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22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3 15:50
第一百零六章 備戰時刻

  紅日東昇。

  埃博登海港。

  “阿嚏!”

  緊跟在洛倫身後的路斯恩突然打了個噴嚏,皺著眉頭用力揉揉鼻子。

  “天氣轉涼,小心感冒呀,路斯恩。”黑髮巫師扭過頭,輕笑著看向只穿了一身單薄甲冑的灰瞳少年:“你要是現在病重,那我就只好趕緊把你送回去了。”

  “您還是擔心擔心自己吧,洛倫大人。”

  被“關心”的路斯恩很不領情的輕哼一聲,大拇指抹了抹鼻子:“我可是曾經在斷界山要塞和冰川荒原當過遊騎兵的,這種天氣對我來說簡直和在家裡沒兩樣了。”

  “……八成是又被那傢伙給念叨了,上次就是……”扭過頭的灰瞳少年撇著嘴,小聲念叨著。

  失聲一笑的黑髮巫師搖搖頭,將目光轉向海平面——萬里無雲的晴天下,平靜的海水上飄蕩著淡淡的水霧,猶如包裹著薄紗的藍寶石,純淨且優雅。

  但是在這純淨的海面上,一股無可抵擋的風暴正在逐漸醞釀。

  冬天來了。

  埃博登是北方的海港城市,發源自薩克蘭地區的寶石河從城市旁邊經過,匯入迷霧海——優點在於她擁有極其發達的航線交通,並且城市兩面鄰水,既有吃水深的海洋港口,也有供內河船隻停泊的堤岸。

  而缺點就在於雖然迷霧海在冬天是不會結冰的,但寶石河卻會;而因為被寶石河的河水沖淡的沿岸海面也有可能結冰。

  一旦封凍,埃博登所有的港口都將至少被凍住三個月,直至來年春季;而這還不算完,因為春季汛期的河水不會融化,而是擊碎冰塊——任何船隻在這種時候停泊在埃博登的港口,唯一的下場就是被來回撞擊的冰塊變成一堆碎木頭。

  過去每年的冬季,都是令埃博登頭疼的老大難問題;而現在洛倫卻巴不得海面趕緊封凍——只要海面結冰,三個月內亞速爾精靈的艦隊就都無法在埃博登靠岸。

  三個月的時間…洛倫什麼都不用做,就能憑藉天險守住城市,帝國的軍隊就會在埃博登集結待命,沿河在海岸邊與亞速爾精靈對峙。

  遺憾的是今年的盛夏實在是太長,以至於冬天也來的太晚,應該沒什麼機會等到埃博登港口封凍了。

  不過依然值得期待。

  “要是能在一週後開始結冰,那就再好不過了。”黑髮巫師小聲嘟囔著。

  “什麼?”沒反應過來的路斯恩怔了下。

  “敵人的動靜。”洛倫換了個話題:“沿海的斥候和燈塔,到現在還是一無所獲嗎?”

  “什麼都沒有發現;不要說艦隊,就連一艘漁船也沒有…雖然這個季節也不可能有漁船了。”

  “除了港口的燈塔,我們還加派了幾艘埃博登碩果僅存的小艇在海岸附近巡邏,但還是一無所獲。”說到這兒,灰瞳少年忍不住吐槽一句:

  “不過也正因如此,您才能在這裡看海發愣,從容不迫的佈置防禦部署,設計接下來的防守計畫啊。”

  翹著嘴角,路斯恩不經意的將目光瞥向身後的埃博登城牆。

  城牆下,帝國的軍團士兵們正在和埃博登的城防軍通力協作,圍繞要塞塔樓用拒馬和木板搭建簡易的防禦工事,再在防禦工事後面挖掘壕溝。

  他們將每個百人隊拆成三個小隊,分工合作,按照每半尺疊一層木板,以黃土和碎石子夯實的標準堆砌,搭建最簡易的兩公尺高,半公尺厚的土牆;每面牆大約可以上下站兩排人,寬度足以駐紮半個百人隊。

  不僅如此,土牆並非並排安置,而是三個為一組,一後兩前,前排的兩側土牆稍稍有個向內的弧度;然後再以三組為一面,同樣是一前兩後…以此類推。

  與正常的戰陣交鋒的攻防戰不同,海港登陸戰的攻守雙方都很難用整齊劃一的陣線作戰,一旦開戰必定會演變成混戰;而這種又小又多的小型“單面要塞”防禦鏈條將會把戰場撕得四分五裂。

  這樣一來敵人就很難快速通過戰場並且聚集力量,進攻海港附近的要塞與城牆;而城牆上的守軍就能利用這種機會,將投石機和重弩瞄準“土牆防線”,大量殺傷敵人。

  在每面土牆後都有一道兩人深,略窄於土牆的壕溝,再在裡面插上倒刺灌入瀝青——這樣因為寬度小於土牆,守軍可以從容撤退,但進攻方可就不一定了。

  灌入瀝青的壕溝一旦燃起火焰,就能暫時遏制敵人的進攻勢頭,不僅可以讓城樓上的投射部隊盡情發揮,也能讓撤退的守軍有足夠的時間完成重整,而不是一股腦的潰敗下來。

  至於埃博登…她雖然是一出商業港口,但並不等於真的沒有任何防禦外敵的手段或準備…事實上早在埃博登誕生之初,她就開始有了針對港口和海岸的防禦計畫。

  “雖然埃博登的沿岸堡壘數量不少,但真正重要的只有三個。”看著身後的城牆,黑髮巫師像是在自言自語似的,豎起三根手指:

  “首先自然是守護海港的環形堡壘,也是我們拱衛海岸的重中之重,因為她的正前方有大片無法堅守的開闊地和沙灘,但居高臨下,因此所有的臨時工事都是為她準備的。”

  “其次是緊貼城牆的高塔,一旦敵人入侵,海港深處的燈塔必定失守,這座高塔就是整個戰場唯一的制高點,也肯定會變成敵人的靶子。”

  “至於最後一個……”黑髮巫師微微蹙眉,目光從面前的海平面移動向西面的寶石河:

  “就是寶石河對岸,那個孤懸在外的古堡了。”

  灰瞳少年順著洛倫的視線望去,不由得眉頭一皺。

  在城內的時候這道埃博登的城牆看上去還沒那麼奇怪,可一旦站在城牆外就顯得非常突兀了。

  整個埃博登可以說是沿海沿河而建,卻唯獨在寶石河的出海口凸起一處,在河對岸建造了一座要塞,並且強行將她和北面與西面的城牆連在一起,就像一個多出來的三角形似的。

  為了將這座要塞與城牆相連,埃博登還費盡心思在城牆下建造了兩面巨大的鋼鐵閘門,連接處的城牆也因此被造的很薄,說是城牆更像是兩座橋,一前一後攔住了寶石河的出海口。

  為什麼要造這麼個東西呢…路斯恩十分困擾的撓著頭。

  總不至於說埃博登人在幾百年前,就知道遲早有一天會被亞速爾精靈進攻吧?

  “那座古堡在被建造的時候,當然不是用來提防亞速爾精靈的。”眯著眼睛,黑髮巫師的嘴角多出一絲嘲諷的冷笑:

  “正好相反,她是用來提防帝國的。”

  帝國?

  “沒錯,更準確的說是帝都——或者說是任何來自寶石河上游的商船。”看到灰瞳少年疑惑的眼神,洛倫點點頭:

  “兩道城牆或者說閘門,封住了沿河處最佳的停泊港口,也是寶石河上唯一一處深水港…埃博登就是用這種辦法,牢牢控制住了遠洋貿易的控制權與內河貿易的主導權。”

  “但現在,我們也可以反過來利用她對付亞速爾精靈。”

  路斯恩目光一凝,立刻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沒錯,只要利用好這座要塞,就能將敵人的艦隊擋在寶石河之外——如此一來,後方就能在不考慮安全問題的前提下,源源不斷的送來物資和援軍。

  而埃博登城也不用擔心兩面受敵,只需將軍隊全部佈置在沿海一線就可以了。

  同時寶石河下游因為是出海口,水流較為湍急,敵人的船隻不可能停泊或者逆流而上,攻擊較為單薄的閘門,只能將目標對準古堡和兩岸的城牆。

  但這就意味著敵人會暴露在城牆上的投射武器的攻擊範圍內,同時因為大船無法停泊,每次只能有小船不斷運送小股軍隊登陸進攻。

  “不僅僅是這樣。”黑髮巫師突然搖搖頭,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身後海港的環形要塞,右手食指在兩座城堡之間來回比劃著:

  “注意她們倆的位置,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太對勁的地方?”

  位置?

  路斯恩挑起眉毛,來回觀望了半天也沒發現黑髮巫師說的問題。

  而黑髮巫師只是一臉壞笑的看著他。

  “還沒有發現?”

  “沒有,什麼都沒有。”皺著眉頭的灰瞳少年,有點兒不好意思的撓撓頭:“您說的到底是什麼啊…位置,位置有什麼不對勁的?”

  “再看看,再努力看看。你就快要發現了!”一臉壞笑的洛倫“鼓勵”道:“加油,我相信你!”

  路斯恩面色一黑,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看著他那匪夷所思的目光,洛倫只好嘆口氣,左右指了指:“你沒發現這兩個城堡的位置幾乎平行,而且都是靠近海岸,與內城的城牆有一段距離的嗎?”

  灰瞳少年聳聳肩,然後歪著腦袋看他,表示然後呢?

  洛倫只好再次嘆口氣,看了眼頭頂的太陽和兩座城堡上的旗幟:“嗯,還有一分鐘。”

  “一分鐘,一分鐘什麼?”

  黑髮巫師沒有理他,而是抬頭看著太陽,默默在心裡倒數著。

  一分鐘後,還沒明白過來的路斯恩就聽到一聲驚天巨響。

  “轟————!!!!”

  激烈奏響的音符,伴隨著的平底捲起的巨浪!

  聲音炸裂的瞬間不僅僅是路斯恩,就連城牆上和城牆下的士兵們,也紛紛驚訝的長大了嘴巴。

  洛倫張開雙臂,面朝大海,咧開的嘴角勾起了一個十分得意的弧度。

  瞪大了眼睛的灰瞳少年,花了半分鐘的時間才從那“轟隆隆”的聲音中,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

  一條鎖鏈…或者說一條鋼鐵打造的“帷幕”,正在從海平面下逐漸升起,就這麼突兀的橫在他的面前。

  橫在整個海岸線的正前方!

  而鐵鏈的兩端,就在兩座堡壘上!

  炸裂的海浪翻騰著,猶如驟雨般落在海岸上,站在岸邊的黑髮巫師和路斯恩從頭到腳,被打的透濕。

  但洛倫依舊笑容不減。

  “鐵索攔海——很無恥,但也很有用的戰術。”洛倫深吸一口氣,目光灼灼:“只要兩座堡壘還沒有陷落,只要這條鎖鏈依舊橫在海面上…亞速爾的艦隊,就永遠無法靠近埃博登的海岸!”

  “當然,他們可以等到海面封凍了再說…這麼長的鎖鏈,在寒冬天氣必定極其容易碎裂;可一旦凍住,他們的艦隊就更不可能靠近了。”

  “不用守一個月,我們只要堅持到寒冬降臨!”

  這一次,路斯恩徹底驚呆了。

  “有一件事情,路斯恩你說對了——那就是我並不是毫無準備,就答應康諾德成為了埃博登的統帥。”洛倫回過頭,看著灰瞳少年緩緩道:

  “同樣,在遠洋艦隊落難之後的埃博登,也並不是真的沒有想過一丁點兒的防範措施——這是埃博登,是財富和智慧之城;擁有全帝國最頂尖的技術和頭腦,以及一群最最優秀的工匠。”

  “在這裡,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什麼問題。”

  路斯恩足足愣住了一分鐘,然後才清醒過來。

  “這、這麼說…您和康諾德皇帝,還有公爵們說的只能守住埃博登一個月的事情,是您故意……”

  “我故意這麼說的,當然,一定程度上也是事實——畢竟,我們也不知道敵人會用什麼辦法攻城啊。”洛倫點點頭,理所當然的看著他:

  “不知道的事情,怎麼能隨便下定論呢?”

  “……”路斯恩。

  眺望著晨霧逐漸散去,被晨曦灑滿金光的海平面,心情愉悅的洛倫翹起了嘴角:“總而言之,這場戰鬥一定會打的很艱難,但絕不是真的沒有一丁點兒贏的機會。”

  但灰瞳少年現在已經不想聽他說任何話了。

  從一旁匆匆跑來的傳令兵手中接過信箋,噘著嘴的路斯恩用十分冷淡的口吻道:“科羅納執政官,還有帝國派來的軍團指揮官和一眾將領已經趕到高塔,想和您盡快商量一下關於接下來的部署問題。”

  “那我們就趕緊過去吧。”洛倫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也是該給他們一點能看見勝利的信心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3 15:50
第一百零七章 鷹嘯聲

  “這一戰,我們必輸無疑!”

  埃博登城牆高塔內,洛倫·都靈用這番話作為整個戰前會議的開場。

  話音落下,整個作戰室都安靜了。

  足足一分鐘,地圖桌前連一個開口的人都沒有,氣氛尷尬的要死。

  兩個傭兵團長不敢開口,城防軍司令和帝國的軍團指揮官面面相覷,艾薩克則是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怒火堡伯爵艾克特與科羅納執政官則一個面無表情,一個保持微笑。

  輕輕“啪!”一個巴掌,路斯恩直接拍在了臉上,嘴角抽搐。

  用這種話做戰前的最後動員,洛倫大人絕對是空前絕後了。

  幸虧這是最後的戰前會議,而且科羅納大師還憑藉他執政官的身份攔住了所有的自由貴族,不准他們參加。

    否則要是被外面的人聽到他們的統帥這番言論,還能願意留下來守城就有鬼了!

  當然,他是洛倫大人,洛倫·都靈——能信了一個逃兵的鬼話,孤身進入冰川荒原尋找巨龍王城,最後還成功的傢伙;所以他做什麼都不值得奇怪。

  “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這絕不是說我們不可能攔住敵人的兵鋒——當然,某種意義的確攔不住——也不是說我們守不住埃博登城…呃,也的確不可能守得住;更不是要讓大家提前做好撤退的準備,雖然你們確實需要提前做好撤退的準備……”

  “請直言重點。”看著越描越黑的洛倫,艾克特伯爵連忙站出來為他緩解一下氣氛:“我以為…在場的諸位應該都明白您的想法了。”

  “總之……我們與敵人的戰鬥方式,決不能侷限於常規的守城戰,靠堅守不出的堅壁清野和大量殺傷敵人來進行被動防禦,那樣的戰鬥時不會有好結果的。”

  洛倫只得解釋道:“我們要化被動為主動,引誘敵人進攻我們想讓他們進攻的方向,從而達到守住埃博登城的目標。”

  看著在場眾人依舊困惑的表情,黑髮巫師只得嘆息一聲。

  “說的更具體一些,就是我們要利用埃博登城雖然薄弱,但卻同樣很複雜的城防體系,引誘敵人刻意的攻其一點,從而達到拖延他們奪城的速度。”

  “我們不是要將埃博登變成血肉磨坊,而是讓他們一點一點的攻下埃博登城;引誘敵人重兵圍攻被我們刻意作為誘餌的節點,從而降低整個戰線的壓力;並且在即將對我們造成重大傷亡之前,將誘餌讓給敵人,或者乾脆毀掉!”

  “就像是傳奇故事中救公主的王子一樣,每一卷都要度過一個難關;我們就是那個給王子設難關的壞蛋,要做的就是拖延王子每個關卡所用的時間;最好讓他見到的公主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是彎腰駝背,奄奄一息了!”

  城防軍司令表情驚異,科羅納眼前一亮。

  只有帝國的軍團指揮官皺起眉頭:“所以說,並不是埃博登一定會陷落,而是您準備拋棄埃博登?”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直接轉向了一臉平靜的黑髮巫師。

  就連軍團指揮官,也被他自己得出的答案而驚愕不已。

  這世上有哪個守城的統帥,從戰鬥還沒開始的時候就開始計畫如何讓城池陷落的?

  只有艾薩克依舊愣在旁邊,像是在焦急等待什麼似的。

  “對,也不對。”

  面對著眾人的目光,黑髮巫師搖搖頭,身體不自覺的前傾,按住桌上的地圖:“首先感謝大家終於明白了我的計畫,其次…你們好像忘記了最重要的事情。”

  “這場戰役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地圖桌前,所有的臉都愣住了。

  於是科羅納大師站出來揭曉答案:“是要儘可能拖住敵人更長的時間,為帝國集結軍隊和物資爭取時間。”

  “正是如此。”洛倫“啪!”的一聲打了個響指,輕輕嘆口氣:“我們只有不到三萬的軍隊,平攤到整個埃博登城防的話,大概只能是勉強夠用的樣子。”

  “換句話說一旦敵人發動全面攻勢,這點兒看起來還挺充足的兵力很快就會捉襟見肘;而一旦陷入某個重要工事或者要塞的爭奪戰,和敵人拼人頭就鐵定完了。”

  “我不知道用這種慘烈的方式,是否能儘可能守住埃博登;但就算守住了…這三萬人還能有多少活下來的?”

  兩個傭兵團長的表情變得凝重了。

  “但這事關帝國榮譽,在敵人面前拋棄城池簡直是奇恥大辱!”軍團指揮官緊蹙眉頭:“您是拜恩人,我一直以為拜恩人都是為了榮譽和尊嚴勇於犧牲……”

  “城丟了,還能想辦法奪回來…大不了同歸於盡,以後重新建一個;人死了,你靠什麼打接下來的仗?”洛倫冷冷地盯著他,打斷道:

  “還有您好像誤會了犧牲與送死之間的區別——為了勝利,拜恩人絕不抗拒犧牲;但白白浪費原本還能繼續戰鬥下去的生命,那叫故意找死。”

  “我覺得…公爵大人說的沒錯。”剛才一直沉默的白銀之血,終於開口了:“白銀之血傭兵團贊成公爵的觀點,也願意在這場戰鬥之後,繼續為公爵和帝國效勞。”

  旁邊的“黑刃”同樣點點頭,不吭聲的抽動著喉嚨。

  軍團指揮官終於不說話了。

  “還是和我們介紹一下,您的具體計畫吧。”科羅納瞥了眼旁邊幾乎快要不耐煩的艾薩克,不失時機的微笑道:

  “如果要引誘敵人,那麼一定要有特定的目標才對。”

  黑髮巫師點點頭,右手食指在埃博登地圖上摸索,停在了寶石河對岸的古堡上:“這座要塞,就是我們的第一個誘餌。”

  凝重的話語聲,讓眾人的表情也隨之嚴肅起來。

  “一旦亞速爾艦隊靠近,他們第一個要面對的問題就是橫在海岸線正前方的鐵鏈——想要解除鐵鏈封鎖,就必須攻破兩處堡壘中的一個。”

  “我在港口處的環形堡壘周圍安排大量的臨時工事,將它徹底變成我們的戰場,就是為了要引誘敵人將主攻目標轉向這座孤懸在河對岸的古堡。”

  洛倫悄悄的勾起了嘴角:“只要古堡一日不陷落,敵人的艦隊不要說寶石河,連埃博登的海港都無法靠近,所以他們一定來。”

  “接下來的戰鬥,就會變成古堡的爭奪戰;一旦被侷限在這裡,戰場的寬度和古堡本身的大小就會令戰鬥的規模不得不縮小,敵人為了奪下她,一定不會停下在環形堡壘的攻勢,來讓我們顧此失彼,但真正的戰場依舊在古堡這裡。”

  “接下來呢?”城防軍司令開始有些好奇了:“到最後,敵人一定會不顧一切的將古堡奪下來的。”

  “沒錯,所以我們要算好時間,棄城後撤。”洛倫一副“終於開竅”的表情,微笑道:“要毀掉一切城防武器和輜重,但也不能太過,否則敵人就不上當了。”

  “古堡陷落,敵人的軍隊終於能順利發動全線進攻——但他們依舊要面對海港的環形堡壘,我們腳下的高塔,還有埃博登的城牆。”

  “他們仍只能從一個方向進攻;而戰場的寬度和縱深,依然決定了敵人能投入的兵力,還是很有限的——那麼這種時候,他們會做什麼呢?”

  路斯恩眼前一亮:“他們進攻下水閘?!”

  “很有可能!”

  洛倫向他豎起了大拇指:“兩種可能——首先是從古堡到內城的城牆上進攻,直接進攻內城牆;這種對我方不利,所以我們要先將通道毀掉,將水閘鎖死。”

  “第二種就是利用水流的衝力,再搭上幾艘戰艦掛上鎖鏈在下游出海口拖拽,摧毀水閘;這種可能性也很高。”

  黑髮巫師的手指從古堡挪開,順著寶石河的航道向上移動:“而我們要做的,就是搶在他們前面,從上游向下堵住出海口——不用全堵住,只要讓敵人的戰艦進不來就成。”

  “毀掉的房屋,鑿沉的戰艦,生活垃圾…隨便什麼都行,只要能在一個月內堵死寶石河的港口,就算勝利!”

  “然後,他們明白自己上當了;然後,他們就會明白自己在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上,白白浪費了大半個月。”深吸一口氣,微笑的洛倫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們就會發現…冬天來了。”

  “海面,馬上就要開始結冰封凍了。”

  “帝國的第一批援軍和物資,也已經抵達埃博登,這座城市再也不是能夠輕易攻下的脆弱港口,而是駐紮著數以萬計大軍的,強大的軍事要塞。”

  “他們會發動前所未有的強攻,用三比一,五比一乃至十比一甚至更多的兵力來犧牲和損耗,來攻奪埃博登,用屍山血海換來交換埃博登的港口!”

  “而我們,則擁有充足的物資與他們周旋;城牆攻破就撤入內城,以要塞為據點,地下通道為聯絡網拖延敵人奪城的時間,同時對他們造成大量的殺傷;”

  “直至嚴冬降臨,在帝國軍隊的協助下撤出城市,留給亞速爾人一座廢墟和冰凍三個月的港口,等到來年春天,再與這支餓了一冬天的敵人……”

  “決戰!”

  擲地有聲的字眼,在地圖桌前迴蕩。

  黑髮巫師睜開了雙眼,死死盯著眼前的埃博登地圖。

  “要怎麼引誘敵人上鉤呢?”

  安靜的地圖桌前,只聽到軍團指揮官冷冷道:“這是整個計畫的關鍵,對吧?”

  “沒錯,第一步能不能成功,可以說是重中之重。”洛倫點點頭,平靜的開口道:“所以就麻煩您麾下的一千名軍團士兵,駐守在古堡內。”

  “這樣,既可以讓敵人認識到這裡的重要性,又能誤以為守軍的內部也是有矛盾的——等到戰事吃緊,敵人開始強攻之後,再由兩個傭兵團去援助你們,讓他們更進一步確信自己的判斷。”

  “至於如何與亞速爾精靈作戰……”黑髮巫師笑著嘆了口氣,將目光轉向旁邊已經快能用目光殺死自己的艾薩克:“就由我們的天才巫師艾薩克·格蘭瑟姆,為我們匯報一下他最新的發現成果吧!”

  話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一齊轉向了某位“天才”。

  “讓我等這麼長時間,你是故意的對吧?!”

  惡狠狠的瞪了一眼,表情誇張的艾薩克直接將洛倫擠到一邊去,站在地圖桌前;他先是咳嗽兩聲,隨即挺直了腰桿:

  “先生們,經過本人長達六個小時的仔細研究,我已經將埃博登所有的對外貿易和往來記錄全部翻閱一遍,居然找到了不少關於亞速爾精靈的資料。”

  “沒錯,在埃博登的歷史上我們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這個種族有過往來了,雖然幾乎都是單方面的……”

  “六個小時?”

  白銀之血緊蹙眉頭,表情十分的難以置信:“我不知道那些‘記錄’究竟有多少內容,但六個小時…你就全部看完了?”

  “沒錯,這麼多年過來,我能大概理解您這種想法了;在凡人眼中用六個小時,看完一千零六十二冊書,五十七萬六千六百六十六頁,四億四千三百四十五萬六千一百五十四個單詞,的確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我可以,因為我是天才…只需一天,就看完帝國皇家巫師學院圖書館所有藏書的天才。”

  地圖桌前,眾人的表情比剛剛更愕然了。

  只有洛倫,路斯恩和科羅納,依舊習以為常。

  “還有別的問題嗎,沒有的話我就繼續了。”故作平淡的艾薩克,得意的快連尾巴都翹起來了:“根據我的仔細尋找,發現了一些關於亞速爾精靈軍隊的重要資料。”

  “比如說…他們習慣於穿戴輕便的鎧甲作戰,使用的武器也以長刀、長矛一類武器為主,極少佩戴盾牌或者破甲類武器;遠程投射的武器倒是不少,但和我們一樣也以弓弩為主。”

  “哦,還有最重要的一個——亞速爾精靈有個很特殊的傳統,就是在戰爭開始前要吹響一種長笛似的‘號角’,向敵人宣告戰爭開始。”

  “這種號角的聲音,據說和鷹鳴叫的聲音很相似……”

  就在此時,一聲隱隱約約的鷹嘯聲,從埃博登的港口方向傳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

  怔了怔的艾薩克看了看眾人,默默點頭,手指向窗外:

  “嗯…就是這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11:38
第一百零八章 精靈大侵攻!

  尖銳的鷹嘯聲,在遙遠的海平線奏響。

  刺耳,明亮。

  僅僅是幾秒種後,更多的聲音就像是在應和它般,接二連三,此起彼伏的在海面上迴蕩,隨冰冷的海風一起呼嘯著,掠向埃博登的城牆。

  尖嘯不止,震盪不息。

  並且越來越明顯,越來越清晰,猶如波瀾壯闊的怒濤帶著令人不安的動靜,在上下翻滾。

  鷹嘯漸稀,在那海天交接的海平線上,在血紅的夕陽照耀下,一道金色的光影突兀的躍出。

  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第四個……連連不斷的光點鱗次櫛比的出現,連綿不絕的填滿了整個海平線。

  但當反射的光芒散去,那光影的真實面露方才展現——白帆。

  潔白如雪,猶如浪花般翻滾起伏,數不清的船帆,就像是擠滿了大海似的,帶著攪動海洋的聲響,向埃博登而來。

  不可阻擋,更無可阻擋。

  “鐺!鐺鐺鐺鐺…………”

  急促的警鐘聲在埃博登城內奏響,從最遠的海岸燈塔到每一處要塞,幾乎每一個信號員都在發了瘋似的敲打著他面前的撞鐘。

  整個埃博登幾乎亂成了一團,敵人的出現速度更是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許多傭兵和城防軍士兵甚至直接被嚇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甚至有的新兵在看到敵人的數量之後,驚慌失措的直接哭了出來;拚命催促,咒罵著士兵的軍官們,也一個個面色蒼白,只知道用手裡的木棍抽打著癱倒在地的士兵。

  神色焦急的獵魔人不得不肩負起傳令兵的工作,城牆的過道與樓梯,塔樓的瞭望台下到處都是鐵靴敲打磚石的聲響,還夾雜著被某些被撞倒士兵的慘叫和驚呼聲。

  “差不多有一百艘戰艦,正在滿帆全速向埃博登港口靠近。”

  盯著遠處拿道根本看不見邊際的“白線”,城防軍指揮官面色慘白的捏著手中剛剛送來的情報,看向地圖桌前的眾人:

  “戰艦大小規格與遠洋艦隊類似——如果真是這樣,那麼敵人的兵力恐怕不下十萬!”

  會議室內,一片肅靜。

  十萬?

  不…不對,按照那個精靈武士的說法,亞速爾王國這次動員的軍隊,應該不止是十萬。

  對面是足以和帝國相提並論的強大勢力,如果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地步,至少能動員六倍於此的軍隊。

  摸索著地圖,黑髮巫師在心底默默道。

  不過一次令十萬人橫渡迷霧海,本身也可以稱得上是奇蹟了——即便是戰艦本身能夠裝載這麼多,想要讓一百艘戰艦齊頭並進的從大海一端航行到另一端,也一樣是困難重重。

  一旁的城防軍指揮官還在繼續說道:“海港的幾個傭兵找到了幾具浮屍和兩面帝國的旗幟——他們一定是趁著黎明起霧時,伏擊了我們的巡邏船,所以才沒有送來警報!”

  “燈塔處的守軍正在撤退,他們已經看到敵人的船上搭載著類似投石機和弩炮的武器,從敵人的動作來判斷,攻擊距離恐怕不會小於兩百公尺!”

  “環形堡壘外的守軍送來情報,詢問是否要立刻開始備戰,提防敵人趁亂發動突襲!”

  “有一隊前毒蛇傭兵團的傭兵陣前叛亂,搶奪物資企圖逃竄,被一旁的拜恩騎士及時鎮壓,請求處置!”

  “敵人有一艘小艇穿過燈塔,舉著旗幟正在靠近我們的港口,疑似有談判的打算!”

  現在不僅是兩個傭兵團的團長,就連剛剛還表情鎮定的軍團指揮官,也焦急萬分的看向黑髮巫師,等候命令。

  “公爵!”

  怒火堡伯爵艾克特沉聲道:“敵人正在進攻,請您下令吧!”

  警鐘聲越來越急促,甚至連房間門外都能聽到那雜亂的腳步聲。

  “按照戰前的部署,讓傭兵們撤入城牆;所有城防軍士兵,立刻進駐環形堡壘前的臨時陣地;”

  看著地圖的黑髮巫師頭也不抬,聲音卻鏗鏘有力:“一千名軍團士兵,立刻前往古堡駐紮,另外從蒼穹之翼調派幾名獵魔人前往協助,提防敵人用小股精銳偷城。”

  “巡邏軍做後線,協助巫師塔的巫師裝載投射武器,在我下達命令之前任何提前發射的人,殺無赦;”

  “兩千拜恩騎士,帶著都靈家和帝國的旗幟,駐紮到所有要塞和一切制高點;讓所有人——尤其是那些還在動搖的士兵和城內居民看見,拜恩人和帝國在守衛埃博登,城市還沒有陷落。”

  “任何我不在的地方,由艾克特伯爵負責指揮一切戰鬥,任何人都必須服從。”黑髮巫師一邊說,一邊扭頭看向旁邊的科羅納:

  “科羅納大師,請您帶著艾薩克和所有不準備參加戰鬥的巫師們前往就九芒星巫師塔避難,直至戰鬥結束或者城牆陷落為止。”

  “什麼?你要我躲起來?!”

  艾薩克瞪大了眼睛:“洛倫你鬼扯什麼呢,我是來守衛埃博登的,在巫師塔裡要怎麼守護?我還有一堆情報沒告訴你呢,比如說……”

  “您不妨先告訴我,艾薩克·格蘭瑟姆閣下。”科羅納不動聲色的攔住了艾薩克,連捧帶拽的讓他一點一點離開了作戰室:“這麼重要的事情應該由巫師們先討論,然後再轉告洛倫公爵。”

  “嗯,聽您這麼一說好像不無道理,不愧是巫師塔的領袖…我覺得你比哈林梵那個老頭可愛多了。”

  “不不不,是您謬讚了……”

  看著艾薩克和其餘一眾人前後離開,黑髮巫師終於鬆了口氣,拍拍路斯恩的肩膀:“拿上旗幟,一起去看看我們的敵人。”

  “遵命!”灰瞳少年用力點頭。

  一刻鐘後,黑底金獅子與三頭巨龍托舉鐵王冠的旗幟,紛紛在埃博登的城牆與要塞上同時豎起,寒風之中獵獵作響。

  在各個指揮官急忙前往所屬的軍隊後,騷動終於勉強被彈壓了下去;剛剛還被敵人嚇得驚慌失措的士兵們,也開始在軍官的命令與呼和聲中重整秩序。

  就在此時……

  “是公爵?!”

  “公爵朝這邊來了?!”

  驚呼聲在埃博登的城牆上接二連三的響起,一雙雙驚愕的眼睛紛紛投向那正在走下高樓,沿著牆垛向防線最前沿靠近的身影。

  護牆上,站在走道兩側的士兵們目瞪口呆的盯著那身影,從自己身後匆匆而過。

  黑髮黑眸,只穿戴著一身皮甲,披著件大氅;在大到誇張的“曙光”大劍襯托下,那身影還顯得有些瘦小。

  但當這“瘦小”的身影經過的時候,所有剛剛還驚慌失措的士兵們紛紛安靜了下來,一聲不敢坑的站在那兒,目送著他經過。

  緊跟在黑髮巫師身後的路斯恩,與他手中高舉的黑底金獅子旗;瞬間成了城牆上下,所有人矚目的焦點。

  就在士兵們的注視下,僅僅帶著路斯恩的黑髮巫師走下了城牆,穿過了環形要塞的覆鐵城門,穿過了嚴陣以待的防禦陣地,走向埃博登的海港。

  高塔上的埃博登城防軍長官愣住了一動不動的看著那個穿過城門,走出城牆的身影,像是驚呆了似的,不論身後的衛兵怎麼呼喊都沒有反應。

  帝國的軍團指揮官駐足原地,嚴肅的臉孔上目光卻複雜到了極點;像是隱隱猜到了什麼,按在牆垛上的右手死死扣住牆磚間的縫隙。

  “這、這個公爵老爺,他究竟想幹什麼?”

  躲在牆垛後的黑刃團長目瞪口呆,一副不明就裡的模樣:“我說,他不會真打算去和精靈談判吧?”

  “還是…他想游過去,一個人和整個精靈艦隊單挑?!”

  “說不定呢……”白銀之血眉頭緊蹙,目光瞥向一旁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

  但他卻驚愕的發現一貫沉穩如磐石般的怒火堡伯爵此刻正眯著眼睛,嘴角上揚露出得意的表情。

  “先生們,你們應當感到榮幸。”艾克特厚重的嗓音響起:“因為這場戰爭,你們將有機會看到拜恩之主,都靈之主……”

  “是如何領軍的!”

  話音落下,艾克特不再多言,與城牆上的眾人一起眺望著洛倫·都靈漸行漸遠的背影。

  而此時的黑髮巫師與路斯恩,已經穿過了環形要塞正前方的防禦陣地;整個埃博登防線上下,所有人都已經能看到他的身影。

  還有那面在海風中飄蕩,獵獵作響的黑底金獅子旗。

  警鐘漸稀,驚呼與失措的叫喊也逐漸隱去;埃博登港口的城牆上下,只能聽到海風的聲音。

  “真的要和他們談判嗎?”

  緊繃著神經的路斯恩望著遠處正在靠近港口的小艇:“我覺得這恐怕是敵人讓我們放鬆警惕,趁機攻城的陷阱。”

  “這當然是個陷阱,所以我並不打算談。”輕輕吐了口氣,黑髮巫師扯了扯嘴角:“但為了守住埃博登,依然有這個必要。”

  “現在埃博登守軍的主力不是堅不可摧的薩克蘭‘黑色城牆’,也不是所向披靡的拜恩騎士;而是拿錢賣命,隨時會被敵人嚇破膽的傭兵和市民城防軍。”

  “只有激起士氣,讓他們相信能贏,他們才能真的戰鬥到最後一刻——記住這個,說不定哪天你就能用上了。”

  嗯?

  路斯恩楞了一下,倒不是因為洛倫的解釋,而是…自己為什麼要知道這些?

  就在此時,亞速爾精靈的小艇在港口停下。

  灰瞳少年立刻緊張起來,目不斜視的盯著那從船上走下的身影。

  那是個一襲紅袍,挎著亞速爾長刀的精靈武士。

  “在下蘇爾特,是雄鷹王座下‘四庭’,御庭武士。”從船上走下的紅袍武士警惕的站在原地,目光隔著二十步遠的距離,不停地上下打量著黑髮巫師,高傲的昂首:

  “奉雄鷹王之名,前來與此城的守軍統帥交涉——看起來,您應該就是……”

  “站在這麼遠的地方,連靠近都不敢靠近…這就是雄鷹王的誠意啊。”洛倫冷冷道,眼神中夾雜著意思輕蔑:

  “怎麼,你還擔心我身後舉著旗幟的護衛,會用旗槍刺死你?”

  看著黑髮巫師那蔑視的表情,驕傲的紅袍武士咬牙呼出一口氣,強忍著心頭的不滿:“好…如果您堅持的話。”

  他按著腰間的亞速爾長刀,大步流星的靠近前來。

  然而就在邁步靠近的剎那,紅袍武士的表情突然僵住,右手本能的按住刀柄。

  自己,自己居然感受不到“心境”的力量,無法呼喚武士之道了!

  這…怎麼會?

  驚愕的紅袍武士猛地抬頭,卻發現眼前一片黑暗。

  空氣冰冷無比。

  “怎麼…出什麼事了?”洛倫臉上的笑容愈盛:“該不會是發現,自己無法使用武士之道的力量了吧?”

  “難道你們的御庭首席米德爾沒有告訴你們,洛倫·都靈的‘喑然之夢’,已經不需要魔法陣就能發動了。”

  “哦,都差點兒忘了,米德爾死了…是吧?”

  “被我殺死的來著。”

  紅袍武士面色驚怒,右手本能的按住了腰間的亞速爾長刀:“你…?!”

  “我就在這兒,你想怎麼樣?”洛倫緩緩道:“怎麼,不打算試試看為你的首領復仇嗎?”

  鐺——!

  火花迸濺。

  刀鋒出鞘的剎那,路斯恩已經一步搶到黑髮巫師面前,用旗杆頂住了刀尖。

  刀刃,被灰瞳少年用袖劍卡住。

  來不及驚愕的紅袍武士,立刻從懷中拔出了第二柄刀——從他動作流暢的速度來看,顯然是早有準備。

  “嗯?!”

  就在他第二次拔刀的剎那,刺眼的光線射入瞳孔,讓剛剛還眼前漆黑的紅袍武士怔住了一瞬;隨即一陣狂喜,平地飛越,撲向路斯恩身後的黑髮巫師。

  然後騰空的他就看到了洛倫嘴角得意的笑,還有左手一閃而過的火花。

  “啪!”一聲響指。

  轟——————!!!!

  金紅色的火光在港口崩裂,遮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十秒鐘後,火光散盡;露出的是黑髮巫師舉劍而立的身影,還有迎風飄揚的黑底金獅子旗。

  “公爵萬歲————!!!!”

  先是揮舞戰旗的拜恩騎士,緊接著整個埃博登的城牆上下都變成了一片狂熱激動的海洋;一個個挺著脖子瞪著猩紅的眼睛,拚命的用手中的武器敲打著盾牌和牆垛。

  精靈大侵攻的暴風雨……

  正式拉開帷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11:38
第一百零九章 戰爭遊戲

  “御庭派出的刺客失敗了,敵人早有準備。”

  精靈艦隊的旗艦上,一名年輕的精靈舉著單筒望遠鏡向港口眺望,嘴角勾起一絲弧度。

  紫色的金邊無袖風衣和底襯罩袍襯托著高挑的個頭,潔白如雪的長發系成馬尾,顯得異常幹練挺拔;身後簇擁的武士們手持墨藍色戰旗,旗幟上用金絲勾勒的雄鷹紋章,與純白的船帆一併在海風中飄揚。

  甲板上一片安靜,全副武裝的精靈武士們在年輕精靈的身側站成兩排,手按刀柄等候著吩咐。

  “很好,看起來對面那個叫洛倫·都靈的傢伙是個很擅長蠱惑人心的男人——他利用我們派出的刺客激起了麾下武士的士氣,埃博登已經是一座嚴陣以待的堅固要塞了。”

  輕笑著,年輕精靈將目光挪向身後:“不枉你如此讚譽,以至於連御庭首席也能失手的人類啊,洛莉。”

  御庭首席武士,身形嬌小猶如洋娃娃般的洛莉·扎德畢恭畢敬的站在他身後,微微頷首。

  “萬分抱歉,未能達成雄鷹王陛下的使命實在死罪。”低下頭,矇住雙眼的精靈少女奶聲奶氣道:“雖事出有因,但若有任何懲處措施,洛莉皆甘願承受。”

  “別這麼嚴肅,我並不是在指責你;何況…光看我們頭髮的顏色就知道,我身上也流淌著扎德家族的血呢。”

  年輕精靈不在意的笑笑,目光重新挪回遠處的港口:“何況,對手太差勁的話連遊戲也會變得很無趣,不是嗎?”

  依舊低垂繯首的洛莉,既沒有反駁也沒有贊同。

  因為對方是雄鷹王之子…雖然只是末子。

  羅德里亞·亞速爾,作為“小王子”的他,並沒有看上去的那般紈袴。

  甚至正好相反,在王國內的傳聞中他是最有希望繼承王位的一個。

  年紀輕輕便已經成為武士,遊歷過王國內的每一處角落;一次次的與各路武士決鬥比試,磨礪自己的刀鋒;詩歌樂器,棋藝繪畫無一不精,幾乎就是亞速爾精靈武士的最佳典範與模板。

  就連磨礪心境,練就武士之道的速度,也是數一數二;如果不是王室成員不能入選“四庭”,這位小王子至少能擔任督庭首席的副官一職。

  正是因為盛名在外又能力出眾,才能擔任起攻奪埃博登港口,為亞速爾大軍打開帝國大門的重要使命。

  在支持羅德里亞小王子的精靈武士們看來,這一戰就是羅德里亞殿下的成名之戰,也是他正式成為王位繼承人,在不久的將來繼承王位的必經之路!

  但洛莉·扎德侍奉這位小王子,卻並不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是因為羅德里亞那與自己同樣,潔白如雪的發色。

  對方的身上流淌著扎德家族的血脈,輔佐他是家族內的決定。

  她也知道對方其實並不想得到自己的輔佐——雖然雙目失明,但洛莉依舊能從一個人的聲音裡聽到他們的“表情”。

  羅德里亞殿下,將這場戰爭看成是他一個人的遊戲;他不想要任何一個武士的“輔佐”,他只需要執行他命令,忠心耿耿的棋子。

  洛倫·都靈的出現給了他一個“驚喜”,他渴望著和一個足夠有實力的對手交鋒;他想贏,卻又不想贏得太輕鬆,太單調,太無聊。

  所以他才派出了一個破綻百出的刺客——洛倫死了,那就趁勢攻下埃博登;洛倫活著,那更是得償所願。

  至於武士的死活,對他而言根本就無關緊要。

  甚至就連這場戰爭對他來說也同樣無關緊要,因為羅德里亞殿下一定會勝利…區別只在於究竟要付出多少的犧牲和籌碼,僅此而已。

  對他而言,只有那決定著整個亞速爾精靈生死存亡的“大義”,才是重要的。

  也許是這樣,也許……

  “既然對面已經做好了準備,那我們也別讓他們太失望。”羅德里亞微微一笑,抬頭看了眼即將沉入海平線的太陽:

  “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嗯,就趁著天黑前給他們表演一場足夠盛大的煙火表演好了。”

  “要進攻嗎,殿下?!”手中高舉墨藍戰旗的精靈武士上前:“趁夜突襲的話,還沒有做好萬全準備的敵人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

  “若您許可,在下願意第一個將雄鷹戰旗插在埃博登的塔樓頂……”

  “不,傳令所有戰艦,向埃博登海港逼近,準備好我們射程最遠的發射器,瞄準敵人的城牆和那座最高的塔樓。”精靈小王子打斷了武士的話:

  “就算再怎麼突然,對面也是帝國最大的港口城市——貿然靠近一位如此高貴的女子,只能是自討沒趣。”

  “諸位英勇無畏的武士,放下你們按住刀柄的右手,今夜我們不發動進攻;

  今夜,要先好好欣賞一下敵人驚慌失措的模樣!”

  放下望遠鏡,小王子的臉上露出了狡黠的微笑。

  ……………………………………

  “敵人馬上要進攻了。”站在高塔瞭望台上,黑髮巫師極目遠眺遠處正在緩緩逼近的“白線”,雙手扶在牆垛上:

  “路斯恩,讓蒼穹之翼的獵魔人傳令環形堡壘和古堡的守軍,等候我這邊的旗幟命令——只要高塔上所有的旗幟同時舉起,就立刻拽動鎖鏈封海,將敵人擋在港口外!”

  “是!”

  路斯恩沒有猶豫,立刻執行了命令。

  “敵人的艦隊幾乎全部都是大型戰艦,天色這麼晚,風力不足以撐起船帆的話,他們應該不會急於一時。”

  沉穩謹慎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觀察著遠處精靈艦隊的動向,微微蹙眉道:“現在就立刻封港,會不會提前暴露了我們的守備?”

  黑髮巫師猶豫了片刻,隨即搖搖頭:“不,我不怕他們立刻就進攻;相反,如果敵人能趁著夜色偷襲,我們只要狠狠打疼一次,對面就老實了。”

  “真正該擔心的是敵人會不會利用遠程投射武器,從近海的位置攻擊我們較為靠前的幾處城牆和要塞。”

  “一旦被貼近,環形堡壘外的臨時工事,港口附近的防線都將不保——埃博登的城牆很脆弱,根本經不起幾輪打擊!”

  艾克特伯爵的目光挪向靠近遠處,看著環形堡壘兩側那緊靠著海岸的城牆,立刻心領神會。

  “如果亞速爾的戰艦真的和帝國的遠洋艦類似,那麼上面裝載的弩炮也好,投石機也好,最遠也就能打三百步——拽起鎖鏈,至少能保證敵人在不登陸作戰的前提下,無法威脅到我們。”

  “那麼我們的投射武器呢?”艾克特點點頭,抬頭將視線轉向環形堡壘的一側:“科羅納執政官告訴我,在環形堡壘內,有可以打五百步遠的巨型投石機。”

  “我知道,但不要動——埃博登備戰的時間還是太短了,這種大傢伙只有六個;我要在關鍵的時候拿來威脅精靈艦隊的旗艦,不能動。”

  黑髮巫師搖搖頭,目光轉向兩側:“讓高塔兩側的弩炮和投石機準備好,把敵人的注意力吸引到這裡。”

  “我們腳下踩著的高塔是整個戰場的制高點,敵人只要不傻就會用投射武器先打這兒——趁著他靠近瞄準的時候拽起鎖鏈,給他個驚喜!”

  “如果敵人沒有攻擊高塔,而是先針對古堡或者環形堡壘怎麼辦?”艾克特伯爵還是心存憂慮,右手扶著劍柄:“況且,您這是在拿自己當誘餌,太危險了。”

  “所以才要讓高塔兩側的投石機做好準備,再給敵人一點兒動力。”

  洛倫眯著眼睛,已經開啟“超越感知”的雙眼,聚焦在精靈艦隊的旗艦:“這是賭博,賭注是今夜誰能夠笑著去看明天升起的太陽。”

  “拼的,是看哪一方‘上當’,先亮出更多的底牌。”

  艾克特沒有再繼續提問。

  海風吹拂的高塔塔頂,此刻異常的安靜。

  二十名拜恩騎士圍繞著牆垛組成“空心方陣”,腳邊各自擺放著一面放倒的黑底金獅子旗,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等候著命令。

  黑髮巫師站在牆垛邊緣,雙手不自然的背在身後,不停的揉搓著手指,一言不發的等待著。

  遠處海面上,精靈艦隊已經開始行動——旗艦依舊停在原位一動不動,兩翼的戰艦卻已經開始迫近,像是打算先從兩翼集中力量,進攻環形堡壘和孤懸在河對岸的古堡。

  是自己猜錯了嗎?

  還是說這一戰自己的運氣真的這麼好,敵人蠢到相信埃博登在失去艦隊後,還能對海岸沒有任何防護手段,直接打算強攻兩座堡壘?

  如果是,那麼自己應該立刻下令拽起鎖鏈;趁著敵人開進的慣性,先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足夠幸運的話,說不定還能摧毀幾艘戰艦。

  如果不是,自己就成了這一戰中先揭底牌的那一個。

  “公爵!”

  艾克特伯爵突然喊道:“敵人艦隊的兩翼,總共二十艘戰艦停泊了,沒有再繼續靠近的跡象。”

  “很好。”猛然抬起頭,黑髮巫師鬆了口氣:“做好準備,趁著敵人逼近的瞬間我們就……”

  嗯?

  等等…不是減速,而是停泊了?

  在距離海岸還有足足五百步遠的地方…停泊了。

  難道對面只是打算嚇嚇自己,根本沒打算立刻進攻,還是說……

  “公爵,前線偵察兵來報,敵人的戰艦上有類似弩炮的裝置正在架設!”艾克特伯爵緊張的聲音再次響起:

  “停泊的戰艦,正在朝高塔的方向轉動!”

  “他們…正在五百步之外的位置瞄準!”

  黑髮巫師瞪大了眼睛。

  就在此時,金紅色的強光出現在了他的視野前方。

  被夕陽染紅的海平面上,足足二十道“光柱”騰空而起,在海面上空劃過一道優雅而不規則的“弧線”。

  下一刻,這些優雅而不規則的弧線就帶著不詳的光芒,向他們襲來。

  “轟——————!!!!”

  迸濺的火花在城牆與高塔的牆壁上炸裂,驚愕的黑髮巫師與艾克特伯爵,只來得及感到腳下一顫!

  緊接著他們就聽到下面的城牆上,傳來了士兵們撕心裂肺的慘叫和哀嚎,伴隨著捲起的滾滾濃煙,烈焰已經在城牆上燃起。

  僅僅是一輪轟擊,剛剛還嚴密的防禦陣線就已經亂成一團!

  守衛城牆的傭兵終究不是以紀律和忍耐聞名天下的軍團士兵——這種單方面挨打,甚至不知道敵人是用什麼武器,近乎於魔法般不講道理的攻擊方式,讓他們變得徹底手足無措了。

  “傳令下去,讓傭兵們立刻堵住缺口,把傷員送下去交給那裡的藥劑師;命令高塔下的投石機和弩炮,做好還擊準備!”

  驚怒的艾克特伯爵一邊高喊著,一邊撲到黑髮巫師面前:“這裡太危險了,公爵,請您暫時從這裡撤離!”

  “讓下面的傷病先撤,我不能離開——那些傭兵看見我不在了,立刻就會潰敗下去。”緊蹙眉頭的黑髮巫師趴在牆垛後,死死盯著對面一動不動的旗艦:

  “對面的傢伙,也在等著我逃命呢。”

  “可是……”

  “沒有可是!豎起一面旗幟,讓下面的傭兵看著。”黑髮巫師頭也不回的沉聲道:“告訴所有投射部隊,沒有命令不准發射。”

  “敵人的投射武器能打五百步還遠,我們現在還擊只能暴露目標。”

  艾克特伯爵沉默不語,緊皺的眉頭顯然並不同意洛倫的想法。

  但他還是選擇遵從自己公爵的命令。

  “別那麼緊張,艾克特——我們連大綠海和銀盔山都挺過來了,這不算什麼。”指了指遠處的精靈艦隊,洛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

  “而且既然敵人的投射武器能打這麼遠,那玩意兒的填裝速度和準備時間應該很慢才對,這個時間足夠讓我們做好反擊準備順便……嗯?!”

  就在此時,一陣猶如虛空反應般的惡寒突然傳來,讓黑髮巫師本能扭頭望去。

  僅僅剛過去不到半刻鐘,對面的精靈戰艦上的“投射武器”就已經再次豎起。

  下一秒,二十道金紅色的“光柱”一字排開,出現在海平線上。

  這次不僅僅是艾克特,就連黑髮巫師也愣住了。

  這東西……

  究竟是什麼玩意兒?!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11:38
第一百一十章 寒冰屏障

  “轟——————!!!!”

  一道紅光直接命中瞭望台上的牆垛,烈焰迸濺的剎那,兩名拜恩騎士連聲音都沒來及發出,就被燒成了焦炭!

  堅硬的磚石和牆垛不斷的滾落,煙塵瀰漫之中,小半個瞭望台已經在烈火中被徹底粉碎。

  看著鋪面而來的火焰,來不及閃避的黑髮巫師渾身一震,直接拽住旁邊的艾克特伯爵,左手打了個響指。

  高階魔咒,磐石意志。

  一堵石牆突兀的擋在了烈焰之前,勉強封堵了瞭望台上被炸塌的部分。

  “砰——!”

  幾乎同時,黑髮巫師左手張開對準牆後,“原力衝擊”捲起的氣浪撥開了面前的烈焰和濃煙,遠處的精靈艦隊再次出現在他的視野正前方。

  趁著火焰熄滅,敵人攻擊的間隙,瞭望台上的拜恩騎士們紛紛開始收攏,一邊向下傳令,一邊收攏著陣亡袍澤的屍體,替換他們的崗位,表情十分冷靜。

  “公爵…咳咳咳…敵人現在已經將目標對準這裡,我請求您暫時撤離!”巨大的煙塵中,猛烈咳嗽的艾克特伯爵急促的說道:

  “不然再這麼下去,您這樣做只能適得其反——塔樓陷落時如果您還在,那些傭兵和城防軍也會誤以為您已經陣亡了!”

  “所以請您現在立刻離開這裡,巡視各段城牆和要塞據點,確保全軍士氣;至於高塔這裡,還請全權交給我來負責!”

  艾克特的表情十分凜然。

  黑髮巫師卻愣住了。

  “艾克特……”洛倫瞥了眼旁邊的騎士們,看著這位一直對自己忠心耿耿的怒火堡伯爵,刻意壓低了嗓音:“是不是因為攸倫·艾克特的死,你…已經不打算活下去了?”

  怒火堡伯爵渾身一震,顫抖的表情掙紮著,默默低下頭。

  洛倫嘆息一聲。

  果然…至親慘死所帶來的痛苦,並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釋懷和遺忘的。

  洛倫只能輕輕按住艾克特伯爵的肩膀:“我…沒什麼資格要求你堅強些,但這場戰鬥還沒結束呢。”

  “怒火堡之主特裡斯·艾克特,你是拜恩騎士的楷模,是我麾下一半騎士的偶像,你得給他們做表率才行。”

  “就算死,也要在你臨終之前…見證我的勝利!”

  神情痛苦的艾克特緩緩抬起他,看著黑髮巫師那雙灼灼滾燙的眼睛,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點了點頭。

  “遵命!”

  黑髮巫師輕輕勾起嘴角:“很好,距離敵人下次攻擊還有幾分鐘,趁這個機會讓古堡和環形堡壘的投石機做好準備,是時候開始還擊……”

  “公爵!”旁邊突然傳來一位拜恩騎士的呼喊:

  “敵艦來襲——!”

  什麼?!

  驚愕的黑髮巫師猛地抬頭,死死盯著那再次升起的“光柱”。

  這次比剛才的還要快!

  可是為什麼剛剛……

  剎那間,眼前一亮的洛倫立刻明白了對面的企圖。

  沒錯,就和在千帳城自己“教訓”查卡爾和它的半人馬部落一樣;先故意示敵以弱再打對面一個猝不及防。

  這樣,每次都算錯間歇時間的敵人根本不知道何時該防禦,何時該準備還擊;長短間歇之間,就能造成巨大的傷亡!

  這個敵人…很難纏。

  …………………………

  “巨大的傷亡?不…亞莉珊德拉閣下,您誤會了。”

  看著一臉正氣凜然,隱隱還有些崇拜自己的督庭首席副官,精靈小王子羅德里亞哭笑不得,連連擺手:“我是一名武士,沒有您形容的那麼陰險狡詐。”

  “戰場之上,竭盡所能打敗敵人,才是武士的榮譽之道——智慧,同樣是實力的一部分。”亞莉珊德拉搖搖頭,這位金發金眸的精靈女武士並不贊同自己王子的觀點:

  “那麼,您這麼做的目的究竟何在?”

  “目的……”小王子吹了吹額頭的劉海,有些苦惱的笑了笑:“大概,只是因為這樣有趣吧?”

  精靈女武士一臉詫異:“有趣?”

  “沒錯,有趣——給人帶來驚喜,被人給予驚喜還有各自的反應,都是十分有趣的事情。”小王子一臉笑意,瞪著水靈靈的雙瞳看向她:

  “有趣的事情…可以帶來愉悅與快樂,令我神清氣爽。”

  “而對現在的我來說,看著對面敵人在我們的‘發射器’下驚慌失措,六神無主的模樣,最能為我帶來有趣的驚喜!”

  “在這一點上,洛莉是最能理解我了…流淌著扎德家族血脈的精靈,天生就是這種性格。”一邊笑著,小王子看了眼旁邊始終安靜如洋娃娃似的御庭首席武士。

  還有某個應該在,卻沒有出現的身影。

  “督庭首席歐根大人呢,他為什麼沒有在這裡?”

  “歐根師傅他…還是不太適應坐船,一直都待在自己的房間裡。”精靈女武士只好為自己的長官辯解道:

  “他說如果您準備發動進攻,或者下令潛伏和刺殺的話,隨時都可以在您面前聽令!”

  “這樣啊,那真是太遺憾了。”

  精靈小王子嘆口氣,不以為意的笑笑:“下令,讓那二十艘戰艦不要有任何停歇;就按照現在的頻率,不間斷轟擊敵人的放線,直至深夜為止。”

  “或者…要不就到凌晨吧,反正我們的後勤儲備應該十分充足才是。”

  “遵命,殿下!”

  一旁負責傳令的精靈武士連忙單膝跪倒,卻又十分為難的抬起頭:“可…負責發射器的巫師們傳話來,說按照現在的頻率對發射器損耗很大,持續一整晚的話可能會……”

  “你說什麼?”

  笑眯眯的小王子驟然打斷武士的話,雙眼眯成了月牙的形狀:

  “我剛才沒聽清,能再說一次嗎?”

  亞莉珊德拉微微蹙眉。

  一旁始終沉默的洛莉,也抬起了頭。

  抬起頭的精靈武士驟然間已經是冷汗如雨,嘴角抽搐了幾下:

  “是…是!尊、遵命!”

  話音落下,精靈武士不知是忠心耿耿還是搶著逃命,風一般的離開了旗艦的甲板。

  重新舉起望遠鏡的小王子,心滿意足的點點頭。

  五分鐘後,羅德里亞·亞速爾如願以償的看到二十道光柱再次升空,向著高塔的方向匯聚。

  “轟————————!!!!”

  烈焰炸裂,雷鳴轟響。

  但小王子的瞳孔卻猛地皺縮。

  嗯?!

  不僅僅是他一個,旗艦甲板上所有的精靈武士——不包括看不見的洛莉——都目瞪口呆的睜大了眼睛。

  向高塔匯聚的烈焰,在即將命中的瞬間在半空中提前炸裂了!

  埃博登的城牆,要塞,高塔…毫髮未傷!

  “這…為什麼……”一臉錯愕的小王子,喃喃自語。

  所有的“光柱”都在即將碰觸到埃博登城牆的前一刻驟然炸裂,就像是碰到了空氣中看不見的牆壁一樣。

  除了戰艦上的精靈們,就連城牆一邊的埃博登守軍也一個個全都愣住了,難以置信的看著從自己頭頂落下,卻分毫沒有傷到他們的火花。

  “寒冰屏障,是帝國巫師們的寒冰屏障!”

  視覺敏銳的督庭首席副官,亞莉珊德拉察覺到了火花在炸裂的剎那,一閃而過的淡藍色光芒,立刻回想起了在天穹宮時的某一幕場景。

  “寒冰屏障?”

  “沒錯,這是帝國的巫師設計出來專門針對‘魔法力量’的防禦措施,一切具有魔法力量或者武士之道的存在,都會被它分化瓦解掉!”

    看著小王子困惑的表情,精靈女武士立刻解釋道:“但在情報中,這應該是專屬於帝國皇宮的防禦措施,為什麼會出現在埃博登呢?!”

  ……………………………………

  “天穹宮?沒錯,寒冰屏障是皇家巫師顧問艾爾伯德大師的傑作,原本應該只存在於帝都戈洛汶——畢竟能夠激發屏障的巫師,帝國上下獨他一人。”

  “但…這裡是什麼地方?”

  九芒星巫師塔頂端,面對著又驚又喜的艾薩克·格蘭瑟姆,科羅納挑挑眉毛,露出了不屬於老人的狡黠:

  “這裡是埃博登,是巫師之城——若論巫師的數量和智慧,帝國上下再沒有任何一處可與此地比較的角落!”

  “再與艾爾伯德大師交流過後,我就從他的手中得到了關於寒冰屏障的一切詳細資料;雖然我們當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在不開啟閥門的情況下達到他那種對虛空如臂指使的能力,但只要有序的合作,還是可以完成的。”

  “更不用說埃博登的虛空殘留,幾乎可以稱得上全帝國之首——常年各種實驗和無數倚靠虛空之力催動的設施,積攢了龐大的虛空殘留痕跡。”

  “如此龐大的數量,籠罩全城當然不可能;但如果只是防禦其中一面…綽綽有餘。”

  “當然,這也多虧了亞速爾精靈的武器幾乎全部都與虛空之力有關;正因如此寒冰屏障才能發揮效果,否則的話……”

  艾薩克根本沒工夫聽老人在這裡滔滔不絕,目光完全停留在了對面精靈艦隊的“發射器”上。

  這種一看就具備虛空之力的武器,和他所設想的“皎光劍”有頗多相似之處——最大的區別,可能就是發射的方式依舊是原始的“弩炮”形狀。

  科羅納無奈的苦笑一聲,輕輕嘆口氣,很是溺愛的看著艾薩克的側臉。

  弗雷斯沃克,這就是你選定的繼承人麼?

  天賦異稟的才智,令邪神也不得不感嘆的記憶力,以及對虛空之力的認知程度…如果不是因為先得到了洛倫·都靈,科羅納自認是絕不會將艾薩克·格蘭瑟姆讓給自己的老友弗雷斯沃克的。

  如果洛倫·都靈是能夠改變巫師地位的存在,艾茵·蘭德是開啟復興巨龍王國時代的鑰匙,那麼艾薩克·格蘭瑟姆就是將改變整個世界,乃至改變“巫師”這個詞彙意義的人。

  讓他們在這個時代大展宏圖,綻放屬於他們的光芒,才是能夠讓巫師贏得未來的關鍵……

  “我有個問題!”

  艾薩克突然開口,皺著眉頭看向科羅納:“寒冰屏障的原理是足夠強烈的虛空殘留,可以遏制一切不夠強大的虛空之力…對吧?”

  “沒錯,很簡單的原理,並不是什麼特別複雜的技術。”科羅納微微頷首:“畢竟越是簡單也就越是實用…太過複雜的理論,並不適用於戰爭。”

  “換句話說,只要虛空之力堆積的威力足夠強大,就能輕而易舉的突破寒冰屏障的封鎖,甚至將整個屏障摧毀掉對吧?!”

  艾薩克焦急的問道。

  科羅納的表情終於沉重起來:“您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說我也在研究一種和對面長耳朵類似的武器,所以我能大概明白這玩意兒的原理——大概都是利用了某種能夠催動虛空之力的裝置,來將虛空之力附加在弩炮的彈藥上。”

  艾薩克深吸一口氣,眼睛瞪得渾圓:“所以如果…如果對方的裝置足夠堅固,再加上幾個水平差不多的巫師……”

  “那個大號兒弩炮的威力,還能再上一個台階!”

  科羅納的表情凝固了。

  “轟————————!!!!”

  雷鳴般的巨響從城牆的方向傳來,火焰炸裂的瞬間,天空中出現了一大片淡藍色龜裂的痕跡。

  就像是被砸碎的平面玻璃。

  海平線的遠處,一道道流星般的光柱,還在無情的襲向城牆——而且不再是之前散亂的拋射,轉為將所有火力對準一點,集中轟擊

  顯然,對面的敵人也找到了針對這種防禦措施的最佳方式。

  科羅納深吸一口氣,猛地回首看向身後的隨從:“通知巫師塔上下所有導師階以上的巫師,做好奔赴戰場的準備。”

  “調集所有資源,在港口方向構建和強化寒冰屏障;所有專精神秘學的巫師,不論年齡都必須全員參戰;後線的學徒們,必須到輜重與投射部隊那裡去支援,提供醫療和煉金術方面的支援。”

  “從現在開始,巫師塔內只允許少數年紀大的,負責看守重要房間的與年齡太小的學徒留守,所有人都必須趕往前線。”

  “生死存亡的時刻已經到了!”

  “自己的城市,要靠我們自己來保衛!”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8 11:38
第一百一十一章 好消息,壞消息

  “先生們,準備好!”

  環形堡壘一處塔樓內,拄著魔杖的伯德萊爾站在魔法陣中央,目光忍不住瞥了眼遠處高塔上,那個依舊屹然不動的身影。

  作為九芒星巫師塔的一名導師以及科羅納家族的重要追隨者,伯德萊爾導師從未想到過那個自稱“艾因·蘭德”的巫師,居然有朝一日會成為帝國的公爵,自己則會成為他麾下軍隊的一員。

  當然,他更沒想到的是財富與智慧之城埃博登,也會變成帝國與精靈交鋒的戰場。

  魔法陣的周圍,年輕的巫師們一個個倚靠著牆壁瑟瑟發抖;他們幾乎從學徒時代就一直待在實驗室裡——別說是如此宏大的戰場,就算是同時聚集數以萬計人群的場合,也從未經歷過。

  爆炸轟鳴的低襯,士兵的驚呼與慘叫聲,煙塵中的咳嗽,急促的腳步,靜居或是憤怒的怒吼與叫罵…哪怕是待在安全的塔樓內,這些年輕巫師們也一個個瑟瑟發抖,倉鼠似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塔樓入口

  彷彿只要一個不留神,就會有凶神惡煞,揮舞著長刀的精靈武士衝進來似的。

  嘆息一聲,伯德萊爾收回目光——如果不是因為催動寒冰屏障的魔法陣至少需要六名巫師,他真不想把這群還是孩子的巫師帶到戰場上。

  “全體就位!”

  表情凝重的伯德萊爾,舉起了手中的魔杖。

  腳下的九芒星魔法陣綻放出灰藍色的光芒,充斥著不詳的顏色同時帶來的,還有濃重到可怕的虛空殘留。

  強忍著虛空殘留帶來的陣陣惡感,面色蒼白的年輕巫師們分別在魔法陣周圍站好,利用自身的精神殿堂配合魔法陣的效果,開始操縱這一被聚集起來的力量。

  並沒有達到足以開啟閥門地步的巫師們,雖然做不到艾爾伯德大師那般對虛空之力的如臂指使;但至少可以在借助設定好的魔法陣,以自身的精神殿堂為承載,來完成這一他們根本無法使用的高階魔咒。

  就在此時,遠處金紅色的“光柱”已經從海面上升起,在天際中留下一道優雅而流暢的“光弧”後,便向著洛倫·都靈所在的高塔而去。

  必須在被被命中之前,完成攔截!

  高舉魔杖,伯德萊爾猛地張開右手朝向“光柱”的方向,怒目圓睜:

  “張開屏障,攔下它——!”

  年輕巫師們紛紛咬緊牙關,額頭和太陽穴暴露的青筋足以證明,此刻的他們在忍受何等程度的痛苦。

  轟————!!!!

  烈焰在空中爆炸,一閃而過的“藍色牆壁”上又出現了大片龜裂的痕跡,而且比之前的程度都要嚴重!

  但這一次“藍色牆壁”並沒有立即消失,而是滯留在空氣中,並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修補著龜裂的部分;直至徹底恢復如初,方才漸漸隱去。

  魔法陣周圍的年輕巫師們紛紛跪倒,癱坐在地上。

  伯德萊爾也終於鬆了口氣,凝重的表情依舊時不時的瞥向高塔上的那道身影。

  這還只是第一天而已。

  這場戰爭…埃博登…巫師塔…自己……

  真的能堅持一個月嗎?

  ……………………………

  海面上,亞速爾精靈的艦隊仍在不間斷的轟擊著埃博登的城牆;金紅色的火光在血紅色的夕陽下,一次又一次的在空中綻放著刺眼的火花,映照著逐漸被星辰籠罩的天空。

  和最開始相比,不論是間隔的時長還是威力,顯然都不能再同日而語,甚至連密度都開始出現了下滑趨勢。

  在察覺到無法撕開寒冰屏障的防禦後,精靈艦隊再沒有使用過最開始的齊射,轉而開始定點瞄準,將所有的“發射器”瞄準一點集中轟擊,希望能借此在屏障上打開缺口。

  但在巫師塔及時反應過來之後,不僅沒能成功,反而連原本的的薄弱處也加強了防禦——雖然投石機本身拋射的彈藥都是石質彈藥,但使其燃燒和能打出五百步,都是源自投石機本身附帶的效果。

  在被寒冰屏障瓦解抵消後,承受了過強虛空之力的石球也隨之化作了粉末。

  另一方面,在經歷了幾輪轟擊之後的埃博登守軍,也開始對敵人的“火焰石砲”逐漸習慣,再沒有像開始時那般驚慌失措。

  夜色漸深,黯淡的夕陽逐漸沉入海平線,淡淡的薄霧出現在海平面上,將整個精靈艦隊籠罩其中;濕冷的海風吹拂在埃博登的城牆上,將最後一點烈焰燒灼的痕跡,也徹底抹去。

  “敵人…好像放棄了?”

  燈火通明的城牆上,站在護牆邊緣眺望的“白銀之血”低聲自言自語著,警惕的緊貼著牆垛:“從剛剛開始,已經有足足一刻鐘沒有再要攻擊的跡象。”

  “是啊,感謝那些九芒星塔樓裡的巫師老爺們,不然我們還沒等著見到那些長耳朵的怪物大概就已經全都被燒死或者砸死了。”

  心有餘悸的“黑刃”倚靠著牆垛坐在地上,小半張臉都是被燒焦的痕跡,惡狠狠的冷哼一聲:“感謝這幫巫師老爺,沒讓我死的不明不白的。”

  “當然,要不是這幫巫師老爺,還有那個公爵老爺…老子早就拿著一大筆佣金遠走高飛了,哪還用得著在這兒待著等死!”

  看著還在那兒罵罵咧咧的“黑刃”,白銀之血忍不住皺起眉頭。

  “我說…你真的以為毒蛇給你的承諾都是真的嗎?”

  黑刃微微一愣,嗤笑一聲聳聳肩:“傻子才會全信那個混蛋!但…他總不會背叛自己吧?只要能拿到足夠的佣金,就算他多貪一點兒也無所謂……”

  “他不是要多貪一點。”白銀之血嘆口氣:“而是從一開始,我們就是他用來要挾、迷惑埃博登的誘餌和工具!”

  “誘餌?”

  “在和那個洛倫·都靈公爵交涉過後,我才明白——如果埃博登的城牆失守,那我們要往哪裡逃?薩克蘭,洛泰爾,艾勒芒…帝國的皇帝和公爵們的軍隊,可都在朝著埃博登趕來啊!”

  “至於投靠精靈這條不歸路…那也只能是說說而已;他們是很強大,但就算投降後肯收留我們,等到帝國全境的軍隊兵圍埃博登,第一個被派出去送死和試探的,一定是我們!”

  黑刃有些難以置信:“難不成,毒蛇那傢伙只準備帶著他的人逃……”

  “不,看他手下人就知道,這傢伙連自己人都騙了——壁壘森嚴的城市內,又怎麼可能讓幾千人從容撤退?”白銀之血搖搖頭:“我猜在他真正的計畫中,能從埃博登逃跑的只有他一個。”

  “外加…屬於我們所有人的全部佣金。”

  黑刃的臉色終於變得有些難看了。

  綿延的城牆上,心驚膽顫了一整天的傭兵們開始三三兩兩的在牆垛附近歇息,勾肩搭背的談天說地,沒有一個注意到他們首領那愈發鐵青的臉色。

  “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而已…何況給那個公爵老爺賣命又能好到哪兒去,還不是一樣去送死?”神色凶悍的黑刃冷冷道:“他故意留著毒蛇,不就是想用來威脅我們嗎?!”

  “是啊,就這麼回事。”

  白銀之血吐口氣:“在這場戰爭結束之前,他是不會放過我們的——不過反過來說,在戰爭結束以前,他也不會讓我們輕易送命。”

  “這就是唯一的區別。”

  兩人皺緊了眉頭,凝重的目光互相對視著。

  “轟——————!!!!”

  一聲巨響,毫無徵兆的傳來!

  兩人只來得及感覺到一陣搖晃,猛地起身,驚惶不安的看向爆炸聲傳來的方向——只看見在漆黑的海面上,一艘精靈戰艦突然燃起了熊熊烈火!

  足足十幾公尺的火舌在噴吐不息,在夜空之下無與倫比的醒目…還連帶著周圍的精靈戰艦,也跟著被“照亮”了。

  “這是……”黑刃驚愕的看向遠處的方向:

  “什麼情況?!”

  “好像是敵人戰艦上的投石機,突然爆炸了。”突然愣住的白銀之血,低聲喃喃道:“看這架勢,怕是戰艦沉沒也沒什麼奇怪的。”

  “果然…如此可怕的武器,也並不是沒有缺陷的麼……”

  就在此時,他身後的城牆上突然響起了如雷般的歡呼聲。

  幾刻鐘前還在烈焰中,躲在牆垛後面瑟瑟發抖的傭兵們,現在一個個激動的挺著脖子,興高采烈的敲打著手裡的武器,幸災樂禍到了極點。

  彷彿是已經將精靈打敗了似的。

  嘆了口氣的白銀之血,不再去理會身旁那個同樣手舞足蹈到快要蹦起來的黑刃,默默的一個人站在牆垛旁盯著遠處耀眼的火光。

  一個莫名的想法,突然湧入他的腦海。

  危險的力量,可怕的射速,超遠的射程,疑似還與魔法和煉金術有什麼關聯,並且每一艘戰艦上都只有一個……

  也許…這種危險到極點的武器,並不是用來攻擊城牆的?

  ………………………………

  “巨龍?!”

  城牆高塔上,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驚愕的看著黑髮巫師:“您是說…那種武器是用來針對德薩利昂家族的……”

  “突然想到這一點的時候,我也有點兒意外,但是…應該沒有比這更合理的解釋了。”苦笑一聲,洛倫的眼神中透露著凝重的顏色:

  “至少,我不覺得埃博登這脆弱的城牆和防線,會需要這種射程又遠,威力由強的煉金武器來針對。”

  “而且從敵人的發射方式來看,這武器不僅危險性很高,而且安置起來非常麻煩,一艘戰艦的甲板上只能放一台——證明它只能用來防守,根本不具備任何進攻性。”

  “那麼…實力並不比帝國遜色的亞速爾精靈們,究竟需要用這種武器來針對什麼呢?”

  艾克特伯爵的眼神中閃過一絲瞭然。

  “既然如此,那麼這一戰算是我們佔據了優勢。”雖然是陳述的口吻,但艾克特伯爵明顯是在安慰洛倫:“能夠提前發現敵人的秘密武器,而且還守住了城牆,稱得上一舉兩得……”

  “不,不是這樣。”

  黑髮巫師搖搖頭,冷靜的開口道:“這種武器,不論什麼時候拿出來都會暴露——而且既然他們敢用,就說明對方並不怕暴露。”

  “真正露怯的是我們…為了保證軍隊的士氣不至崩潰,拿出了原本用來保護天穹宮的寒冰屏障。”

  “這幾乎就是在告訴對面:儘管來攻吧,這是一支根本經不起打擊,稍有傷亡就有可能全線潰敗的軍隊!”

  塔頂的氣氛變得有些沉重了。

  坐在牆垛上的黑髮巫師翹著二郎腿,有些疲憊的嘆了口氣——不能怪科羅納大師“擅作主張”,自己甚至得感謝他;否則這城牆上的傭兵們不用等到明天,就得全線潰敗了。

  自己這一邊的實力已經暴露,接下來要怎麼樣才能騙對方不進攻外強中乾的港口,而是去偷襲河對岸的古堡呢?

  默默看著海上一點點沉沒的“燃燒戰艦”,洛倫一聲不吭的思考著。

  瞭望台下,拿著一封信箋的路斯恩急匆匆的跑上來,臉上除了汗水還有明顯的灰塵——顯然也被剛剛的爆炸波及到了。

  “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這得您自己看才行。”路斯恩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從帝都送來的——不過這封信原本是從赤血堡寄到戈洛汶的。”

  “夏洛特·都靈伯爵寄來的。”

  黑髮巫師的微笑僵住了。

  一旁的艾克特伯爵輕咳一聲,十分“明智”的招呼著周圍的拜恩騎士們,一聲不吭的離開了瞭望台。

  “所以…她已經知道了?”洛倫的表情有些惴惴不安。

  畢竟自己又騙了她一次…要是讓夏洛特知道自己開始就打算堅守埃博登,她絕不會讓自己離開赤血堡。

  “送信的時候應該不知道…按上面的日期看,內容大概是詢問您和康諾德皇帝會談成果的。”灰瞳少年學著洛倫的樣子聳聳肩:“但現在肯定知道了。”

  “……”洛倫·都靈。

  “要不,您給夏洛特伯爵寫封信,安慰…呃,還是道個歉吧。”路斯恩提議道:“否則情急之下,夏洛特伯爵很可能會打亂您的佈置,做出某些很情緒化舉動的。”

  黑髮巫師的表情無比糾結,猶豫了足足一分鐘。

  “還是算了,哪怕我現在就送信,時間也來不及;何況夏洛特一貫都是很理智的,而且還有道爾頓導師他們在,她不會衝動的……

  ……對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3 11:33
第一百一十二章 執棋者

  帝都,天穹宮。

  在經歷了刺殺之夜後,這座宮殿如今可謂是戒備森嚴——幾乎每一個廊柱下,每一扇門前都有至少兩名軍團士兵站崗;而作為貴族議會大殿和御前內閣內,更是無時無刻有至少一整個百人隊輪班衛戍。

  與艾克哈特二世時期外鬆內緊的風格完全不同。

  這令帝都的貴族們十分痛苦;的確,他們自己選出一位最“完美”的皇帝,但這位皇帝實在是過於完美,也過於勤勞了,勤勞到幾乎事必躬親的地步。

  對貴族的加稅款項,戰爭獻金,後勤補給道路的規劃,帝國境內各個補給站倉庫的設立,徵用地方貴族的糧倉,與大商會的談判…康諾德一世皇帝就如貴族們一開始所期待的那樣,是一位天生的皇帝。

  他彷彿與生俱來般會行使皇帝的權柄,並且懂得如何將這些權柄的效果在法理之內,發揮到極致。

  象徵帝國權威的“帝國議會”從每月一次被改成每週一次,御前內閣更是全周無休,無時無刻不在商議和討論一切皇帝提出的“新想法”。

  而康諾德一世——作為“眾望所歸”的皇帝他遵循帝國法典,允許任何一個御前大臣或者貴族與他有不同的意見,接受每一個人提出的請求和建議。

  同樣,作為皇帝他也有權在自己的法令沒通過的時候,提出“新”想法讓議會繼續“討論”下去——討論出結果前,不准散會!

  緊鎖的大門,全副武裝的衛兵…哪怕有貴族大膽到想站出來反抗,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逃得出駐紮了整整一個軍團的天穹宮。

  在長達三天的“非暴力不合作”之後,看著坐在皇位上依舊精神抖擻的康諾德一世,被折磨至重度疲憊和精神恍惚的貴族們終於不得不承認,還是皇帝陛下更強一點。

  至於政變…擁有斷界山要塞軍團和所有公爵,乃至教會一併支持下的康諾德,根本不懼任何叛變。

  而對於那些陽奉陰違的貴族,康諾德皇帝給了他們兩個選擇——要麼坐牢被斬首,要麼他就解散議會,重新組建一個“更忠誠些”的。

  在五分之一的貴族坐了牢,十分之一的貴族猝死在議會上,十分之一的貴族被斬首之後,剩下的貴族終於明白了皇帝口中“更忠誠些”的議會是什麼模樣:

  皇帝就是議會,皇帝就是帝國,皇帝的意志就是帝國的意志…他們,則要踐行皇帝的意志——做最勤勞的僕人,還有最忠實的橡皮圖章。

  在這樣的“精神指導”下,帝國議會變得前所未有的高效,也變得前所未有的暴力——所有的貴族和官僚們,都在不擇手段不計後果的執行皇帝的想法。

  唯有聖十字教會,自始至終沒有任何的動作——除了交出教眾捐贈與金銀器皿外,既沒有走上街頭為皇帝鼓吹,也沒有站出來公然反抗,自始至終都很安靜。

  這份安靜令康諾德嗅到一絲異樣;但在眼下的局面中,他也沒有多餘的空閒去幹涉教會的決定和想法,只能在對方保持合作的前提下,聽之任之。

  在匯聚(搜刮)帝都內所有的物資和資金,聘用(強徵)所有工具和牲畜,建立了一條從帝都到埃博登之間,足以支撐二十萬大軍揮霍的補給線後,帝都的物價也隨之飛漲到連貴族都難以承受的地步。

  於是康諾德也隨之展開他接下來的計畫——大量僱傭帝都內的貧民組成所謂的“戈洛汶輜重軍”,成為補給線和軍隊後勤的基石。

  他也必須這麼做,否則在搜刮了這麼多物資之後不等戰爭開始,帝都就要遍地餓殍,暴動四起了。

  也只有戈洛汶這座百萬級人口的大城市,能夠為康諾德皇帝提供如此龐大的物資和人力揮霍。

  “康諾德,埃博登有消息了。”

  一個絲毫不帶任何感情的語調,在御前內閣的桌前響起。

  在座的眾大臣們默默回首,看向那個剛剛走進門便“堂而皇之”坐下的倩麗身影——能夠不受約束的出現在如此重大場合,又敢直呼皇帝名字的人,全帝國也只有一個。

  長公主外加現任守夜人首領,菲特洛奈·德薩利昂殿下。

  “洛倫·都靈鎮壓了埃博登的叛亂,亞速爾精靈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雖然是詢問的口吻,但康諾德的表情倒是十分肯定。

  如果他連這都做不到,那就不是拜恩公爵了。

  “敵人有多少?”

  “一百艘戰艦,全軍不下十萬;據說還有威力強大,射程超過五百步遠的煉金投石機。”

  說完,長公主殿下便閉目養神,一言不發。

  御前內閣的桌前響起了細微的動靜,還有拚命壓低的驚嘆聲。

  “十萬…洛倫·都靈手中的軍隊大概有兩三萬人,絕大多數是毫無鬥志的傭兵,精銳應該只有不到一萬人左右。”凝視著桌上的地圖,康諾德搖搖頭:“他守不住太久的。”

  “梅特涅,我們的軍隊籌備如何了?”

  “按照您的旨意,還在繼續集結,建立穩定的補給站和衛戍營地——斷界山要塞的兩萬軍隊,東薩克蘭徵召起來的軍團士兵們,也正在陸續南下。”掌璽大臣畢恭畢敬道:

  “徹底完成集結,尚需時日。”

  “尚需時日……”康諾德突然冷笑一聲:“就是說在洛倫·都靈全軍覆沒,城破人亡之前,你們是不會讓軍隊集結完畢的?”

  梅特涅神色一驚:“陛下!我們絕沒有……”

  “好了,我沒有責怪的意思。”康諾德皇帝一擺手,攔住了還想辯解的掌璽大臣和軍務大臣:“既然帝國的軍隊來不及,那就讓其他的公爵們履行自己的承諾吧。”

  “開放東薩克蘭邊境,讓波伊的驃騎兵們走四方大道前往埃博登…洛泰爾的軍隊呢?”

  “已經開拔,正在從河谷趕來。”軍務大臣沉聲道:“總計八千人,以輕步兵為主,三分之一是洛泰爾最精銳的長弓軍。”

  “派一名教會使者前往洛泰爾,督促當地的教會不准阻撓。”康諾德命令道:“再派一名信使寫封信送到赤血堡,將埃博登的戰況詳細的告訴他們。”

  “我要看看拜恩忠心耿耿的騎士們,在知道自己的公爵身陷埃博登之後究竟會作何打算!”

  …………………………………………

  “轟——————!!!!”

  發射器拋射而出的“光柱”從天際掠過,刺眼的火光在埃博登的城牆上空炸裂,與鷹嘯般的號角聲同時奏響。

  在一夜的相互試探後,真正的交鋒終於開始了。

  依舊保持著兩翼縱深,梯形陣列的精靈艦隊開始向港口迫近,藉著清晨海水漲潮與晨風的戰艦張開船帆,宛如成群結隊的巨人。

  埃博登的城牆上幾乎每個塔樓都有至少一台重型弩炮;而在塔樓之間的空擋,則在後方安置了大型投石機——城內僅有的兩台能打五百步遠的重型投石機,則被部署在了環形堡壘內。

  高塔頂端,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依舊站在上次的地方,極目遠眺著逐漸逼近的精靈戰艦;站在他身後的路斯恩緊盯著洛倫平舉的右手,心弦緊繃到了極限。

  明明只是個極其微小的動作,卻彷彿有千鈞重。

  就在精靈戰艦的兩側探出長槳的同時,黑髮巫師的右手輕輕落下。

  路斯恩瞳孔驟縮,激動的直接爆喝出聲:

  “豎旗!”

  周圍的拜恩騎士們渾身一震,猶如本能般將手中戰旗高舉——二十面黑底金獅子旗,整齊劃一的出現在高塔頂端,無比醒目。

  下一秒,鋼鐵鎖鏈組成的帷幕驟然撕開海面,以兩端的環形堡壘與河對岸的古堡為終點,擋在了埃博登海岸前。

  儘管在戰旗出現的第一時間,精靈艦隊的水手們就察覺到了異常,但還是晚了一步…最先頭的兩艘戰艦,船頭筆直的撞向了鎖鏈。

  “轟——!”

  駭人的巨響聲中,兩艘戰艦吃水線的木板,摧枯拉朽一般的應聲碎裂!

  在戰艦面前筆直細長的鎖鏈,猶如橫起的長刀——在發出陣陣“哀嚎”般的聲響後,徹底變形的龍骨船首柱,也終於斷成了兩截。

  甲板碎裂的聲響,船帆折斷的聲音,驚慌失措的水手,失足落水的武士…鋼鐵鎖鏈組成的帷幕不僅徹底摧毀了兩艘戰艦,連帶著後排來不及倒退的戰艦也被硬生生困住,進退兩難。

  幾乎同時,環形堡壘與所有海岸前沿的投石機同時怒吼——長長的搖臂拽動著裝滿了彈藥和火油罐的皮袋,瞄準鎖鏈的方向狠狠拋了出去。

  根本不需要瞄準,因為兩天前所有的投石機和弩炮就被固定好了瞄距,全部固定在鎖鏈前後二十步之內!

  “轟——————!!!!”

  驚雷般的巨響聲,隨著一道又一道黑影衝向海面而此起彼伏;許許多多裝滿熱油和引火劑的火油罐沒等墜落就在空中碎裂,金紅色的“雨水”瓢潑而下。

  甲板,船帆,桅杆…坍塌沉沒的戰艦,逐漸的將原本散亂的火焰化作衝天烈火,整片海面都隨之吞吐著金紅色的火舌。

  沒能來得及撤離的精靈武士們,因為太過密集而幾乎是成群成群的被堵死在船艙內,來不及逃亡便已經被烈焰吞噬,或者隨著戰艦一起,逐漸沉沒到水下……

  好不容易逃出的精靈水手們不是在海面上被活活烤死,就是變成了投石機和弩炮的靶子——隔著將近五百步的距離,彈藥當然很難瞄準;但石球炸開的水浪,也足以將奄奄一息的精靈重新拍回海底。

  看著眼前殘酷到彷彿人間地獄般的景象,城牆上的士兵們已經集體沉默;但城牆與塔樓後面的輜重兵們卻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按照公爵和長官下達的命令——繼續拋射,直至命令傳來或者彈藥打空為止。

  而洛倫根本沒有一點要停下來的意思。

  如果要引誘敵人去進攻古堡,就必須趁現在狠狠的打疼對方,疼到他再也不敢用這種正面硬上的方式進攻埃博登,疼到讓他們傷筋動骨為止。

  兩三艘戰艦,還遠遠沒有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讓後線的投射部隊逐步減緩攻勢,放敵人的小艇進入港口。”洛倫命令道:“所有城防軍立刻進入工事陣地,做好防禦準備。”

  “我們要在城牆下面,狠狠的打疼他們!”

  “遵命!”

  …………………………

  單通望遠鏡的水晶鏡片,準確無誤的將遠處一片火海,精靈武士們在海水中掙扎哀嚎的景象呈現在精靈小王子的眼前。

  鴉雀無聲的甲板上,精靈武士門都緊皺眉頭,表情痛苦或是面露凶色,亦或是不忍直視的將頭扭過去。

  沒有一個察覺到小王子那不經意間,悄悄勾起的嘴角。

  “羅德里亞殿下,要不要下令撤…收攏殘部,重新整軍?”督庭首席副官亞莉珊德拉,她本準備說“撤退”的時候,被一旁敏銳的精靈少女洛莉用刀柄輕輕敲了下小腿,連忙改口:

  “若殿下需要,在下願帶頭衝鋒,為您奪下敵酋港口!”

  “表情不要那麼嚴肅啊,亞莉珊德拉小姐,敵人只是在虛張聲勢而已——他們越是用這種手段阻礙我們,越說明他們的軍隊在精靈武士面前不堪一擊。”

  小王子輕輕一笑:“讓前方的戰艦盡快收攏殘部,讓出空間;再放下小艇,登陸強攻。”

  “哦,對了!告訴督庭首席歐根大人,就說…到他表現的時候了。”

  “是!”

  亞莉珊德拉用力點頭,轉身看向甲板:“願為羅德里亞殿下效死之士,隨我出陣!”

  紛亂的腳步聲與整齊劃一的回應聲中,整個旗艦的甲板上的武士少了將近一半。

    只有蒙著雙眼的精靈少女洛莉,帶著一眾御庭武士們依舊站在原地。

  “哎呀,吵鬧的傢伙都離開了,安靜許多呢。”輕笑著一副得逞模樣的小王子,心滿意足的重新拿起單筒望遠鏡,透明的鏡片重新對準了高塔的方向,嘴角勾起:

  “開局…總是充滿驚喜!”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3 11:34
第一百一十三章 灘頭!

  “我的聖十字啊……”

  看著在被沉沒戰艦與烈焰所覆蓋的“火海”,城牆上躲在牆垛後的傭兵們一個個目瞪口呆,瑟縮縮的滿臉都是冷汗。

  顫巍巍的“黑刃”狠狠的吞嚥著唾沫,攥著劍柄的右手都在瑟瑟發抖:“我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見到這麼…嚇人的東西!你說,那些精靈是不是都被燒死了?”

  “應該沒有。”

  緊抿嘴角的白銀之血鐵青著臉,幾近窒息的死死盯著遠處那艘逐漸沉沒的精靈戰艦:“最多,只是挫敗了他們進攻勢頭…吧?”

  “挫敗?”

  “嗯。”白銀之血怔怔點頭,瞳孔中閃爍著強坐鎮定的顏色:“我們的敵人…可是有十萬之眾!”

  十萬……

  周圍的傭兵們紛紛屏住呼吸,臉上的表情中都透露著恐懼——眼前的情景別說十萬大軍,就算告訴他們這是被打開的火獄之門,敵人就是從大門中湧出的妖魔,也不會有一個人感到驚訝。

  “嗚嗚嗚——————!!!!”

  就在城牆上的傭兵們還在發愣的時候,急促的號角聲突然從遠處傳來;每一個塔樓上的拜恩騎士們也隨之吹響了號角。

  “是集結號角——所有人全部回到崗位上去,準備迎戰!”白銀之血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直接將自己的佩劍塞到身旁傭兵的手裡:

  “拿好武器,敵人馬上就要攻過來了!”

  “什麼?!這幫長耳朵的,一個個都這麼迫不及待想死麼?”黑刃惡狠狠的啐了口:“走,跟他們打,憋好了準備狠狠的打!”

  傭兵們紛紛掉頭,一個個井然有序的躲進了城塞和城牆的牆垛後排,從後背上取出各自亂七八糟,各式各樣的戰弓與重弩,縮著脖子從牆垛間探出半個腦袋。

  哪怕再怎麼士氣低落毫無鬥志,這幫人依舊是刀口舔血的傭兵,用殺人本身掙錢的職業士兵,戰鬥素質比沒受過多少訓練的民兵強太多了。

  緊張萬分的白銀之血瞪大雙眼,兩隻手死死按住牆垛的邊緣,凝視著那一片彷彿能夠焚盡一切的,烈焰燃燒的海洋。

  濡濕掌心的汗水,從已經被牆壁裂縫撕破的十指間滴落。

  一刻鐘後,火海之中出現了影影綽綽,十分密集的黑影——成百上千的小艇,好似匯聚在海面上的魚群般穿越火舌間的縫隙,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著岸邊靠近。

  瞳孔驟縮的白銀之血,終於看清了敵人的面目。

  簡易的鱗甲與皮甲,掛在腰間纖細的長刀,手中拄著的的長槍…就如同艾薩克·格蘭瑟姆所形容的那樣,這些高傲的精靈武士們,並不屑與佩戴盾牌一類的防禦武器。

  他們更信賴自己的反應,還有行動敏捷,訓練有素的身體。

  在這支“魚群”的最前端,一位只穿著亞麻布長袍的精靈武士站在船頭,懷抱長刀高傲的昂首挺胸,彷彿周圍的一切都無法傷到他分毫。

  而就在這一瞬間,那位站在船頭上的精靈武士突然扭頭,朝著白銀之血露出了一絲有些猙獰的“微笑”。

  毛骨悚然!

  明明隔著一個港口的距離,連人影都不太能看得清,白銀之血卻有種已經被對方開膛斬首般的觸感。

  “啊啊啊啊…去死吧!”

  歇斯底里的吶喊聲傳來,連忙望去的白銀之血就看到身後一個輔兵神情恍惚的嚎叫著,將弩炮對準了港口的方向。

  “快住手!”

  但是晚了…等到白銀之血開口阻攔的瞬間,一顆小小的“黑點”已經呼嘯著升空,在在天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軌跡之後,便俯衝著撲向港口。

  那個瞬間,站在艦首的精靈武士猛地抬頭,視線聚焦向那朝自己襲來的“黑點。”

  然後…拔刀。

  “砰——!”

  長刀出鞘的剎那,還沒來得及墜落的火油罐便已碎裂,蒸騰的水汽在空中形成了大片的冰幕。

  碎裂的冰幕化作無數冰晶,散亂著從歐根的頭頂飄落;面帶獰笑的督庭首席趁勢揮刀,刀尖直至面前的環形堡壘:

  “進攻!”

  “為了羅德里亞殿下——!!!!”

  整齊劃一的吶喊聲中,數以千計的精靈武士們翻身下船,跳進冰冷的海水中,隨著漲潮的浪花一齊撲向港口的環形堡壘。

  哪怕是凌亂的散兵陣,精靈武士們依舊保持著某種程度的秩序——前排的精靈們用雙手舉著足足四公尺的長槍,俯身衝鋒;而在槍陣的縫隙中的精靈武士則紛紛拔刀,掩護著身側的長槍手。

  散兵陣的末尾的精靈武士們則將長刀收起,從小艇中拿出戰弓和類似重弩的武器,邊掩護的同時協助剩下的精靈將小艇反過來,當成盾牌掩護長梯前進。

  明明如此凌亂,但看上去卻是如此的整齊劃一,秩序井然。

  “第一道防線——準備接敵!”

  城牆下,高舉黑底金獅子旗的路斯恩站在土牆上方,右手反握劍柄,朝身後的埃博登城防軍怒吼道:“頂住防線,不准後退!”

  “身後,就是你們的城市;牆後,就是你們的家人!”

  “城破之日,就是你們家破人亡之日——你們跑了,城牆上的傭兵可不會保護你們的家人!”

  “為了你們自己,血戰到底吧!”

  “血戰到底——————!!!!”

  接連成片的怒吼聲中,整個港口陣地上豎起了海洋的旗幟。

  為了讓這片臨時修建的防禦陣地不至於被敵人瞬間打垮,也為了提防敵人在軍陣中,有掌握著“武士之道”的“四庭武士”強行破陣,隨洛倫而來的蒼穹之翼獵魔人有三分之二都被安插在了陣地上的防禦據點內。

  目的,就是要儘可能拖延敵人進攻的勢頭和速度,讓他們在進攻環形堡壘之前,先撞個頭破血流!

  瞪著猩紅眼睛的城防軍士兵們趴在土牆後,緊握著手中的盾牌和十字弓,身後背著短柄戰戟,腰間掛著鏈錘。

  埃博登的士兵並不像其他地區的騎士們那般,食古不化講究榮譽感;這種一錘下去非死即殘的武器,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實用的。

  戰鬥,最先開始於五十步!

  “嗡——!嗡——!嗡——!”

  隨著在空氣中穿梭不息的黑影,與撕裂空氣的呼嘯,衝鋒的精靈武士與躲在土牆後的城防軍士兵不斷有人倒下;或是倒在泥濘的海灘上,或是掉進身後滿是倒刺的陷坑裡。

  衝鋒的精靈軍陣中不斷的有身影倒下,但更多的武士們則憑藉著自己靈活的動作閃避,或是在箭矢襲來的剎那,用刀背擊落。

  袍澤的陣亡並沒有損耗雙反的士氣,反而激起了各自的血性,更加聲嘶力竭的將悄無聲息的“死亡之雨”向對方傾瀉。

  直至第一個精靈武士越過壕溝,撲到第一排土牆前。

  “鐺——!”

  感受著劍身上傳來的力道,路斯恩緊咬牙關,毫不猶豫的將戰旗插在土牆上,反手拔出了第二柄劍。

  下一刻,銀白色的冰汽猶如透明的利刃般襲來!

  啪!

  冰晶在觸碰到面門的前一刻被反手擊碎,再次抬頭時,灰瞳少年的雙眼已經變成了虛空之力的灰藍色。

  本能的恐懼,在警告他面前的敵人…十分危險。

  “能接住我的唯心天象…你是帝國的守夜人?”面露獰笑的歐根故意收刀,像是在等待灰瞳少年先出手似的:“你們的首領魯特·因菲尼特就死在我手上,想報仇就來吧!”

  “不要把我和那幫臭老鼠混為一談!”

  灰瞳少年冷哼一聲,雙手的短劍一前一後:“我是拜恩公爵的親身護衛,蒼穹之翼團長陸斯恩!”

  “誰都無所謂,因為你就要死了——!”

  話音落下的瞬間,裹挾著冰汽的長刀已經再次揮來,凌冽刺骨!

  陸斯恩急速閃躲,雙手的短劍接連不斷的招架試探,逼迫敵人後退。

  督庭首席武士歐根和他的唯心天象…沒錯,陸斯恩聽黑髮巫師提起過這個傢伙——闖入天穹宮,將皇家侍衛屠戮殆盡,殺死了魯特·因菲尼特的刺客首領……就是他。

  “鐺——!”

  閃躲的剎那,毒蛇吐信般的短劍劍鋒繞開了橫起的長刀,卻在即將靠近精靈身體的剎那被一道冰幕擋住。

  劍刃,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上一層冰霜。

  那一剎那,灰瞳少年緊抿的嘴角微微勾起…因為他看到了敵人認為自己上當時,那洋洋得意的笑容。

  可惜…上當的是你!

  在後頸處邪神印記的強化下,眼前精靈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被無限細化,所有的破綻都完美呈現在路斯恩的眼前。

  而磨礪三年的路斯恩也已經不再需要依靠本能,而是憑藉自己的意志駕馭這股力量,讓它成為自己手中的利刃……

  殺死一切與洛倫大人為敵者!

  “鐺!”

  在肉眼難辨的剎那,長刀再次與短劍交匯;兩道一閃而過的身影瞬間分開——歐根的臉上多了一道血痕,路斯恩的右手則染上了淡淡的冰霜。

  “你居然傷到了我…很好,除了魯特·因菲尼特,沒想到在這個帝國境內居然還有值得我興奮的對手。”摸了摸臉上的傷口,歐根獰笑的表情微微抽搐著:

  “蒼穹之翼和路斯恩…很好,我記住你的名字了;”

  “用不著記那麼清楚,因為你馬上就要下地獄了。”灰瞳少年冷哼一聲,偷偷活動著被凍僵的右手:“死人,不需要知道太多事情。”

  “說的沒錯。”

  獰笑的歐根,冷冷的再次將長刀橫起:

  “那你就去死吧——!”

  刀劍碰撞的剎那,無數的喊殺聲在二人的周圍響起;成百上千的精靈武士們沖上土牆,與嚴陣以待的城防軍廝殺在一起。

  就像激盪的浪花,狠狠的拍打在海岸的礁石上!

  廝殺的聲響,怒吼的吶喊,刀劍合奏的音符,長槍與盾牌的碰撞…華麗而盛大的“合奏曲”在埃博登的港口前隆重上演著。

  和瘋狂進攻的精靈武士們不同,土牆後的城防軍戰士們並沒有不顧一切堅守陣地的打算;甚至與敵人的勢頭相比,他們更像是在有序的後撤。

  撤退的時候,還不忘了用手中的戰戟和鏈錘給敵人狠狠來上幾下!

  敵人的有序撤退,讓精靈武士們誤以為敵人是被他們猛烈的攻勢打退的;以至於狂飆猛進的精靈們並沒有注意到那些掉進土牆後排壕溝,或是被坍塌的土牆壓死的袍澤,不顧一切的向著環形堡壘和城牆的方向推進。

  交戰一刻鐘,城防軍已經基本撤出了一道防禦陣地,並幾乎沒有出現任何傷亡。

  “嗚嗚嗚————!”

  幾乎同時,城牆上再次響起了急促的號角。

  狂呼酣戰的精靈武士們還沒有注意到,但城牆下的城防軍們已經警惕的舉起了盾牌,甚至是下意識的向後躲了躲。

  “投射部隊,全體就位——!”

  高舉佩劍的白銀之血站在一架弩炮前,身旁就是剛剛擅自發射結果被處斬的輔兵,手中的佩劍依舊在滴淌著血漿:“發射架瞄準第一陣列,上弦準備!”

  “瞄準完畢——!”

  心驚膽裂的輔兵們大聲吶喊著。

  “彈藥裝填——,奇數裝填石砲,偶數裝填火油罐!”

  “裝填完畢——!”

  “那就發射!”聲嘶力竭的呼喊,像是在發洩內心恐懼般的白銀之血,將佩劍揮向港口和海岸沙灘的方向。

  瞬間,無數黑影從城牆上俯衝直下!

  “轟————!!!!”

  駭人的巨響聲中,平攤的港口灘頭上被砸出大片大片的“沙浪”,脆弱的土牆在石質彈藥的轟擊下應聲傾塌,地形被瓦礫、沙土和碎石扭曲成了詭異的形狀;許多精靈武士只來得及看到一個向自己襲來的黑影,尚未拔刀,便失去了知覺……

  試圖繞開環形堡壘的精靈武士,很快就發現自己這麼做是純粹徒勞的…作為港口重要據點,環形堡壘的位置就像是一個向外凸出的尖角,一旦繞道兩側,就意味著要遭受來自堡壘和城牆的兩面夾擊,還有不知道下一步會不會直接陷下去的壕溝陷阱。

  而正面進攻堡壘的精靈們,尚且還不知道他們即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烈火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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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折斷鋒芒

  當一道道黑影從天而降的剎那,負責殿後的督庭首席副官——亞莉珊德拉——猛地抬起頭,手中的亞速爾長刀瞬間變成了沒有弦的戰弓。

  武士之道,游擊箭!

  “砰——!”

  火油罐在空中碎裂,箭矢撞擊帶來的碰撞,將整個陶罐瞬間變成了綻放的金紅色火花。

  “全體散開,保持散陣,快速通過敵軍陣地!”精靈女武士怒吼道,又是甩手一箭撞偏了向自己襲來的石質彈藥:

  “快去找歐根大人,讓他率領先鋒為全軍打開通道,繼續進攻!”

  “歐根大人被敵軍的首領截住了,正在交戰!”一個從前方趕回來通稟的精靈武士大聲喊道:“現在前方已經擊潰敵軍第一防線,正在繼續想環形堡壘推進!”

  這麼快?

  亞莉珊德拉的臉色閃過一絲錯愕,從海灘登陸到現在才過去不到一刻鐘,敵人這麼快就支撐不住,開始撤退了。

  會不會是陷阱呢?

  但戰局已經不允許她多想了——前軍已經和敵人交手,後軍不及時增援的話很可能會陷入被敵人圍攻的境地。

  而且攻城的雲梯和攻城錘都在這裡,如果不及時跟上,前面戰士們的衝鋒換來的戰果,就要被白白犧牲浪費掉了。

  既然歐根師傅被敵人纏住,那麼就由我這個徒弟來打開局面!

  “整頓列陣,目標是環形堡壘!”大聲吶喊著,精靈女武士揚起手中的亞速爾長刀:“隨我衝鋒!”

  幾乎同時,無數黑影從城牆上方襲來。

  “注意閃避……”亞莉珊德拉話還沒說完,沉重的轟鳴和慘叫聲就已經將她的聲音徹底蓋住:“快,跟上前面的……”

  下一秒,異變驟生!

  在海灘被一顆顆石球碾碎,整個防禦陣地被撕扯的四分五裂的同時,夾雜其中的火油罐則不斷的在空中爆裂出無數的火星,被濺射到的精靈們無不歇斯底里的慘叫,倒地哀嚎不止。

  撕心裂肺的慘叫,痛苦倒地的哀嚎在一片狼藉的戰場上,不斷的奏響。

  驚慌失措的精靈女武士,突然感到背後一陣炙熱,周圍彷彿連空氣都變得滾燙了,到處都瀰漫著燒焦的焦臭味,還有嗆人的濃煙。

  她猛然回首,然後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金紅色的火舌,正在她面前肆意狂舞!

  剛剛被攻陷的土牆和後排滿是精靈武士與城防軍戰士的壕溝…正在燃燒。

  並且還不僅僅是某一處,而是所有的陣地都烈焰吞噬了——視線所及之處,金紅色的“火牆”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肆虐,將整道防禦線都燃燒起來了。

  敵人的、袍澤的、朋友們的屍體,都統統變成了這火焰的燃料!

  被火焰擋在後排的精靈武士們,呆呆的看著欖在自己面前的火焰,不知道究竟該如何是好。

  驚愕的亞莉珊德拉盯著面前的“火牆”,終於明白了敵人的“良苦用心”——他們不是撤退,而是要利用撤退的間隙,將前軍和後軍分割開來。

  然後逐個殲滅!

  ……………………………

  “鐺——!”

  短劍從冰汽四溢的長刀上劃過,火花迸濺間,成功偏斜了敵人刀刃的灰瞳少年側向閃避,躲開了隨後而來的冰汽。

  砰!

  幾乎同時,他身後的土牆完全被冰霜所覆蓋。

  表情冷漠的路斯恩反手一劍,試圖趁機逼近精靈的身體;但對方似乎已經看穿了他的套路,每次攻擊之後都故意向後退半步,堪堪躲開他的攻擊範圍。

  身高的差距,武器的長度,攻擊的範圍…讓歐根在這場戰鬥中幾乎佔盡了優勢,不斷招架躲閃的灰瞳少年,似乎徹底陷入了被動防禦的境地。

  任人宰割。

  “去死!”

  沒給路斯恩半點喘息的餘地,笑容猙獰的歐根已經再次迫近,刀刃的冰汽猶如水流般,隨利刃揮斬的瞬間激射而出。

  瞳孔驟縮的灰瞳少年,身體隨本能躲閃;只差半步,雙腳就會被凍成冰雕。

  被熊熊烈焰吞噬的灘頭戰場上,交鋒中的二人周圍幾乎成了唯一的“異類”——明明火焰就近在咫尺,但身旁依舊是冰汽四溢;腳下的泥濘和周圍塌陷的土牆,幾乎全都被冰霜覆蓋。

  感受著幾乎快被凍僵的身體,路斯恩緊咬著牙關,被虛空之力浸染的瞳孔一刻也不敢從對方身上挪開。

  果然…能殺死魯特·因菲尼特的精靈,並不是那麼容易打敗的。

  “怎麼,就這兩下子了嗎?”歐根的表情陰鷙而危險:“真掃興,原本還以為是什麼值得我認真起來的對手呢。”

  下一秒,趁灰瞳少年緊張,歐根手中的長刀毫無徵兆的向前一斬!

  電光石火的剎那,被邪神印記強化的身體已經完成了閃避,但冰刃依舊在路斯恩的左臂上留下一道傷口。

  眉頭不眨的灰瞳少年立刻用左手短劍反向卡住刀刃,右手的利刃直取面門!

  “無聊的把戲。”

  一聲失望的冷笑,短劍在靠近歐根面門的前一刻便已經被冰幕擋住,劍身瞬間佈滿冰霜。

  砰——!

  歐根沒有將被卡住的刀刃抽出,而是反手用刀柄狠狠的敲在了灰瞳少年胸口。

  劇烈的陣痛從胸膛正中傳來,表情扭曲的路斯恩來不及後退,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歐根依舊沒有追擊,而是盡情的欣賞著灰瞳少年狼狽不堪的醜態。

  欣賞他臨死之前的最後淒慘的模樣。

  “蒼穹之翼的…路斯恩,對吧?”打量著強忍痛楚從地上爬起來的灰瞳少年,歐根又是輕蔑的一聲冷笑:“不好意思,之前對你的判斷似乎有些失誤。”

  “我錯把你和魯特·因菲尼特當成了同一類的對手,事實上你比那個雜碎差遠了。”

  雜碎?

  隨手抹掉嘴角的血跡,表情冷漠的灰瞳少年站起身。輕哼一聲:“魯特·因菲尼特…你管那個傢伙叫雜碎?”

  “怎麼…生氣了?”

  “怎麼會。”路斯恩突然笑出了聲:“只是沒想到,在這一點上我倒是和你有相同的看法。”

  “是麼,那就把這當成我給你的臨終禮物好了——因為你馬上就要死了!”

  長刀揚起,猶如癲狂野獸般的歐根正面襲來;三道冰刃先行一步,同時從上左右三個反向迫近,封鎖路斯恩的所有退路。

  就像是狩獵飛翔的鳥兒一樣。

  “啪!”

  鋒利的短劍向前橫揮,第一道冰刃被擊碎。

  瞬間,只剩一道殘影的灰瞳少年躲開了第二與第三道冰刃;右手短劍拋出,直取精靈脖頸。

  短劍被長刀彈開,精靈的視線中也失去了路斯恩的身影。

  “啪!”

  清脆的音符在精靈身後響起,那是冰幕被被撕裂的聲響。

  不好!

  歐根猛地回首,灰瞳少年的身影像是憑空出現般站在他身後,接住掉落短劍的右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好快…不,那並不是類似魯特·因菲尼特那般的速度,至少沒有快到無法被捕捉的地步。

  蒼穹之翼的路斯恩,他預判到了自己每一步的動作!

  “我會不會死不知道。”路斯恩冷漠的聲音響起:“但有一點可以肯定……”

  “殺死我的人,不會是你。”

  鐺——!

  面色驟變的歐根反手一刀,利刃相撞的同時轉身向後閃避,試圖躲開路斯恩的攻擊範圍。

  激射的冰汽從面前劃過,不閃不避的灰瞳少年任憑冰刃在肩膀留下血痕,腳下猛踏,猶如獵豹般撲向自己的“獵物”!

  “害怕了,是麼?”

  “你給我去死——!”

  開始有些驚慌失措的歐根,竭盡全力的用刀招架,但路斯恩的攻擊比他想像還要刁鑽難纏——在於魯特·因菲尼特一戰後失去右臂的他,已經不能像之前那樣靈活自如了。

  不僅如此,對一個武士而言失去右臂不僅會損傷到他的實力,更會讓他的身體出現十分微妙的,不平衡的“破綻”。

  而在開啟了“邪神印記”的路斯恩眼中,這一絲破綻被無限放大,幾乎是破綻百出!

  長刀揮舞,海浪般的冰汽撲向灰瞳少年的身影。

  緊蹙眉頭,來不及閃避的路斯恩只能選擇後撤,和敵人重新拉開距離。

  “哈!呵呵呵哈哈哈……”看著灰瞳少年“慌張逃命”的狼狽樣,聲音顫抖的歐根勉強的笑出了聲:“怎麼,不是要殺我嗎,來啊!”

  就算能看清我的動作又如何,你根本不敢靠近我的身!

  而我卻能在這十步之外的距離,一點一點的…慢慢捏死你。

  雜碎!

  但就在此時,站在他對面的路斯恩沒有繼續進攻,而是抬頭看了一眼城牆的方向,嘴角微微勾起。

  這種噁心的表情,讓歐根十分難受。

  “雜碎,你笑什麼?”

  “沒什麼,只是任務完成之後終於可以鬆口氣了而已。”路斯恩的表情重新變回冷漠,只是嘴角依舊帶著些許弧度:

  “想知道為什麼的話,就自己看看周圍吧。”

  周圍?

  歐根冷笑,表情扭曲的舉起長刀:“雜碎,你要是以為這種無聊的把戲能分散我的注意力,那就大錯特錯……”

  “歐根大人——!”急促的呼喊聲從身後傳來:“後線告急,請求支援!”

  什麼?!

  精靈的表情錯愕到了極點,目光不由自主的轉向身側,熊熊烈火幾乎侵佔了他全部的視線。

  戰場,被敵人用“火牆”一分為二了!

  耳畔不斷的傳來精靈武士們淒厲的哀嚎和慘叫聲——被火牆擋在前面的後軍不斷的試圖突破,但“迎接”他們的,是城牆上的弩炮和投石機;

  渾身燃燒的精靈武士,慘叫著用自己的身體去撲滅火焰;但灌滿了火油的壕溝並不是那麼容易被填滿的;甚至正好相反——他們的身體和身上的衣物,也變成了燃燒的“佐料”。

  而在後軍被分割之後,面對孤立無援的前軍,城防軍士兵們也終於不再後撤,依託著土牆和壕溝,甚至開始反過來“包圍”和主動進攻敵人。

  英勇剽悍的精靈武士們,很快就發現他們不僅要面對眼前的敵人,還有來自城牆上的威脅——早已“等候多時”的傭兵們從城牆上出現,用戰弓和重弩從兩翼城牆夾擊威脅。

  上當了!

  這是此刻歐根心中唯一的想法。

  前後的軍隊被分割,一旦敵人將前排的精靈武士們收割完畢,孤立無援的後軍再衝上去等於是排隊送死,還沒等到城牆下就會死傷殆盡!

  而眼前的這個雜碎,就是用來牽制自己的道具!

  “終於明白了麼,很好。”路斯恩表情冷漠:

  “那我也就能毫無顧忌的殺死你了。”

  “你……”歐根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驚惶:“就算全軍潰敗,後線的精靈武士們衝上來,你還是死定了!”

  “是啊,我只是個擅自留下來,用自己來牽制你的誘餌而已。”灰瞳少年眯著眼睛:“但同樣,你也死定了。”

  “能用自己的性命為洛倫大人除掉一個棘手的敵人,換來一場大勝……”

  “我可是心甘星願的呢。”

  這個雜碎,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不怕死?為什麼他會心甘情願的變成別人手裡的工具和殺人的刀?

  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犯這麼低級的錯誤?!

  “啊啊啊啊啊啊——!!!!”

  歇斯底里的歐根,撕心裂肺的咆哮著。

  不僅僅是身後,奔騰四溢的冰汽以歐根為中心向周圍擴散,整片“火牆”都被激射而出的冰汽淹沒,消散。

  路斯恩沒有阻止他的意思…戰鬥到這一刻,勝負已經是注定的事情了。

  死死盯著對面一動不動,像是在等待自己先出手的“雜碎”,歐根突然感覺到一陣莫名的噁心和屈辱,就像是被迫吃下什麼令人作嘔的食物似的。

  自己上當了…像個傻瓜似的,被對方如此肆意的擺弄,乖乖跳進了設好的陷阱裡;

  “路斯恩…蒼穹之翼的路斯恩,很好,很好我記住你了,我一定會殺了你,不!我會活捉你,然後讓你求我賜你一死!”

  “給我記住了!我說到做到!”

  嘴唇不住的顫抖著,屈辱之至的歐根說出了那句他原本從未想過會說的句子:

  “全軍…撤退——!!!!”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13 11:34
第一百一十五章 暫時的休息

  “督庭首席大人…嗯,還有諸位,表情好像都有些消沉啊。”

  面帶微笑的小王子端著酒杯,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餐桌兩側的精靈武士們:“是不太舒服嗎,還是今晚的菜色不合胃口?”

  不合胃口?

  狼狽不堪的歐根眉頭緊鎖,左手緊握著的餐刀紮在餐桌上,青筋暴露。

  同樣灰頭土臉的亞莉珊德拉——督庭首席副官——低垂繯首,捧著手裡的酒杯一言不發。

  面對著滿桌佳餚,神色各異的精靈武士們緊抿著嘴,沒有半點聲音。

  慘敗…這個帶著可怕力量的詞彙,化作恐怖的幽靈飄蕩在精靈旗艦的餐廳內,讓氣氛變得沉悶而死寂。

  在歐根下達“撤退”的命令後,港口上數千精靈大軍依舊沒有失去鬥志,而是依託著之前攻下的陣地節節堅守,有序後退。

  在幾次衝鋒都被那些英勇無畏的精靈武士們攔截後,埃博登守軍終於放棄了追擊潰兵的打算,轉而繼續用弩炮和投石車驅趕和騷擾,試圖擊沉撤退用的小艇。

  精靈艦隊立刻出動,十分有序的接應了撤退的軍隊;二十艘戰艦上的發射器同時開火,再一次將變成火海的工事陣地化作烈焰焚盡的廢墟。

  埃博登一方這次沒有任何阻攔,任由敵人“洩憤”…反正只是臨時構建的工事,被破壞了也根本不心疼,甚至更好——因為地形變得更加複雜崎嶇了。

  兩千精靈武士,為了掩護剩餘的袍澤安全撤離戰場,永遠留在了埃博登的海岸。

  他們死了,自己方才得以苟活…這種念頭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所有撤退下來的精靈武士,尤其是坐在這張餐桌前的傢伙們。

  付出了那麼大的犧牲,親眼看著一個又一個袍澤慘死,倒下…只有自己從那片地獄火海中僥倖苟活,體會著戰敗的屈辱。

  “此戰失敗全部罪責在我,羅德里亞殿下!”

  再也按捺不住的亞莉珊德拉從椅子上起身,單膝跪下:“都是我在衝鋒的時候猶豫不決,才導致前線失去支援,致使敵人設伏成功!總而言之……”

  “起來。”小王子笑眯眯的看著她。

  “可是……”

  “我說了,起來。”小王子微笑著按住精靈女武士的肩膀:“督庭首席副官…您,還需要我再重複幾遍?”

  精靈女武士抽動著喉嚨,老老實實的站起身,低垂著頭不敢吭聲。

  “好啦好啦,此戰失利不是因為諸位不夠英勇,而是我們的敵人早有準備…某種意義上說,傷亡慘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小王子聳聳肩,忍不住失聲一笑:“倒不如說,想著能憑一次正面強攻就奪下埃博登的傢伙,才是真的夠蠢,也夠傻啊!”

  一旁的歐根陰沉著臉,鐵青的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諸位,我們不能再繼續輕視我們的對手了;他們同樣是目光長遠,實力超群的武士;我們必須將他們放在和我們相等的位置上,才能挽回敗局。”

  “況且,今天的慘敗也並不是毫無意義——諸位的英勇,充分暴露了敵人的軟弱無能,只能憑藉各種城防措施和陷阱才守住港口,根本不敢和英勇的精靈武士正面交鋒。”輕抿醇酒,小王子話鋒一轉:

    “但這也證明了一點,那就是從正面進攻埃博登港口是極其不智的舉動,還會落入到敵人設好的陷阱之中…我說的對嗎,亞莉珊德拉小姐?”

  “……是。”低著頭的精靈女武士艱難的開口道。

  一旁的歐根面色更黑了幾分。

  作為這場突襲戰的統帥,身為督庭首席的他自然是導致戰敗的主要負責人;小王子的這番話已經不是在指桑罵槐,而是赤裸裸的打臉了。

  而且還要讓自己的副官兼徒弟親口承認,簡直是奇恥大辱!

  但歐根卻無可奈何…對方是雄鷹王之子,而且是目前最有希望繼承王位的一位;作為督庭首席的他,無法反駁一位王子。

  再怎麼痛苦,屈辱…他,也得忍著!

  攥緊餐刀的左手已經滲出了血,低著頭的歐根還是一動不動,一言不發。

  “後方的艦隊有消息了嗎?”假裝沒看到的小王子擺擺手,示意亞里沙德拉退下,將目光轉向始終沉默的御庭首席,洛莉·扎德:“還要多長時間,才能與我們會合?”

  “暫時還沒有收到情報,羅德里亞殿下!”

  坐在精靈少女身後的安森·扎德——洛莉的弟弟兼首席巫師——連忙起身,開口答道:“上次聯絡時,第二梯隊的艦隊還在鷹嘯島籌備,想要前來會合至少需要兩三個月!”

  “兩三個月啊……”

  小王子的臉上閃過一絲失望,這個時間絕對是來不及了。

  “呃!如、如果殿下希望,我和姐…御庭首席大人可以作為信使前往,催促他們加快速度……”

  “不、不必了,倒不如說這樣正好。”小王子搖搖頭,嘴角勾起了笑:

  “我想諸位,應該都不想被後面的那幫傢伙們,搶走本屬於我們的戰功吧?”

  在座的精靈武士們,紛紛點頭稱是。

  安森·扎德低著頭,很好的掩飾了眼角一閃而過的失望。

  在追隨羅德里亞殿下這件事上,他的看法和姐姐洛莉是一樣的——無論如何也要保持距離,避免變成對方隨意擺弄的棋子和犧牲品。

  小王子端起酒杯,緩緩起身:“既然如此一味強攻不行,那麼我們就必須改變進攻的策略,轉而攻擊敵人防線上最為薄弱的一環,破解他們的防禦。”

  面對餐桌前一雙雙匯聚而來的目光,餐桌前的小王子猶如擺弄棋子般搖晃著手中的酒杯:

  “敵人之所以能擋住我們的兵鋒,是因為他們用鎖鏈攔住了港口;而連接鎖鏈的兩處堡壘中最容易攻下的,是河對岸的那座小型要塞。”

  “這座城堡,就是我們進入埃博登城門的鑰匙——奪下她,埃博登就會兩面受敵,成為我們的囊中之物!”

  話音落下,自信的微笑在小王子嘴角逐漸浮現。

  …………………………

  “轟——————!!!!”

  夜幕降臨,金紅色的“光柱”依然在不間斷的轟擊著埃博登的城牆;金紅色的火花在天空炸裂,映襯著一閃而過的灰藍色屏障。

  城牆上的傭兵們蜷縮在牆垛後,或是打著哈欠或是相互閒談,等待著熱乎乎的晚餐;在經歷了第一天的驚慌失措和之後幾天的惴惴不安後,再沒人將這有一會兒沒一會兒的“光柱”當回事了。

  除非敵人集中轟擊,或是突破了封鎖港口的鎖鏈,否則這些飛過來的“光柱”唯一的作用,就是讓城牆上站崗的士兵們看看煙火表演,打發打發時間。

  與城牆上的悠閒相比,此時的九芒星巫師塔卻忙碌的不成樣子。

  空曠的花園和教師與大廳,都變成了醫務室和病房;所有的草藥師,藥劑師,煉金術師和他們的學徒像一群熱鍋上的螞蟻,來回奔波,甚至直接就在病床前架起試驗台,熬煮藥劑。

  治療傷患,熬煮藥水,維持寒冰屏障,製作引火劑和各種用得到的煉金製品,測定風向和天氣,協助工兵修復被破壞的城牆和工事……

  即便全帝國巫師人數比例最高的城市,面對一支軍隊和一座城市的需求,埃博登的巫師哪怕加上學徒,也是捉襟見肘。

  穿過躺滿了傷患的花園,心情有些複雜的黑髮巫師走向路斯恩的病房。

  白天的戰鬥,路斯恩“違抗”了自己的命令,沒有及時和城防軍一起撤退,而是選擇留下來牽制“四庭”中督庭首席歐根;結果被敵軍留下殿後的軍隊包圍,幸虧城防軍反應夠及時,反攻的時候把他救了回來。

  還沒進門,就能聽見灰瞳少年和艾薩克兩個人爭吵的聲音。

  “艾薩克,我已經沒事了,你還要我再重複多少遍?!”

  “你沒事個屁!兩處手臂嚴重凍傷,斷了三根肋骨,四處肌腱斷裂…還告訴你沒事,你是快沒發再有事才對!”

  “但我現在就是好了,全都恢復了!”

  “對,但你身上的虛空反應嚴重偏高,遠遠超出了正常臨界值——你現在就是變成滿臉觸手的妖精,我也一點兒不奇怪!”

  “我……”

  “你什麼你,你再這麼下去精神殿堂就要被完全侵蝕了知道不知道?!你真的想變成一坨爛肉似的,還會不斷生長又毫無理智的怪物嗎?!”

  快被氣瘋的艾薩克翻了個白眼,一扭頭看向剛走進來的黑髮巫師:“啊!洛倫你來的正好,準備迎接我們路斯恩小朋友的新姿態吧——滿是糞坑味兒,四處淌膿液的一坨子爛肉!”

  病床上的灰瞳少年看到洛倫投過來的目光,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僵持的氣氛下,洛倫只能換個話題:“巫師塔的巫師們,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反正沒給我任何驚喜就是了——除了科羅納和另外兩個老頭子,其他也就那個樣子。”翻白眼的艾薩克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唯一值得驚喜的,就是我找到了更多關於亞速爾精靈的資料,有一小部分是關於武士之道的內容很有意思……”

  “比如?”洛倫的眉頭微蹙。

  “有一份文獻記錄,是關於第六世代時一次遠洋艦隊和亞速爾精靈的交涉,挺早之前的事情了。”艾薩克撇撇嘴:

  “在那份文獻裡提到的‘武士之道’…被稱為亞速爾精靈的修行之道,乃是一個武士磨礪心境,塑造品德的必經之路。”

  “磨礪心境,塑造品德…也就是說至少在當時,所謂的‘武士之道’應該和現在的這種摻雜了稀奇古怪能力的玩意兒,有著天壤之別!”

  洛倫開始有些明悟了:“你是說……”

  “你說過,精靈們入侵帝國是為了‘生死存亡’的大義…但至少在當時的文獻中,還看不到任何會關乎到‘生死存亡’的跡象。”艾薩克得意的吹了吹額頭的發梢:

  “換句話說,無論是導致精靈們遇到生死存亡的危險,還是眼下這種‘變形’的武士之道…都是在第六世代之後才發生的事情。”

  “否則的話,為什麼當時對巫師都這麼‘關注’的皇室和教會,會對迷霧海對岸的精靈們所掌握的虛空之力,絲毫不在意呢?”

  “會不會是因為,這些問題在那個時候還都是不存在的?”

  順著艾薩克的想法,洛倫的表情陷入了深思。

  而某個自大狂的表情倒是很無所謂:“總之這可能是個很重要的線索,我會順著這條線繼續挖下去,說不定會發現其它的秘密…交給我了。”

  “你,洛倫·都靈,你就負責看住這個想變成一坨子爛肉的混蛋——反正我已經告訴過他後果是什麼了,他要是還這麼看我就拿你是問!”

  “記住了,洛倫,我的朋友沒幾個。”沒好氣的哼了聲,艾薩克有些悶悶不樂的走出病房:

  “而我一個都不想丟掉!”

  說完,瀟灑的艾薩克走出房門,門也不關的留下他的背影。

  表情複雜的洛倫扭過頭,看向一直在躲閃自己目光的灰瞳少年。

  “洛倫大人,我……”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路斯恩。”黑髮巫師嘆口氣,默默的看著他:“但艾薩克剛剛的話,你也應該聽見了。”

  “不要被阿斯瑞爾蠱惑,他在利用你,讓你變成力量的奴隸;不要讓你自己淪落到和法內西斯還有查卡爾他們一樣的下場…這是我對你唯一的要求。”

  路斯恩沉默了,緊咬著下唇低著頭。

  他當然知道那會是什麼下場,他也親眼見過法內西斯和查卡爾究竟變成了什麼。

  但如果不使用這種力量,自己究竟該如何跟上洛倫大人的步伐?

  自己還如何能保護他,成為他手中的利劍?

  尤其是在知道了他的敵人,是那樣可怕的存在之後…難道要自己眼睜睜的看著洛倫去面對,自己卻什麼都做不了?

  我需要力量…輕輕撫摸著後頸的符文,路斯恩的頭低得更深了。

  更多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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