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爸,這好像是北宋 作者:九宮格夫妻 (已完結)

 
mk2258 2018-9-29 10:16:4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33 259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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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出手(終)





    樞密院。

    因為趙普人在樞密院的緣故,如今的樞密院已經成為了大宋真正的決策衙門,“掌軍國機務、兵防、邊備、戎馬之政令,出納密命,以佐邦治。”

    趙普神色泰然的坐在椅子上,由下屬一條一條的將全國各地的大小事務匯報上來,再游刃有餘的將一條又一條的批示傳達下去,效率之高簡直能亮瞎人的狗眼。

    而樞密院的眾人對此顯然早已見怪不怪了,這趙普簡直就是個怪物,什麼事一過了他的腦子保管變得可靠而又周密,對這位上官自然也愈發恭敬。

    “今日的事就議到這裡,大家散了,各自忙去吧,銀台司最近注意一點,孟昶近些時日不太老實,也許要大規模範邊,要備好錢糧。”

    “是。”

    眾人依言而散,趙普也抻了個懶腰,打算回家好好睡一覺,最近新娶了第九房的小妾,那小妖精功夫了得的很,他感覺自己的老腰都快被榨乾了。

    “大人,大人?大人請留步。”

    趙普回頭,發現竟是個**歲的小娃娃將他叫住,這讓他微微皺了下眉,整個樞密院這麼丁點大的自然只有今年童舉新考出來的孫悅了,據說人很聰明,不過趙普並不怎麼喜歡他,在他看來,所謂的童舉也好天才也罷,都是扯犢子,治理天下靠的是紮紮實實的經驗和閱歷,這麼點的小娃娃來樞密院這種地方,這不是添亂麼,讀幾本破書就能做官了?他趙普號稱半部論語治天下,可官場上這些所謂的高才大儒,誰玩得過他?

    不由皺著眉問道:“有事?”

    “大人,下官有件事想跟大人商量,不知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趙普聞言眉毛皺的更深了,這也是他不喜歡那些所謂天才的原因,一路上順風順水慣了,做人難免有時候沒有分寸,拎不清自己幾斤幾兩,真以為自己是個天才別人就都得慣著你麼?

    “不可,我很忙。”

    趙普轉臉就走了,一點面子都不給,他也不認為這小娃娃能真有什麼重要的事。

    卻見孫悅也不惱,而是衝著趙普的背影叫道:“大人,瓜子好吃麼?”

    趙普猛然轉身,眼神中殺機畢露,沉聲道:“你說什麼?”

    孫悅不慌不亂,依然保持著行禮的姿勢,道:“大人,瓜子好吃麼?”

    趙普聞言心中一沉,道:“跟我來。”

    這裡所謂的瓜子,自然不是真正用來吃的瓜子了,而是一種用純金所打造的瓜子,產自吳越。

    當今這個天下,大宋一統江山之勢已經很明顯了,除了後蜀的孟昶還看不清形勢時不時的跳出來蹦躂一下,叫囂著北伐中原之類的屁話,拿自己當劉備之外,其餘諸侯全都仰大宋鼻息,就巴望著大宋先去打別人而不是先來打自己,因此每年都給都給大宋進貢。

    而比較神奇的是,這進貢,卻是趙匡胤張大口,趙普張小口,各國主除了要給大宋朝廷進貢之外,還得單獨列出來一份,給趙普私人進貢,而其中吳越國進貢的就是金瓜子,按原本的歷史趙匡胤要到開寶三年才會發現。

    這已經不是貪的問題了,趙普貪財趙匡胤自然是知道的,他是個實幹主義者,國家初立百廢待興,能力遠比品德重要得多,所以趙匡胤能忍他的貪,但你連外國的錢也貪,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往大了說,這叫里通敵國,這已經有點碰了趙匡胤的底線了。

    也因此,趙普冷不丁的被人道出這等隱秘之事,一時間還真有點慌了。

    將孫悅帶到一間靜室,揮揮手讓其他人都出去,趙普坐在椅子上,語氣頗為古怪地道:“你想跟我說什麼。”

    “大人,下官這有一件禮物想要送給大人。”

    “哦?是什麼禮物。”

    “下官聽說,官家對年號不滿,明年想換一個年號,還讓大人您幫他選一個,從古至今從來都沒有人用過的年號,可有此事?”

    趙普道:“卻有此事。”

    “敢問大人,想出來的可是乾德?”

    “哦?你這小子,消息倒真是好生靈通啊,不錯,正是乾德。”

    孫悅笑道:“上天恩澤,帝王之德,果然是是好寓意。大人,下官有一銅鏡,想送於大人。”

    說著,孫悅從懷中真的就拿出了一面鏡子,一面樸樸實實,毫無特色的鏡子。

    趙普不由狐疑,卻還是接過了鏡子仔細看了起來,看正面,這鏡子實在普通的不行,估計連他們家下人都不願意用,可是一翻到背面,趙普卻啊的一聲,失手就將銅鏡給扔了。

    只見銅鏡的背面上赫然寫著:乾德四年。

    “這……這是哪弄來的鏡子?”

    “回大人,這是從蜀中而來的銅鏡,乾德,曾是前蜀後主王衍所用之年號,共用了六年,大人還是要早做準備,想想該怎麼勸官家換一個年號吧。”

    趙普聽了後心裡就忍不住一涼,真要是千八百年前誰用過的年號也就罷了,前蜀啊!一共剛滅亡了三十多年,這要是趙匡胤真用了乾德二字作為年號,那得是多大的一個笑話?

    丟不丟臉的還沒那麼重要,趙匡胤是一個務實而不務虛的人,可這一個年號暴露了他這個宰相是何其無知?何等的不學無術?這樣一個無知而又不學無術的人,還能坐在宰相的位置上麼?

    萬幸啊,若不是這面鏡子,他可能真的要涼了,好在現在一切尚早,還有亡羊補牢的機會。

    “謝謝你送的禮物,我很喜歡,你可有什麼想求的麼?”

    “明日之前,大人應該會收到一封石守信給您寫的信,我希望,這封信可以出現在官家的面前。”

    趙普意味深長地看了孫悅一眼,忍不住讚歎道: “後生可畏呀,去吧,我答應你了。”

    “是,謝大人。”

    “等一等。”

    “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瓜子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哦,是從您的妻弟處得知的,至於如何知道,我想,並不重要。”

    “嗯……你跟他有仇?”

    “反目成仇。”

    “好,我知道了,我會查清這件事的。”

    “大人告辭。”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35
第一百零一章物傷其類





    議政殿上,石守信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看著身前的一紙書信,心裡頭就跟寒冬臘月裡被冷水里外澆透一樣。

    “好兄弟呀,論資歷,你跟慕容兄長差得可太遠了,這滿朝文武中,莫說是你,比功勞比資歷,比我強的都不是沒有,你說,我為什麼要讓你來當這個點檢呀。”

    石守信只得道:“因為我是大哥的兄弟,是大哥信得過的人,大哥讓我在這個位子上,用的放心。”

    趙匡胤猛地把書信摔在他臉上,高聲怒道:“可是你讓我放心了麼?樞密院的人事任命,也是特娘的你能碰的?”

    “我……我……大哥,我錯了,我這是一時糊塗,我真的錯了。”

    趙匡胤嘆了口氣,無奈地扶了扶眉心,道:“滾吧,拿著朕之前賞賜你的錢,去山-東放一任節度使吧,不過不屬於你的錢你就別帶走了,盤口留下,人趕緊給我滾蛋。”

    “我……”

    “嗯?”

    “是……”

    “哼!”

    趙匡胤怒哼一聲,道:“這個叫呂蒙正的,取消其進士資格,永不敘用!想當官,就要靠真才實學,這 投機鑽營的小人,就不要來污了老子的朝堂了。”

    …………

    與此同時,趙光美府。

    “小生劉濤,見過孫掌櫃,見過孫小郎君。”

    “哦?劉先生,請問您這是……”

    “自我介紹一下,我也是趙樞密的妻弟,奉我姐夫的命令,來給二位送點東西。”

    “哦?你也是樞密大人的妻弟?那個魏偉呢?他怎麼沒來?”

    “來了。”

    “啊?”

    “這呢。”

    說著,這個叫劉濤的恭恭敬敬的遞上一個包裹,打開一看卻是個精緻的木頭盒子,盒子再一打開,則是一個血粼粼的人頭:魏偉。

    “姐夫讓我把這個送過來,算是給孫小郎君的回禮,另外,這是那棟宅子的房契和魏偉在那座賭場裡的股份,算是個添頭,還請孫掌櫃和孫小郎君笑納。 ”

    孫春明整個人都傻了一樣,就連孫悅也有點受不住了,雖然他們倆都殺過人,但冷不丁看見一個血乎啦的腦袋,誰能受得了啊,尤其是這腦袋還特新鮮,蓋子一開,血臭味直接往鼻子裡衝,孫悅覺得胃裡極不舒服,一轉臉就乾嘔了起來,差一點就吐了。

    “這……”

    “孫掌櫃,以後魏偉的生意就由我來接手了,孫掌櫃的大名劉某也是如雷貫耳,還希望今後咱們能有多多合作的機會,您放心,劉某自認比不上魏偉聰明,但卻比他實在,像這次這樣的事,一定不會再發生了,我相信,咱們一定會合作的很愉快,我跟孫掌櫃也一定會成為好朋友的。”

    見孫春明還捧著個人頭好像被嚇住的模樣,劉濤笑了笑,倒也不以為意,鞠個躬就告辭了,也沒用孫家父子倆送。

    父子倆小心翼翼地將盒子放在桌子上,一時間都有些相顧無言,說真的,孫春明一點都沒覺得痛快、爽快,反而有點物傷其類的感覺。

    且不說魏偉幹的這事趙普到底知不知道,可說到底他這是在給趙普辦事啊,這二年多來魏偉類似的事應該也乾了不少,出門都被人戳脊梁骨,可就因為孫悅的一句話,僅僅是疑似他嘴不嚴,就被趙普親手了結了性命。

    況且孫悅又不是真從他嘴裡知道金瓜子的事的,感覺他應該死不瞑目吧,他這回是真的冤。

    “爹,這就是白手套啊,被帶在手上的時候看起來威風,可一旦破了或是髒了,上位者隨時可以把手套扔了,換一雙就是,這魏偉還是趙普的妻弟,尚且落得如此下場,爹爹您和趙光義……”

    孫春明沉默地點了點頭,不但沒把盒子蓋上,反而伸手進去將人頭拿了起來,找了塊麻布,親自一點一點的將上面的血擦拭乾淨,然後捧起來仔細的瞅,連那撲鼻的血臭味道都不顧了。

    “別人的力量終究還是別人的,真正的關鍵時刻,還是只有自己才靠得住啊,這個人頭別埋了,找人處理一下吧,我想放在我屋的床頭,時刻警醒一下自己。”

    “哈?爹您口味這麼重了麼?還沒娶媳婦呢,在床頭就擺個人腦袋,還是你仇家,不怕半夜上廁所的時候嚇著麼?”

    “嗯……那還是找個石匠照這個雕一個假的吧,說的這麼滲人。”

    正打算把人頭收起來,外面便傳來了爽朗的笑聲:“春明兄弟,哥哥來看你來了,哈哈哈哈。”

    孫悅和孫春明齊齊一愣,因為他們都聽出來了,這是石守信。

    趙光美的府邸當然不會像以前孫悅家那樣任他出入無忌,所以石守信很快就被攔下來了,趙光美也跑出來一臉警惕的望著他:“你要幹嘛?這可是我的府邸,由不得你亂來。”

    石守信又哈哈大笑道:“三大王說什麼呢,什麼亂來亂來的,這不麼,下面小的們給我送了個大王八,要說這玩意啊,還得是春明老弟做的香,春明老弟,老弟?哥哥來看你來了。”

    孫悅和孫春明笑著對視了一眼,這特麼的滾刀肉。

    孫春明只得苦笑著走出去,鞠躬道:“見過石點檢。”

    石守信大手一揮,親切地笑道:“還叫什麼點檢,丟官罷職了,這不你們親手弄的麼。 ”

    “額……”

    “哈哈哈,玩笑,玩笑而已,孫兄弟你跟我這麼客氣乾什麼,還是叫大哥吧。”

    說著,石守信摟過孫春明的肩膀就往屋裡走,一進廳堂正好看見魏偉的腦袋,不由道:“這不是魏偉那孫子麼?給弄死了?好,弄死的太好了,都是這孫子,離間破壞咱們的兄弟感情,好兄弟,千錯萬錯,可都是他的錯呀,咱們倆之間,那可都是誤會惹的禍。”

    “…………”

    “對了,這是我賭坊的股份,你收著,我就要離京了,這地方也顧不上了,這可都是你的心血,還是還給你吧,哈哈哈。”

    隨即,石守信苦笑一聲道:“兄弟呀,哥哥再怎麼貪,也無非是想圖你點錢而已,兄弟你這齣手卻是真的狠,你這是惦記著要哥哥的命呀。”

    孫春明和孫悅倆嚇得一激靈,這才想起石守信也是沙場上的悍將,他倆還真挺怕他惱羞成怒,三拳兩腳的把他倆打死在這的。

    “哈哈哈,玩笑,都是玩笑,好兄弟,把這湯燉了呀,今天咱們兄弟倆好好整幾杯,不醉不歸,哦對了,把老方也叫上,我特喜歡老方這個人,對我口味,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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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黑白





    大內。

    趙匡胤將石守信大罵一頓之後,正氣的揉太陽穴呢,趙德昭恰到好處的從身後出現,遞上了一杯熱茶。

    “木香?嗯,昭兒有心了。”

    “父親可是還生那石守信的氣?”

    “是啊,本以為是個懂事的,唉!看錯了人啊。”

    “孩兒卻以為,父親無需為了此事動怒,今天這事似乎另有蹊蹺,不太對。”

    “哦?哪裡不對?”

    “那個呂蒙正我認識,我還跟他一塊打過冰球呢,是個真正的寒門,跟石守信半點關係也扯不上,石守信怎麼可能無緣無故的將他推介給趙普呢?趙普又怎麼可能二話不說的就將信轉送御前了呢?相反,這石守信乃是那孫悅的結拜兄弟,我聽說,孫家父子前些日子因為點生意上的事,跟石守信鬧得不可開交,這其中……會不會有怪?”

    “嗯?你的意思是,這是個針對石守信的套?”

    “**不離十,三叔與那呂蒙正也是認識的,還是他情敵呢,再加上平日他又素來與那孫悅交好,想來,這件事他應該是比較清楚的,要不父親您問問他?”

    趙 胤臉色不由變得古怪了起來,想了想道:“也好,德鈞,你派個人將老三叫過來。”

    “是。”

    不一會,趙光美進了大殿,趙匡胤直接問道:“那個呂蒙正你認識?”

    趙光美不明所以,只得道:“這個……是認識,一塊打過幾場球。”

    “所以,這次的事情是孫家父子給石守信設的一個套?你可知其中詳情,說來聽聽。”

    趙光美一慌,只得看了趙德昭一眼,嘆息一聲道:“昭兒,我知道悅哥兒在你的球賽上設套,令你感到不快,但他那也是實在沒有辦法,況且若不是他,這場球賽又哪會辦的這麼好?你又何必補這一刀呢。”

    趙德昭笑道:“三叔這說的是哪裡話,我怎麼會那麼小氣呢,我只是不想父親誤會忠奸,被人蒙蔽罷了,可沒有補刀的意思,孫悅的才能,我確也是佩服的。”

    趙匡胤皺了皺眉,對趙光美道:“到底是怎麼回事?老三,你詳細的給我道來。”

    趙光美無奈,只得將詳情說了出來,整件事的前因後果趙光美都是很了解的,包括孫悅的計劃他也是一開始就知之甚詳,除了不知道孫悅是怎麼搞定趙普的之外,都很清楚,一一將事情講了出來。

    “大兄,孫家父子這也是逼不得已的反擊,雖然是個套,但石守信那封信總不是被他們逼著寫的,這些問題其實還是存在的,況且石守信這件事做的確實是又囂張又跋扈,也太欺負人了些,他是大兄的親信,敗壞的自然也是大兄的仁德,我覺得將他踢下來也沒什麼不妥,還請您不要處置他們了吧。”

    趙匡胤低頭沉思了一會,道:“趙普的妻弟,和石守信聯手欺負他們父子?結果他們父子倆沒什麼事,石守信卻丟官罷職了?而且還是趙普親自幫的忙?”

    “是。”

    “嘶~好厲害的父子倆啊,一個白衣,一個娃娃官,同時面對文官領袖和禁軍第一人,居然還贏了?這還真是了不起啊。”

    “那大兄,石守信這事兒……”

    “也罷,踢都踢了,總不好朝令夕改,本來也不可能一直將他留在禁軍當中,再說他好歹也是官場沙場這麼多年摸爬滾打上來的,讓一對 衣父子給玩成這樣,他還有什麼臉當這點檢?反倒是這兩父子,卻是小看他們了。”

    “那父親,此事如何處置?”

    “呵呵算了,一對白衣,你讓朕怎麼處置?叫過來罵一頓麼?再說石守信先圖人家財產,還不許人家反擊麼,歸根到底他們也沒觸犯什麼律條,老三剛才有句話說的沒錯,這事上,是你小氣了。”

    “父親您誤會了,我可真不是因為這個而生氣,只是不想讓您被欺瞞而已,況且他們父子倆這手段未免過於陰毒了些,有違君子之道吧。”

    趙匡胤嗤笑道:“什麼狗屁君子之道,你真以為那玩意有用?想在朝堂上有所作為,必須得有點手段,你以為趙普是怎麼當上宰相的?不是我非用他不可,而是所有人都鬥不過他,他肚子裡那點墨水,都不見得及得上一個新科進士。這兩父子我看到是不錯,有底線,有原則,又有捍衛底線的手段,這已經是宰輔的苗子了,昭兒你還是小了些,等你再大一點,應該就明白了。”

    “孩兒懂了,謝父親教誨。”

    趙光美突然道 大兄既然不怪他們,那呂蒙正……能不能不罰?”

    趙匡胤突然好奇道:“哦?我聽昭兒說,他不是你的情敵麼?”

    趙光美臉色一紅,點點頭道:“算是吧,不過他人其實還是很不錯的,才華在少年人中也是頂尖的,又重義氣有擔當,除了家裡窮一些,也確實是良配,一碼歸一碼,他這人當個朋友還是很不錯的。”

    趙匡胤哈哈大笑:“想不到老三居然是個情種啊,這麼大氣麼?”

    趙光美撇嘴道:“不大氣又能怎麼樣,你能讓我娶她?她有個好歸宿,我也跟著高興。”

    趙匡胤瞅趙光美這一出就覺得有意思,笑笑道:“不罰是不可能的,他既然做了人家的刀,就是有斷的覺悟了,也罷也罷,難得老三你大氣一回,那就只除他的進士吧,若是他真有本事,等將來再考一次真正的進士也就是了。”

    趙光美大喜:“多謝大兄。”

    …………

    孫府,好不容易送走了滾刀肉石守信,父子倆面面相覷,一時間還真有些感慨。

    這點破事壓在他們心裡一個多月,總算是過去了,一時間都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起碼這結果還算不錯。

    孫悅拿起桌上的兩紙股份協定,因為慕容家退股,石守信捎帶手的又把高懷德的股份也送來了,因此這賭場兜兜轉轉,全部的份子居然都回來了。

    “父親,這賭場你打算怎麼處置?”

    孫春明笑笑接過了契書,撕拉一聲,就將文書給撕了。

    “父親?”

    “燒了吧。”

    “燒了?”

    “我當初就不應該跟他們一塊摻和這東西,否則也就不會有這些事了,前些天我還說你膨脹,其實真正膨脹的那個應該是我才對,這兩年來不光是你太順了,我也太順了,有了一種自己真的很牛嗶的錯覺,這次的事算是個教訓吧,挺好,起碼沒跌的太慘。”

    “這可是幾十萬貫呀。”

    孫春明笑了笑,“這個教訓比幾十萬貫要值錢多了,賭博再怎麼說也是害人的東西,你說的沒錯,這東西是禍根,是事端,還是燒了來的干淨,我以前的領導跟我說過一句話,以前我不認同,現在我真的覺得挺有道理的。”

    “什麼話?”

    “這世界只有兩條道,一條黑道,一條白道,根本不存在所謂的灰,那些自以為自己是灰的,其實不過是處於從白色往黑色滑的過程而已,終究會一點點徹底的黑掉,我以為我可以開賭場而不放貸,住自己的底線,我以為我可以做一個在黑暗中謹守光明的人,事實證明,我錯了,我應該謝謝石守信和魏偉,如果不是他們,我也許會越滑越遠,直到徹底變成黑色,再也洗不白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35
第一百零三章出仕





    孫府。

    塵埃落定,伴著賭坊的沖天火光,孫家一家人終於可以踏踏實實的坐在一塊吃個好飯了。

    “諸位,這一個多月以來擔驚受怕的,辛苦各位了,來,滿飲。”

    老曹笑笑道:“春哥兒說這見外話幹啥,再說我們也沒做什麼,有啥好辛苦的。”

    “正要跟你們商量點事。”

    老方道:“春哥你有事說就是,咱們之間還商量啥。”

    “是這樣,昨天二大王來找我,讓我當他的支使,我答應了,以後家中生意上的事,我可能就會過問的少一些,老曹,豐樂樓那塊你就多擔起來一點,老方,水泥那邊就交給你了。”

    “春哥兒,你不是說不想當官麼,怎麼改主意了?”

    孫春明笑笑道:“這次的事咱們搞的有點大了,二大王找我聊了足有兩個多時辰,實在是有點盛情難卻了,況且這次二大王也的確是有誠意,之前他找我當的是曹官,這次卻是支使,我覺得也還算不錯,這次的事讓我也明白了很多道理,外力不可靠,打鐵還是得自身硬一點才行。”

    孫悅皺了 眉道:“支使?這二大王還真是下了本錢呀,所以爹,您要去給他當幕僚了?”

    支使的職權跟掌書記相同,如果是進士出身就叫掌書記,非進士出身就叫支使,官級不高但實權很大,主要負責趙光義的文秘工作和應酬等日常事務,類似於後世的領導大秘,在整個開封府中地位僅在判官和推官之下,可以說是幕官之首。

    說真的,趙光義誠意給到極限也就是這樣了,再往上他說了也不算了,這崗位上乾幾年之後外放地方當一任知府一點難度都沒有,如果趙光義順利繼位的話,憑這樣的出身混到宰相都不是不可能,不得不說他這次對孫春明是真的上了心了。

    當然,人家這麼有誠意的邀請你,你如果還拒絕那就有點給臉不要臉了,所以孫春明也就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這樣的一個出身,孫春明身上也就打下了鐵桿的烙印,如果趙光義不是皇帝而只是個官的話,他這輩子都是趙光義的人了,沒有任何改換門庭的可能。

    對此,孫悅只能無奈的嘆息了一聲,經過了這件事後,他已經成熟了不少,沒有以前那麼憤青了,燭影斧聲這事,能改就盡量去改,改不了他也不會強求了,家裡有老爹死抱趙光義的大腿,就算自己以後真幹出什麼趙光義容不下自己的事,最少也不會牽累全家,也就不再反對了。

    事實上現在的他們也沒資格反對。

    而與此同時,魏府,卻也迎來了一個極為特殊的客人。

    “僕射近些時日來可是越發清減了,您可是咱們大宋的棟樑,要注意保重身體呀。”

    魏仁浦無奈的苦笑,看著眼前正在給自己點茶斟水的趙普,一時間居然還有一點受寵若驚之感,還真有點不得勁呢。

    雖然官職上他是尚書右僕射,而趙普只是知樞密院事,但誰才是真宰相他自己心裡還能沒點數麼,他跟趙普一向都沒什麼交集,一個是樞密院出身,一個是趙匡胤的幕僚出身,倆人之前在這之前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怎麼今天突然大冷天跑來關心自己身體來了?

    “趙樞密日理萬機事物繁忙,怎麼有心思來看我來了?”

    “魏僕射德高望重,我這個做晚輩的來看看也是應該的麼,另外魏僕射,我想跟你打聽個人。”

    “誰?”

    “孫悅。”

    “哦?趙樞密打聽他?可是在樞密院中有過接觸了?”

    “啊,接觸了,何止是接觸,簡直是印象深刻呀,若不是親眼所見,我實在不能相信這世上竟有人能早慧到這等地步,年紀雖小,但才學手段卻俱是上等,尤其是聽說他跟三大王的私交還非常好,真是驚到我了啊,二十年後,必是朝中宰執啊,聽說,他是您教出來的?”

    魏仁浦多精明一個人呀,馬上就听出了趙普的意思,道:“倒也談不上是教,這孩子父親的偏房夫人與我有些淵源,所以跟他總有些接觸,我不過是指點過他一點兵法之道而已,正所謂璞玉也需大匠雕琢,這樣的一塊良才美玉,我貿然去教,怕給人家教壞了。”

    “哦?這麼說魏相與他並無師徒之實了? ”

    “絕對沒有,這孩子於用兵之道上其實挺有天賦的,天生就是在樞密院做事的料,趙樞密可是起了愛才之心,想收作門下了?”

    趙普笑笑道:“確實有點想法,可僕射您知道,我這 聲不算太好,之前我妻弟似乎還跟他鬧過一點不愉快,若是貿然提出來,我還真怕他少年心性不識厲害會拒絕了我,好好的一塊璞玉,真要是摔得碎了,那就可惜了。”

    魏仁浦聽明白了其中的潛台詞,道:“趙樞密說的這是哪裡的話,趙樞密對大宋的功勞那是有目共睹的,些許流言蜚語,不過是那些嫉妒之人背後嚼的舌頭罷了,趙樞密何必放在心上?所謂謠言止於智者,我看孫悅這孩子是個聰明的,少年人那股子叛逆他倒是真沒有,我看啊,他應該會同意的。”

    趙普似笑非笑地道:“他真的會同意?”

    “一定會,能拜在趙樞密門下,這是他天大的福分,他高興還來不及呢,哪會拒絕?此事我去跟他說一聲便是。”

    趙普哈哈大笑道:“好,如此甚好,既然魏僕射說此事可行,那想來就一定是可行的,這孩子天資是真高呀,這樣吧,通進司那邊正好有一個書令的位置出缺,以他的級別倒也夠了,雖然年紀小點,但想來應該是能做得好的,魏僕射不妨把這個消息一併帶過去。”

    “好,書令這個位置,確實是極適合這孩子的,樞密有心了。”

    “哈哈哈哈哈,魏僕射喝茶,喝茶,快嚐嚐我點的這茶怎麼樣,魏僕射家的這茶團,當真是好呀,我沏過那麼多茶就沒見過這麼好的。”

    “趙樞密說笑了,再好的茶團,沒有趙樞密的這一手茶道,也點不出這悠悠滿屋香啊。”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36
第一百零四章早飯





    最近一段時間,孫悅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大到他已經好久沒好好的睡一覺了,眼下塵埃落定,他這一覺睡的就很沉,睡夢中,他還夢到自己混的賊好,出將入相,登上了人生巔峰,他們全校的校花對他展開了瘋狂的追求。

    嗯,這很明顯就是一個夢麼,一千年後的校花怎麼可能跑到北宋來追求他呢?但這個夢做得真是太爽了,所以他儘管意識到了也不願意醒來。

    “悅哥兒?悅哥?悅哥兒你醒醒,再不起來飯都涼了。”

    夢里傳來曹軍的聲音,眼瞅著自己就要答應校花跟他去小旅館幫她輔導功課了,這不是添亂麼?於是孫悅翻了個身,不理他,繼續約會校花。

    曹軍又叫了一會還是叫不起來他,只好喊道:“阿姊,你來看看悅哥兒啊,這一大早上的,居然硬不起來。”

    “艹。”

    明明很正常一件事,可從曹軍嘴裡說出來就總能讓人往歪的地方想,孫悅再不起來估計一會就該出事了,只得遺憾的在夢裡嚴詞拒絕了校花,坐起來一臉幽怨的瞪了曹軍一眼,開始洗漱。

    一大早上的剛起來,就見曹婉描眉畫眼的,嚇了孫悅一跳。

    “幹甚呢這是,大早上的還沒吃飯你塗什麼胭脂,也不怕吃肚子裡去?那玩意裡頭有鉛,你少畫一點,不然對身體影響很不好的”

    “我樂意,管得著麼你。”

    這貨保持這樣的狀態已經好幾天了,自從她跟呂蒙正的事定下來之後一直都是這樣,楊蓉的那點化妝手藝他都已經青出於藍了,有時候卸了妝孫悅甚至都有一種不太敢認的錯覺。

    “早飯呢?今天誰做的早飯。”

    “我爹唄,我娘都好幾天沒碰過鍋了。”

    “哦,又是曹伯伯啊,我都想死嬸子做的早飯了。”

    老曹從後面突然冒出來打了孫悅一下道:“愛吃不吃,吃現成的還挑嘴。”

    這兩天,老曹對張氏可真是沒的說,用兩個字就能高度概括:孝順。

    當然,有時候也是活該,誰讓他把狐狸精給領家來了呢,之前家裡遇事的時候老曹把他的外宅給賣了,這外面養的女人自然也就進了門了,本以為這老貨以後可以盡想齊人之福了,但結果似乎卻並不如人意,老曹現在啊,老慘了。

    按照規矩,老曹的那個二奶是沒資格上桌吃飯的,甚至張氏也不讓她上灶台,因為他們家畢竟是開飯館的,做的菜都是有竅門的,外人不讓見,所以這每天的早飯都只能老曹來做了,倒也不是難吃,但還真是有點吃不太習慣了。

    “曹伯伯,咱這新家這麼大,下人是不是應該僱幾個了,咱們家現在已經不是過去了,總這麼用以前的街坊們臨時幫工也不是個事,家裡還是得多弄一些自己人的。”

    老曹那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可不敢可不敢,我剛領回來一個你嬸嬸就這樣了,這要是家裡再買幾個丫鬟,我這日子還過不過了?”

    孫春明卻道:“我覺得悅哥兒說的有道理,反正你們家不買我們家也肯定是要買的,你買那種有定期不能通房的不就得了?再說除了丫鬟之外護院什麼的也得配上了呀。”

    張氏道:“幹嘛不用,我是那不講理的人麼?回頭我去找幾個人牙子,咱們挑一挑便是。”說著轉過臉對老曹道:“你放心,咱們家的丫鬟我親手挑。”

    楊蓉放下碗筷道:“找什麼人牙子?都不知道找來的放心不放心,這事就交給我來辦吧,真讓你找一群悍婦住進你們家,都浪費了這 子,我吃飽了。”

    “你……”

    這些天楊蓉和張氏的關係越發的差了,楊蓉的心情也不太好,時不時的說話也帶著軟釘子了。

    畢竟,楊蓉的身份其實跟老曹的那個側室也差不太多,而且還頗有淵源,而張氏對那個側室也實在是差了些,這不,這一大早上的也不知為啥就讓那女人跪在外面冰天雪地裡罰著,老曹好幾次想開口求情都沒敢。

    對此,孫春明也是不太喜的,不過他相信張氏骨子裡不是個壞人,無非是還有些氣不過要撒撒氣罷了,過些時日氣消了就好了。

    “對了阿姊,大哥的情緒最近還好麼?”

    “還行吧,當初畢竟都已經做好永不敘用的準備了,現在只是取消了進士出身而已,將來再考一次進士的事,他倒也挺有信心的,最近他忙著成婚的事,我看忙的也挺樂呵的。”

    “給他的錢還是沒收麼?”

    “沒,那就是個倔驢,不過沒關係,我到時多帶一些嫁妝也就是了。”

    孫悅想了想道:“還是不太好,畢竟你是要嫁過去的,總不好連個宅子都沒有,況且他這麼要強的人,你帶的嫁妝他也不一定願意花。”

    “沒事,不花就不花唄,我相信呂郎,早晚重新把這進士考回來,到時候日子自然就好過了,我又不是沒受過窮,沒那麼嬌氣。”

    孫悅想了想道:“這樣吧,我試試看能不能從他爹身上想想主意,大哥的情況比較特殊,說白了其實是他娘窮而不是他爹窮,若是能讓他爹娘重歸於好,事情就簡單了。”

    張 氏從鼻子裡哼出一聲來:“呵呵,寵妾滅妻呀,這得多喪良心,多王八蛋多不是東西的老爺們才能幹出這事來,嘖嘖,我看他爹也不是什麼好鳥,你給攛掇到一塊去,妮兒攤上這麼個公公受氣咋辦?唉,也別說,她親爹也沒強哪去,人家好歹還有個好兒子,唉,我連倆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老曹一摔筷子道:“你怎麼又來了,有完沒完。”說著一指外面跪著受罰的小媳婦,“她能滅的了你?我都怕你哪天再把她給欺負死了。”

    “你什麼意思啊你,心疼了啊。”

    孫春明忍不住的一錘桌子怒道:“你們公母倆這點破事要吵回你們自己家吵去,這說孩子的事呢,還能不能有點正形了?”

    張氏輕輕哼了一聲,看在孫春明的面子上才作罷。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36
第一百零五章所謂師徒





    吃完了早飯,一家人正商量事呢,便有下人來報,魏仁浦來了。

    孫家對魏仁浦自然是極敬重的,因此孫春明馬上就領著孫悅去鄭重其事的將人家迎接了進來,一絲不苟的行禮。

    魏仁浦笑笑道:“你這新家不錯啊,快趕上我那宅子大了,這就是從趙普妻弟那賺來的?”

    “魏相見笑了。”

    魏仁浦笑瞇瞇地接過楊蓉親手煎的香茶,品了品道:“茶葉也不錯,好像比之前在城南的時候還強了不少似得。”

    孫春明笑道:“這茶團是前些天二大王來做客時帶的一點伴手禮,我們也不怎麼會喝,若魏相喜歡,大可拿去一些。”

    魏仁浦笑笑道:“這倒不用,你們留著吧,今天我來,卻是受人之託,作個說客,跟你們商量個事的。”

    “瞧您這話說的,您有什麼需要吩咐便是,跟我們您還見外什麼,哪還用得著商量二字。”

    “不商量不行呀,卻是悅哥兒的終身大事。”

    “終身大事?”

    “昨日趙普來我家找我來了,他的意思是讓悅哥兒進通進司,作他的書令,同時還有收悅哥兒為徒的意思,委託我過來探個話。”

    孫悅聞言自己都詫異了,趙樞密要我當通進司的書令?還要收我為徒?開什麼玩笑。”

    魏仁浦道:“怎麼,我大早上的來你家是跟你開玩笑來了?我覺得這事挺好,可是跟趙普拍了胸脯的,你難道還有什麼顧慮不成?”

    孫悅和孫春明面面相覷,一時間還真不知要說什麼是好,這趙普的心思,一般人還真猜不透哇。

    “魏相,我這一身本事都是您和另外兩位宰執教的,如何能再另拜他師?再說據我所知趙樞密才學並不如何高明,我跟著他又能學得到什麼?”

    魏仁浦道:“你能有這個心思,我就很高興了,但我,是昨日的黃花,已經給不了你什麼助力了,相反,你若真拜了我為師只會對你以後的發展變成阻礙,但趙普不一樣,他是官家信得過的人,而且他那一身的手段也確實是無人能及,乃是真正的宰執天下之人,你跟著他,於前途上遠遠勝於我們。”

    孫悅激動道:“可是若連恩師都可以為了前途而隨意攀附更換,那原則二字何在,更何談忠孝?我深受魏相傳道受業解惑之恩,便是你們不肯收我,自然也該時時放在心裡,哪有令擇老師的道理。”

    魏仁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道:“孝心可嘉,但當初不肯收你,為的就是今日,我們三個教你是為了你來給我們揚名麼?還是指望著從你身上得到什麼好處?我們指望的,是你有朝一日出將入相,一統天下,還百姓一個安寧和太平,而這些,我們幫不了你,只 趙普可以。”

    孫春明道:“悅兒,師恩這種事論心,孝順也不在於虛名,只要你心裡記得誰是你真正的老師,就遠比什麼都重要,既然這是魏相的意思,你也就不要辜負他的一片好意了。”

    “爹~”

    孫悅回頭一個勁的給孫春明使眼色,他不同意拜趙普為師自然也不光是因為這個,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用不了幾年趙普和趙光義就會鬧掰,甚至鬧到水火不相容的地步。

    孫春明剛答應了趙光義去當他的支使,自己卻拜了趙普為師,現在倒是也並不不可,但若是幾年以後,他們父子倆處起來可就尷尬了。

    孫春明卻也是明白孫悅的意思,給他使了個安心的眼色,示意他自己心裡有數,便跟著魏仁浦一塊勸他了。

    既然如此,孫悅也是無可奈何,只得答應了,事實上他不答應的話也確實不太明智,趙普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君子,這次的事雖然他對趙普施了恩,但也未嘗沒有迫的成分,若不徹底跳到他的陣營,他還真怕趙普什麼時候心情不好了會像捏一隻螞蟻一樣的將自己給捏死。

    魏仁浦見孫悅終於同意了,也就心滿意足的走了,孫悅本來也想換了朝服去上班,卻被孫春明給攔住了,“就這麼去,你跟趙普見了面都尷尬,印像也不會太好,那趙普為人貪財,恰好咱們家又有一點餘財,等今晚下了差我領著你,帶著點寶物,親自去他們家拜訪一下,這樣會好的多,這種事還是在家裡比在樞密院更合適一些。”

    “那……也好,那我去看看呂蒙正吧。”

    “嗯,去吧,呂蒙正他爹的事,交給我辦便是。”

    …………

    來到體育館見到呂蒙正,這貨正捧著本書在讀,讀的還挺刻苦。

    “大哥。”

    “三弟你來了啊。”

    呂蒙正的笑容還是那麼的溫暖而陽光,看不出任何因為取締童舉而多出來的陰霾,甚至看起來精神狀態好像還挺好。

    “這次的事情多虧大哥了,還讓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真是過意不去了。”

    “沒什麼,區區一童舉而已,已經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了,聽四弟說這件事三大王還出了力了,否則應該是永不敘用的,回頭再見到三大王,你幫我謝謝他。”

    “我已經跟魏相說過你的情況了,我如今調到樞密院,而且明天就會拜趙普為師,卻是已經沒法再向三位相公請教了,大哥你詩詞經賦自然是早有根底,才學人品又都是俱佳,魏相對你也很是滿意,我走之後,若他有閒暇,也會指點於你的。”

    “哦?我日後也能跟魏相請教學問了?”

    “是,另外大哥你如今雖然不是官身,但若有機會,我應該可以試著將你安排到樞密院做一個小吏,先積攢一些行政經驗,等將來考中了科舉再來個一飛沖天。 ”

    呂蒙正笑了笑道:“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你也不要總想著愧疚或是補償我之類的,若不是你將我介紹給司空大人,我本來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成績,況且我就要跟你阿姊成親了,你也不欠我什麼,若你拿我當大哥,就不要再說這些客氣話了。”

    “好,家裡可還有什麼需要的麼?”

    “沒了,真沒了,現在這樣我就挺滿意的了,”

    秦浩想了想,道:“那……你大婚,想過要通知令尊大人麼。”

    呂蒙正想了想,苦笑著道:“於情於理,確實都不太好避開他啊,我已經寫了信回去,至於他來不來,我就管不著了,來了,我自然孝順於他,不來,呵呵,這麼多年我也早就習慣了。”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36

第一百零六章陪侍





    古人講究百善孝為先,講究天下無不是的父母,大多數時候這固然都是沒錯的,但有時候想一想,又真的是一個很混賬的邏輯。

    比如呂蒙正。

    現代人離了婚還得給贍養費呢,他那個老爹居然真的能狠下心來不聞不問,可呂蒙正當了宰相之後還得把他老爹接來頤養天年,還得每天一早一晚給人家請安,他爹死了他還得扔下一個國家去給他爹丁憂,最尷尬的是還得管後來的那個女人叫娘。

    說真的孫悅都替他氣得慌,說真的孫悅都想過乾脆把他爹給弄死讓呂蒙正分點遺產得了。

    正因為如此,孫悅他們才會主張將他爹接到開封來,他那個老爹既然早晚都會成為他的負累,索性就趁著呂蒙正相對還小,讓事情緩沖一下,省的將來尷尬。

    而與父子關係相似的,還有師徒關係,古人講究師徒父子,一個頭磕地上從此以後就跟親兒子一樣了,一個欺師滅祖的名聲足以毀掉任何人。

    所以,當晚上孫悅朝趙普磕了頭起來之後,瞅著趙普笑瞇瞇的神情,無奈的在心裡嘆了口氣,跟呂蒙正一樣,他這輩子都躲不開這層關係了。

    趙普大模大樣的受了孫悅的禮,笑道:“既然叫我一聲老師,日後自然不會虧待了你,你這娃娃天資聰慧,遠非其他同齡人可以相比,於我而言,知識上可以教你的並不多,你所欠缺的,乃是真正的經驗,明天開始,你便去通進司上差吧,我會時刻看著你的,在那地方乾上幾年,樞密院是個什麼地方,你也就都知道了。”

    “是,多謝老師提攜。”

    趙普笑呵呵的將孫春明送來的東西退了回來,道:“那條臘肉,我收下了,其餘這些金銀珍寶,你一會給你爹拿回去吧,我這人平素雖然貪財了一點,但總不至於在收徒這樣事上耍什麼心思,你們父子倆這是把我給看輕了啊,不過沒關係,魏偉那事弄得我跟你們可能有點誤會,以後的日子還長,咱們師徒之間慢慢處就是。”

    孫悅連忙道:“師父您誤會了,這些不過是家父的一點心意罷了,絕對沒有其他的意思,您肯收我為徒,那是我的福分,也實在是想不到其他法子來表一表這孝心,所以可能也不是特別合適,可萬萬沒有小瞧您的意思。”

    “哈哈,小瞧不小瞧的,其實沒什麼大不了的,不管怎麼說,你拿回去吧,我聽說你庖廚之道不錯,若是真有孝心,不如給我做一桌吃食嚐嚐如何?”

    “是,師父。”

    孫悅也不知趙普這是裝的還是真的,但人家 話說出來,倒確實對他的觀感好上了不少。

    入了趙府後廚,孫悅卻是更詫異了幾分,只見這後廚雖然也算寬敞明亮,乾淨整潔,但看上去卻並不如何的闊綽,幫傭也不過七八個人,食材也是相對普通的食物,比之趙光美家中的後廚似乎也沒強多少。

    他還以為,這趙普會像蔡京一樣,僱五十人給他做包子呢。

    當下跟後廚的幫傭們見了禮,言明自己來歷,便指揮著他們打起了下手,打算做一些大宋還沒有的吃食出來,圖個新鮮。

    一個廚娘一邊按照孫悅的吩咐收拾魚,一邊笑道:“公子既然是老爺的徒弟,豈不就是書生了麼,怎麼還能作這下人們做的事情?我家小子讀了幾天書就再不下廚幫我的忙了,說什麼'君子遠庖廚'。”

    孫悅笑道:“那您回家應該好好揍您孩子一頓了,君子遠庖廚指的其實並不是做飯,而是殺生,聖人覺得,殺雞宰養的過程有些殘忍,不符合君子仁心,所以應該不做、不看、不聞,跟做飯卻是沒什麼關係的。”

    “真的?”

    “當然。”

    邊上有人笑道“既然是老爺的高徒,肯定是有大學問的神童才是,比劉姐你們家娃娃不知要強出多少,說的肯定是對的,我看你家那娃娃啊,肯定是為了偷懶忽悠你呢,這是欠揍了。”

    孫悅發現,這幫人說說笑笑的,一點都不怕他,至少並沒有明顯的感覺出多麼嚴格的森嚴等級之類的,這讓他對所謂的官宦人家又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以小見大,這趙普的生活倒也並沒有比趙光美強出來多少,跟平常人家相比自然是'奢靡',但跟傳說中真正的巨貪相比,似乎又感覺不是那麼回事,恐怕比起他的後輩蔡京,連人家一個腳趾頭都比不上。

    這讓孫悅不由感嘆什麼叫上行下效了,蔡京的職權和貪婪比起趙普那簡直是差的太遠了,趙普不但在國內貪財,連國外的各大小國主都不放過,但哪怕他貪墨再多,恐怕也沒什麼花的機會,蔡京奢靡,是因為宋徽宗花起錢來更狠,而趙匡胤奉行節儉,趙普就不可能放肆。

    過了一會,孫悅先是做好了一份三杯雞,用海碗裝著,端到客廳打算讓趙普品嚐品嚐,只是一隻腳跨進門中卻是一愣,只見客廳的小榻上,趙普的對面居然還坐著一個黑壯黑壯的漢子。

    “官家?”

    趙匡胤回頭,看到孫悅也挺詫異,“孫悅?你怎麼在這?”

    趙普笑笑道:“我看這孩子聰明伶俐,是一塊難得的好材料,已經收他為徒了。”

    “哦?”

    趙匡胤看看孫悅,又看看趙普,點頭道:“良才配名師,不錯,不錯。”

    孫悅忙道:“官家既然來了,便常常我做的這三杯**,後廚裡還有幾道新花樣的菜正在做,您稍等一會,馬上就好。”

    趙匡胤哈哈笑道:“好好好,看來我今天有口福了呀,來來來,兄長嫂嫂,快來一塊吃點。”

    不一會,孫悅將西湖醋魚、糖醋里脊、油爆河蝦、軟炸肉段等新鮮物一一做好後端到了他們君臣二人的桌上,就要十分有眼力見的告退了,自己可沒有上這個桌吃飯的份。

    便聽趙普道:“別急著走,給我和官家斟酒。”

    孫悅詫異道:“我?這合適麼?”

    要知道趙匡胤和趙普聊的,用腳指頭想都是軍國大事,據說整個宋朝的框架都是他們倆這麼一頓飯一頓飯的在趙普家聊出來的,這其中涉及多少的軍國機密?若不是怕走漏消息,趙匡胤何必成天屈尊降貴的往這跑?

    趙匡胤想了想道:“既然已經是樞密的弟子,那就留下吧,來,倒酒。” 本帖最後由 mk2258 於 2018-9-29 10:38 編輯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36

第一百零七章諫言





    好酒好菜,趙匡胤和趙普兩人聊得正歡,孫悅則老老實實地端著個酒壺像個服務生一樣的在一旁服侍,雖然不敢插話,但能聽一聽這麼高級別的對話,對他來說也是有益的。

    聊了一會朝堂上這兩天發生的大事小事,趙匡胤終於進入了正題道:“如今,禁軍之兵權我已收回了大半,軍改雖尚未完成,但也算是初見成效,可是自唐亡以來,天下分崩,幾十年裡稱帝稱王者竟有四十餘人,我最近常看史書,似乎自夏商以來,從未有過如此亂局,這些君王中,亦不乏有雄才大略之人,奈何這天下始終難以平定,如之奈何?”

    趙普聞言道:“回官家,臣以為中唐之前之所以天下安定,是因為大唐以關中強軍立國,內重外輕,而中唐以後,繁鎮割據,是因為外重而內輕,我大宋若想繼往開來,必須收天下精兵入禁中,重回內中外輕之局,謂之強幹弱枝。”

    說著,趙普就將他那套大名鼎鼎的強幹弱枝之法一一說了一遍,趙匡胤一邊聽著一邊點頭,顯然也很合他的心意。

    嘩啦的一下,孫悅冷不丁聞這四字真言一不小心手一抖,就將酒撒到外面去了。

    “官家贖罪,師父贖罪。”

    說著,孫悅連忙就手用袖子將灑在桌上的酒水麻利的擦乾,心中卻是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強幹弱枝,這是大宋二百七十年的國策呀,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幸旁聽,實在是忍不住心裡的激動,手抖了。

    趙匡胤斜著眼睛瞅了他一眼,突然道:“小子,可是有什麼想法?”

    孫悅連忙道:“此乃國本大事,哪有下官說話的份,下官才疏學淺,發言也是胡說八道,實在不值官家和師父一聽。”

    趙普卻道:“說不說在你,聽不聽在我們,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你小子向來聰慧,若真有所思所悟,未必就是無用之言,儘管說來聽聽便是,怎麼,莫非你覺得師父會記恨你搶了我的風頭?”

    “徒兒不敢。”

    趙匡胤想了想道:“若有所悟,儘管說來便是,趙普剛才所言,甚合吾心,你可是有不同的意見?”

    “這個……”孫悅瞅了瞅趙普,又瞅了瞅趙匡胤,他十分清楚,這絕對不是他能說話的場合。

    可他同樣也清楚,這一席對話有多麼的重要,若他的話真能起到一丁點的作用,所影響的甚至都不止是當代,而是大宋的三百年國運甚至整個中華文明的千年曆史。

    從根上改變,總好過百年後范仲淹王安石他們變來變去的省事。

    所以忍啊,忍,終於,孫悅還是忍不住了,大禮跪拜道:“官家贖罪,師父贖罪,師父剛才所說之言,臣絕對是讚同的,只是臣還有一些補充之言,實在是不吐不快。”

    “哦?什麼補充之言,說來聽聽?”

    “臣以為,若按照師父所說,我大宋江山的確可以穩固綿長,至少百年之內,可以免內部的叛亂,也無需擔心外地的襲擾,官家若行此策,必保江山百年無事,結束唐末以來的天下混亂。”

    趙普撫著鬍鬚笑道:“直接說你的意見便是,我還用你來奉承不成?後面可還有但是?”

    孫悅嘿嘿一笑,只得道:“確實是有。”

    趙匡胤頗感興趣地道:“說來聽聽。”

    “小臣以為,若行如此之法,強幹弱枝,內外相制,穩定固然是穩定了,一百年內也確實不會有什麼問題,但百年之後,一旦禁軍荒廢,久不習戰,外又沒有強藩屏護,一旦外敵來範,則只能不斷的擴編禁軍的數量以應對,積年累月下來,必成冗兵之困局,同樣,臣看史書,官職也從來都是越設越多,就沒見過越來越少的,朝堂上權職分離,現在看來問題不大,可百年以後必成冗官之局,若單純的強幹弱枝,一旦樹木主幹的營養跟不上,就是樹倒猢猻散的局面,所以下官斗膽問官家一句,官家是想成百年之王業,還是想創萬世之太平。”

    趙匡胤和趙普對視了一眼,一時間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詫異,這話若是從一宰執老臣的口中說出來,他倆笑笑也就不當回事了,可從這樣一孩童口中說出來,那就稱得上了不起三個字了。

    這需要的不僅僅是聰慧,更需要眼光,一個人能看清未來三年的走向就已經是人才了,能看清十年的就是國之棟樑,能看三十年的就可以稱得上國士無雙了,這小娃娃一張嘴就是一百年,怎不叫他倆驚詫?

    當然,國策的這種問題他和趙普已經想了兩年了,許多東西,他們難道真的看不出問題的所在麼?當然不是,他們只是選擇性的忽視了罷了。

    選擇削奪兵權,制約錢穀,收其精兵,就會從根本上將國家和民族的精氣神死死的壓住,最後每況愈下直到精盡而亡,就像孫悅所說的,等到這強大的樹幹耗盡土地裡所有養分的時候,隨便是誰用不了三斧兩斧,這大樹就會倒塌,可如果選擇強悍呢?

    如果放心的使用臣子藩王,把國家做強做大,難道就不會重蹈晉唐的覆轍麼?難道晉唐王朝死的就不難看,百姓就不困苦麼?

    世間安得兩全法,這一切的一切在他們二人看來,都不過是一種選擇罷了,人類發展到了現在,再怎麼歌功頌德的人也得承認,天下無不亡的王朝,既然早晚都是個死,為什麼不選擇一個家里平安,沒有內亂的死法呢?

    更關鍵的是,五代十國這幾十年,王朝更迭的實在是太嚇人了,說實在的,趙匡胤連自己身後二十年都沒有信心,何談什麼百年呢?

    “能看到這麼遠,已經不容易了,你說的這些都有道理,可相比起百年之後,我卻更看重這十年二十年的太平和穩定,或者說,你有什麼既能看顧眼前,又能兼顧百年的兩全之法?”

    說這話的時候,趙匡胤和趙普都笑了,在他們二人想來,這孫悅就是一嘴炮的書生,雖然這已經很了不起了,但對國家而言,真正重要的並不是發現問題的眼睛,而是解決問題的腦子,趙普之法好歹可以解大宋百年之疾,將五代十國王朝更替的病根一味藥就去個**不離十,難道你還能有去大宋千年之病的藥方不成?

    卻見孫悅頗為堅定地道:“臣以為,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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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八章固根(上)





    趙匡胤半是好奇半是好笑地道:“既然你有兩全之法,不妨說來聽聽。”

    反正也起了頭了,孫悅索性仗著童言無忌四個字就暢所欲言了,道: “官家,臣以為師父的話並無不妥,只是強幹弱枝之上還需再加兩個字。”

    “什麼字?”

    “固根。”

    “固根?”

    “是,臣以為,一顆大樹,只有根深蒂固,才能經得起風雨,哪怕是營養跟不上了,主幹長不動了,只要根還在,就不怕樹會倒下。”

    趙匡胤對這說法倒是挺好奇的,道:“有點意思,詳細的說說。”

    “是,官家您之前問,為何自有史以來,天下從來都沒有這麼亂過,臣以為,這根子還是出在兵制上,中唐以前,天下是沒有職業軍人,或是很少有職業軍人的,不管是秦時軍功制度,漢晉的良家子製度,亦或者是隋唐時的府兵制度,本質上都是一種軍事貴族制度,這一套制度,國人通過幾千年的時 早已經摸清了其中規律,雖然亦不見長存的王朝,但大家大體都還知道怎麼玩,照著前人的經驗來,只要做官家的不昏庸,國脈總能延綿一些時日。 ”

    趙匡胤點頭,表示認可,示意他繼續。

    “不論是隋唐時的府兵,還是漢晉時的良家子,臣管他們都叫義務兵制度,這種義務兵制度的本質,其實都是以土地、榮譽、爵位為根本,激勵將士的,國初立的時候,開國時一般土地比較多,爵位也比較多,天下人也比較重視榮譽,只要平衡好少數幾家軍事貴族的勢力,天子便可以高枕無憂,而隨著時間的推移,土地必然會越來越少,而爵位越發越濫,而天下太平時爵位也總是不值錢,所以兵制就會崩壞,而兵制崩壞,便是歷朝歷代亡國的第一大原因。”

    趙匡胤聽的鬍子都揪下來了,他以前雖然沒什麼文化,可當皇帝這兩年卻是手不離卷的,看了很多的儒學經典,也聽了許多名師大儒給講的課,人家別人都說國亡於仁德不施禮樂崩壞之類的原因,甚至還有歸納到天數上的,雖然趙匡胤有時候覺得挺扯淡的,但是大家都這麼說,慢慢的他也就信了幾分。

    今天聽孫悅這麼一說,突然感覺到豁然開朗,這比什麼仁德禮樂之類的直白多了啊,所謂仁德也好,賢君良臣也罷,所能做的無非也就是延緩這一過程罷了。

    這話要是對那些讀了一輩子聖賢書的大儒去說,多半會嗤之以鼻的將其當做胡言亂語,可趙匡胤和趙普兩人一個是從親兵起家的純軍人,另一個是小吏起家的純實吏,居然還聽得頻頻點頭,催促他趕快說下去。

    孫悅見兩個觀眾好像都挺配合,心中也略微安了一些,思路也更清晰了,繼續侃侃而談道:“自中唐以來,武則天開始,隨著科舉的大面積實行,寒門天下制度的確立,軍事貴族已經不見,而隨著土地開墾,農作物革新,江南開發等一系列生產力變革,募兵制開始了,軍和民頭一次被涇渭分明的分開,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軍制,而人們還在用舊的那一套方法來管理,自然就會出問題了。”

    “簡單來說,以前義務兵時期,最基層的將士聽命於他們的宗族、里長,而這樣的一個小團體又聽命於地方的團練校尉,地方的團練校尉大多都是來自於軍事貴族,比如唐時宿衛,漢時良家子,因為這些軍事貴族的勢力都是一盤散沙,所以做官家的只要不像隋煬帝那樣自己作死,鐵了心要跟全天下的門閥貴族對著幹,這些軍事貴族很難聯合起來。”

    “可是現在這種募兵制不同了,最基層的士兵聽命於隊正,隊正聽命於營長,營長聽命於指揮使,一層層的下來,大兵們只知頭上的將軍而不知將軍頭上的官家,這才造成了所謂驕兵驅主帥,悍將逐君王的情況,若是還按照以前那一套,天子將目光盯在悍將的身上,其實臣以為用處不會太大,因為換一個將帥其實也一樣,決定君臣關係的並不是臣是否勇悍,而是君是否有機可乘,固然,層層掣肘,使得將不知兵兵不知將,也是一種不錯的手段,若是調動軍隊麻煩到連官家自己都因為層層疊疊的人事關係而頭大的程度,自然也就不會有人造反了,但軍隊若是真發展到那個地步,便是百萬大軍,恐怕也只能當百萬頭豬來用了。”

    趙匡胤聽了這話大點其頭,決定君臣關係的不是悍將而是君王,這句話他實在是太深有感觸了,要知道三年以前,他趙匡胤算 屁呀,不說老一茬的節度使,禁軍中張永德和李重進哪個不比他資歷老威望高,結果柴榮臨死之前把李重進扔去了揚州,張永德更是直接讓他滾蛋回家,留下資歷稍差的他和韓通來當家,可結果呢?

    很顯然,並沒有什麼卵用,趙匡胤也並不認為是他搶了柴家的江山,這活他不干韓通也得乾。

    孫悅的話很直白,直白到全是大實話,一點之乎者也都沒有,更沒引用半句聖人之言,什麼仁義啊,天數啊更是一點都沒談,可他卻有醍醐灌頂之感,經覺得他這話講得比趙普還要通透幾分。

    “要說解決之道,這就要說道臣的固根二字了,朝廷是樹,地方是枝,中央是乾,那這根,便是天下百姓,不過這麼說太籠統了,前人將百姓分為士農工商四個階級,自然是對的,但自中唐以來,天底下其實已經多出了一個全新的階級,那就是兵,臣以為,只要所有的兵都認可咱們大宋江山,些許魑魅魍魎野心之輩,再怎麼折騰也是跳梁小丑,同樣的,若是將士們比主帥還盼著改朝換代,便如官家這樣,便是那將領再怎麼忠心,又能有什麼用呢?所以臣以為,若強幹弱枝的目光只放在將領身上,通過層層疊疊的重複架構來製約將領,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與其說那是在製約將領,臣以為不如說自廢武功來的恰當。”

    趙匡胤笑了笑道:“好小子,居然教訓起我來了,那你來說說,怎麼讓這大宋的三十萬將士都對朝廷忠心耿耿?”
mk2258 發表於 2018-9-29 10:38
第一百零九章固根(中)





    “既然是強幹弱枝,那麼臣以為,廂軍和禁軍自然要區別對待,首先來說禁軍,最直接的就是讓禁軍的將士們感念官家您的仁德,其實簡單理解,就是需要官家能對他們更好一些。”

    趙匡胤聞言皺了皺眉頭,不悅道:“我對將士們難道還不夠好麼?”

    這話可真不是趙匡胤自我感覺良好,他對將士們是真的好,可以說金帛財物無所愛惜,賞賜起來真是豐厚到不行,不管是他當皇帝之前還是當皇帝之後,用一句愛兵如子來形容他都不為過。

    可孫悅卻道:“臣覺得,不夠,所謂君父,就是像父親一樣對待自己的將士,假如臣的父親每月都給臣許多錢,但對臣的生活卻不管不問,臣一樣會覺得他不是一個好父親,官家給將士們賞賜是不少,可是錢這東西花完也就沒了,況且錢這東西畢竟不是您親手發給將士的,將士們也未必念著您的好,就算念著您的好,也未必念著大宋的好。”

    “那你說我應該怎麼做,難不成還要給他們找媳婦?”說著,趙匡胤和趙普兩人都忍不住笑了。

    孫悅卻一臉認真地道:“為什麼不呢?”

    “哈?”

    “臣覺得,官家給將士們的俸祿賞賜不是太少,而是太多了,這筆錢其實完全可以省下來幹別的呀,比如說找媳婦,誰家的姑娘若是嫁給禁軍的將士,娘家那邊可以考慮減三年的戶稅,如此一來,將士們找媳婦自然就會容易得多,這不僅是在給賞賜,更是再給榮譽,臣以為這比直接賞賜財物更有效,而且更容易作為祖宗家法推行下去。”

    “…………”

    “官家,您這兩年中淘老汰弱,裁下去的將士有三四萬以上了吧,他們現在都在幹嘛呢?”

    “自然是散回原籍,分以田產,不敢說大富大貴,小康之家還是可以的。”

    “然後呢?”

    “然後?”

    “假如他離開兵營的時候是三十五歲,一個男人平均壽命是六十,剩下的二十五年呢?他的婆娘呢?他的孩子呢?”

    “………… ”

    “官家,臣的父親最近在洛陽開了一個水泥廠,用了許多內殿班值淘汰下來的將士和他們的家屬,別人家的工人每天開一百文,我們就開兩百,所賺取的利潤幾乎都花在了這些工人的身上,我聽說如今內殿班值的將士找媳婦比其他軍要容易的多,提親的媒婆都快要擠破門檻了,不知官家對此是否了解?”

    趙匡胤點點頭道:“聽老二說過一嘴,你爹這事做的確實不錯。”

    “假設,我是說假設,將來內殿班值的都虞候想造反,想要推翻趙宋的江山,可將士們的妻子家小全都在洛陽的水泥廠裡,您覺得這些將士們是會跟著那個野心的都虞候,還是會砍了他的腦袋?”

    趙匡胤聽了後眼睛直放光,他好像有點理解這所 謂的固根是什麼意思了。

    趙普卻道:“你也說了,你爹為了維持那些軍屬們的高薪,水泥這麼好的買賣,卻幾乎沒有利潤,天底下有幾個人會像你爹那樣?就算有,可如果將這一套推廣到整個禁軍中,要多少個你爹這樣的人才夠用?”

    孫悅理直氣壯地道:“我爹這麼幹是為了拍二大王的馬屁,這筆錢本來就不應該我爹來掏,這都是我爹給朝廷墊付的,這筆錢指著百姓個人去墊付不現實,只有朝廷出面才是正理,官家,據我所知,朝廷辦的造船廠、火器廠、造紙廠、還有官窯之類的地方,總共要用五萬多工人,水泥這東西用量這麼大,以後肯定也是要逐漸國營的,這些工人中,有多少是一定需要有手藝的呢?就算是對手藝要求很高的地方,能不能考慮培養禁軍子女呢?當了一輩子兵的人,他們身上的組織性紀律性遠非農民出身的難民可比,同樣,真讓他們去種地,他們也不見得種的好,何不讓那些退役的將士進到這些工廠來呢?作工收入不高?咱們給的高一些不就得了麼?如果這些國辦的工廠不夠用的話,我們也可以進行官民合作呀,比如,凡是用工超過兩成退役老兵的商賈,免一成的商賦,超過九成的商賈,減免五成的商稅,這樣一來,退役老兵們在作工的時候,是不是就會比較搶手呢?商人們是不是就會給他們開更高的薪水呢?如果立過功的再給一些補貼什麼的,他們將來的生活自然就更好了。”

    趙普聞言皺眉道:“這樣一來,朝廷的負擔將會很大啊。”

    趙匡胤卻道:“但這筆錢花的值,如此一來不但不用擔心悍將逐君王的問題,而且朝廷也不用再擴軍了,去年打李重進,為什麼不捎帶手把南唐給滅了?不就是因為後方空虛,怕契丹人趁勢南下麼,若是按照他的意思將工與兵相互結合,這些人平日里是做事的工,一旦戰事吃緊或是兵臨城下,他們拿起武器就是兵,這樣一來開封城養十萬禁軍就足夠平定天下了,省下來的錢正好都花在這些軍屬和退役將士的身上。”

    孫悅趕忙拍馬屁道:“官家聖明,如果十萬禁軍 家屬人人都在國辦的工廠裡作工,開封城的各大廠子裡再養上五萬作工的老兵,您說,誰還造得了趙宋的反?另外,臣以為,如此對待將士,還是不夠。”

    “還是不夠?這樣的做法,朝廷的負擔就已經很重了,雖沒具體算過,但恐怕禁軍超過二十萬,朝廷的財政就要崩潰了。”

    孫悅笑笑道:“兵貴精而不貴多,官家橫掃天下,也不過就用了十萬禁軍而已,蜀國倒是有將近二十萬的兵,可誰拿他們當回事了?將士們待遇如此之好,百姓們自然踴躍參軍,身體素質稍微差一點的咱還不要呢,留下的全是精銳中的精銳,要那麼多禁軍幹嘛?況且臣接下來要說的,是不花錢的。”

    “不花錢?”

    “是,臣贊同用文官制衡武將的想法,但臣以為,文官畢竟不懂戰事,如此一來將帥倒是老實了,但軍隊的戰鬥力可就廢了,既然如此,何不讓文官管些別的呢?”

    “別的?”

    “臣覺得,官家往禁軍中安插的文官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但他們管的東西不對。臣覺得,禁軍中可以以營為單位,每個營設一個政委,每 一衛設一個軍委會,專門負責處理將士們生活上的事情,比如,將士們的伙食不好了,這種事將軍不許管,要去找政委,比如哪個將士找不到對象了,這種事要去找政委,比如將士們誰家老人去世了,這種事也要去找政委,總之,只要是和打仗無關事,都要去找政委,政委就是將士們的大管家,是為大家服務的,相應的也可以設置一些考核指標,比如,所在營的光棍率啊,住宿條件滿意度啊之類的,那些軍屬的安置工作,也得由他們具體來擔負起來,但同樣的,只要是和打仗相關的事兒,政委就不許管,不許管練兵,不許管演習,戰場上要無條件服從將帥的命令,若干對戰事指手畫腳將帥有權直接砍了政委,軍委和三衙之間相互獨立,互不統屬,軍委長官可以由樞密使或樞密副使擔當,如此,則軍中將帥不再獨大,文官也不會影響軍隊的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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