飯。沒錯,我李憲是在外面欠了點兒錢,你們背地裡以為是四十萬,對吧?」

    面對李憲的逼視,周圍的人們目光躲閃了起來。在背地裡嚼舌根他們敢,但是當面說,他們沒那勇氣。

    見到這,李憲哼哼一笑:「今天還不怕告訴各位,四十萬是老黃歷了!現在我在外面欠了一百六十多萬!」

    嘩!

    聽到這個數字,周圍人都炸了。

    一百六十多萬吶!

    那是啥概念吶?

    一個林場職工就算不吃不喝,一輩子能攢下多少錢?一個月就算一百五,這人能活一百年,也就十八萬吶!

    這一輩子咋能還的清了啊!?

    再次看向李憲,人們的眼神已經從躲閃變成了厭惡。

    「窮掉底兒了還這麼橫,李老二,你他娘的可真有臉面!」

    人群之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句。

    李憲發哂道「臉?我還真就有臉!不跟外面比,就跟林場裡衡量,老子欠下的賬,你們一輩子都還不清。可是老子去年幾個月賺的錢,你們也一輩子也都賺不到!」

    面對所有人的鄙夷,李憲一揮手:「跟你們說這個沒意義。今天來,就是要告訴某些人。我們老李家本本分分過日子,沒想招誰也沒想惹誰,可是誰要是跟我們家過不去,想沒事兒踩呼踩呼,那你們可得掂量掂量自己斤兩!」

    說完,他看了看劉會計,「想讓你們家老大回來,簡單。再怎麼說都是鄉里鄉親,我也不讓你磕頭認錯,也不用你鞠躬道歉。低個頭,備份果子去我們家串個門拜個早年,以後少整那些歪門邪道,這事兒就算完。」

    說完,也不再理眾人反應,直接帶著身後使勁兒攥著拳頭的李匹揚長而去。

    ……

    回家方向的小路上,李匹激動壞了。

    「二哥,你咋這麼牛逼?你這麼牛逼隨誰啊?」

    這話問的李憲沒法答了,憋了半天,他才在李匹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心說反正不隨你。

    不知道李憲複雜的內心活動,李匹嘿嘿一笑,摸了摸後腦勺,「二哥,可是剛才你把劉會計得罪死了,沒事兒吧?」

    李憲冷哼一聲,「他大兒子還在森保科手裡呢,能有啥事兒?惹不起的人,你認為我回去惹?」

    李匹呲著大馬牙,「二哥你太賊了!」

    哼!

    特麼不賊的話小時候得多挨多少揍?

    李憲心裡吐槽了一句,大步奔著家的方向走去。

    早上去劉會計家鬧了一陣,李憲心裡舒服多了。帶著李匹在林場裡逛了一大圈,直到了快晌午時才回到了家。

    他們倆是浪了,可是家裡還有個傻丫頭,整整一上午都沒出屋門。

    昨晚上李潔就沒吃飯,直接回了自己的屋子,把門反鎖之後再沒出來過。

    回到家的時候,鄒妮端著壓在一個大碗裡的飯菜,隔著門勸說。

    見這,李憲走上前去,將飯碗接過,「媽,你去忙吧,我勸勸老三。」

    將不放心的鄒妮哄走,李憲輕輕的敲了敲李潔的房門,「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快點兒開開,二哥要進來。」

    聽到他作怪的聲音,裡面有了響動,「二哥,我知道你要說啥。我沒事兒,也不會做傻事兒,我就是想一個人靜靜。」

    李憲歎了口氣,「三兒,你這麼說二哥心裡不得勁兒。要是沒有我背饑荒,你和高明的事兒也不會鬧成這樣,二哥對不起你。」

    這話說完,屋裡乒乒乓乓一陣響,然後門就開了。

    素面朝天,眼角還掛著眼屎的李潔光著腳丫子站在地上,怒道:「二哥,你咋能這麼想,這跟你有啥關係?分明是高明他們家狗眼看人低。」

    李憲嘿嘿一笑,進了門,將飯碗往炕上一放:「我也是這麼想的,但是不這麼說你不開門吶。」

    李潔一愣,隨即輕輕的在李憲的胳膊上拍了一下,「二哥你咋這麼壞呢?」

    李憲指了指那還冒著熱氣的飯菜,「吃點兒吧,媽特意給你留的。人是鐵飯是鋼,不吃飽了哪有力氣生氣啊?」

    李潔憋了憋嘴,沒動。

    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李憲歎了口氣,坐在了火牆前的凳子上,「三兒,現在就咱兄妹倆。你跟我說實話,你糾結的是啥?」

    李潔搖了搖嘴唇,眼睛裡泛了淚花,猶豫再三,吐露了心事:「二哥,別的我都不怨。我就是恨高明那個王八蛋!他們家不同意我倆,他就不知道努力努力?從我喝藥到現在,那沒心肝兒的自始至終沒找我。我……我可是啥都給他了!嗚……」

    說著說著,她就一把趴到了炕沿上痛哭了起來。

    哎、

    李憲歎了口氣,走過去拍了拍李潔的後背,「你不是說把他給忘了嗎?你不是說要出國嗎?既然他是王八蛋,咱就不想了,成不?」

    「不行!」李潔騰一下起身,「我嚥不下這口氣,年前年後,我非得找個機會當面問問他,到底是啥意思!我李潔哪兒做的不對,哪兒做的不好!二哥,你放心,我絕對不想跟他有瓜葛了。問明白了,我也就能徹底放下了!」

    聞言,李憲搖了搖頭。

    還真是傻丫頭。

    感情這事兒,要是能揪的明扯的清,還叫啥感情?

    斷了就徹底斷,越糾纏,它就越亂啊。

    正當他為了李潔的天真幼稚而歎息的時候,門口一陣吵嚷。

    李憲立刻起身,看到門外的人,他直接出了屋子。

    院門口,劉會計家的二兒子劉廣發,正帶著十五六個小年輕,手裡拿著鐵鍬大斧,怒氣沖沖的砸著大門。

    「李老二,欺負到我們家了?今天你要是不把我哥放出來,老子滅你全家!」

    李憲心中一凜,大叫不好。

    這個劉廣發是現在林場的團副書記,手下管著的都是林場裡的小年輕。王清河幾人在山上還沒回來,徐兵他們現在又聯繫不上,自己現在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怕是要吃虧!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8:40
第122章:老二何苦為難老二

    叫罵之中,李憲第一個想法就是找幫手。

    在院子裡尋摸了半天,看了看過年七十六的李道雲,又看了看一輩子沒跟人打過架,只把自己爹推過溝裡的李友,再看了看雖有點兒戰鬥力,但是根本不能用在這種場合的吳勝利,以及個頭比狗窩沒高多少的李匹。

    最後,將目光落在了大黃狗身上。

    不顧身後李潔的拉扯,他直接走到了狗窩旁,將那自夏天家裡蓋房子起體重狂飆,膘肥體壯,比豬小了只兩圈的大黃狗鏈子解了下來。

    狗不是什麼好狗,就是一條土狗。可這狗看家護院的本事極其了得,而且愛管閒事兒。不光是自己家來了外人會叫,大晚上如果誰家有什麼動靜,它也得先吼兩嗓子。

    隱隱之中,身為這一帶的狗中居委會大媽。

    嗯,當初李友為了能抱狗崽子,養了個母的。

    不過饒是如此,將狗鏈子往自己胳膊上一纏,李憲整個人的氣勢為之一震!

    惡犬在手,膽子壯了不少。

    對身後已經走出門的家裡人一擺手,「他們人多,你們別出來,進屋躲躲。」

    然後,便牽著大黃大步來到了院子門前。

    劉廣發破口大罵,見到李憲牽著狗出來了,朝著大門上吐了口痰:「李老二,你還帶了點兒種哈?說,今天這事兒怎麼整?」

    門外,裡三層外三層的站了好大一票人。最前面二十多個,歲數都不大。有很多李憲認識,不過在林場之內,這些青年職工都歸團委管,平時組織勞動或者是進步,也都得團委定。

    所以就算是認識也是白扯——這個場合李憲可不指望他們念著鄉親情。

    而在這些人之外,則是老劉家的左鄰右舍。這些人倒是沒拿傢伙,站在那裡更像是純粹過來助威的。

    見李憲出來,這些人立刻指指點點,有的高聲吆喝幾句。

    這一番動靜,已經驚動了周圍鄰居。雖然平日裡和李家相處的都不錯,可是劉會計在林場裡權大,一般人不敢得罪。有心想幫的,也只是站在自家院子裡,以「過年」「和氣」等根本不會被人理會的論點大聲勸說。

    吵吵嚷嚷之中,李憲將在大門前站定,看著被大斧劈砍的破了相的鐵大門,樂了。

    大門沒鎖,如果對方想衝進來,隨時可以。從這一點看,對方心裡還是有點兒顧忌的。

    他心裡有了底,將劉廣發上下打量了一下,道:「劉老二,你這是啥意思?」

    「我啥意思?我大哥現在還被你的人扣著呢!沒說的,我爹歲數大了,不能拿你咋地,我劉廣發可不管那套事兒。今天大哥好模好樣的回家那沒毛病,不然我跟你沒完!」

    「對,沒完!」他身後,幾個小青年吆喝了一聲。

    見對方氣勢做的很足,可是連院子都不敢進,李憲搖了搖頭:「劉老二,你是存心想為難我李憲嘍?說讓我放了你哥,可你知不知道你哥昨天想怎麼對付我?呵。」

    劉廣發語氣一滯。

    這幾天他都在伐木場帶著團員趕任務了,今早才換了班從山上下來。具體的情況,家裡已經和他說了。

    幫親不幫理,這個場子要是不找回來,非得靠著登門拜年認錯瞭解,那老劉家的臉以後在林場裡也就算是折了。

    人活一口氣,樹活一張皮。

    在林場這樣閉塞的環境之中,有的時候臉面比什麼都重要。

    看著劉廣發講不出來道理,只是不住怒罵,李憲搖了搖頭。

    論武力,整個李家現在就自己這一人一狗,現在自家只有一干一親兩個爹,一個年逾古稀的老太爺以及一個毛頭小子。

    面對對方二十多青壯,外加怕不是得有五六十的啦啦隊,絕對是抗不過的。

    可是劉廣發卻選擇跟自己理論打嘴炮,這不是關公面前耍大刀——自不量力嗎?

    哎,看著像是王者,可惜是個青銅。

    望向歲數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劉老二,李憲微微一笑,「還是那句話,回家告訴你爹。不用他賠禮道歉,也不用他下跪認錯。過來,拜個年,保證以後不使什麼下三濫的路數,你大哥今天就能回家。」

    說完,他也不理劉廣發。牽著呲牙氣勢做的很足的大黃,反身回了院子。

    他料定,劉老二除了在院子外搞搞破壞,掀不起什麼大風浪。畢竟,昨晚森保科的態度轉變,應該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可就當他暗暗得意,自己又用嘴炮和氣勢下了一城之時,道口那邊卻傳來了一陣叫罵。

    「你們想幹啥?我就問問你們圍著我大哥家想幹啥?!兄弟們,抄傢伙!」

    都走到院子裡面的李憲一回頭,就見著將穿著軍大衣,膠皮唔勒大靴子的徐兵,帶著七八個人跑了過來。

    這貨手也快,還沒等李憲叫他,直接在道邊撿了根柴禾,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奔著人群就輪了過去。

    正在拿著大斧繼續劈砍大門的劉廣發,甚至還沒反應過來,便被一馬當先的徐兵一柴禾給抽溝裡去了。

    見到團副挨揍,那二十多個小青年不幹了。抄起鐵鍬和斧頭把子,伴隨著罵娘和怒吼,和徐兵等人扭打在一起。

    本來還算克制的場面急轉直下,徹底控制不住了!

    李憲一拍大腿,趕緊衝了過去。

    可是眼見著雙方亂做一團,都被激起了血性。要是這時候插手,憑借這一人一狗的戰鬥力,怕是直接就得躺。

    畢竟,自己不是傳奇道士啊。

    他只能站在大門口,大喝住手。可混戰之中,根本沒人理他。

    正在這時,一聲大喝從人群之外炸響。

    「都他娘的不想好了是吧!都給我消停點兒!」

    聽到這中氣十足的一嗓子,林場的那些小青年一愣,待看清一個披著大衣,帶著解放帽的中年人分開人群走了過來,立刻退出了戰團,閃到了旁邊。

    來人,正是八六林場一把手,高明他爹——高大義。

    兩撥人分開,李憲立刻走上前去,將拎著柴禾棒子的徐兵等人拽到了一旁。將現場的局勢一打量,稍稍放下了心。

    好在是冬天,所有人都帶著厚厚的狗皮帽子,大衣下面套著大棉襖,二層棉褲穿的厚實。

    雖然這都是林區冬季的標準常服著裝,可是在當前這種程度的械鬥之中,無異於是三級頭三級防加身。

    雖然看起來打的挺熱鬧,但是其互相都沒什麼損傷。

    一旁,高場長呼喝住了場子裡的那些小青年後,嘟嚕著豬腰子臉,瞅了瞅李憲。

    「李老二,你出息了啊。昨晚上找森保把劉家老大給扣了,早上又上門找劉會計麻煩,現在又找外人過來對鄉親動手。李老二,你他娘的現在大手子了啊,不把咱林場放在眼裡,不把我這場長放在眼裡了是不?」

    聽到這話,李憲眉頭一皺!

    這話不僅聽著不舒服,而且不對味。

    「高叔,事兒可不是這麼說的。」他將大黃拴在了大門旁邊,攔住圍了過來想反駁的李友等人,道:「凡事得講個道理,劉廣勝因為啥被扣?還不是因為他找人過來禍害我。剛才打起來又是因為啥?劉廣發要是不帶人來堵我們家大門,能?再往前說,昨天下午知為啥和劉老大結了怨仇?你是場長,心裡能沒有數?」

    高大義的臉沉了下來。

    雖然劉會計管著大賬,可林場那點兒事,哪個能繞得過一把手?

    林場,林場,靠林木吃飯。

    所有人都是。

    高大義臉色微微變換,他不準備較這個真兒。

    較不明白,也不能較。

    想著昨晚雖然是劉廣勝先發的難,但是雙方的手段都不光彩,他一揮手:「別說那麼多沒用的,森保科那邊你去說個話,把人劉老大放出來,今天這事就算拉倒。八九林場不是你自己個家,你要再這麼橫踢馬槽的鬧下去,看我怎麼治你!你幹的這一樁樁一件件,就算說破大天也沒道理,鬧到徐局長那去老子都不怕!」

    李憲呵呵一笑,心裡已經有了三分數。

    一二把手鼻孔不通氣,那是扯犢子。

    看來自己的木材的生意,還真是得罪了不少人。

    「那您有招就使吧。我還是那句話,讓劉會計過來拜個年,這事算完。」說完,他直接一轉身,往院子裡走去。

    就在這時,兩台汽車從大道上拐了進來,見到這邊人群按了幾聲喇叭。接著,頭車的駕駛位車窗降了下來,一人伸出了腦袋。

    看著氣勢洶洶的人群,眨了眨眼睛。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8:41
第123章:李老二的非凡際遇

    那人將現場的局勢一看,感覺氣氛不對,便直接打開了車門下了車。

    隨著他車門一開,兩台車上的人魚貫而下。人不多,總共就四個,可就是這四人往那兒一站,附近的人都下意識的低了低頭。

    倒不是這幾人長得磕磣,而是實在太過彪悍。

    第一台車副駕駛一側的那個,身穿著一身過膝的黑色貂皮大衩,身子壯實的就跟個熊瞎子,一臉的橫肉上面,從嘴丫子到耳朵根一道蜈蚣一般的刀疤,看起來活像是個越獄的殺人犯。

    面相不善不說,眼神兒也是林場人從來沒見過的凶悍。那人就這麼一掃,將周圍人打量的目光逼得全都換了地方。

    不過似乎這人還不是頭頭。

    最先下車的那人將前方眾人微微打量了一便,沉聲問道:「李憲家是這兒嗎?」

    一聽是來找李憲的,立刻就有人往哪已經被斧子劈砍的千瘡百孔的大門上一指。

    期間,有人輕聲嘀咕;

    「早上聽李老二說在外面欠了一百六十多萬,這怕不是過年了,人家上門要賬了吧?」

    「唉呀媽呀,這些人瞅著也太惡(ne,一聲)了,黑澀會吧?」

    在人們的議論之中,為首那人走過人群主動讓出來的小道,來到了門前,見到正回身打量自己的李憲,呲牙笑了。

    「趙哥!」

    這人,就是之前受程六的令,全程護送李憲和徐茂和回國的趙四,趙大俊!

    見到這人,李憲將手裡的狗鏈子遞給了李友,大步就走上了前去。重重的在趙四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你怎麼到這來了?」

    趙四嘿了一聲,同樣在李憲的肩膀上拍了一下,「他娘的,你可真不好找!老子先是問徐茂和知道你回了林場,又在大道上問了你們家地址,他娘的在前面拐錯道口了,轉了好幾圈才找對。」

    熱絡的跟李憲打過招呼,趙四回身,指了指身後:「這咋,有麻煩?」

    他手指所向,人們不禁後退了一步。明顯是被這不知路數,看著太嚇人的外來人給鎮住了。

    想到事情已經過於複雜,不想節外生枝的李憲擺了擺手。家醜不外揚,他想把事情控制在一定程度之內。謊稱就是鄰里的一些小事,將趙四糊弄過去之後。

    李憲不禁伸長了脖子,透過人群看了看院子外的兩台車,「六爺呢?六爺也來了?」

    趙四這才哈哈一笑,「沒有,六爺在哈爾濱呢。我們剛回來沒兩天,他那邊走不開。」

    「那你這是?」李憲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嘿、」趙四呲著一口大白牙,指了指身後,「這一趟收成不錯,六爺高興。說甭管機床什麼行情,沒有你,這筆買賣不能幹的這麼順當。這不快過年了嘛,六爺給你辦置了個年貨。」

    「年貨?」

    趙四嘿嘿一笑,拉著他分開人群,來到了院子外面伸手一指。

    那是他來的時候開的兩台車,前邊的是一台禍害的不像樣的本田雅閣,雖然漆面看起來挺新,可是小磕小碰出來的傷有好幾處。

    而後面的,則是一台車輪上還拴著紅布條,車身珵明瓦亮的白色切諾基。

    「吶,六爺尋思著你們這邊道不好,轎子不實用,給你整了台切諾基。」

    看著停在院外的切諾基,李憲暗暗心驚,心說大手筆。

    這年頭汽車可是稀罕物,物以稀為貴,價格自然高的離譜。不說別的,身為林業局局長徐朝陽的座駕才是一台bj212,而就連北林市市長劉萬發,也不過坐了台桑塔納而已。

    圍著車子轉了一圈,看到車屁股上那閃亮的「4x4」標示,李憲暗歎了聲乖乖……

    頂配。

    「這得多少錢啊這?」他不禁嘀咕了一句。

    趙四兒一咧嘴,「二十五萬多。」

    一聽這價,李憲連連推辭:「不行,這太貴重了。趙哥你趕緊開回去,跟六爺說情我領了,但是這車可不能收。」

    趙四兒抓住了他的肩膀按了按,笑道:「來之前六爺特地說了,年前這段他事情太多,在哈爾濱挪不開窩。車你必須得收下,不能推辭,不然欠你人情他過不好年,等年後消停下來再請你喝酒。話說回來,六爺讓我給你送車,我要是把車再開回去,他還不得騸了我?憲子,你可別為難我。」

    聽到二人說話,周圍所有人都驚呆了;竟然有人大老遠從哈爾濱過來,給李老二送了台車!

    老天媽呀,那車雖然沒見過,可瞅著比局裡的老吉普強老了啊!這得啥人能坐能開?

    局長?

    扯卵蛋。

    怕是森工總局的都沒這派頭啊!不是說在外面欠了一百多萬的饑荒嗎?這到底是咋個情況啊!

    一時間,人群之中哄哄著,各自心裡關於李憲這一段時間在外面混的好還是不好,老李家到底是行還是不行的界限,越來越模糊。

    不僅是這些人,包括李友和吳勝利在內的家裡人也都身處詫異之中。

    特別是李友。

    此時他滿腦子渾渾噩噩,瞅一眼車旁那三個彪乎乎的漢子,瞅一樣那這輩子都不敢想的汽車,再瞅一眼自己的兒子。

    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這小子在外邊兒幹啥了呀?!怕不是走了歪道兒,把命賣了吧!

    貧瘠本分的思維,讓他根本無法想到到底是什麼樣的際遇,能讓人大老遠特意送台二十多萬的車當年貨。

    二十多萬的傢伙事,隨手就送人,這得是多大的份子?得是啥人吶!

    家裡有礦啊?還是攔路搶劫啊!

    此時,他的心裡全是繫著兒子安危的惶恐,絲毫沒有喜悅。

    李憲卻沒注意到周圍人的各色反應,想了想,低聲笑著問趙四道:「六爺在北面倒了多少回來?」

    趙四兒嘿嘿一樂,伸手做了個「九」的手勢,「差一點兒一千台,發了一千三百多個車皮。」

    聽到這個數字,李憲暗暗咋舌。果然,這才是大倒爺的風采。

    想到九百多台機床可能創造的利潤,他不推辭了。直接一揮手,「那行,六爺的情我就領了!」說著,他拉住趙四,對著後面那三人一招手,「來來來,兄弟們進屋,都到了咱家了,中午可得好好喝點兒。」

    趙四卻沒動,直接推辭稱自己跑了一冬還沒回家,趁著天頭還早,得馬上跟兄弟們回去。現在走晚上能到家,要是喝點兒酒耽誤了,那就又得等一天。

    之前從俄羅斯回來的時候,李憲知道他家就是海林市的,離北林不遠。

    跟著程六雖然風光,可也辛苦。一年到頭都往返於俄羅斯和哈爾濱,沒有啥時間陪家裡。現在眼看著就要過年,倒也實在不好硬留。

    他只好讓鄒妮包了點兒昨天烀好的豬頭肉和肉燜子,又從年貨裡拽了些煙酒硬塞到了趙四的車上。

    待將人送走,李憲才發現,圍在門口的人群竟然已經散去了一大半。而就連剩下的那些,望向自己的眼神也明顯沒了剛才的底氣。

    看到了站在人前楞模楞眼的高大義,他勾了勾嘴角。

    「高叔,進屋嘮?」

    看著李憲這個從小自己看著從光腚娃娃長成的小子,高大義迷茫了。

    此前,他只知道李憲不知道通過什麼手段,搞了大批的原木批條,昨天又知道他認了個退了休的罹夫科長當乾爹。

    這他都不怕,可是看著那在陽冬白雪間珵明瓦亮的切諾基,他心裡沒來由的一陣發虛。

    面對李憲的邀請,他沒吭氣兒,直接轉身撥開人群走了。

    隨著他的離去,剩下的人也帶著滿臉的狐疑各自散去。見身邊沒了人助威,劉廣發也撂下了一句狠話,混進了人群之中。

    見到這一幕,李憲呵呵一笑。對在門口站了半天,一肚子疑問的家人一揮手,回了屋。

    下午。

    「李家老二在外面發了大財!」

    「李老二在外面入了黑澀會!」

    「李老二那一百六十多萬的饑荒已經還上了,還賺了大錢!」

    「」

    「李老二被一個叫柳葉的哈爾濱富婆給包了!據說那富婆六十多歲,香港回來的,家裡老有錢了!」

    等等等等,十幾個版本的最新八卦,在八九林場正式誕生。並以燎原野火般的速度,在家家戶戶的灶台邊,飯桌上,院牆兩側......傳開了!

    而老李家主屋的炕上,李友卻正襟危坐,拿出了三堂會審的架勢,狠狠的拍了拍桌子。

    「狗日的!老實交代,你在外面都幹了些啥!」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18:41
第124章:家門氣運

    木質的炕桌被李友拍的發出了一聲悶響。

    看得出來,老頭是真急眼了。自己的兒子,看著長大的。之前一直本本分分,從小學到林技校,安安穩穩不招災不惹禍。李友一度認為,自家的三個兒子裡邊,只有最小的李匹不像是安分的樣子。

    天底下沒有好老四嘛。

    可是沒成想,之前一直報以厚望的老二,現在讓自己這麼操心!

    一旁的鄒妮也是滿臉的擔憂,這個一輩子沒怎麼出過林場大門的女人,實在想不到自己的兒子在外面經歷了什麼。

    李道雲就淡定多了,只是抱著對好奇心,吧嗒吧嗒的抽著旱煙也不說話,歪在炕上的大櫃子旁不說話,只是打量著自己的孫兒。

    「老哥,孩子有出息了還不好嗎?你咋發這麼大火兒。」吳勝利就不一樣了,剛認了乾兒子,李憲就跟自己心頭肉似的,看不得受半點兒委屈。

    李友歎了口氣,「老弟,不是那麼回事兒啊!他要是走正道,我高興都來不及,可是你看看今天來的那些人,哪像個好東西呀!不跟好人走,不往好道走,那能成嗎!」

    這話說的有道理,吳勝利也暗暗點了點頭,這一段時間李憲沒在林業局,消息又不通,他也不知道李憲離開的這段時間都幹了什麼。心裡也是好奇,便對李憲道:「乾兒子,你就跟你爹說說。」

    面對李友的無名火,李憲感覺莫名其妙:「爸,我咋的了我?我賺的每一分錢可都是堂堂正正乾乾淨淨的啊!」

    面對吹鬍子瞪眼的李友和全家人好奇,李憲歎了口氣。

    昨天回來就遇上劉廣勝的事兒,後來鬧完了又招待家裡的新爹,倒是沒把這段時間的事情來得及跟家裡說。

    現在被誤以為不干正經事兒,他只好脫鞋上了炕,將這段時間的經歷說了一遍。

    這年頭提起倒爺,人人都知道賺錢,但是也都同時知道那是頂著腦袋摟銀子的行當。怕家裡人擔心,他便將淡化了這個過程,只程六爺送車的緣由杜撰成了自己去滿洲裡,歪打正著的認識了程六,提供了一些信息讓其賺了錢云云。

    這個瞎話其實挺蹩腳,可是在李憲紙廠奇跡般的發展規模,以及在外面借了一百六十萬盤下了北林紙廠的刺激之下,李友卻是忽略了其中的時間差和合理性。

    而是將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借了一百六十萬盤紙廠」,「花了二十萬在省台打廣告」的事情上。

    有了之前好多次的刺激,李友現在的抗擊打能力還不錯。頂住了一股直衝天靈蓋的激動,顫抖著手指了指家裡那台黑白電視。

    「那幾把廣告,是你們廠打的?」

    李憲點了點頭,「嗯呢、」

    「一個月……二十萬?」

    「嗯呢,但是這二十萬不止包括電視廣告,也包括了廣播台。」

    「這廣告打出去,你兩個禮拜就收回了五十多萬?」

    「嗯呢,爸。」

    李友撫了撫胸口,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又對一旁的李潔問:「你二哥說的是真的?」

    李潔隨不怎麼清楚自己二哥在外面怎麼操作的,但是新浪紙廠發生的一些事情倒是可以作證。

    將自己知道的信息和李憲說的一驗證,整個事情落實了。

    電視上面那衛生紙的廣告李友看了,可是他做夢也沒想到,那竟然是自己兒子的手筆!

    實際上,在前兩天看電視,見到那廣告的時候,他還對鄒妮墨跡來著。

    一樣是做衛生紙,他娘的人家的紙都在省電視台出名了,自家那不成器的還欠著四十多萬饑荒呢。

    他沒想到,那就是自己兒子的手筆。

    燈下黑啊!

    不過也不怪他想不到,省電視台在他心裡是啥概念吶?

    那可是天天六點半播龍江新聞,七點轉播中央新聞聯播,八點演《渴望》,天天能看見省和國家領導,毛阿敏唱歌的地方啊!

    一個這輩子沒見過什麼世面,除了林場苗圃的排班表上有名號之外,名字沒出現過在任何媒介上的人,實在無法用貧瘠的思維來將自己兒子的事業,和這些太遙遠太虛無,太高不可攀的東西,在任何渠道上聯繫在一起。

    就連吳勝利都瞪大了眼睛,最近干休所活動室裡的電視天線徹底被他給倒騰壞了,老頭們都半個多月沒看電視了。

    他還不知道,李憲在這段時間裡竟然幹了這麼大的事兒!

    兩個爹楞了好久,才將這個坎兒邁過去。不約而同的用不同以往的眼神,看了看李憲。

    老吳心裡想的是,果然這兒子沒認錯。

    李友就直接了點兒,畢竟是自己揍的。他對一旁的鄒妮一揮手,「整點兒好菜,一會兒我得喝點兒。」

    鄒妮雖然沒聽懂什麼廣告什麼改制,但是也聽明白了,自己兒子雖然現在欠了一百多萬的債,但是也能賺錢。按照她的想法,兩個禮拜能賺五十萬,那一百多萬的債還算事兒?

    心裡高興,面對自己爺們兒的吩咐,使勁兒的點了點頭,「哎!」

    一面往灶邊兒走,她一面尋思;後院老王家那閨女之前看著還行,本想給老二搭個搭個。可是現在看來,那閨女咋能配的上我家二兒?

    炕櫃旁邊兒,李道雲給自己續了鍋煙葉,漫不經心道:「二,明天早點起來。開車拉我去山上給你奶上上墳。」

    老爺子年輕的時候沒少坐車,可那都是一群大頭兵擠在一個斗裡的軍車。看了看窗外,老爺子不禁想到當初大頭兵時候團長那台美國吉普。

    雖然不懂車不懂英文,可是老太爺眼尖得很。那車頭上的勾和倆蝌蚪,可是跟當初團長車上是一個樣式兒地!

    他娘的,沒想到老了老了,還能有個團座的待遇。

    老太爺吐了口大旱煙,心裡這麼想著。

    李憲把跟粘豆包一樣貼到自己身上,一臉崇拜的李憲推開,點了點頭:「妥了,爺。」

    ……

    事實上,李道雲坐吉普的願望沒等到第二天早上。

    在吃了飯之後,吳勝利就按耐不住,鼓動了李道雲和李友,坐到了車裡。

    見老吳坐到了駕駛位,尋摸尋摸將車發動了,李憲大驚。

    剛才高興之下,老吳和李友喝了得有兩茶缸的小燒,此時臉紅的跟猴屁股似得。哪敢讓他開車?

    「我活爹!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你不知道嗎?再說,您老有證嗎?」

    他一把拉住吳勝利,急問到。

    老吳一瞪眼珠子,「啥證我都沒有,可我主意正啊!起開,我拉我老李大哥和我叔去兜兜風。」

    見老頭徹底喝大了,李憲趕緊把鑰匙拔了下來,叫了在屋裡吃飯的徐兵,將鑰匙交給他,讓他載著三老去林場裡兜一圈。

    嗯,他自己不會開車。

    半個小時後,也是頭一次開切諾基這種檔次汽車的徐兵咧著嘴,在吳勝利的要求下將他拉到了林場檢查站。

    進了檢查站,老吳借了站裡的電話,就打到了徐朝陽家裡。

    他找王林和。

    很快,那邊的王林和就接了電話。

    「老王啊!你猜我在哪兒呢?」

    「八九林場吶!啥?來這幹啥?」

    「嘿嘿,來我兒子家過年唄!哪個兒子?」老吳一拍胸膛,「李憲啊!我乾兒子!哈哈,他當然得認我!行了,你好好在徐朝陽家過年,等年後我預備,請大夥兒喝酒啊!」

    放下電話,老頭又拿出小電話本,撥通了一個哈爾濱區號的電話,「我找鄭唯實!」

    又過了好一會兒,老頭再撥電話:「我秦大石!嘿,孩子,你是老三秦壽吧?」

    ......

    檢查站,八九林場的質檢幹事孫滿囤聽到這一番通話內容,再聽到那宛若三年之前林業局領導名單般的名號,暗暗心驚。

    老李家和劉會計家的事兒他聽說了,先前他還尋思,李老二在外面吆五喝六的不知道混的到底啥樣,可是不管啥樣,在林場裡那必須是場長會計好使。

    可是當聽到面前這個自稱是李憲乾爹的老頭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徐局長家,跟前林政處處長鄭唯實罵罵咧咧的炫耀自己乾兒子,孫幹事整個人都不好了。

    四十多分鐘後,客客氣氣的將吹完了牛逼,一臉滿足的吳勝利送出檢查站,孫滿囤立馬將電話打給了劉會計家。

    「老劉啊,你攤上大事兒啦!」

    ……

    當晚。

    正在李憲想著去張啞巴家裡串串門,順便將準備好的年貨給蘇輝帶過去,讓他明天下山帶走的時候,劉會計帶著自己的二兒子,拿著一大箱子年貨,神色複雜的來到了李家大門之前。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1
第125章:明人不說暗話

    這年頭林場就是那麼回事兒,整個林業局的林場在採伐期,說管事的人屁股乾淨的,真沒有多少。

    實際上,守著這麼大一個林業局,就連徐朝陽是不是真的一點兒問題都沒有,李憲都不敢保證。在這個年代,風氣使然,不能要求太多。但是只要還能辦實事,不坑人的,那就是好人了。

    很明顯劉會計不是。

    不過李憲沒想著把劉會計家往死裡整,自己的木材生意對整個林場官面生態的影響在這裡放著,就算是把劉會計弄下去,換了個人上來還是會有麻煩。

    李憲想要的,就是讓劉會計這種人知道自己不好惹。順便,讓一些勢利眼的看看,老李家不是好欺負的。

    把老李家的雄風重新立起來,這就得了。

    從根本上,李憲並不喜歡總讓自己處於麻煩之中。

    世界那麼精彩,有那麼那麼多有樂趣的事情去做,他懶得找麻煩。

    所以當劉會計和劉廣發拎著豐厚的年貨,沉著臉上門的時候,李憲也沒再多說什麼。對方既然已經服了軟,他不想再上去踩兩腳。

    殺人不過頭點地。

    他是這麼想的,鄒妮和李友就更是。

    雖然明白有了這麼一檔子事情,以後兩家肯定是處不好了。可是李友和鄒妮兩口子倒也沒為此失了熱情,該怎麼招待還怎麼招待,就像是正常的親友過年串門一樣。

    凍貨花生,瓜子糖茶一樣沒少。平時不捨得抽的吉慶煙拆了一條,拿出來放在了劉家父子面前。

    劉會計父子二人心裡知道這一趟來老李家串了門,就相當是低了頭服了軟,心裡不舒服。

    坐在炕上一聲不吭,卻也沒有走的意思。

    見這,李憲看了看吳勝利,試了個眼神:「乾爹。」

    吳勝利雖然脾氣直,沒有鄭唯實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可是畢竟在森保科科長的位子上坐了那麼多年,也不傻。

    他擺了擺手,對正在一旁啃凍梨的李匹招了招手,「小四兒啊,你一會兒去趟招待所。去叫孟慶偉過來,就說我找他。」

    李匹放下凍梨,看了看李憲:「那倒是行……可是哥,外邊兒太冷了。我想坐車去。」

    李憲一個大腳就踹了過去。

    沒車的時候天天在大道上跑,咋沒見你吵吵冷?

    看著李憲瞪起了眼珠子,李匹扁了扁嘴。這個年紀的李匹,對那台切諾基的興趣已經超過了過年。下午時候停在院子外,這傢伙也不嫌車裡冷,生生在裡面呆了兩個多小時。還一門兒問李憲,多大歲數能考駕照開車。

    被踹了一腳的李匹只能極不情願的穿了大棉襖,動身去了招待所。不大會兒的功夫,孟慶偉就過來了。

    見到屋子裡劉會計父子二人也在,他臉上有些尷尬。

    見自己老下屬為難,吳勝利沉聲道:「慶偉啊,我歲數大了,脾氣也不好。昨天把你打了,你沒生氣吧?」

    孟慶偉一愣,心說昨天自己衣領子裡灌了一下瓜子皮不假,可是也沒挨揍啊!

    但是馬上他就反應了過來:「老科長,您看您這話說的。我們都是您帶出來兵,揍兩下那不正常嘛。」

    吳勝利暗暗一笑,揮了揮手,「現在誤會解開了,還得麻煩你把那個劉……劉廣勝是吧?給人家送回去。你是不是沒讓人家在你那吃虧啊?」

    「沒有沒有!」孟慶偉搖了搖頭,找準了老領導的思路,他連道:「其實昨天也沒多大的事兒,就是一些小摩擦,還是因為小崽子們打架引起來的,哪能讓人家吃虧呢。」

    給孟慶偉的干係撇清,吳勝利擺了擺手,「那你一會兒就把人送家去吧。」

    「哎!」

    孟慶偉心裡鬆了口氣,心說這事兒可算是完了。但是同時,心裡也對老領導的維護上了心,暗暗決定等年初一備點兒好禮過來探望。

    劉會計父子二人之所以沒走,等的也就是這個。

    現在得了吳勝利的一句話,便起了身。雖不情願,但是不得不做出一副感激的樣子,跟吳勝利道了謝。

    沒辦法,李憲他可以動。但是一個剛剛退下來不久,在林業局森保科還有著莫大影響力,且關係深厚的老領導,劉會計惹不起。

    本以為趁著晚上來,沒人能看到,能稍微保全臉面。可是當劉會計父子二人從李憲家出來的時候,就發現周圍鄰里已經趴在了院牆上,正用複雜的目光看著老李家院裡呢。

    在眾人的目光之中,劉會計低了低頭,快步走出了院子。

    那大步之中,有著說不出來的複雜。

    ……

    劉會計送走了之後,李憲便直接將那兩兜子裝滿了水果罐頭,紅腸和糖球的網兜拎了起來,還有之前自己準備的兩個三角兜子,出了門。

    「二,你幹啥去啊?」

    面對身後鄒妮的詢問,李憲老臉一紅,「哦,我去張啞巴那看看。倒騰棺材加上後來做鐵皮蓋沒少麻煩人家,過年了去串串門。」

    鄒妮狐疑的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心說那都給了工錢,怎麼還帶東西去?

    不過兒子現在大了,家裡年貨倒也不缺,她也就沒阻攔。

    將想要跟著自己一起去的李匹一腳踹開,李憲扛著東西,就跟個聖誕老人一樣撒丫子向林場西頭而去。

    張啞巴家住的還是土房,不過佔地可不小——足足五間。

    其中兩間是住人的,剩下的兩間用來裝木料幹活用。而之外的那間,就是給學徒預備的。

    到了張啞巴家的時候,七八口人正在吃飯。

    木匠這活兒是越到年節越忙,這年頭傢俱什麼的還沒有現成買賣的。特別是林區,過年了想置辦一些新傢俱,都得找木匠。

    那充當工作室的土房裡,三個鉚接成型,但是還沒有上漆的櫃子正聳在那兒。張啞巴領著幾個學徒就蹲在地上,啃著饅頭。

    見到李憲大包小包的進了屋,張啞巴站了起來,嘴裡叼著半口饅頭,笑的格外燦爛:「阿壩!阿巴阿巴!」

    李憲哈哈一笑,「張大哥,最近挺好的?」

    「阿壩!」

    「挺好就行,挺好就行!」李憲也沒管張啞巴是不是那個意思,在幾個蹲在地上的學徒身上掃了一圈。

    然後就樂了。

    可能是張啞巴本身就是殘疾人的關係,收的這些學徒也都不怎麼健全。

    一個後背高高聳起的駝子,一個戴著高度近視鏡,夾鹹菜都得趴在地上瞅的近視,一個沒了左邊胳膊的,一個沒了右邊腳的,還有一個戴著助聽器的。

    而在這些人中間,蘇輝正端著一碗大碴粥,不住的打量著自己。

    看到這套陣容,李憲砸了咂嘴,笑著看了看蘇輝。

    心說這整個一殘老村的配置,就少年你這麼一個健全人,前途必定不可限量啊。

    跟蘇輝用目光打過了招呼,李憲將其中一個三角兜子遞給了張啞巴,「張大哥,過年了,也沒準備什麼,這東西你收著。」

    「阿壩阿壩!」

    見張啞巴推辭,李憲手上使了使勁兒,「收著吧,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年後我們家得添置點東西,到時候你多給用用心就得了。」

    聽他這麼說,張啞巴才呲著口大白牙,笑著接了兜子,放在了一旁。

    見李憲的目光總停留在蘇輝的身上,張啞巴無聲一笑,指了指蘇輝,挑起了大拇指。

    指了指三個未完成傢俱上面美輪美奐的鏤雕,然後拉著李憲來到了土房的窗子前,指了指窗子上那一排木頭雕刻成的小人偶。

    人偶尺寸不大,看樣子都是用做傢俱的邊角料刻制而成。有的雕成了孫悟空關公秦瓊等話本形象,有的則是單純的人物雕像。

    李憲拿起了其中幾個看了看,確實雕的不錯。七八寸高的孫悟空,頭頂的紫金冠花紋活靈活現。比這更小一些的秦叔寶,身上的明光鎧紋路細膩如真。

    不過最讓他感興趣的,是四個人物雕像。

    不同於其他的話本形象,這四個半身的人物雕。其中一個,便是蘇婭。

    看著那雖然未曾著色,但是面部竟然與蘇婭有七分像的小木偶,李憲看了看身後似乎有些害羞的蘇輝:「看不出來,你還挺有天分。刻的屬實不錯。」

    蘇輝更不好意思了,深深的低下了頭。

    他將那四個人物肖像逐一看了過去,其中一個似乎是蘇輝母親的,另一個是蘇輝自己。最奇怪的是最後一個,明明是一個男人的形象,但卻沒有面目,看起來頗為怪異。

    看過蘇婭的日記本,聯想到蘇家姐弟的身世,李憲的心中瞭然。

    怕這就是只存在蘇輝想像之中的父親。

    他默默的將那玩偶放在了窗台上,走到了蘇輝面前,將三個兜子遞到了他的手上。

    「明天走的時候帶回去,過年用。」

    說完,在蘇輝的牴觸之中摸了摸他的頭,便對張啞巴告辭離去。

    看著手裡三個滿滿登登的兜子,特別是那兩個網兜裡面自己只有在生病時,姐姐才會給自己買上一瓶的水果罐頭,蘇輝猶豫了一下,追了上去。

    「喂!」

    剛出了門口的李憲聽到身後的叫聲,停下了腳步,回身道:「我記得你不愛說話的。怎麼,想嘮嘮?」

    蘇輝站在門口,扭捏了一會兒,慢慢挪步過來。

    「你……你……」他猶豫了半天,終於下定了好大決心似得,快速問道:「你是不是看上我姐了?」

    看著蘇輝那擰在一起的眉頭,和那下面複雜的目光,不禁抿起了嘴唇。

    他也不知道自己對蘇婭是個什麼情況,只是覺得這個丫頭身上總是有一些東西,能把自己的心思勾住,讓自己時不時忍不住的想起。

    看了看天上已經走到了正南的北斗七星半天,他才又低頭看向了蘇輝。

    「明人不說暗話。沒錯,看上了。」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3
第126章:愛情觀  

     李憲的直接,讓蘇輝有些不知所措。

    即使在這個信息不發達的時代,這個年齡的孩子也已經懂了很多的事情。而相比於後來十六七歲孩子的早熟,這個年代的孩子熟的明顯不太一樣。

    他們似乎更善於用大人的思維模式和相對幼稚的方法去處理問題,而不是善於用在各種渠道學來的,對或不對的技巧,去處理男女情事。

    李憲注意到,當自己坦誠說出對蘇婭的意思之後,蘇輝的臉上先是浮現了很強烈的牴觸,但是隨後又平和了下來。

    「你……很有錢是嗎?」

    半晌,蘇輝看了看李憲問到。

    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李憲笑了。

    在心裡將自己現在的資產和負債一衡量,又考慮到了事業的長期盈利能力,再想了想現在自己高低是有車有房之後,他點了點頭。

    「嗯,賊有錢。」

    看著蘇輝有些失神,他指了指基建小土房外面的大道,「一起走走嗎?」

    蘇輝這次沒有猶豫,似乎他不想讓接下來的對話被其他人聽去,回身進了屋,將那些年貨收攏歸置了起來,然後穿上棉襖,跟上了李憲。

    還有幾天就到除夕,節氣正是大寒,天冷的讓人感覺是置身到了冰河世紀。天地之間的空氣,彷彿也都被凍成了一整塊毫無雜質的冰。

    天上的一輪弦月因為這格外乾淨澄澈的空氣,顯得愈發皎潔,將小路上一高一矮兩個人的影子拖的很長。

    回到這個時代,李憲最喜歡的就是晴朗時的夜空。天上銀河中繁星如綢般流淌,地上白雪在皎月映射下泛出銀色流光。讓人感覺整個人都是清醒的,都是乾淨的。

    所謂的滌蕩靈魂,說的怕也就是這樣了。

    他不說話,蘇輝也不說話。

    直到一道夾著刀子一般的冷風吹過來,李憲才覺得在四九天出來散步看星星,實在是一種太裝逼也太傻筆的行為。

    而且他已經確定了,自己的耐性絕對沒有身邊這個半大小子好。



    「其實對你姐,我現在還處於喜歡的階段。」李憲停下了腳步,看了看身邊的蘇輝,見他沒反應,便問:「喜歡你知道是什麼吧?」

    蘇輝眨了眨眼睛,「知道,想娶她當媳婦兒。」

    「不不不。」李憲連忙擺手,覺得有必要跟這個單身狗說明一下感情的幾個階段。

    「喜歡是不見她的時候,會想起她,並且會想她過的好不好,有了什麼煩惱,得了什麼快樂。這是喜歡。而娶她當媳婦,得到我們倆確定彼此相愛。愛你知道是什麼吧?」

    聽到這話,蘇輝急眼了,「那你就是不想娶我姐!?」

    李憲微微一笑,伸手去摸他的頭,卻被後者退後一步躲過並一下子推開,「我姐很苦,你要是不想娶她就別招惹她!」

    看著月色下那張倔強的臉,李憲搓了搓凍得發麻的手,也不急:「你的邏輯不對,不是喜歡就得娶她。男女之間不能用喜歡作為奠定婚姻的依據。」

    感覺自己說的可能太繞,李憲換了個方式,他用手比劃了一下,「就是,你知道吧,我看上你姐是我的事,但是如果我娶她,也得她看上我。而且不僅僅是看上,需要兩個人度過一一段時間,過了互相看上時候的那股新鮮勁兒。確定會互相看上一輩子,不會因為除了感情之外的任何亂七八糟的事情突然有一天不喜歡,然後才能娶她……嗯……我說的明白嗎?」

    蘇輝反應了一會兒,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李憲的觀念,似乎是印證了他心裡的什麼疑惑。

    「我明白了,你……你和那些流氓不一樣。他們看上我姐,只想佔我姐便宜。你……你想的更遠更多一點兒。」

    噗、

    李憲樂了,「嗯,這麼說也沒毛病。」

    本質上相同的東西,會因動機迥異完全變得不一樣。所以才說「老子想和你睡覺」與「我願與你一同起床」是兩個境界。

    瞭解到了李憲的想法,感受到了他和之前那些流氓的不同,蘇輝稍微向他靠近了一些。

    「我姐命苦。從那個王八蛋跑了之後,我媽就不成了。這麼多年家裡都是她在操持,她……她不能說話,可是天底下再也沒有比她還好的女人。我想……我想你有錢,你能說話,有手有腳……我不想讓她變成跟我媽一樣!要是真那樣,我饒不了你!」

    蘇輝的話實在是沒有條理可言,但是李憲還是聽懂了。

    這個小子,怕是擔心自己是貪圖蘇婭的樣貌,最後又因為蘇婭的缺陷而始亂終棄。

    這是……作為一個准小舅子在給自己打預防針呢!

    感受到這種說不上是成熟還是幼稚的想法,李憲笑了笑,照著蘇輝的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臭小子,你腦袋裡想的東西太多也太偏了。以後的路且長著呢,路得慢慢走,人也得慢慢看。不論是我對你姐也好,還是你對我也好,現在說這些都太早了。懂嗎?」

    感受到天氣實在是太冷了,李憲轉了個身,對蘇輝一揮手,往回走去。

    回去的路上,李憲詢問了這一段時間在張啞巴家裡學徒的事情,但是內向的蘇輝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說師傅對他挺好。而當李憲問及他日後有什麼理想的時候,蘇輝卻沉默了。

    「我想早點兒賺錢,養活我姐和我媽。等我賺夠了錢,夠我姐和我媽一輩子不用挨餓受凍了,我就去找那個王八蛋,我一定要找到他,問明白為什麼那麼狠心把我們都扔下不管之後,整死他!」

    聽到這話再看到蘇輝在星空下亮著寒光的目光時,李憲感覺天氣一下子冷了好幾度。

    他忍不住渾身打了個哆嗦。

    他知道蘇輝嘴裡的「王八蛋」說的就是那個拋妻棄子,蘇輝甚至完全沒有印象的父親。

    他想不到,什麼樣的仇恨才能讓一個半大小子立下這樣的終極志向。

    不過他也沒有去對這種「志向」妄加評議。

    沒有親身的體驗,他屬實沒辦法想像,一個拋棄了妻子,年幼的女兒和扔在襁褓中的兒子的男人,會對他的家庭成員造成多麼大的傷害。

    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餓死人還存在的時代裡。

    更何況,如果沒有這個男人,這樣的遭遇,蘇婭也不會落成殘疾。

    屬實是個渣男。

    沉默著,他將蘇輝送回了張啞巴那裡,叮囑明天早上派車來接他之後,便對張啞巴告辭離去。

    回到家之後,在被窩裡想著如果那個男人沒有拋妻棄子,蘇婭和蘇輝的生活會是什麼樣,李憲漸入夢鄉。

    一夜無話。

    次日一早,他便讓也準備押著最後一車木材會林業局過年的徐兵和周勇,去接了蘇輝,並叮囑一定要把人送到家門口。

    得了二人擠眉弄眼說一定照顧萬全的保證,李憲才用把昨晚上給這兩個貨包好的紅包塞進了二人兜裡,然後用大腳丫子治好了二人的「眼疾」。

    日曆已經被早早起來的鄒妮又撕掉了一頁。

    最新的一頁相當劣質的油印蠟紙上,顯示著「1993年1月20日。臘月廿八,大寒。」,這代表著距離過年,就只剩下一天了。

    看著貼了大紅剪紙和福字的窗戶上那厚厚的一層窗花,再感受到沒有風,但是卻從領子,袖口和衣襟裡嗖嗖鑽進來的涼氣,李憲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媽!燒燒火牆啊,一會兒凍死啦!」

    炕上,用大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個大蠶蛹,還在沓窩沒起的李匹高聲哀求了一句。

    「懶逼哨子!啥時候了還不起?」一旁的李友看不下去了,夾著煙卷指了指自家老四,「快起,今天蒸豆包,一會兒去你大哥那兒把你哥和你嫂子都叫來。」

    李匹翻了個身,「我才不去呢,天兒那麼冷,除非二哥開車,要不打死也不去。」

    看到這小子徹底趴了窩,李憲搖了搖頭。

    想到人家蘇輝都會像大人似的擺事兒了,這臭小子還耍小孩子脾氣。瞬間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

    富家出敗子,這特麼剛過了兩天好日子,就懂得驕奢淫逸,沒車不出門了。

    那還了得?

    之前李憲最大的願望就是當個富二代,不用努力拼爹就能走向人生巔峰,但可惜了的是,這個願望來來回回跨越了二十多年也沒實現。

    現在看著李匹倒是有提前實現的勢頭,李憲心裡極為不適。

    便宜你了!

    看著在李友催促下還裹著被子在炕上滾來滾去的李匹,他哼哼一笑,出屋在門斗上折了兩根一尺多長的大冰溜子。

    折成一小截一小截,回屋二話不說,掀開李匹的被子一股腦塞了進去。

    隨著一聲殺豬般的哀嚎,穿著線衣的李匹從炕上竄了起來。

    看著這貨在炕上跳大神似得,將線衣裡面的冰溜子往出抖落,李憲哈哈一笑。對李友一招手,「爸,以後老四再沓窩你就這麼幹!慣子如殺子,八萬藏養不了一個敗家兒,該收拾的時候千萬不能留情,有毛病就得往死裡治!」

    「我看成!」

    李友看著自家老四在炕上一蹦三尺高,抽了口煙,嘿嘿笑著深深點頭。

    「二哥!你是不是我親二哥呀!」

    炕上,身上全是水漬,凍得哆哆嗦嗦的李匹臉都揪到了一起,大呼了一聲。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4
第127章:李道雲的心結

    小樹不修不直溜,人不修理哏赳赳。

    在李友一頓大巴掌之下,李匹的初期懶癌得到了根治。一家人收拾完了吃過早飯,李道雲就把自己過年的衣服提前穿上了。

    那是李憲給他在北林市商場買的一套,裡邊兒是雞心領紅色羊毛衫,外面藏藍色的波司登羽絨服,褲子是年前鄒妮給買布料做的。

    老頭早前的時候腳上受了傷,貪圖軟乎,一直喜歡穿自家做的大棉鞋。可是今天也破天荒的穿上了李憲給他買的皮鞋。

    其實年前時候他已經去給老伴上了墳燒了紙,所以今天這幅陣仗,讓李友有點兒不理解。

    「爹,老二上墳的時候沒趕回來,我帶著去娘那補一下得了,您就別去了。外面太冷,怪遭罪的。」

    李道雲揮了揮手,「不是那麼回事兒。別叨叨,拿上紙趕緊走,再磨蹭一會兒到晌午頭子了。」

    見老太爺拗不過,李友只好將東西放到了車上。由沒有證但是真會開車的吳勝利拉著眾人,到了後山。

    李家老房子,也就是李清家現在住的那兩間是去後山的必經之路。以為老太爺想在老鄰居面前露露臉才起的上墳心思,經過老宅的時候,李憲特意問了一句要不要慢點兒,把車窗打開。

    卻不曾想李道雲直接一擺手,「嫌不嫌冷?扯那犢子幹啥?」

    這倒讓李憲意外了,看來老太爺這趟出來,還真不是為了裝逼。想到這裡,他不禁端正了態度。

    正值三十前一天,家家戶戶都在蒸乾糧烀肉準備過年,小孩子們已經將家裡買的鞭炮提前抄了出來,一連連的鞭炮拆了綁線兒,拿著個香頭單個放響。

    辟辟啪啪的聲音,就是給大年夜提前做個預熱似的。

    雖然外面天氣嘎嘎冷,但是過年的熱情還是將很多人推出了門外。

    白色切諾基在小路上徐徐駛過,引起了周圍鄰里的圍觀。在林場汽車不罕見,拉木材的解放大卡絡繹不絕不是吹出來的,可是這麼漂亮的越野車可是稀罕。

    隨著切諾基一路駛來,小孩子們扔了鞭炮,圍在車邊撒歡的跑。一些大人也聚到了院牆或門口,看著那車議論紛紛。

    副駕駛上的李友只覺得這是自己這一輩子最牛逼的時刻了,看著老鄰居們的目光,忍耐再三,終於對身邊兒的吳勝利道:「吳老弟,你給我把這窗戶整下來。」

    隨著車窗降下,人們看到李友,氣氛立刻就熱烈了。

    「呦!老李大哥!這嘎哈去啊這是!」

    「這不小二回來了嗎,帶他去給他奶上上墳!哈哈。」

    「唉呀媽呀,這轎車是你家的啊?唉呀媽呀,小憲子在外面發了大財啦!」

    「瞎幾把混,不成器,不成器,哈哈哈……」

    「老李大哥,一會兒過來啊!中午喝兩口!」

    「嗯吶嗯吶,等上完墳回來滴,霍哈哈哈哈哈哈……」

    看著李友笑出了馬冬梅聲,李憲憋不住了。

    一旁,李道雲瞪了自己兒子一眼,「德行。」

    後山進不去車,饒是4x4的切諾基,也就只能停在山腳像倒扣過來大鍋蓋一樣的廣播信號接收塔下邊。吳勝利是外人,不能進李家祖墳,就等在了車裡。

    可李友要跟著,李道雲卻也沒讓。只拍了拍李憲,便率先迎著冒煙兒風向山裡走去。李憲看了看一臉迷惑的李友,跟了上去。

    趟著沒膝的大雪殼子足足半個多小時,他才終於隨著一馬當先的李道雲來到了太奶的墓前。

    小小的墓碑因為之前掃過墓的關係,還沒被大雪完全掩蓋。上面「李嚴氏」的名字,讓李憲看了有點兒心酸。

    拿著笤帚將亡妻墓碑上的積雪掃清,李道雲拍了拍李憲後背,「給你奶跪下。」

    李憲依言跪好。

    李道雲拿了瓶酒,也沒用杯子,在墓碑之前倒了兩圈,然後坐到了墓碑之前,叨叨了一些諸如「帶著咱二孫兒看你來了」,「這小子有出息,咱家門楣光耀了」之類的家常。

    絮絮叨叨的,就在李憲感覺膝蓋處都已經冰涼之時,李道雲卻話鋒一轉。

    「你走的時候讓我找你弟舒華,這麼多年家裡窮也出不去,我還尋思著這輩子是沒機會了。舒華當年不知道生死,死了也就罷了,可只要是沒死,估摸著也能找著。現在二孫兒出息了,也在外面闖蕩,這個事兒就交給他。」

    李憲一愣,「爺,找誰?」

    「你舅爺,嚴舒華。」

    ……

    燒紙的功夫,李道雲跟李憲講了往事。據他說李嚴氏,也就是太奶原本也是關裡大戶人家的小姐,可是後來闖關東的時候家敗了,和家裡人失散被搶上山頭,當時李道雲在道館裡活不下去剛剛落了草,一身三命通會的本事讓鬍子們看中,地位挺高,還不用他出去劫道。

    李嚴氏剛被人搶回山上他就看上了,胡鄒八咧的說這娘們是個四宮轉斗的命格,跟誰有露水之緣克誰命。吃了上頓兒沒下頓兒,人命如草芥的年代,生死是大事兒,幾把舒不舒服是小事兒。

    就這麼的,李嚴氏保全了身子。

    後來的事情李憲就料到了;

    某個裝神弄鬼的傢伙把所有人都唬住了,結果自己近水樓台先得月,騙人姑娘說幫其找家裡人團圓。最後等綹子被關東軍給攪散了,直接就跟人姑娘洞了房。

    這才有了老李家三代延續……

    心中暗歎果然自己這麼機智是有家門淵源的,李憲想笑又不敢笑。

    提到往事,李道雲老臉也不禁微紅。

    不知道是凍的還是怎麼著,紅了好一會兒,才又拍了拍李憲:「我這一輩子就發過兩次誓。第一次是被窩裡我賭咒發誓說一定要幫你奶找她還活著的弟弟舒華,第二次是懷你爹的時候,我跟她說這一輩子保她和孩子平安。第二個爺沒做到,就想早點兒死下去拉**倒,可他娘還乾等死不了。我原本尋思第一個也做不到了,現在指你了。孫兒。」

    李憲看了看老太爺眼圈含淚,拍了拍他枯瘦的手,「爺,你放心吧。這年頭找個人容易,過完年這事兒我就辦!」

    感受到老太爺情緒不好,李憲一邊把老太爺攙扶起來,一邊看著低矮的墓碑道:「爺,我奶這墳寒摻了點兒,明年開春我找人給重修修。」

    李道雲藉著燒紙的火星點了根煙,一揮手:「扯幾吧蛋,窮不改門,富不修墳。哪能瞎整?再說,我跟你奶洞房是在破廟裡,生你爹的時候躲兵災,直接生在草垛裡,現在這後有山前有水的不挺好?你別操那閒心。」

    啊哈?

    直到回到了車上,李憲還為自家祖輩的彪悍所震懾。

    看向李道雲的眼神,充滿了崇敬。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4
第128章:大年三十

    懷著對李道雲的崇敬,李憲回到了家裡。

    剛才往回走的時候,李道雲說當初太奶的弟弟大約是在克山附近失散的,但是當時打仗正打的歡,亂世之人如浮萍,不確定人當時到底留沒留在那裡,之後又去了哪裡。

    在七十年代的時候,老太爺曾經動身去過幾次克山,但是因為時間過去了近三十年,而且當時剛剛經歷了浩劫,很多當初認識的人都已經不在當地,所以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進展。

    關於舅爺嚴舒華的線索似乎打那兒起就斷了。

    李憲並不覺得這個人好找,可是讓他感到有希望的是,至少李道雲提供了舅爺的姓名,以及一個菏澤大洲鄉的祖籍。

    現在人口普查已經進行了兩次,可以說大多數的人都已經入了戶籍檔案。根據名字和祖籍這兩個信息,應該還是有希望的。

    將這件事情牢牢的記在心裡,回到家之後李憲就忙活了起來。

    在上墳的功夫,李匹已經將李清一家找來了。王鳳見到那台切諾基眼睛都直了,以前王家比李家還困難,別說轎車,就連自行車都不趁。現在看到李憲多了這麼個物件,王鳳都不敢上前打招呼了。

    這一段時間以來,雖然和李清過日子仍然有小打小鬧,但是家裡有錢花,倒是也沒什麼大風浪。

    在這樣相對安逸的環境下,王鳳胖了不少。

    見到這活寶大嫂一幅手都不知道往哪兒放的架勢,李憲主動和她打了招呼。

    現在已經是九三年一月份了,按照正常的歷史軌跡,自己那二姐應該已經蓄勢待發,準備靈魂與肉的碰撞了。看到王鳳肚子似乎還是癟癟的,李憲不禁用話點了兩句,讓兩口子抓緊時間。

    卻沒成想,李清憨憨一笑,說已經有了。

    這可是大事兒,鄒妮和李友聽說王鳳已經有了,喜不自勝。連忙把預計明晚上吃的酒肉分出了一些。

    在一家人因為李家即將有個小生命已經孕育之時,李憲注意到李玲玲的情緒有些低落。

    他搖了搖頭。

    孩子的臉上藏不住事兒,看著那難掩的失落和紅紅的眼圈,李憲忙將其抱起哄著。

    看著自己親爹和後媽有了寶寶,這種感覺想想都心酸。

    外面天冷,正是套鳥的好時候。叫了李匹在吳勝利的指導下用竹籤子做了一個捕鳥籠子,李憲哄著李玲玲捉了一下午的鳥。

    還別說,雖然設備簡陋,但是禁不住傻鳥太傻。一把谷子,一個下午的時間竟然套了八九隻。

    讓鄒妮用開水燙了,拔了毛去了內臟,直接在灶坑裡烤了。李玲玲小臉吃了個雀黑之後,終於開心了。

    小孩子就是這麼個東西,忘性快。

    不過想著李清目前的家庭情況,李憲心裡也暗暗打算,回頭跟李友說一聲,讓他把孩子接回來。

    王鳳畢竟是後媽,而且還懷了孕,不說她性子好壞,光是自己親爹和後媽有了孩子這麼回事兒,對於過年才六歲的孩子來說影響就很大。

    現在自己是沒條件,不然李憲都想直接將孩子送到山下去上學。離的遠一點兒,換個新環境,肯定會更好。

    想到這兒,他又暗暗思量起來,自己現在手裡雖然沒什麼錢,可是離了林場之後還沒個窩。

    回頭看看,是應該在林業局或者乾脆在北林市買個房子了。就算不住,放那也是個家不是?

    再說,現在的房子……買了肯定是賺啊!他甚至想到,等新北紙業周轉起來,自己不缺錢了,直接去北上廣深掃蕩一波,一個城市留他個十套八套,讓自己兒子也當回房二代。

    一想到時候自己萬一生個笨兒子,老師總找家長,自己個到那兒一說,「老師,我們家北上廣深四十多套房,孩子差不多努力也就夠了,只要品德沒問題以後學習的事兒甭找我。」李憲心裡就特別舒服。

    嗯,年後還是的快馬加鞭的賺錢吶!

    新年的頭一天,李憲給自己定下了來年的目標——手裡先存一兩千萬再吧。

    小目標,小目標……

    在對小目標的期盼之中,大年三十如期而至。

    三十兒一大早,吳勝利就早早的起來,把自己收拾了個利索,然後拿著厚厚一摞子大紅包散開了。

    先是李道雲,後是李憲李匹李潔,然後又特地開車去了李清家,給還是個胚胎的孩子也送了一個。

    每個紅包裡,都裝著二十張大團結。

    面對李憲說自己是散財童子,老頭樂的滿面紅光。「我現在有兒子養老送終,要錢有啥用?他娘的多少年了,就想著過年有這麼一回,痛快!」

    得、

    見老吳一臉舒爽,李憲尋思你高興就好。

    按照家裡的習俗,三十中午全家就得在一起過年了。但是餃子得晚上包。

    中午,老李家一家九口算上吳勝利十個人就圍在了一桌吃飯。

    吃過午飯,在老吳的強烈要求下,李憲去借了副麻將,李道雲李友吳勝利再加上他,碼起了城牆。

    作為輩分最小的李憲,在這樣的牌桌上明顯是弱勢方。見識到了李道雲老太爺的佛系摸牌,李友的龜速碼牌,以及吳勝利缺斷九詐和的手段之後,李憲給自己做了個明確的定位。

    點炮就好了,這幾把碼積木遊戲真簡單。

    一下午的時間,一毛錢的麻將,把早上吳勝利的十張大團結輸了個溜乾淨。

    整整二百塊。

    不過看著三老樂呵,李憲倒也不覺得虧得慌。

    到了晚上就和諧多了,鄒妮王鳳和李潔三人在廚房忙活,剩下的男丁就盤腿上炕,一邊兒嗑瓜子吃花生逗李玲玲,一邊等著看春晚。

    93年的春晚李憲沒什麼印象,不過當那些後來還經常能在綜藝頻道看到的熟悉節目一出來,記憶就立刻鮮活。

    看著仍年輕的趙忠祥在台上對全國人民說著拜年嗑,李憲忍不住就想笑。

    那渾厚的嗓音,總能然他想到那句「春天到了,萬物復甦,雨林中的動物又到了交配的季節……」

    嗯,就是這個味,沒毛病。

    一炕的人不論老少,對歌舞類的節目都沒興趣。就等著魔術這種看著好玩兒的,或者是相聲小品這些能逗人樂的。

    可是也許是李憲的笑點太高,或者是價值觀不一樣,又或者是根本就已經看過,像什麼黃宏魏積安的《擦皮鞋》,嚴順開的《張三其人》,潘長江的《橋》這幾個小品他都不覺得怎麼好笑。就連後面趙本山在《老拜年》裡說「把王八撈出來挨個放血」將一家人逗得哈哈大笑的時候,他也覺得特別尬。

    直到餃子好了,一家人圍在桌上有說有笑的吃飯時,黑白電視裡傳出來的歌聲,才讓李憲精神一振!

    「今夜~雪花~正飄落……」

    在民族之花展演團的伴舞之下,一個相比於李憲印象之中年輕的不像話的歌者身穿一襲白色晚裝長裙,緩緩上台。那極具代表色的歌聲也從根本沒有高低音的黑白電視裡鑽了出來。

    李憲看的呆了。

    見李憲端著筷子,看著電視眼睛直勾勾的,李匹嘿嘿一笑,「二哥,咋,你相中了?」

    李憲一筷子就敲了過去!

    無恥小兒口無遮攔,竟出此大逆不道之語!

    當打!

    他把嘴裡的半個餃子吞下,用舌頭抿了抿,將嘴裡那一毛錢大字吐到手心,扯了扯已經喝了不少酒,已經困乏了的李道雲。

    「爺,您看看,這人咋樣?」

    「啥咋樣?」李道雲打了個哈欠,抬起眼皮瞅了瞅根本不感興趣的節目。

    「這女的,咋樣?」李憲又催促到。

    見自己孫子執拗,李道雲瞪著眼珠,仔細的看了看電視螢幕,揮了揮手:「這臉上畫的也太艷了,看不清。不過……瞧這鼻子和耳朵,倒是個旺夫的。」

    李憲一拍大腿,直接端起了酒杯,「爺,以後我找對象您給把關!您說行就行,您說不行我絕對不娶。」

    李道雲樂了,「那他娘是必須滴啊!」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5
第129章:李友當官

    炮竹聲中一歲除,大年初一李憲是讓外面辟里啪啦的鞭炮和二踢腳給震醒的。

    家裡之前李清在這住的時候有一間房,後來又起了三間,攏共四間房子。

    按照原本的安排是李友和鄒妮住一間,李潔一間,李道雲一間,他和李匹住一間。不過昨晚上吃晚飯已經晚了,李清一家沒回去。

    所以他只能和李匹吳勝利兩人一起擠到了李道雲那兒。

    這一宿,喝了酒的吳勝利打呼嚕把玻璃震的嗡嗡響,李匹在炕上翻跟斗打把式,李道雲沒事兒還起來抽袋煙,他都沒怎麼睡。

    剛睡著,外面人家吃早飯的又放上了炮仗。

    李憲只能無奈的出了被窩。天頭太冷,這時候的磚房還沒有保溫,雖然炕上和火牆熱乎,可是外屋地涼的出奇,水缸上面都結了薄薄一層冰。

    剛剛用徹骨的涼水抹了把臉,李憲就聽到主屋那邊兒一陣吵嚷。不過聽聲音不像是因為什麼糾紛,那話音裡充斥著喜氣洋洋。

    拿著毛巾到了主屋一看,才知道原來是老鄰居過來拜年的。來的也不是別人,正是馬嬸兒和他老伴徐振業,以及那個看向自己一萬個不爽的兒子。

    見到李憲,兩口子笑的尤其燦爛,拜了年之後抬手就給自己兒子後腦勺一巴掌,「你看看你憲哥,現在多出息。在外面發了大財,都開上小汽車了,你還不知道著急,不好好學習呢!」

    徐虎子憤恨的咬了咬嘴唇,抱拳給李憲彎了彎腰,「憲哥過年好,恭喜發財,大吉大利……」

    後院的老鄰居,李憲可知道這臭小子什麼樣兒,平時皮得很。

    見此時這臭小子滿臉不服,一套拜年嗑說的不情不願,他呵呵一笑。

    放下手中的毛巾,從兜裡掏出了五十塊錢塞到了徐虎子的手裡:「虎子今年多大了?」

    這年頭拜年給孩子壓歲錢是正常,可一般五十塊塊錢就頂天了。見李憲這麼大手筆,馬嬸兒臉上笑開了花,「十四了唄,都大小伙子了,你看看你還給他什麼錢?虎子,還不趕緊謝謝你憲哥?」

    徐虎子拿了錢,可是真高興了,臉上的不爽一掃而空,「謝謝憲哥!」

    李憲摸了摸他頭,「哎呀,一轉眼都大孩子了。上初中了吧?」

    「嗯吶!初二了!」

    「學習咋樣啊?」

    「還、還行吧……」

    「還行可不行啊!現在都啥社會了,可得好好學習,不然在社會上可吃不開呀。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班上考試回回考第一。每次放假的時候,同學叫我玩兒我都不出去,天天在家背英語單詞和古文,家裡給我的零花錢我都偷著買了練習冊。」

    說到這,李憲用手一比劃,比劃了大約一尺的距離,「一個寒暑假下來,做完的練習冊這麼厚!」

    一旁,馬嬸兒和徐振業聽的都呆了!

    乖乖,要不然這麼大出息呢!

    敢情這都是厚積薄發啊!

    再看向李憲,二人充滿了敬意。

    什麼叫榜樣?這就叫榜樣啊!

    看完彷彿頭上煥發著光輝的李憲,兩口子再次看向自己兒子的目光,已如豺狼。

    聽著李憲的滔滔不絕的講述著什麼「為了練英語口語,嘴裡邊塞兩個石頭子兒」「在學校宿舍時候晚上下地撒泡尿都得看看明天課程表」的光榮歷史。嘴巴都合不上了的徐虎子,端著錢的手已經在微微顫抖……

    等馬嬸兒一家三口走的時候,看著徐虎子那恨不得將自己挫骨揚灰的眼神,李憲哼哼一笑。

    跟我臭臉?

    跟我比皮?

    你能比我皮?

    .......

    按照正常的過年節奏,都是年初二串門拜年。可是今年不知道怎麼,大初一李家的人客就蜂擁而至。

    在馬嬸兒一家走後,老鄰舊友,周圍街坊,李友苗圃同僚就像是約好了似得,一波一波的來了。

    這年頭過年串門一般就是一箱水果,一個上午還沒過去,主屋火牆邊兒上就堆滿了橘子蘋果箱子。

    眼看著來人都沒地方坐了。

    見到這一幕,李憲呵呵一笑。

    看來治了劉會計家之後,我李氏家族在林場的聲望立起來了嘛!

    直到了中午十二點,按習俗串門的最後時間點後,已經被踩掉了漆的門檻才終於消停了下來。屋子裡已經積攢了厚厚一層的瓜子花生皮,跟垃圾場是的。

    可是打掃屋子的鄒妮卻不嫌累,反而高興壞了。

    這放以前哪兒有的事兒啊!

    在她的思維之中,過來串門的人越多,那就表示家裡在場子裡越招人待見。

    看見她高興,李憲暗暗決定,得把這成果維護住。這些老親少友在剛才嘮閒嗑的時候已經多多少少吐露了一些,根據李憲捕捉到的信息,這些人一是看著自家鬥敗了劉會計,聲勢正旺。二來也是看自己現在吆五喝六的,像個成功人士,想著以後有什麼事兒能求到。

    倒不是勢力,在閉塞的鄉下人情就是這麼回事兒。

    「光是有錢不行啊,得有權。」

    看著一地的瓜子皮子和摞得老高的水果箱子,李憲摸了摸自己頭髮。正當李憲想著是不是應該找找王林和或者是徐朝陽,亦或者鄭唯實,給李友或者李清在林場裡尋摸個官兒噹噹的時候,李潔找到了他。

    說是想去林場打個電話。

    李憲哪裡不清楚她是什麼想法?

    看著這傻丫頭神色複雜,他揮了揮手,「去吧,帶著李匹去,你別登他們家門。早點兒整明白了早點兒利索。」

    見李潔低著頭不吭氣兒,他又叮囑了一聲,「也別白去,去了給張大功打個電話,讓他過兩天有時間在山下電信局給咱家安個電話。咱們總不在家,爸和媽都聯繫不上。」

    李潔這才點了點頭,叫了李匹出去。

    約莫兩個多小時,姐弟倆就回來了,李潔明顯是哭過。把一臉憤憤的李匹攆走,李憲得知了她和高明的談話結果。

    據李潔說,高明還是不想分手的,這麼長時間一直在遊說家裡,可是有了年前的過節,現在家裡強烈反對。

    李憲冷冷一笑,「三兒,哥勸你把這段感情放下吧。」

    李潔點了點頭,「嗯,哥。我想明白了,我之前太傻了。」

    看著她眼淚又止不住下來,李憲歎了口氣;哎……自己,好像改變了些什麼啊。

    ……

    跟家人一起的日子總是過得飛快,一轉眼的功夫就到了正月十三。按說,過了十五這年就算過完了。

    李憲已經在打算和家裡說十六就下山,可是就在這天,一向牛逼的不行的電信局來了輛車,竟然給家裡按電話來了。

    這可是稀奇,大過年的能讓這群爺動身,老張現在牛逼了啊!

    等電話都安完,過了一天通了線,他就給張大功打了電話。一問才知道,張大功的小舅子就是電信局管安裝的。

    當問及新浪紙業的改造進度時,張大功說目前漿池部分已經打好了。就等著十五之後運輸隊都就位,把新浪的造紙線搬過去,把北林紙廠那邊的打漿設備運回來了。

    聽到這個進度,李憲挺滿意。進度這麼快,想必是在過年的時候,張大功都在組織著施工。

    慰勉幾句之後,張大功提出了一個問題;趁著新浪改造的這段時間,他和徐德全已經將根據現有設備和人員情況進行了一個測算。如果按照李憲每天供應二十噸紙漿的產能,以目前廠裡的情況怕是夠嗆。

    主要的問題不是出在設備上,而是原料上。

    林業局的採伐期是十月中下旬到三月上旬,在這個時間之內,因為各個板廠鋸房子都有加工任務,所以鋸末子不缺。

    可是也斷斷達不到每天供應足夠二十噸紙漿產能的量。

    想要滿足這個產能,目前來看除了對外收購鋸末之外,也需要額外建立一個屬於廠直屬的碎木車間甚至是碎木廠。將碎木材打成雪片,然後再供漿池那邊使用。

    碎木的設備好弄,可是得去林業局裡批場地廠房,這個事兒得李憲出面。

    李憲想了想,一拍腦袋。

    這事兒好辦!

    還去林業局批什麼呀?那邊兒地又不能升值,為了這點兒事兒找徐朝陽還欠人情。直接在八九林場這個碎木斷木和根材滿山遍野都是的木材原產地設個廠子,在這裡加工雪片然後運到林業局去不就完了嗎。

    正好尋思給李友找個官當呢,就這了!

    一邊讓張大功張羅設備,李憲當即就叫來了李友,宣佈了自己想在林場辦個碎木廠,讓李友當廠長的決定。

    一聽這,李友愣住了。

    「老子,要當廠長了?」

    「嗝!」

    這個年,老頭挺過了自己兒子欠債160萬,挺過了有人大老遠給自家送了台二十多萬的汽車,但是最後,還是沒頂住老來走官運的衝擊。

    正月十三,李友在頭暈目眩之中,幸福的抽了過去。
as000538 發表於 2018-9-28 20:06
第130章:正月十六的三件大事

    李家這個年過的熱鬧。

    從臘月廿七到正月十三,幾乎就一直佔據著林場八卦界的榜首位置。可是等年十六這天,才算是真正的將整個林場給鬧騰開鍋了。

    正月十五剛過,一張招工啟事就貼到了李家那已經修好,但是還能看見斧痕的大門之外。

    「招工啟事,為滿足林業局新浪紙業及新北紙業股份有限公司業務發展,公司決議在八九林場設立碎木廠一處。現正式對外招工,要求;年齡18-45歲,男女不限,工資據工種面議。有意者請聯繫龍江省森工集團總局林業局新浪碎木廠廠長李友。電話0455……」

    看著門前那李友親自用毛筆,在大紅紙上寫的工工整整的黑體大字,李憲感覺頭都抬不起來了。

    哎、

    這種裝逼的手段實在是太拙劣了。

    得進步啊!

    你說……那佔據了招工啟事三分之一篇幅的廠長名號也就罷了。要是真有人想應工抬腿就進屋談好不好?您留個電話有必要嗎這?

    在八九林場設廠的優勢,在於直接與林場這個紙漿雪片的生產原材產地掛鉤。這樣一來,直接加工發車,可以在運輸上面省不少的事兒。

    畢竟拉根材和斷木到林業局也是花運費,而拉著雪片去林業局也是花運費。可是這兩種材料的本質不一樣,就跟石塊和沙子的區別一樣。一樣是花運費,當然是雪片更能節省成本。

    所以在八九林場設廠這件事情沒什麼異議,可是按照計劃,是想先將廠址和廠房的事情解決了然後再招人。而且這個招人也不能隨便招,一個廠子裡要都是鄉里鄉親的肯定不好管理,需要一定量的外人來協調。

    按原本的想法,他想在新浪紙廠那邊抽調兩個人來管理,讓李友當個不管事兒的太上皇。

    可他明顯低估了自己親爹的野心。用李友的話來說就是「沒有人氣兒開個幾把毛的廠子?」

    就這麼,不顧李憲的阻攔,李友用十二萬分的激情,寫了招工啟事。

    「二兒,你看這字兒咋樣?」

    這幅告示李友整整寫了一個早上,廢了好幾張大紅紙。黑體字寫的雖然整體看起來有些歪,但是每一筆都工工整整,平平齊齊。

    李憲還能說啥?

    「好!」

    他悶聲悶氣兒的誇了一句。

    聽到自己兒子誇獎,李友也沒管是不是真心實意,腰桿子又挺了挺,正了正披在肩上的棉大衣。

    「你要是叫我來,誰還那不願意來呀,哪個犢子才不願意來呀啊啊~~~你們家的牆又高,小狗還賊拉厲害。叫了十聲九沒語呀那麼咳呀~~~咳呀~~~~~」

    哼哼著跑了調的小曲兒,帶著一臉的滿足,他大步進了屋。

    看著李友的背影,李憲心情複雜。

    看來……碎木廠得安排兩個好人坐鎮。

    ……

    中午招工啟事貼出去,馬上八九林場裡面就傳開了老李家要在場子裡辦碎木廠,正在招工的事情。

    林場裡的冬天一般都靠著伐木段吃飯,農耕時節忙活地。可是地裡活兒就是那麼回事兒,一年之中真正忙活的時候,也就是那麼三個多月。在其餘的時間裡,勞動力閒置倒是常態。

    人人都想守家待地,都不願往出走。現在冷不防家門口多了個賺外快的營生,對場子裡的部分人吸引力可是不小。

    下午的時候,李友家就被前來詢問的人給塞了個滿滿當當。而讓李憲哭笑不得的是,相當大一部分人都是拎著東西來的。

    三兩瓶罐頭或者一條煙,禮物不厚重,卻把好好的一個招工,蒙上一層烏煙瘴氣。

    李友現在正處於膨脹期,李憲只好讓李道雲看著,叮囑萬萬不能讓這活爹收任何人的東西——不然不用人家沒法收場。

    李道雲年紀大,吃人嘴短拿人手軟的道理自然明白。只讓李憲放心,便端著旱煙直接門神一樣坐到了門口,誰再拎東西來,直接讓誰回去。

    李憲這才放心,想著必須得抓緊回林業局,將碎木廠的人事架構給確定下來,省的廠子還沒開起來,就惹出一大堆羅爛事兒。

    正月十六客車已經通了,已經徹底死心的李潔沒等李憲,直接就坐客車回了林業局。

    李憲想著下午不行就跟吳勝利開車走人,可就在動身去林場檢查站油庫去加油的時候,大道上一個人攔住了切諾基。

    看了看攔車的人,李憲本不想讓吳勝利停車。可是見那人都快站到了馬路中央,吳勝利還是一腳剎車定住了。

    切諾基還是手動擋的,冷不防的減速直接把車子給悶滅火了。

    「王八犢子,道上全是雪,一腳剎車都定不住!找死啊!」

    老吳開車手法不咋地,可是老司機該有的做派一樣不缺,見那人擋道,把車停下之後打開車門就罵。

    見那人低著頭也不說話,李憲歎了口氣,拍了拍老吳的肩膀,打開車門下了車。

    走到那人面前,李憲打量了一下,看著對方躲躲閃閃的眼睛,冷聲道:「幹啥。」

    「二、二哥。我想和你談談……」

    李憲發問,高明才抬起了頭,期期艾艾的說到。

    「咱倆有什麼好談?」李憲強忍住給他一巴掌的衝動,決定把事情說清楚,「你和老三的事兒,你們家不同意,這跟你沒關係。可是你怎麼做的?老三在林業局呆了兩個月,你一趟都沒去過,高明,你晚上睡不著覺的時候尋思沒尋思?」

    李憲轉身看了看大道,見沒有行人,才一把抓住了高明的衣領,扯到了自己面前,在他耳邊惡狠狠道:「他媽的,李潔什麼都給你了!她一個大姑娘為的是啥?她從一開始就沒尋思過哪天你不要她!」

    高明低著頭,微微躲閃,臉上苦水都快溢出來了。

    「二哥我知道……可是我媽和我爸……」

    李憲不想聽他解釋,一把將其推開,「我現在就問你,李潔和你媽掉河裡你先救誰。」

    聽到這個問題,高明都快哭了。

    「二哥……這……這……」支支吾吾的半天,「哎!」

    他將頭上的狗皮帽子一把摘下摔在了地上。然後揪著臉,蹲在了帽子旁邊。

    看著這貨頭髮被帽子壓的跟鳥窩一般,一臉鬍子拉碴,李憲長舒了口氣。他理了理高才因動作太大而脫了扣子的黑色呢子大衣,冷眼看了看高明。

    「什麼時候,你能有先救你媽,然後回來跳到河裡陪李潔一起死的決心,什麼時候你再來找我。」

    撂下句話,李憲轉身上了車,對吳勝利一揮手。

    車子重新起火,揚長而去。

    聽著遠去的車聲,蹲在雪地裡的高明狠狠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

    「我能咋整!」

    正在這時,大道上一夥兒由遠及近。

    「現在不知道一個月給多少錢呢,這麼早發告示幹啥?」

    「這話讓你說的,人家老李家肯定是想辦個大廠,怕到時候招不到人,打個提前量唄!」

    「那可是,廠子幹起來了,到時候招不到人不抓瞎?」

    聽到人們的議論,高明猶豫了再三,一把抓起地上的帽子,撲稜一聲站了起來。

    大步向西頭走去。

    ……

    正月十六這天,八九林場發生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是老李家辦碎木廠,場子裡一百多號人去應了工,李家的新宅子比林場的科室都熱鬧。

    第二件是林場東頭的朱老五家生娃,朱老五媳婦懷胎十月,一口氣生了個四胞胎,全是男孩兒。為了躲計劃生育辦,當天朱老五就開著拖拉機全家跑路。

    不過跟這件事情相比,另一件則是讓林場所有人都感覺場子裡的天似乎要變了。

    下午時分,老李家大門進了一個年輕人。這人在屋裡三十來人震驚的目光中,在招工申請表上寫上了自己的名字。

    年輕人來李友家應工不稀奇,眼瞅著一個多月之後採伐期結束,場子裡很多家裡地少的年輕人都過來找活兒了。

    可是這位場長家獨子,按態勢馬上就要當場子團書記,未來八成要接場長位置的人過來,著實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場子裡地勢最高的老高家。

    高大義暴跳如雷。

    「我日他祖.......我日他娘!這王八犢子,眼裡還沒有沒有我這個爹?!」

    高大義媳婦哭的都快背過氣去了,「我就說過年的時候不讓見不讓見,你非放他出去!咋樣?就見一面,李潔那個騷狐狸精,又把我兒子的魂兒給勾走了!老李家每一個好揍!他爹,這事兒你要是再不管管,不光是你兒子不是你兒子,在場子裡你都抬不起頭來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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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漂的高雄人,但是心裡想回台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