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與魔法] 巫師自遠方來 作者:空痕鬼徹(已完成)

 
Babcorn 2018-10-10 20:23:02 發表於 玄幻奇幻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22 609625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4 13:19
第九十六章 加冕

  氣氛頓時嚴肅許多,肅穆之色充斥著整個大殿。

  梅特涅·利奧波德用他那銳利的目光,在大廳內環視一週;隨即回身向身側的英諾森大主教微微頷首,又對康諾德畢恭畢敬的躬身行禮,方才退下。

  “以聖十字賜予我口、手、靈魂與權柄,我將在此質問!”

  推開了兩側攙扶自己的年輕教士,身形佝僂的英諾森大主教用權杖勉強支撐著身體站穩,看的周圍人無不戰戰兢兢,生怕這位老人家倒下。

  “來自薩克蘭的淳樸莊稼漢們,你們奉誰為王?!”

  聲音渾厚,神態莊嚴。

  一陣死一般的寂靜。

  黑髮巫師忍不住側目,一群穿金戴銀的薩克蘭貴族們十分有默契的將頭轉向了同一個方向,表情古怪的像是欲言又止似的。

  只見翻著白眼的布蘭登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胖子,疲憊又無奈的長嘆一聲,單膝跪倒在王座的台階之前:“我們奉艾克哈特之子,康諾德·德薩利昂為王!”

  “埃博登的水手與巫師們,誰是你們的領袖?!”

  “尊敬的大主教閣下……”在皇家巫師學院與一眾商會領袖簇擁下的科羅納大師,緩緩欠身:“我們的領袖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艾克哈特之子,康諾德·德薩利昂!”

  “阿爾勒的好漢們,你們的大統領是誰?!”

  “自然是艾克哈特之子,康諾德·德薩利昂,大主教閣下。”帶著狼一般的笑容,諾蘭·厄德露出滿嘴尖牙,十分自然的鞠了一躬。

  “洛泰爾的獵手們,艾勒芒的山民們,誰是你們的主君?!”

  “是艾克哈特之子,康諾德·德薩利昂!”

  表情嚴肅的艾勒芒公爵尤利·維爾茨,一句廢話都沒有多講。

  “是艾克哈特之子,康諾德·德薩利昂!”

  明明是同一句話,尤利和魯文兩個人說出來就是完全不同的效果。

  “波伊的馬背民們,拜恩的騎士們,你們指認誰為你們的共主?!”

  “艾克哈特之子,康諾德·德薩利昂!”薩莉卡·約拿大聲說道:“想試試看波伊刀鋒利不鋒利的傢伙,要不要試著再推舉一位?!”

  這個狡猾的彎刀女大公…她昨天還要推舉菲特洛奈·德薩利昂來著。

  感受著開始朝自己匯聚的目光,暗自扯扯嘴角的黑髮巫師不急不緩,鄭重其事的開口道:“拜恩十三領的騎士們,一致推舉艾克哈特之子,康諾德·德薩利昂為我們的共主。”

  話音落下的剎那,洛倫明顯能聽到大廳內長舒一口氣的聲音。

  雖然他們知道公爵們已經“私下”和皇儲殿下達成了協議,但協議畢竟只是協議,還是有否認機會的;只有像現在這樣親耳聽到,才能讓他們放下心來。

  “帝國境內,諸領皆已臣服;自洛泰爾至拜恩,重歸於德薩利昂之下。”只見老人顫巍巍的轉過身去,衰老昏黃的眼珠死死盯著康諾德的臉:

  “康諾德·德薩利昂,你可願宣誓?!”

  話音落下,所有的帝都貴族們都屏住呼吸,目不斜視的看著這位皇儲殿下。

  眯著眼睛的黑髮巫師,視線在一張又一張臉上掃過,最終定格在康諾德的身上。

  嚴肅的尤利·維爾茨,豪邁的魯文·弗利德,翻著白眼的布蘭登還是一副不服氣的模樣;

  不屑一顧的薩莉卡·約拿,若有所思的諾蘭·厄德,外加一臉慶幸和彷彿贏了誰似的薩克蘭貴族們。

  只有康諾德緊鎖眉頭,一身戎裝,彷彿重達千鈞。

  有那麼一瞬間,洛倫稍稍有些理解他,為什麼會如此願意和自己妥協了。

  “……人的一生,應該有一個‘終極目標’,其餘的一切都是必須為此而服務的……”

  “……只能看到眼前的人,永遠不能明白看到四十年後的人是什麼心情,又是什麼樣的想法……”

  對康諾德而言,延續和繼承帝國,維護德薩利昂皇室的威望…大概就是他的“終極目標”了吧?

  生而為王,從出生的那一刻起生命的軌跡就被注定,永遠沒有自己的喜惡,只有帝國的利益;為了一個“終極目標”,將自己一切都獻祭出去。

  和康諾德相比,布蘭登…他更像是一個吵鬧著“不公平”,隨性放肆永不長大的孩子。

  “噗通!”

  康諾德·德薩利昂單膝跪下,仰視著英諾森大主教,將右手按在胸前:

  “我願意。”

  “您是否…願意繼承歷代先皇的偉業…繼承他們…為帝國…犧牲一切的,意志?”

  拄著枴杖的英諾森大主教,用那愈發勉強為之的姿態,斷斷續續的質問道。

  “我願意。”

  兩個簡單的單詞,迴蕩在大廳中的聲音卻彷彿有了重量。

  英諾森大主教點點頭,衰老而疲憊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微笑。

  右側的年輕教士連忙雙手捧上一隻酒杯,純銀的杯子被刻意塑造成了聖十字的形狀。

  吃力的伸出右手,英諾森大主教顫巍巍的將手指在杯子邊緣沾了沾,清澈的泉水濡濕了他的指尖。

  雙眼眨也不眨的康諾德,任由大主教在在自己額頭上彈了一下。

  “以汝之首,受以聖水;”

  左側的教士奉上一柄純金打造的短刃,遞到康諾德手中;看也不看的皇儲殿下,毫不猶豫的握住了利刃,鮮紅的顏色滴落在腳下珍貴的白毯上。

  “以汝骨肉,證以血脈;”

  鮮紅的血水不斷滴落,鬆開刀刃的康諾德,將已經滿是紅色的右手按在胸口。

  “咚————!!!!”

  伴隨著震顫整個大廳的聲響,兩側的宮廷侍衛們打開了大殿的正門。

  斜披著一件斗篷的菲特洛奈·德薩利昂站在門外,右手托舉的金邊軟墊上,平躺著一隻戒指。

  面無表情的長公主殿下單手扶劍,單手托舉著這戒指,穿過大廳,穿過人群,一步步走上階梯。

  倩麗的身影猶如一道微風般從眾人身側經過,所有的目光卻都沒有聚焦在她身上,不約而不同的死死盯著那樸素到無法形容的鐵環。

  沒有鑲金嵌銀;造型簡單,只有一個纂刻著鐵王冠的秘銀紋章,粗糙的模樣簡直就像孩子們隨手擺弄出來的玩具。

  但卻意義非凡。

  鬆開手杖,幾乎是憑毅力才站穩身體的英諾森大主教,踉踉蹌蹌的從那軟墊上將那“鐵環”捧起:

  “以汝之手,授以紋章!”

  目光堅毅的康諾德揚起染血的雙手,從英諾森大主教的手中接過了戒指;幾乎同時,兩側的年輕教士們立刻上前,連忙攙扶住了險些倒下的大主教。

  在萬眾矚目之下,在所有屏住呼吸者的視線匯聚之中,康諾德為自己戴上了戒指,面朝所有人,緩緩起身。

  環視眾人。

  就在那一瞬間,洛倫十分確定,自己聽到了不止一個嘆息聲。

  沒錯,按照自己從布蘭登和掌璽大臣那裡聽來的儀式流程,應該還有一個“以汝之名,奉以寶冠”才對。

  但是那象徵著薩克蘭帝國皇權,傳承了十二個世代的“鐵王冠”…已經在那個刺殺之夜,變成了亞速爾精靈的戰利品。

  按照梅特涅·利奧波德的說法,原本折中或者替代用的寶冠也不是沒有——歷代至高皇帝中,也有不少為了慶祝某些重大勝利或者事件,鑄造過新的冠冕。

  尤其是第十世代的“狂龍女皇”,她的冠冕幾乎和她的鞋子一樣多。

  不過康諾德拒絕了。

  他直接下令將這項儀式從流程中刪除掉,甚至提都不要提,等到“時機成熟”的時候再重新舉辦一次戴冠儀式…目的不言而喻。

  感受著大廳中愈發凝重的氣氛,黑髮巫師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了不少。

  “浸染聖水、沐浴龍血,佩戴紋章之人啊,你已是天穹宮的主人,帝國的皇帝,此世間獨一無二的君王!”

  “你是牧羊者、領航者、統軍者!”

  “萬眾必將高呼你的名號,正如他們應當做的那樣;”

  “此世必將接受你的獻祭,並因此而庇佑於你…直至使命終結之日。”

  “聖十字與此世共同見證,第十二世代於今日終結;康諾德一世與第十三世代,由今日起始……”用最後一絲力氣呼喊的英諾森大主教喘息著,緊接著深呼吸一口氣:

  “吾皇已死……”

  “吾皇萬歲——!”

  話音響起的剎那,由掌璽大臣和一眾御前內閣為首,整個大廳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單膝跪下。

  畢恭畢敬的低下頭顱,將右手按在胸前。

  “薩克蘭帝國萬歲——!!!!吾皇康諾德一世萬歲——!!!!”

  響徹大廳的呼喊聲中,依舊站著不動的一眾公爵外加布蘭登,也或是不情願或是神情肅穆的微微頷首,用力按住胸口。

  “薩克蘭帝國萬歲——!!!!吾皇康諾德一世萬歲——!!!!”

  聽著耳畔震顫著大廳的聲音,康諾德依舊面色不改,緊皺著眉頭,雙眼死死盯著大門的方向。

  難道說…他是在等什麼?

  黑髮巫師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

  下一秒,一個突然闖進大廳的身影驗證了他的猜測。

  就在眾人的呼喊與讚美聲中,一名急匆匆的宮廷衛兵突然從大廳邊緣奏響階梯,焦急萬分的身影還沒有靠近,就被察覺到的掌璽大臣攔了下來。

  “是很緊急的情報嗎?”梅特涅·利奧波德不動聲色的攔住那衛兵,悄悄的將他推開到一旁:“如你所見,現在儀式還在進行,任何重要的事件都可以等到之後再……”

  “梅特涅!”

  康諾德的聲音淡淡響起,目光射來:“讓他過來。”

  大殿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感受著身後新皇的目光,長嘆口氣的掌璽大臣只好揮揮手讓兩側人散開,放那個衛兵走上階梯。

  神情肅穆的衛兵感受著整個大廳的眼睛,緊張萬分到連走路都困難的地步;用力抽動著喉嚨,從懷中取出了一份信箋,單膝跪倒奉上。

  康諾和緩緩接過來,頓了一下,便當場打開。

  逐漸起身的貴族們,表情驚異不定的看著自己的皇帝陛下,還有他手中的那封信。

  究竟是什麼情報…會重要到如此地步?

  緊張的氣氛隨著一動不動的康諾德,足足持續了一分鐘。

  一分鐘後,表情淡然的康諾德一世,終於緩緩抬起頭,銳利的目光猶如巡視領地的獅子般,在大殿之內掃視一週。

  “帝國的臣民們,無需緊張——這只是一封從遠方寄來的信箋,我的一位多年好友,祝賀我加冕為帝國皇帝。”

  “一封不太合時宜的賀信…僅此而已。”

  不,不對。

  黑髮巫師眉頭一挑,雙眼眯成一條縫。

  康諾德他在撒謊,這種時候究竟還能有誰的賀信讓他如此重視;拙劣到這種程度的謊言,簡直是明擺著告訴所有人,“我就是要騙你們”。

  但是大殿之內氣氛一片祥和,甚至掌璽大臣梅特涅還帶頭鼓起了掌,祝賀陛下有一位始終對他如此忠誠的好友,不論是皇儲還是皇帝,對待起來依舊如故。

  帝都貴族們也紛紛隨著鼓掌,臉上露出了或是諂媚,或是“忠誠”的笑容,歡呼與讚歎之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他們不可能不知道這封信有問題,但他們寧願相信這不是真的,相信他們的皇帝能夠將一切問題解決於無形之中,讓一切照常如故——到不如說,這就是他們推舉康諾德為皇帝的理由。

  偌大的帝國,總要有個人掌握所有的權力,背負所有的重擔。

  康諾德·德薩利昂,他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壓抑的氣氛下,新加冕的康諾德皇帝重新站在自己的王座前,赤紅的雙瞳冰冷如鐵,再度從整個大廳一掃而過。

  “今日,我從一個朋友那裡收到了他的祝賀;來年,我會讓他明白,他的祝賀不無道理。”

  “他相信我,而我…相信我們的帝國,歷經十三世代,在屢次魔物入侵中都屹立不倒的帝國,絕不會因為因為一場動盪浩劫便倒下。”

  “因此,作為帝國的新皇帝,作為十三世代的開始,我要宣佈的第一項命令…便是薩克蘭帝國,正式向亞速爾精靈宣戰。”

  “帝國!進入全面戰爭狀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4 13:19
第九十七章 敵從何處來

  “他們來了。”

  御劍騎士團大廳內,康諾德…或者說康諾德一世隨手將那封信箋扔在桌上,看著神色各異的公爵們和不請自來的布蘭登,淡淡開口道。

  沒有多餘的解釋。

  但所有人都明白是怎麼回事——或者說在這個時間,能夠讓皇帝將所有公爵們召喚來,也只可能為了一件事。

  “什麼方向?”黑髮巫師抬起頭,表情有些意外:“有多少?”

  科羅納大師,還有埃博登的守夜人都沒有得到情報,康諾德是從什麼渠道得到了關於亞速爾精靈的消息?

  下一秒,謎底揭曉。

  “不知道。”

  緩緩落座的康諾德雙肘撐在桌上,目光穿過交叉的十指看向洛倫:“這封信…是埃博登的聖十字教會在幾天前收到的一封信,因為送信者太特殊,教會立刻派遣了一名騎兵連夜奔波,在清晨時分送到了西薩克蘭的一處軍營,再送到我手中。”

  “信上也只有一句話…他們來了。”

  公爵們面面相覷,倒是科羅納若有所思,像是想起了什麼。

  “所以說,關鍵是送信者的身份。”尤利·維爾茨第一個反應過來,目光灼灼的看向康諾德:“這個人…很特殊?”

  康諾德重重的點頭,意味深長的目光轉向黑髮巫師:“一位…洛倫·都靈公爵的老朋友,一位虔誠的聖十字信徒。”

  “哦?”阿爾勒的諾蘭·厄德公爵勾起嘴角,右眼瞥向黑髮巫師:“他叫什麼?”

  “他早已拋棄了自己的身份,還是帝國如今現存的最後一位‘誓言之劍’騎士。”

  科羅納嘆息一聲,接過了話題:“差不多三年前,這位虔誠的騎士從我這裡接過了一個來自先皇的使命——前往亞速爾王國,一探究竟。”

  “三年前?!”魯文破口而出,一臉震驚。

  “沒錯,就在三年前。”科羅納平靜的點點頭:“遠洋艦隊遇難的那一年。”

  話音落下,整個大廳重歸寂靜。

  神態各異的公爵們——不論是喜歡胡鬧的薩莉卡還是一貫鎮定的尤利,包括一直沒說話的布蘭登,表情並不比震驚的魯文強多少。

  三年前…難道說三年前艾克哈特二世陛下,就已經預料到今天的局面了麼?!

  這…就算是真的,這也說不通啊——如果他早就有所預料,為什麼要一直等到三年後的今天,又為什麼會被亞速爾精靈刺客,在自己的寢宮中奪走性命,搶走鐵王冠?!

  還是說,這些都是他計畫中的一環,甚至連自己的死也……

  這種曾經徘徊在黑髮巫師腦海中的恐怖想法,現在同時浮現在所有人的腦海中,表現在他們的臉上。

  沉默的布蘭登始終一言不發,彷彿這場會議和事件都與他無關似的。

  “我們必須做些什麼,否則就會讓這一重要的情報被白白浪費掉,會讓一位勇敢的誓言騎士,三年來的努力盡數東流。”康諾德沉聲道:

  “最重要的…如果不能將他們擋在國門之外,就要在國門之內與他們交戰了。”

  紋絲不動的黑髮巫師,看著康諾德那嚴肅到極點的表情。

  國門之內?不…對康諾德和德薩利昂皇室而言,結果遠比那要可怕的多。

  一旦不能在“國門之外”擋住亞速爾精靈的入侵攻勢,不論對方的主攻方向是洛泰爾還是埃博登,下一步他們的入侵方向都肯定是西薩克蘭——帝都所在的皇帝直轄領地,以及維持薩克蘭帝國正常運轉的交通中樞。

  利用好寶石河與帝國重要的交通道路,下一步亞速爾精靈完全可以在對帝都保持圍攻的前提下,從容不迫的集結軍隊向艾勒芒、東薩克蘭乃至波伊發動下一步攻勢,幾大公國只能陷入被動反擊,再也無法聚集起能夠與亞速爾精靈對等的兵力。

  甚至更加可怕…因為擁有交通和範圍內的兵力優勢,他們不僅可以從容不迫的分割各公國的軍隊,還能大肆劫掠、破壞、屠殺…進一步削弱各公國的反抗,直至只能蜷縮在城堡內自保的程度。

  那樣最好的結果,也是帝國一分為二,勉強能夠保住南方東薩克蘭一小部分的半壁江山。

  戰爭如果進行到那種地步,對帝國,對德薩利昂皇室而言,已經與亡國無異了。

  至於亞速爾精靈是否能做到這一點…事情到這種地步,至少在座的不會有人還會懷疑,亞速爾精靈是否能夠拿出足以與帝國抗衡,乃至更強的實力。

  到了這一步,洛倫終於能明白為什麼康諾德會拉攏諾蘭·厄德,用近乎“布蘭登式”的手段壓迫公爵們臣服於他,又這麼痛快的和自己達成交易。

  從頭到尾,他是唯一沒有隱瞞和撒謊的那一個。

  一切…都為了薩克蘭帝國。

  為了德薩利昂的利益。

  “敵人隨時會發動入侵,而我們卻無法判定準確的方向和時間。”尤利·維爾茨眉頭緊蹙,表情愈發凝重:“難道連任何反制的手段都沒有嗎?”

  “可不僅僅是這樣,情況比這還要嚴重多了。”諾蘭·厄德咧嘴一笑,表情很是玩味:“不是沒有任何反制的手段,而是連反制的力量都沒有!”

  “相信在座的諸位…差不多都經歷了一次刺殺對吧?我不知道諸位家裡是怎麼個情況,但阿爾勒可真是亂套了;叛亂四起,盜賊橫行;我上個月就砍了兩個叔叔,才勉強穩住自家的城堡,把叛亂的勢頭壓下去。”

  薩莉卡抱著肩膀,冷哼一聲:“波伊差不多也一樣,小波伊領不服我們約拿家的叛賊還多得是,不把他們平掉,大綠海的驃騎兵甚至都無法進入東薩克蘭!”

  “艾勒芒的情況要好一些,我們受到的衝擊比較小。”尤利抬起頭,表情認真的看向康諾德:“但兵力比較分散,想要集結起來,至少需要三個月。”

  “洛泰爾大軍已經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完成動員!”

  魯文豪邁的仰起頭,“砰!”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三萬大軍集結鷹狩堡,只要有需要,隨時可以跨國邊境作戰!”

  “三萬大軍集結在鷹狩堡,你們的後勤壓力應該很沉重吧?”尤利擔憂的看他一眼:“這對洛泰爾來說,應該是不小的負擔才對。”

  “沒關係,沒關係!今年河谷地的收成很好,糧食什麼的暫時不是什麼問題!”魯文滿不在乎的擺擺手:

  “再說了;就算糧食不夠吃的,有洛倫和他的聯合商會在這種小事絕對是……”

  “咳咳咳咳咳——!!!!”

    黑髮巫師一陣劇烈咳嗽,總算把他後半句話給蓋了過去——魯文這傢伙…洛泰爾和拜恩私下協議這種事情,怎麼能當著皇帝的面說呢?!

  “所以…眼下真正能夠集結起足夠兵力的,只有薩克蘭、洛泰爾和拜恩。”

  假裝沒聽見的康諾德,只是冷冷地注視著不再開口的洛倫:“剩下的…都至少還需要三個月的時間。”

  神態各異的公爵們沉思許久,最後都十分默契的點點頭。

  至於埃博登的僱傭兵團…那種“一切向錢看”的軍隊,根本就不在大家的考慮之列。

  “既然如此,那麼我們就需要制定一個詳細的防禦計畫,來為帝國集結起足夠的力量來爭取時間,同時儘可能不讓亞速爾精靈的軍隊入侵帝國腹地。”

  面無表情的康諾德,聲音堅定而沉穩:“一方面,我們需要調集足夠多的物資,並且由專人調配來支持這場戰爭;另一方面,我們也需要盡快挖掘出各自的戰爭潛力。”

  “作為皇帝和御劍騎士團的領袖,我要求在座的諸位群策群力,為這場戰爭貢獻你們所有的力量,為此……”

  “砰——!”

  刺耳的聲響,打斷了康諾德皇帝的話。

  齊齊一怔的公爵們,同時朝聲音來源的方向望去——沉默的布蘭登·德薩利昂,已經從自己的席位上站起了身。

  皇子殿下…或者說現任皇儲兼東薩克蘭親王…冷漠的看向康諾德皇帝,血紅的眼珠中帶著深深的不耐煩:

  “東征軍團的三萬人已經在來的路上,最遲兩個月就能抵達帝都,為您和您的帝國作戰;”

  “而在那之前,我會前往炬峰山,向那裡的巨龍們提出聯盟的要求——如果三個月後我還能活著回來,或者說完整的…沒有被巨龍們吃的只剩下一堆排泄物和骨頭渣…您就能知道我成功了。”

  “現在…還請您允許我先行告退,畢竟時間不等人,巨龍更不等人;告辭了,陛下!”

    說完,深吸一口氣的布蘭登頭也不回的轉身離去,大跨步的朝門外走。

  “布蘭登!”

  威嚴而嘹喨的話語聲,攔住了即將走出大門的“新”皇儲殿下。

  “不是‘我的帝國’,是‘我們的帝國’。”面無表情的康諾德沉聲道,意味深長的凝視著布蘭登的背影:

  “別忘了,你也是艾克哈特之子,你也是一個德薩利昂。”

  微微一頓的布蘭登,更匆忙的衝出了大廳。

  氣氛變得更尷尬了……

  沉寂之中,始終很安靜的科羅納將目光轉向黑髮巫師,看的洛倫有些發毛。

  “咳咳咳…雖然眼下還不清楚敵人的準確進攻時間和方向,但大致的情況還是可以確定的。”黑髮巫師只好硬著頭皮站出來,替布蘭登的舉動緩解一下氣氛:

  “首先是進攻方向——沿著帝國海岸線能夠提供大規模艦隊登陸的港口和海岸只有兩處,一個是埃博登,一個是古木森林的霧月庭…其餘的最多只能停泊漁船與小型商船,不足為慮。”

  “前者眾所周知,是帝國最重要的海岸港口,又能連通寶石河這條重要的交通水道;埃博登本身也同樣不是大型要塞,算是一處進攻薄弱點;”

  “而霧月庭則深處古木森林,雖然能夠提供大批戰艦停泊,但想要穿越森林進攻洛泰爾,唯一的出口只有深林堡一處,很難令大軍展開,發動全線進攻——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所以最簡單的辦法,就是集中眼下能夠找到的一切主力軍隊在埃博登集結,防禦亞速爾艦隊的登陸作戰;然後再將少量精銳和數量龐大的後備軍集結在深林堡,將整個伯爵領打造成以城堡為核心的要塞群與防禦陣地,抵禦精靈的進攻。”

  “最後…雖然遠洋艦隊已經全軍覆沒,但帝國依舊存留著少量戰艦與遠洋船隻;可以用它們搭載少量精銳…比如說阿爾勒的巨怪獵人們;在亞速爾入侵大軍的後線展開破襲戰,騷擾他們的後勤。”

  “如此,便能夠完成陛下的基本目標…禦敵於國門之外。”

  清晰而準確的字符,在大廳內迴蕩。

  尤利·維爾茨表情凝重,魯文則一臉的理所當然;

  薩莉卡勾起嘴角,不自覺的直起腰肢挺起胸脯;諾蘭·厄德挑著眉毛,笑容玩味。

  微笑的科羅納,則將目光轉向了身旁面無表情的康諾德。

  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陛下的答覆。

  “唯一的問題…埃博登。”康諾德眯起眼睛,冷冷的問道:“埃博登的防禦體系,不足以抵擋大規模的登陸突襲。”

  “如果我是亞速爾精靈的統帥,完全可以用少量兵力封鎖城市,然後剩餘的主力繞開你的城牆和防線…如果那樣,你又該怎麼做?”

  “首先,埃博登是他們必須要攻下的城市。”

  “其次,他們是不可能用很少的兵力封鎖埃博登的——這是一個港口城市,也是周圍僅有的港口城市;”黑髮巫師搖搖頭:“只要一日不攻下埃博登,他們的艦隊就無法在帝國邊境大規模登陸。”

  “至於強行登陸的極少數…相信有帝國堅不可摧的‘黑色城牆’在,這種問題根本就不是問題。”

  “也就是說,進攻埃博登的軍隊將會是空前龐大的規模,數萬乃至十萬都有可能?”尤利·維爾茨嚴詞道:

  “這樣的兵力,我們該如何守住城市?”

  “很簡單。”洛倫聳聳肩:

  “我們守不住。”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9 12:37
第九十八章 誰去?

  沒錯,在洛倫的計畫當中,埃博登的陷落根本就是時間問題。

  或者應該反過來解釋,這座重要的港口城市從一開始就不可能守得住。

  因為她的“城牆”——帝國靡費重金,打造並且維持的遠洋艦隊——早就已經不復存在了。

  作為一座城市,埃博登兩面靠海;意味著敵人的艦隊甚至不需要登陸,就能同時向兩面城牆發動進攻;而陸地上埃博登的城牆又薄又矮;哪怕最近三年已經儘可能改造和維護,也是無濟於事。

  但她的所處位置又是如此重要——只要埃博登還在帝國控制下,亞速爾的軍隊就不可能真的大規模入侵和登陸,因為沒有足夠的港口供他們停泊;同時也沒有一個穩定的,能夠和後方連通的落腳點,同時徹底封鎖帝國的海岸線。

  對於帝國,只要埃博登還在,後線就能通過寶石河,從帝都方向源源不斷的運送物資到前線,同時將戰場控制在埃博登一處,極大的降低了戰爭帶來的損失和破壞。

  對於亞速爾精靈,攻下埃博登是他們必須做,也勢在必得的一件事情;他們必將傾盡全力,竭盡所能的進攻,即便會將這座城市化作焦土,對他們而言也是值得的。

  防禦力量薄弱,地理位置對雙方又是如此重要——這意味著埃博登將會變成一處極其可怕的深淵,源源不斷的吞噬雙方的血肉,直至一方把鮮血流乾。

  很可怕,很悲慘,很殘忍,也很真實…很公平,狹窄的戰場和單調的攻防戰,雙方都沒有太多的花招,或者任何可以秀的空間。

  但問題是,現在的帝國…根本沒辦法立刻將所有的本錢,都投入到這張賭桌上和對面一起打水漂。

  她有數以十萬計的軍隊,有充裕的後勤補給和堆積如山的財富——但想要將這些統統“變現”,需要時間。

  從半人馬戰爭之後,洛倫多少也對帝國的戰爭動員有了一定瞭解——首先被集結起來的,一定是帝國軍團,從命令發出到成功抵達指定目標,前後至少需要一個月的時間。

  這還不算完,因為被集結起來的軍隊並不會攜帶太多後勤,扣掉集結的一個月,各種物資(尤其是食物)最多只能支持十二天到一個月時間的消耗。

  因此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根據物資供應地點和戰場來建立一條穩定的補給線,才能讓軍隊毫無顧慮的前進,並且保持百分之百的戰鬥力。

  此時各公國的軍隊也開始集結出發,這些軍隊的補給一部分靠本國後勤,一部分靠沿途的城鎮與鄉村;

  因為每個地區能夠提供的補給是有限的,為了不和帝國軍團搶補給,往往都是先劃分好線路,分頭並進。

  最終,成功抵達目的地並且集結起來的大軍,至少需要花費三個月的時間——這是理想狀態,按照帝國歷史上所有現存史料記載,能夠在四到五個月內完成集結,都已經稱得上“神速”。

  所以在她成功將自己的資本變現之前埃博登肯定,並且百分之一百已經陷落了。

  顯然,在場的公爵們都想到了這一點。

  所以就產生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是誰去領軍?

  這一點顯然易見——易攻難守的埃博登除了足夠精銳的軍隊,至少還得又一個足夠經驗豐富,聲望卓著的統帥,才能確保這座城市能夠堅持到帝國的軍隊集結完畢,奔赴戰場。

  沒有足夠的聲望,不足以激起士兵們死戰不退的士氣;

  沒有豐富的經驗,不足以面對這種與帝國不相上下的強敵。

  最好還能是地位尊崇,因為如此一來還能順便激起帝國上下的士氣,讓各方勢力放下彼此成見,投入這場戰爭中去——否則大家都得一起完蛋。

  聲望卓著,地位尊重,經驗豐富,還是一位很出名的統帥……

  神態各異的公爵們,下意識的將目光轉向了同一個方向…很是默契的,小心翼翼的盯著康諾德看。

  寂靜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微妙了。

  在一眾公爵的目光下,康諾德皇帝平視著黑髮巫師,十分從容:“所以…我想這位‘埃博登統帥’位置究竟應該屬於誰,應該是沒什麼可異議的了?”

  “恰恰相反,事實上我相信這個房間裡每個人——呃,科羅納大師除外,無意冒犯——每一位公爵,都有領軍的資格。”洛倫嘆了口氣,緩緩搖頭:

  “但絕不能是您,殿…陛下!”

  嗯?!

  魯文和薩莉卡驚愕的轉過了頭,尤利·維爾茨的眼神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

  “洛倫·都靈公爵,這是什麼意思?”

  諾蘭·厄德一副“你傻了吧”的表情,似笑非笑的問道:“難道在你眼中,我們的皇帝陛下居然沒有資格…指揮這場戰鬥,保衛他的帝國?”

  “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陛下太適合了,所以不能去。”洛倫瞪他一眼,冷冷道:“選擇統帥不僅僅是要考慮一場戰鬥,更要從全局戰略著想。”

  果然…這個阿爾勒公爵首鼠兩端,之前只是和康諾德合作而已;否則如果他真的“忠心耿耿”,就應該贊同自己的說法才對。

  康諾德不能去的理由有很多,而最重要的一個,就是會讓這場戰爭提前演變成“絞肉機大戰”,帝國必須傾盡全力用最快的速度投入更多的力量,來保住康諾德不死。

  這樣的戰局下,眼下已經備戰完畢,隨時可以動員起來的拜恩軍團…絕對是第一個被填進去的!

  不願意?難道拜恩公爵和他的騎士們沒有為皇帝而戰的決心,難道都靈家族不是帝國的封臣?

  至於其餘的公國…除了基本準備完畢,又沒什麼歪心思的魯文和他的洛泰爾之外,其餘不論是真的還是假的,一時半會兒根本不可能支援自己,投進去就是送死。

  一方面,這會讓康諾德指揮自己;另一方面,因為要保護他所以拜恩軍團只能困守,無法發揮重裝騎士的優勢…兩個洛倫都不願意。

  但想要說服他們,還需要換個說法。

  “對於亞速爾精靈,我們知道他們一定拼了命也要攻下埃博登;對於帝國,我們需要將戰場控制在邊境範圍…至少,要確保帝都戈洛汶的安全。”洛倫停頓了下,目光環視一週:

  “但對面的亞速爾精靈,他們是否也知道和我們相同的事呢?”

  公爵們表情微妙,短暫的停頓中沒有一個人開口。

  “你的意思是…不能讓他們也覺得,埃博登對我們也很重要?”尤利·維爾茨緊蹙眉頭,表情嚴肅:“陛下的存在,會讓他們更加不顧一切的攻下埃博登?”

    “不,如果我是亞速爾精靈的指揮官,知道薩克蘭帝國的皇帝就在這座城裡的話,我大概就不怎麼想奪取這座城了。”洛倫再次搖頭,豎起兩根手指:“我會做兩手準備。”

  “首先,我會像之前那樣派出最精銳的精靈武士潛入城內,盡一切可能活捉皇帝;其次,就算沒能成功,也至少會引起混亂;”

  “我會利用這場混亂,趁著守軍還在六神無主的時候,用我能想到的一切辦法…將埃博登化作一片廢墟!”

  “和一位帝國正統皇帝相比,一座城池又算什麼——何況他們需要的也不是城池,只是一個停泊戰艦的港口而已。”

  在場眾人表情微動。

  沒錯…對帝國而言,埃博登是一座富裕的城市,是一處很好的前線戰場,更是擁有數以萬計人口的,人煙稠密之地。

  但對於亞速爾精靈,他們需要的只是一個港口…至於城市與人,財富,都只是附加的“贈品”而已,用來換一位帝國皇帝簡直再划算不過了。

  “我相信如果陛下親自坐鎮埃博登,必定能夠振奮帝國士氣,上下一心,但反過來說……”

  “也會讓亞速爾精靈傾盡全力,不惜毀滅城市也要將陛下扼殺在城內!”不等黑髮巫師說完,緊蹙眉頭的尤利·維爾茨就接過了話,表情有些毛骨悚然:

  “我們能守住埃博登——但我們能守住的只有她的灰燼,還有遍地骸骨!”

  看著剩下依舊表情驚愕的公爵們,洛倫靠在椅背上不再多講。

  他也不用再解釋什麼了。

  “大家都不開口,也就是說…都同意拜恩公爵的說法,不贊同由我據守埃博登?”

  康諾德皇帝抬起頭,銳利迫人的目光掃向圓桌前的眾人:“那麼告訴我在你們看來…這份重擔應當交給誰來承擔?”

  幾乎不等其他人反應,尤利·維爾茨便又一次站了出來。

  “陛下,我認為拜恩公爵的提議,應該還不僅僅如此而已。”墨藍色髮梢下,他那僅剩的銀瞳散發著同樣不遜於康諾德的光彩:

  “他恐怕…還有另一個不能直言的理由!”

  哎?!

  所有人的表情同時一驚,同時回首看向黑髮巫師。

  心弦猛顫的洛倫面不改色,強行鎮定讓自己不去看尤利的表情。

  哪怕是看在路斯恩的分上,也不應該拆我的台吧……

  “那就是…我們不能把戰場侷限於埃博登之內;至少,不能一開始就抱有這種想法!”

  尤利·維爾茨鄭重其事的說道。

  瞬間,周圍看向洛倫的目光立刻從銳利變成了柔和與困惑。

  依舊沉默的洛倫按住微微顫抖的手,頷首示意。

  呼,好險好險……

  “不僅僅是要考慮一場戰鬥,更要從全局戰略著想——這句話提醒了我。”尤利·維爾茨鄭重其事看了洛倫一眼,隨即便很是認真的將目光轉向康諾德:

  “如果我們真的要守住埃博登,那麼就不能僅僅是守住這座城市;而是要將戰場擴大,發揮本土作戰的優勢!”

  “但我們從一開始就要將這座城市當成誘餌,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啊。”諾蘭·厄德似笑非笑的開口,聲音粗糙沙啞:“艾勒芒公爵,您的提議不是本末倒置了麼。”

  “不,我覺得這也許才是最合適的辦法,阿爾勒公爵。”尤利·維爾茨瞪他一眼:“拜恩的騎士****伊的驃騎兵也罷…如果只是困守孤城,根本無法發揮這些優秀戰士們真正的力量,還會因此而變得束手束腳!”

  “只有擴大戰場,同時遏制敵人的進攻路線,利用城池牽制敵人的注意力和絕大部分兵力,我們才能在利用現有的少量兵力為前提下,儘可能擋住亞速爾精靈的進攻步伐。”

  “多面機動,中心開花——就是這個戰術的最好總結。”

  圓桌周圍的眾人想了想,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沒錯,這其實就是斷界山要塞每年針對冰原狼人群落的翻版——以重兵囤駐的據點為核心,輔助快速機動的精銳兵力不斷騷擾,從而達到守城的目的。

  唯一的區別不過是堅守的城塞從堅固的斷界山換成了“不那麼堅固”的埃博登,而對陣的敵人也不再是無腦的冰原狼人,而是與帝國不分伯仲的亞速爾精靈。

  而這個戰術的好處就在於,它需要的兵力並沒有看上去那麼多。

  沒錯,屯駐守城需要大批的兵力,快速機動的牽制部隊也需要很多人——但分散到各個公國身上,也就幾千人上下。

  調動數萬軍隊,時間以月計;但如果只是千人上下的精銳,那麼集結的速度就很快了——最近的西薩克蘭和洛泰爾只需要半個月,最遠的波伊和而阿爾勒一個月也綽綽有餘。

  大廳內的氣氛緩和了些許,公爵們的表情也輕鬆了不少,總算是從布蘭登奪門而出的尷尬中走了出來。

  於是一開始問題又重新饒了回來:

  究竟該由誰,擔任埃博登城防的統帥?

  “守衛埃博登,是埃博登人的義務和職責。”科羅納大師緩緩開口道:“如果陛下不棄,在下願意率領全體埃博登商人與巫師,貴族與平民堅守埃博登,直至……”

  “如果陛下不棄,我願意自薦!”冷不丁的,洛倫突然打斷道,漆黑的瞳孔死死盯著康諾德那平淡到,彷彿就在等著自己開口的臉:

  “既然這是我的計畫,那麼由我來執行……”

  “不是合情合理的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9 12:37
第九十九章 皇子殿下的憂鬱

  “領兵去埃博登抵禦亞速爾精靈的入侵,還要堅持到帝國的軍團集結抵達為止…你是瘋了嗎?你一定是瘋了對吧?!”

  御劍騎士團大廳門外,布蘭登一臉不敢相信的死死盯著黑髮巫師的臉,像是打算從他的表情中挖出點兒什麼似的。

  黑髮巫師抱著肩膀,似笑非笑的並沒有解釋什麼。

  他在等布蘭登自己冷靜下來。

  “那個混蛋他想去就讓他去,讓他送死去不就好了!反正這也是我們一開始的計畫不是麼,以退為進!為什麼要攔他,我不明白!我要你解釋給我聽!”

  布蘭登的呼吸愈發急促,赤紅的瞳孔寫滿了埋怨:“我還以為我們已經有默契了——我直接出去,由你來主導接下來的御劍騎士團會議,拿出一個讓這混蛋決不能拒絕的理由和藉口去送死!”

  “現在呢?康諾德坐鎮中央,調動著我的軍團從容不迫的準備這場戰爭,讓你和我一個去埃博登,一個去炬峰山送死…千萬別告訴我這就是你的計畫,千萬別這麼幹!”

  “因為這會讓我很生氣,我真的會生氣的,洛倫·都靈,我感覺自己好像被誰給出賣了!而出賣我的人還準備去為另一個我討厭的傢伙送死,獻上他的忠誠!”

  他越說越生氣,氣的好像渾身都在發抖,又像是在拚命忍住自己不要爆發出來似的。

    “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覺得我太蠢了不想解釋,還是覺得以我的智力,已經無法理解高貴偉大的拜恩公爵的想法了?抱歉啊,因為我真的不明白!”

  “薩克蘭帝國…她就等在你我面前,只要那個現在霸佔著她的混蛋死了就成,你明白我這句話的意思嗎?!”

  依舊沒說話的洛倫直接扭過頭,不再去看已經憤怒到有些歇斯底里的布蘭登。

  “你轉過來,看著我,看著我!”似乎是被洛倫這種態度激怒了,布蘭登愈發的怒不可遏,緊咬著牙關讓他的表情變得猙獰到微微扭曲:

  “是不是康諾德那個混蛋和你達成了什麼協議,還是他許給你別的什麼好處——告訴我,告訴我洛倫·都靈;你要是想背叛我就當著我的面,光明正大的告訴我,否則的話我一定……”

  “砰——!”

  騎士團大廳的門被打開了,一眾人等魚貫而出。

  看著走出來的公爵們,布蘭登只好十分不情願的收斂了表情,抱著肩膀退到一旁,只有雙瞳依舊死死瞪著洛倫,目不斜視連眨都不眨一下。

  感受著身側那“火熱”的眼神,黑髮巫師只能勉強笑笑。

  “我必須說,今天的你格外的‘都靈’——洛倫·都靈公爵。”瞥了眼身側的布蘭登,又看了看身後朝這裡走來的人群,快步走上前來的尤利·維爾茨深吸一口氣,鄭重說道:

  “順便為之前的事情道歉——哪怕在看到你的帝國宣言時,我也認為你是在用這種方式為自己謀利,但…我錯了。”

  “我不會否認自己的錯誤的,我……”

  “你你你你…你還是打住吧,小尤利!”不等他說完,魯文再次從後背偷襲一個“撲殺”,臂膀直接勾住了艾勒芒大公的脖子:“洛倫才不是這麼小心眼兒的傢伙呢,你這套還是在康諾德面前擺弄吧!”

  “這是應有的基本禮儀!”尤利·維爾茨抗議道,可惜和人高馬大的魯文相比,他的反抗對洛泰爾公爵簡直像饒癢癢:“還有那是皇帝陛下,就算直呼其名也應該稱之為康諾德一世……”

  “得了得了!”哈哈大笑著,揚起嘴角的魯文炯炯有神的看著黑髮巫師:“我馬上就帶人返回深林堡——堅持半個月,我親自去救你!”

  洛倫微笑著,點點頭並沒多說什麼,躲開到一旁,讓開抱著尤利的魯文走過去;走廊裡滿是他豪邁的笑聲,還有尤利那聽上去就特別無力的抗議聲。

  “你這傢伙…還是真是喜歡這種不一樣的調調啊,和在大綠海的時候一樣。”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薩莉卡,插著腰昂著頭,毫不在意的挺著高聳的胸脯:“很好,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等著吧,等著我帶上銀甲驍騎去救你,你這個花心的傢伙,到時候可一定要告訴我你那個精靈小女朋友是誰!”

  面色陰鷙的阿爾勒公爵諾蘭·厄德沒有說什麼,只是用他那猙獰的表情在離開之前,留給了黑髮巫師一個十分“善意”的微笑。

  “我該對您說一聲謝謝嗎?”

  十分玩味而溫和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微微一怔的洛倫隨即轉身,平靜的看向對方。

  “完全不需要,科羅納大師——您似乎忘了,我也是一名巫師塔的巫師來著。”

  “更何況,我還算是您的半個弟子來著…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

  上了年紀的老巫師垂手而立,嘴角掛著老頑童般,狡黠的笑:“那我就應該好好感謝一下自己了——能有一位公爵學徒,這可是歷代巫師都不曾有過的榮幸。”

  “當然…或許是我還沒有這份榮幸;畢竟真正應該感謝您的,另有其人。”

  黑髮巫師挑挑眉毛。

  “科羅納大師,您是…什麼意思?”

  “你明白的,不過這種事…雙方都有默契就好,不必開口。”科羅納輕哼兩聲,表情悠然:“總之,埃博登城將會結束盡所能,從巫師塔到每一個商人,工人與傭兵,都將為帝國之戰竭盡所能。”

  “作為回報,這是我唯一能保證的。”

  言罷,科羅納微微頷首,看著表情有點兒複雜的黑髮巫師,又向一旁的布蘭登躬身行禮,微笑著邁步離去。

  而洛倫就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的盯著老人的背影——他總覺得科羅納似乎想告訴自己什麼,又礙於有人不好開口。

  還沒等他想明白,就聽到身旁布蘭登那懶洋洋,又十分無賴的聲音。

  “好了,我不是個傻子…至少沒那麼傻,而且我現在已經冷靜下來了。”

  “所以,能告訴我究竟是怎麼回事嗎——算是回報,我保證這次不胡亂生氣了,乖乖的聽拜恩公爵大人說完行不行?”

  “……”洛倫·都靈。

  耐著性子的黑髮巫師,用十分鐘的時間將剛剛騎士團大廳內發生的情況複述了一遍,順便加上了自己的“真實想法”。

  從頭到尾,皇子殿下始終在不停的點頭,“乖巧聽話”到連一句話都不敢打斷的地步;這一點讓洛倫尤其難受,幾次停頓下來準備回答布蘭登的問題,對方都緊抿著嘴,用清澈透底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盯著自己看。

  開始還好,越看越感覺讓人感覺心裡發毛……

  “所以說…你是為了不受那傢伙的牽制被他直接控制,才這麼做的。”眨了眨純潔無瑕的大眼睛,布蘭登雙手在身前合十:“並不是和他達成了某些…協議?”

  “還有就是要幫某位皇子殿下擦屁股!”洛倫翻了個白眼:“你突然起身就走,那種情況下我要是再不表現得主動點兒,剛剛那幫公爵們會給我們什麼好臉色?!”

  “啊啊啊啊…抱歉抱歉!”很沒架子的皇子殿下連連撓頭,火紅色的頭髮弄得亂糟糟的:“我就是一時沒忍住…下次再也不這樣了行不行?”

  看著上下打滾兒,懇請原諒的布蘭登,洛倫除了嘆氣之外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還是沒有釋懷。

  哪怕已經做出了選擇,哪怕已經默認了康諾德成為第十三世代皇帝的事實,哪怕知道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蟄伏……布蘭登,他還是嚥不下這口氣。

  他甚至恨不得康諾德能夠在登上皇位之後更加苛刻的對待自己,恨不得對方當庭就將自己下獄,關進黑牢裡準備處刑,因為那樣自己就更有理由憤怒和報復了。

  但恰恰相反,對方的大度和寬容讓這種憤怒變得更加膨脹,才會讓他變得像剛剛那麼歇斯底里,讓憤怒佔據自己的理智。

  自己被可憐了,施捨了,原諒了…不,這不可原諒,永遠不能原諒!

  成為康諾德的繼承人,在他百年之後合理合法的繼承皇位,永遠失去報復這群人,報復他們這麼多年對自己偏見,看低的藉口……

  無疑,這絕對不是布蘭登想要的結果。

  但他的理智又在不停的告訴他——能夠沒有爭議的登上皇位,順理成章的繼承一切,是最好的結果。

  兩種意志矛盾之下,布蘭登正在從過去戴著面具的從容,變得開始有些偏激,情緒也愈發的不穩定。

  除非有朝一日能完成自己期待已久的“復仇”,否則就算康諾德死了,自己登上皇位…布蘭登也無法從這種矛盾中走出來。

  同樣,就像對康諾德並沒有如實相告,洛倫也沒有將全部的理由告訴布蘭登——雖然“埃博登計畫”基本上是自己提出來的,但恐怕這也是康諾德希望的結果。

  他是斷界山要塞的司令官,又打過不止一次魔物入侵戰爭,軍事經驗比洛倫只會多,不會少;當然明白如果自己出現在埃博登會是怎樣的後果,怎麼會需要別人提醒?

  回想起剛剛的會議中的場景,黑髮巫師緊蹙眉頭。

  薩莉卡是站在自己這一邊的,諾蘭·厄德首鼠兩端,魯文不在狀態,而尤利·維爾茨又太過刻板,只能看到這樣做是否對帝國有益。

  換句話說,真正能夠看清全局的人,只有康諾德與科羅納兩個人。

  而科羅納…他的表現未免也太奇怪了。

  埃博登即將遭遇戰火,作為執政官的他卻絲毫不驚訝,甚至一點兒都不緊張,從容不迫到彷彿對一切都早有預料。

  科羅納他到底知道多少,又究竟想要告訴自己什麼?

  難不成……

  “我會盡我所能,去說服炬峰山的巨龍們。”

  正當洛倫陷入深思的時候,布蘭登已經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鎮定不少:“看起來這好像也是我眼下唯一能做好的事情了——畢竟除我之外,也沒有第二個馭龍者了。”

  “哎…對了!米拉西斯好像和我提到過,你從巨龍王城回來之後好像就能和她交流了,要不然……”

  扯扯嘴角,黑髮巫師搖搖頭。

  “不行嘛?”布蘭登有點兒失望。

  “來不及了,我得盡快趕到埃博登才行——亞速爾精靈的大軍隨時會來,要是在他們進攻的時候我還不在,那才是萬事休矣。”洛倫聳聳肩:“我聽說炬峰山總共有十一頭巨龍,十一頭巨龍遮天蔽日的情景…聽上去還挺讓人期待的。”

  “那你可以繼續期待下去了,因為就連當年的狂龍女皇和‘賢者’布蘭登都沒能辦到——考慮到當年布蘭登一世還在血骸谷之戰害死了一頭龍,我擔心炬峰山的巨龍可能會對我這個‘布蘭登’更加不友好一點兒。”

  “……”洛倫·都靈。

  “所以你是埃博登的統帥,而我則去說服那些巨龍們——運氣好的話,咱們倆還能再做一次埃博登的救世主,成為站在拱衛帝國第一線的英雄!”布蘭登連說帶比劃著:

  “當然,嚴格意義上說我才是那個英雄;就像所有的傳奇故事那樣,王子都是要去救公主的;我是王子,你…我親愛的巫師顧問閣下,就是那個等著我去救的公主。”

  “所以咱們就這麼說定了;王子殿下負責騎著龍去救場,而公主殿下則努力爭取讓自己活到王子來的時候,而且還不能被別的下三濫給搶走了喲!”

  看著一臉陽光燦爛的“傻笑”,還衝自己扮鬼臉的布蘭登轉身離開,屁顛屁顛的朝遠處的菲特洛奈長公主跑過去,黑髮巫師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不遠處,早已焦急的等候多時的路斯恩看到洛倫孤身一人站在大門前,連忙走上前來。

  “洛倫大人,會議結束了嗎?”灰瞳少年開口問道:“接下來我們要去哪兒——天穹宮外的行宮,還是直接回赤血堡……”

  “不,通知怒火堡伯爵艾克特,讓他帶著隨行來的兩千騎士在城外等候,順便把艾薩克找回來,告訴他讓他駕駛浮空城現行返回拜恩。”洛倫嘆了口氣:

  “我們去埃博登。”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9 12:37
第一百章 隨行者

  清晨,帝都戈洛汶,西大門。

  提前準備的軍團士兵們封鎖了城門,清空並且控制了周圍的街道;全副武裝的“黑色城牆”在城門兩側列開長長的人牆,“恭送”拜恩公爵出征埃博登。

  冷清的街道,急著將自己送出城的帝都貴族,還有眼前這幅“如臨大敵”的架勢…都實在是令人不得不心生感慨。

  想起昨天康諾德在帝國議會上正式宣佈,自己將擔任埃博登統帥,而布蘭登將前往炬峰山的時候,那些拚命鼓掌一臉熱誠,卻又巴不得自己立刻消失的帝國貴族們……

  黑髮巫師就忍不住嘆口氣。

  還以為自己表現得“忠誠”一點兒,至少能稍微扭轉一下帝國貴族對自己和布蘭登的看法呢…果然是想多了。

  當然,這並不意味著帝都之內沒有布蘭登的支持者,只是他們支持布蘭登的理由本就是因為太過弱小…哪怕第十三世代已經開始,哪怕康諾德已經成為了新的皇帝,布蘭登成為了新的東薩克蘭親王,一切還是沒有變化。

  他們渴望著離經叛道的布蘭登死在炬峰山,康諾德皇帝能夠迎娶一位傳統帝國貴族的女子為妻,擁有合理合法的繼承者;

  他們渴望著自己能夠戰死在埃博登,一邊悲痛欲絕的緬懷自己,一邊再次瓜分拜恩,設立總督將十三領變成帝國的直轄領地。

  亞速爾精靈?魔物入侵?半人馬戰爭?矮人?都是胡扯…帝國就是戈洛汶,戈洛汶就是帝國;帝國的邊界就是戈洛汶的城牆,牆以外的世界有誰在乎?

  看著城門外已經在等候的拜恩騎士們,洛倫的表情有些複雜。

  科羅納拒絕了自己同行的“邀請”——理由倒是不奇怪,作為埃博登的執政官他當然要先行一步,在埃博登的議會內先行做好準備,籌措備戰事宜。

  畢竟埃博登是一座自由城市,巫師塔更不是騎士團一類嚴密的軍事組織,從不是科羅納的一言堂;想要讓這座城市團結起來,並且還毫無怨言的服從自己這麼一個“外人”的命令,當然要先說服各方勢力才行。

  當然,洛倫對結果並不期待。

  不過還好,艾薩克已經被自己說服,駕駛著浮空城先行返回了赤血堡——這次的戰鬥不比過去,更不同尋常;究竟要面對多少敵人,實力強弱如何都是絕對的未知數,實在是分不出更多精力來保護他了。

  考慮到艾薩克的難纏程度,洛倫也只能用浮空城來“要挾”他;畢竟眼下真正能控制這個“煉金構築體”(艾薩克特地發明的新詞兒)的人,只有他一個(至少艾薩克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所以既然浮空城要返回赤血堡,艾薩克當然也得回去——至於他回到赤血堡之後怎麼辦,那就不用自己再去考慮了。

  夏洛特…她肯定會對自己的想法心領神會,並且安排好一切的。

    嗯,就是這樣。

  洛倫對她很有信心。

  “路斯恩。”黑髮巫師突兀的開口道:“臨走之前,和你哥哥道別了嗎?”

  灰瞳少年怔了一下,表情有些彆扭的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抿著嘴搖搖頭:“沒…還是算了吧,我和他從來就沒那麼親近過,關係也談不上多好。”

  “這種時候去找他,感覺怪彆扭的,呃…我是說,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聽著路斯恩那糾結萬分的解釋,洛倫輕笑出聲。

  這個在斷界山要塞跟了自己的少年旗團長,如果按照他原本的人生路徑幾乎百分之百可以成為斷界山要塞的副司令,康諾德身邊不遜於德雷西斯甚至軍務大臣瑟維林·德薩利昂的人物,舉足輕重的帝國統帥。

  但卻因為自己的出現,讓這個前途無限的天才,心甘情願跟隨在自己身後;歷經無數艱難險阻,幾度險死還生,還被某個不良邪神打下了使徒印記……

  只是為了堅守自己的誓言…和他相比,自己這個“都靈”簡直不合格到了極點。

  不,就連“都靈”這個姓氏,也是自己從老騎士萊昂納多·都靈那裡“偷”來的。

  從一開始,自己就是個貨真價實的“冒牌”騎士。

  黑髮巫師的嘴角,流露出一絲苦澀的笑。

  “要不然,等埃博登之戰結束之後再和他聊聊吧。”一旁的灰瞳少年還在糾結不止:“那傢伙…看到我還活著的樣子一定很驚訝,真想看看那個一本正經的傢伙眼珠子都調出來的模樣,嗯,就是這樣。”

  “如果…如果沒這個機會的話,呵呵。”路斯恩突然輕笑兩聲,很是不在乎的一仰頭:“那就不用再見了——能再也看不到這傢伙,我還真是巴不得呢。”

  “反正我就沒有看這個傢伙順眼過,他也不喜歡我這個不負責任的傢伙;如果我回不來了,也許對我們兩個都算件好事。”

  不,路斯恩,你哥哥尤利比你想像的還要在乎你。

  只不過你們倆兄弟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誰都不肯對另一個先低頭而已。

  “洛倫大人呢?”

  “我?”

  “洛倫大人,為什麼在來之前沒有和夏洛特,還有艾因他們解釋過您可能成為埃博登的統帥,站在亞速爾入侵的第一線?”路斯恩好奇的瞥著目光,隱隱還夾雜著些許狡黠:}

  “您和夏洛特伯爵,還有艾因他們的關係肯定比我和…那傢伙強多了吧?”

  黑髮巫師聳聳肩:“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知道這些——加冕儀式是三天前的事情,我昨天才得到的任命,怎麼可能在一個星期前就能預料到……”

  “可以!”

  灰瞳少年冷不丁的打斷道。

  “嗯?”

  “如果是我的話,當然不可能,但是洛倫大人絕對可以…不,應該說是就連現在發生的事情,也肯定在您的計畫之中對吧。”

  明明是疑問句,目光灼灼的路斯恩卻說得無比肯定:“所以您早就猜到了事情的結果,加冕儀式和浮空城都是幌子,是為了不讓夏洛特還有艾因他們跟來,才故意為之的。”

  “不…我不是、我沒有…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

  扯扯嘴角,黑髮巫師苦笑一聲:“路斯恩,你好像對我有什麼誤解。”

  “也許吧,但我知道您是個十分在意朋友,又特別小心謹慎的人。”就像是沒聽到洛倫的辯解一樣,路斯恩繼續說道:

  “所以我能想像到的,您這麼做唯一的理由,就是這一次的埃博登之戰您同樣沒有絕對的把握,所以在用這種方式保護自己的朋友…您不希望他們受到傷害。”

  “從巨龍王城到雲巔峰…不論其他人說過多少遍,洛倫大人,您這種性格就從來沒有變過。”

  看著他那副認真又固執的樣子,洛倫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路斯恩,你也是我的朋友。”

  “沒錯,所以我很榮幸能夠無時無刻站在您的身後。”灰瞳少年越說,表情就愈發的認真:“這不僅僅是因為誓言,更因為我是您的朋友——我不能看著我的朋友的後背,失去我的保護。”

  “而您也休想將我拋下;艾勒芒的小個子,只有跑得快和夠頑固這兩個優點而已;就算您想把我甩掉,我也會自己想辦法跟上來的。”

  黑髮巫師有些無奈的輕笑兩聲。

  在兩側軍團士兵們的“簇擁”下,一行人終於抵達至城門下;隨行而來的兩千拜恩騎士們已經集結待命,做好準備即將出發了。

  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牽著戰馬走上前來,將韁繩遞到黑髮巫師的手中,僵硬的表情微微有些古怪。

  “兩千拜恩騎士軍已經全部集結完畢,隨時可以出發,公爵。”艾克特沉聲道:“另外還有一些浮空城上的護衛騎士,也準備加入進來,我同意了。”

  黑髮巫師點點頭,定睛看著站在自己面前一動不動,還一副欲言又止模樣的艾克特:“……有事?”

  艾克特微微頷首,表情愈發的古怪了。

  “關於去埃博登這件事,除了那些護衛騎士外…還有人希望一起來。”

  “還有人?”洛倫微微蹙眉:“那些煉金術師是麼?也難怪,能夠親眼看到九芒星巫師塔對一個巫師來說,的確是件大事;不行的話我就親自說服…嗯,不是?”

  艾克特伯爵用力點點頭。

  “那…那就是浮空城的矮人工匠?我記得他們對魔法這些東西沒什麼興趣啊,難道說浮空城給了他們刺激,想要看看九芒星巫師塔?”

  艾克特伯爵鄭重其事的搖搖頭。

  也不是?

  看著艾克特那有些尷尬的表情,黑髮巫師表情一變,突然想到了某個可能:“該不會你說的是……”

  “就是我!”

  就在此時,某個氣呼呼的身影直接鑽出了擋在前面的拜恩騎士(他推不開),一個箭步直接衝到洛倫面前,一雙眼睛瞪得渾圓:

  “叛徒——!”

  嗯?!

  黑髮巫師一下子懵了。

  “我真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我的洛倫學弟居然也有騙我的這一天!而且還是用這種聽上去就特別蠢的理由。妄圖將我忽悠回去!”艾薩克氣得渾身發抖,像是聽到了什麼不敢相信的事情似的:

  “還說什麼‘除了我就不行’,‘只有你可以’,‘這是沒辦法的事’——我是那麼自以為是,目中無人的傢伙嗎?!”

  不是嗎?!

  當然,這句話洛倫也就在心裡說說。

  “那個…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事出有因;這次我們去埃博登不是為了巫師塔,而是要抵禦亞速爾精靈的入侵——在戰場上這種地方,我覺得實在是沒有……”

  “沒有我大顯身手的地方?哦…洛倫學弟,你果然還是對學長的能力範圍有所誤解啊。”

  左手背在身後,右手豎起食指的艾薩克發出“嘖嘖”的聲音,一副“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的架勢:

  “沒錯,過去的我對這些的確沒什麼興趣,但現在今非昔比了;別的城市或許我真的沒什麼把握,但是埃博登…這地方簡直天生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堡壘,我能做的事情,你想破腦袋也想不出!”

  “最重要的是,別忘了,我是個巫師。”

  “真正的巫師;不是變戲法的,不是工匠或者琢磨著怎麼用這個發大財的。”

  “洛倫學弟…你怎麼能讓一個巫師眼睜睜的看著巫師的發源地陷落,還要在後方無所事事的坐視不理呢?”艾薩剋死死地盯著洛倫:

  “用莉娜的話說,這樣的事情簡直是聞所未聞,天理不容!”

  黑髮巫師的表情有些糾結。

  “事實上,我也贊成讓艾薩克·格蘭瑟姆閣下與您同行。”咳嗽兩聲,艾克特伯爵開口道:“您告訴過我們,亞速爾精靈是使用‘武士之道’戰鬥的敵人,而我們唯一能與之相抵的,只有巫師們。”

  “既然如此,您又怎麼能放棄帝國首屈一指的巫師天才,在您身旁為您出謀劃策呢?”

  “帝國首屈一指…不,應該是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天才,說的沒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帝國第一的天才巫師!”艾薩克在一旁瘋狂點頭。

  “最重要的是浮空城已經返程了,你就是現在想讓我走我也走不了了——要麼把我扔在帝都,要麼帶著我一起去埃博登,沒有第三條路可選!”

  插著腰的艾薩克一副理所當然,能奈我何的架勢,頗有幾分佈蘭登的神態。

  這兩個傢伙…怎麼就搞到一起去了呢?

  不過艾克特說的也有些道理,艾薩克肯定能幫到自己很多忙;但問題是在戰場而且是在守城戰,想要保護他實在是太……

  “行了行,別再想那麼多了!亞速爾精靈的大軍到來在即,埃博登危在旦夕,在這十三世代來臨之際,艾薩克·格蘭瑟姆將成為帝國的救世主!”突然詩性大發的艾薩克興奮到不行,手舞足蹈的高聲吟唱著:

  “觀眾已經到場,大幕已經拉開…後面那兩句洛倫你上次是怎麼說的來著,哦,對了!”

  “為浩劫哭泣吧,釋出戰爭之犬——!”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9 12:38
第一百零一章 埃博登兵亂

  和在帝都戈洛汶的遭遇相比,從帝都前往埃博登的路程,洛倫一行所受到的接待簡直稱得上“禮遇”了。

  只要看到飄揚的黑底金獅子和三頭巨龍托舉的鐵王冠(康諾德送給他的)旗幟,幾乎所有的城鎮,莊園、要塞乃至沿途的軍團補給站,都會“熱情”的打開倉庫,用最快的速度提供最充足的補給,武器到食物乃至酒水全都一口答應;

  甚至還主動提供馱馬和篷車,來裝運愈發膨脹的後勤隊伍,以至於這支不到兩千人的隊伍後面,跟著將近三千人的後勤隊伍;即便是以物資充裕著稱的拜恩軍隊,也從沒享受過這麼充足的後勤——簡直就和旅行差不多了。

  甚至因為隊伍不斷擴大,物資越來越充足,周圍城鎮裡的商人也趁機跟上隊伍,用他們手中的零碎和騎士們做生意,或是用更多更好的酒水交換騎士們的物資。

  知道自己即將要去打一場惡仗的騎士們也不再在乎手裡的錢財,有的買了酒肉在夜晚紮營時痛飲一番,有的則花重金託人寫信,將在帝都和西薩克蘭買到的小紀念品一起寄回家去。

  對此,怒火堡伯爵艾克特選擇了默認,而洛倫也沒有任何想阻攔的意思。甚至讓蒼穹之翼的獵魔人們也加入了進去。

  拜恩人有在決鬥與奔赴戰場之前痛飲歡宴的傳統,這也是他們最後的慶祝的機會了。

  而對於如此慷慨的付出,所有“熱情善良”的本地領主們異口同聲的提出了相同的條件。

  只准待一晚,然後盡快滾蛋!

  對這一點心領神會的洛倫一行人也沒有任何滯留的想法,眼下最重要的依然是盡快抵達埃博登,組織當地的軍隊和城內的市民準備迎戰。

    在即將離開西薩克蘭邊境時,一支帝國的軍團士兵,將近千人上下的旗團加入了洛倫的隊伍,自稱是得到了康諾德一世本人的命令,“護送”拜恩公爵前往埃博登,並且代表皇帝本人與公爵並肩自作戰。

  嗯,基本上就是直接告訴洛倫,我是康諾德派來監視你的,順便再在埃博登為皇帝陛下刷刷存在感,免得那裡的居民以為自己被皇帝拋棄了。

  雖然基本上是真的被拋棄了——哪怕是對這個戰術最有信心的洛倫,也不覺得自己真的能守住埃博登不丟,最多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但洛倫還是笑納了。

  對方是康諾德派來的軍隊,那麼必定是斷界山要塞的精銳;這些軍團士兵在帝國上下可以說是守城的行家,更是最優秀的陸戰軍團。

  這麼說不太合適,但如果是腳踏大地組成方陣對壘,或是在城牆上組成小型方陣與敵人混戰…也許一個軍團百人隊能發揮的效果,比同等人數的拜恩騎士還要好。

  雖然自稱是“護送”,但這支軍團士兵依舊和拜恩騎士們的隊伍保持著距離,不遠不近的跟在後面,甚至連紮營時也保持獨立,絕不靠近拜恩騎士們的帳篷。

  帶著蒼穹之翼的路斯恩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作為哨兵和探子保護隊列,同時不斷的打聽關於眼下埃博登的動向;

  率領拜恩騎士的怒火堡伯爵艾克特和洛倫一起押送和保護輜重隊,同時不斷討論關於埃博登究竟該如何佈防的問題。

  對於洛倫的計畫,經驗豐富的艾克特十分不讚成——在他看來像埃博登這種防禦薄弱,城區面積又特別大的自由城市,從一開始就不能,也不應該全面佈防。

  理想的戰術應該是配合埃博登四通八達的地上與地下交通網絡,以城內幾個結構堅固的建築為支撐,將敵人放進城區打巷戰,在狹窄的街道與樓房之間分割、殲滅,才能儘可能的拖延城市的陷落時間。

  就算敵人有一百萬軍隊,能夠投入攻城的軍隊也是極其有限的;而一旦分散到整個城區,再多的軍隊也無法控制所有的建築和街道。

  對於經驗豐富的艾克特伯爵,洛倫一直很倚重他的意見,並且他說的也很對,如果只為了守住埃博登,確實應該放棄外圍防禦面大,但卻薄弱的城牆,轉入城內更為堅固的建築據點。

  但問題是這次不行。

  因為堅守埃博登的原因不是因為這座城市很重要——當然,她的確很重要——而是為了將亞速爾精靈的大軍儘可能擋在帝國海岸線更長時間,確保他們的艦隊無法停泊靠岸。

  為了這個目標,臨海的兩面城牆就必須有軍隊駐守;哪怕明知會傷亡慘重,也不能放棄這兩處防禦點。

  唯一值得慶幸的,大概就是這次的兵力十分充裕;除了隨行而來的兩千騎士與一千軍團士兵外,埃博登城內還有將近兩萬人的僱傭兵團。

  雖然埃博登的僱傭兵一貫以“要錢勝過要命”和“臨陣潰散謀害僱主”聞名,但這一次要讓他們堅守的是他們自己的城市,而且為了保住埃博登不陷落,城內的自由貴族也不可能不慷慨解囊,所以倒不用再擔心他們的士氣問題了。

  但隨著一行人逐漸靠近埃博登,看著眼前空蕩蕩的商路,鳥語花香的小徑,一種不太好的預感逐漸在洛倫的心頭蔓延。

  太安靜了。

  不應該這麼安靜的。

  從西薩克蘭到埃博登之間的四方大道,可以說是帝國北方最繁忙的商路,僅次於寶石河航線。

  而且和專門運送貢品,供給帝都內上流階層奢侈品與各種大宗貨物轉運的寶石河航線相比,連通兩地的四方大道才是尋常商旅小販們的必經之路;背負著行囊,馱運貨物的雙輪車與手推車,帶著滾滾煙塵駛向東薩克蘭,洛泰爾,埃博登鄉間…不計其數。

  即便是已經見識過戈洛汶的壯麗,赤血堡的繁榮,千帳城的營帳海……洛倫依舊對埃博登當初的繁榮盛況,記憶猶新。

  但現在,行人寥寥,平坦寬敞的四方大道冷清的卻像是什麼荒僻之地的鄉間小路一樣。

  不應該的…雖然康諾德已經下達了全面戰爭的命令,但這才是一週前的事情,各地的公爵和帝國的信使都應該才剛剛抵達,著手動員領地內的軍隊,戒嚴公國內的城鎮和道路。

  怎麼可能這邊消息才傳出來,商路就空了呢?

  正當洛倫還在困惑的時候,前方的騎兵隊突然減慢速度,整個隊伍也隨之停下。

  騎著一匹小馬的路斯恩從隊伍最前面跑回來,表情複雜。

  “怎麼了?”挑了挑眉毛的黑髮巫師,有些不安的問道。

  “前面有支隊伍,正在從埃博登的方向朝這邊過來。”灰瞳少年頓了頓,帶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表情形容道:

  “人太多,把路都給堵住了。”

  黑髮巫師和怒火堡伯爵面面相覷。

  “有多少?”艾克特伯爵問了個很關鍵的問題:“都是什麼人?”

  “平民、貴族、商人…都是正在逃命,或者去投奔親戚的人,好像整個埃博登都知道這裡即將要開戰了!”

  路斯恩搖搖頭,表情有些難看:“至於究竟有多少…還是請您自己看看吧。”

  順著灰瞳少年所指的方向,兩個人…連帶著後面的艾薩克一齊拚命仰頭,眺望著遠處的地平線。

  然後他們都愣住了。

  人。

  人群…而且是看不到邊際的人群。

  各式各樣的,推著小車的,趕著馬車或者牛車的,坐著篷車或者旅行用四輪車的,徒步的…但當他們匯聚到一起的時候,就只剩下滿天捲起的煙塵和無數聳動的黑點,猶如一片烏泱泱的潮水般匯流而來!

  就像是散成一堆的沙子,前赴後繼的螞蟻;紛亂的,毫無秩序可言的,挨肩接踵,拚命的超過前面的人,或是緊緊地跟在隊伍之中不敢走散,滾滾朝著黑底金獅子旗幟而來。

  “誰能告訴我,這裡究竟是埃博登,還是…波伊的大綠海?”艾薩克忍不住開口道:“這架勢,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個遊牧部落正在遷徙呢!”

  艾克特伯爵面色驟然一驚,猛地看向黑髮巫師:

  “公爵,難道說……”

  “不,應該不是這樣。”洛倫搖搖頭,否定了怒火堡伯爵的猜測:“如果埃博登真的已經陷落,逃亡的難民絕對不只是這些。”

  而且在難民之後,恐怕應該還有潰敗下來的軍隊,以及亞速爾精靈派來捕殺難民的追兵…總之絕不可能讓這麼多人,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從四方大道上經過。

  更重要的是,他覺不相信有巫師塔在,有將近兩萬職業僱傭兵團駐守的埃博登,會這麼快就陷落了。

  “科羅納大師先行一步回到了埃博登,這些應該都是剛剛聽聞戰爭到來,想要逃難的貴族和平民們。”

  看著遠處烏泱泱的隊伍,洛倫嘆了口氣,朝身後的騎士們擺擺手:“放開道路讓他們走,也通知那位皇帝派來的軍團指揮官一聲,不要阻攔這些逃難的人。”

  路斯恩欣然領命,轉身離開。

  “公爵…平民和貴族大批的從城市撤離,會嚴重削弱城市的城防。”艾克特伯爵忍不住提醒道:“我知道您或許有某些善良的想法,但守住這座城市所需要的人力和財富,都不是一個小數……”

  “但他們已經開始跑了,就算我們現在封路,又有多少人願意回去?”洛倫搖了搖頭:“恐怕是還沒等到埃博登,我們就得先和這支‘叛軍’打一仗了。”

  艾克特伯爵頓了頓。

  “……從另一個角度講,戰前讓平民撤離也是件好事——這樣我們可以放棄一些無險可守的平民區,將更多的兵力集中到關鍵的據點和防線上。”不知道是為了說服自己還是說服洛倫,艾克特沉聲道:

  “同時大批的難民撤離,也能減少城內各種補給的消耗速度,讓我們堅持更長時間;不需要考慮後勤問題的援軍,也可以用更快的速度趕來支援我們…可以說是一舉兩得。”

  黑髮巫師沒有再開口,只是笑了笑表示贊同。

  一刻鐘後,得到命令的拜恩騎士們分開散至道路兩端,將四方大道的中央讓出來供難民們經過;後排的軍團士兵們似乎也並沒有反對的想法,甚至還主動維護起了秩序,用盾牆將人群分流,保障道路暢通。

  喜極而泣的難民們連忙趕路,馬不停蹄的用最快的速度從軍隊留好的通道中經過,排成凌亂但很有秩序的隊伍,不敢有半點怠慢。

  看著眼前湧動的人群,成群結隊的行人,黑髮巫師頗有些感慨的嘆了口氣。

  正當人群逐漸離去,準備下令讓隊伍繼續前進的時候,一個有些陌生的人影突然闖進了他的視線。

  不等他瞥一眼,兩側蒼穹之翼的獵魔人便已經上前,將那傢伙原地按倒。

  “疼疼疼…哎哎哎,等一下!我不是什麼壞人啊,我認識…我認識你們的公爵大人!”

  “洛倫公爵!洛倫·都靈公爵您還記不記得我,我是老瘸子酒館的老闆洛克啊!”

  嗯?

  黑髮巫師好奇的看著地上掙紮著爬起來,隱隱想起了好像是有這麼個傢伙。

  這個“老瘸子酒館”的老闆洛克是個小有名氣的吟遊詩人外加守夜人的情報販子,背了不下兩位數的情債,外加想要讓他死無葬身之地的綠帽貴族,靠著彼得·法沙的煉金藥劑改變了容貌才躲過一劫。

  除此之外,他還是埃博登守夜人組織的外線,控制著幾個無關緊要的情報網,和埃博登的傭兵們私下裡聯絡很緊密,因此還曾經受到過掌控埃博登貿易和傭兵生意的貝利尼家族庇護。

  在埃博登的守夜人組織陷落時,洛倫曾經和愛德華一行人在這個酒館裡躲過一段時間的風頭。

  然而這個“老熟人”剛一上來,就告訴了洛倫一個“天大”的消息。

  “你說什麼,埃博登已經陷落了?!”

  “不、不是陷落了,是內亂!”喘著粗氣的酒館老闆連連擺手,打斷了一臉驚詫的灰瞳少年,然後急切的看向洛倫:

  “負責埃博登城防的三大傭兵團因為被拖欠了佣金,已經集體反叛,而且還佔據了城防和要塞,逼迫自由議會把答應好的佣金補齊。”

  “公爵大人,您要是再不趕緊去解決這件事那埃博登就不是毀於外敵,而是要亡於內亂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0-29 12:38
第一百零二章 奪門!

  埃博登,財富與智慧之城,帝國的北方明珠。

  與洛倫上次來時相比,這座城市還是一如既往的人煙稠密,魚龍混雜,動亂不安並且充滿了機遇。

  唯一不太一樣的地方在於,這次的“機遇”變得稍微和過去有些差異。

  “當年那場動亂之後,三叉戟傭兵團…對,就是被您幹掉的那個,還有另外幾個依附貝利尼家族的幾個僱傭兵團統統都完蛋了;倖存下來的三個傭兵團接管了他們的士兵和營地。”

  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埃博登城,剛剛仗著是“拜恩公爵老熟人”而混進來的酒館老闆洛克,有些膽顫心驚的瞥了眼身旁面色有些不善的洛倫,小心翼翼道:

  “毒蛇、黑刃還有白銀之血——三個僱傭兵團,實力雄厚裝備精良,又控制著埃博登私下的黑市交易;在失去貝利尼這種能控制他們的大家族後,就徹底變成了城裡幾乎半獨立的一方勢力。”

  “雖然遠洋艦隊覆沒讓他們失去了一個重要財源,人數少了許多;但總兵力依舊有將近兩萬人,不可小覷!”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埃博登城內應該駐紮著一個帝國的重步兵軍團,不下五千人。”怒火堡伯爵艾克特緊蹙眉頭:

  “而且埃博登自由議會應該還有三千人的巡邏隊和五千人的精銳城防軍——就算比僱傭兵少,又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控制了城防,甚至反過到被要挾的地步?”

  看著一本正經的艾克特伯爵,酒館老闆哭笑不得的搖搖頭:“這位貴族老爺,埃博登的軍隊和拜恩榮耀的騎士們是不一樣的。”

  “三千巡邏隊就不說了,那就是做做樣子給平民和小貴族們看的擺設,欺負下流氓黑幫還行,根本沒辦法打仗;五千城防軍是自由議會手裡唯一的本錢,效忠著全城上下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商會和家族,不是執政官大人一紙令下就能動員起來的。”

  “至於帝國的軍團…嘿嘿,要不是上個月這支軍團被軍務大臣調回去拱衛帝都,這幫僱傭兵又怎麼敢起來鬧事,還大膽包天到控制城牆和要塞?”

  說到這兒,連酒館老闆自己也忍不住嘆口氣:“所以現在聽說埃博登馬上就要打仗了,城裡的平民和貴族跟瘋了似的往外跑;這下子自由議會原本答應好給傭兵們的佣金出了缺口,原本就怨聲載道的三個傭兵團立刻就嘩變了!”

  “除了幾處城牆和重要的要塞,他們還佔據了港口、商業區和城門,到處設立路卡,勒索還沒有逃難的商舖與想要逃難的人群——我在出門的時候,也交了一大筆的出門錢啊!”

  說到這裡,原本還一副膽顫心驚模樣的酒館老闆立刻咬牙切齒起來;如果眼前有個埃博登傭兵,他大概能直接撲上去將那人活活掐死。

  表情冷漠的黑髮巫師沒說什麼,突兀的向身後抬起右手;鐵騎轟鳴的拜恩騎士們,猶如移動的城牆般驟然停下。

    前面,就是埃博登城。

  看著始終一言不發的洛倫,還有身後兩側神情肅穆的拜恩騎士們,酒館老闆縮著脖子,突然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遠處埃博登城牆下一陣騷動,封鎖了城門的傭兵們明顯已經注意到城外的動靜,急促的號角聲和大呼小叫的聲響不斷響起。

  沒過多久,驚慌失措的傭兵們就已經在城門前組成了密集的方陣隊列,但並沒有立刻關上城門,而是不斷的朝拜恩軍陣的方向揮舞旗幟,還派了一個舉著燕尾旗的騎兵(送死鬼)朝這邊來。

  眯著眼睛,表情冷漠的黑髮巫師哼笑一聲。

  “艾克特,下令全軍做好衝鋒準備,等我的命令。”瞥了眼那個前來交涉的騎兵,洛倫面無表情的看向身後的二人:“路斯恩,讓混進城內的獵魔人動手,拿下城塞,別讓他們把城門關上了!”

  “是,洛倫大人!”

  “遵命,公爵。”

  嗯?!

  酒館老闆面色一驚。

  不不不…不對不對,怎麼會這樣呢?

  “洛倫公爵大人!”酒館老闆忍不住驚呼一聲:“您…您該不會真的打算將他們統統殺光,用這麼激烈的手段把城門奪下來吧?!”

  黑髮巫師回過頭,很是匪夷所思的看了他一眼。

  “他們佔據了埃博登的城門,公然對抗埃博登自由議會和帝國軍隊,已經是叛軍了。”洛倫冷冷的質問道:“除了戰爭,帝國還有第二種對付叛軍的辦法嗎?”

  “可是您……”

  酒館老闆剛想說“您不是這樣的人”,就突然想起當年陰溝巷的黑幫和三叉戟傭兵團的下場,還有在那場動亂中破家滅族的貝利尼家族,立刻選擇了閉嘴。

  這位公爵大人或許不是什麼徹頭徹尾的惡棍,但也絕對和“善良”這種詞兒扯不上關係。

  不再看他的黑髮巫師,冷漠的將目光轉向對面前來交涉的騎兵身上。

  “這位遠方來的貴族老爺,白銀之血傭兵團向您問好!”傭兵翻身下馬,滿臉諂笑很是機靈的低頭仰視著洛倫,一副畢恭畢敬的模樣:“請問,有什麼能為您效勞的嗎?”

  洛倫的嘴角流露出一閃而過的冷笑。

  按照酒館老闆的說法,傭兵們叛亂的時間應該是在科羅納回到埃博登之後;也就是說他們知道自己是誰,並且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會來。

  既然如此,那麼對方不去和城內的自由議會對峙,卻要準備這麼多兵力控制城門和城內要塞的目的,就十分明朗了——傭兵們這是打算用自己的軍隊和城市做籌碼談判,打定主意從自己和帝國身上撈一把!

  傭兵們或許不知道亞速爾精靈就要來了,但他們知道眼下的埃博登對帝國很重要,他們手中的兩萬職業傭兵對帝國也很重要。

  所以他們打算坐地起價,和帝國談判。

  但洛倫並沒有陪他們扯淡的閒心思。

  “我是都靈之主,拜恩公爵。”黑髮巫師死死盯著交涉的傭兵,看的對方渾身發毛:“奉帝國十三世代至高皇帝,康諾德一世的命令接管埃博登。”

  “告訴那些城門下的渣滓,立刻讓開道路,交出城門鑰匙,解除一切武裝,退出所有要塞,放下武器原地待命…帝國,可以展現她的仁慈。”

  “否則,我就親自‘幫’你們解除武裝。”

  傭兵一驚,原本就有些蒼白的面頰更看不到多少血色。

  “公、公爵大人真是太喜歡說笑了,怎麼會用得著您幫忙呢。”他用力吞嚥著口水,僵硬的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您一聲令下,我們當然莫敢不從;只是……”

  他故意拖了個長音,挑起目光看著洛倫,等他問“為什麼”;但表情冷漠的黑髮巫師仍舊一動不動,依舊在用看死人一樣的眼神看著他。

  “只是我們被拖欠了一大筆的佣金,還被要求留在埃博登,和天殺的亞速爾精靈打仗……”

  傭兵硬著頭皮說道:“您得理解,我們不在乎和誰打仗;但如果佣金不到位,我們的弟兄們自己死了也就死了,可家裡人還在等著他們的……”

  “讓開道路,解除武裝,原地待命。”洛倫厲聲打斷,一動不動的盯著面色更蒼白的傭兵:“這是警告…最後一次。”

  傭兵皺著眉頭,瞬間有些語塞。

  這位公爵大人…好像和自己想像中的不太一樣;看他身後的軍隊應該沒有帶什麼攻城武器,難不成他都沒看到城門下自己的軍隊?

  還是說他對自己身後這支兩千人出頭的軍隊那麼自信,能夠強攻奪下城門?他不知道只要自己一聲令下,他連城都進不去嗎?!

  僵持之中,騎虎難下的傭兵只好壯著膽子,鼓起勇氣抬起頭道:“我們當然可以遵循您的命令,我們也可以向您和帝國獻上忠誠,但前提是您和帝國能夠兌現之前答應給我們的佣金!”

  “只要您肯答應,我現在就去通知三位傭兵團長來和您公平交涉,商量好一個大家都能接受的‘入門錢’,放您和您的軍隊進入城市,然後兌現埃博登答應給我們的佣金!”

  “或者…或者您可以代表帝國和我們達成一個協議,向我們保證帝國,或者您絕對會兌現給我們的佣金也可以;我相信我那幫弟兄們要是能親耳聽到一位公爵的承諾,一定會立刻放下武器,乖乖的將城門和要塞交還給您的。”

  傭兵想的很美好,並且睜大了眼睛,一臉諂笑的等待著拜恩公爵的答覆。

  事到如今,他如果不答應就進不了城,而如果答應了…兩萬傭兵們都是他的見證人;堂堂一位公爵,總不會了這麼一點兒小錢就敗壞自己的信譽吧?

  但洛倫已經不想理會他了。

  開啟了“超越感知”強化的雙眼極目眺望著城門上方,一道灰藍色的光芒在視野的盡頭微微閃爍。

  很好,是時候了。

  “鐺——!”

  面無表情的黑髮巫師按住馬鞍上的劍柄,雪亮如明鏡般的大劍出鞘,單手舉過頭頂。

  看到這一幕的傭兵猛地一驚,連忙舉起撲上前去想要攔住:“等等,公爵大人,一切都好說,一切都……”

  但是晚了。

  話音未落,晃動著大地的馬蹄聲就在他耳畔響起。

  震耳欲聾的聲響,讓傭兵整個人呆在了原地。

  “拜恩人,奉公爵之命——”

  “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艾克特伯爵的怒喝,拜恩騎士們整齊的吶喊接連奏響;滾滾煙塵中全副武裝的騎士們猶如鋼鐵的洪流般,從傭兵和黑髮巫師的身影兩側快速經過。

  駕馭著奔雷般的聲響,向埃博登的城門衝去。

  直至此時,傭兵才終於清醒過來;猛地回頭,瞠目欲裂的盯著城門下慌亂中,還在組織者陣型的傭兵們。

  架起了盾牌,豎起了長槍,準備攔截發起衝鋒的拜恩騎士。

  “不不不…不要,不要啊,為什麼不關上城門,快攔住他們,快用守城的重弩射死他們啊!”

  驚慌失措的傭兵像是被嚇傻了般,發瘋似的大喊大叫著;死死盯著還在城門下不知所措,組成方陣準備迎戰的傭兵,還有已經放下騎槍,準備衝陣的騎士們。

  城門上,已經豎起了拜恩的黑底金獅子旗;十幾個傭兵被剝掉甲冑,用繩子倒吊在城門上。

  驚恐萬分的傭兵,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哆哆嗦嗦的癱坐在地。嚇得連話都說不出口了。

  一刻鐘過去,打鬥和廝殺的聲響漸希。

  不。

  真正的戰鬥在拜恩騎士們發起衝鋒的那一瞬間,就已經結束了。

  拜恩騎士們用他們手中的騎槍,身下坐騎的鐵蹄,毫不留情的踐踏蹂躪了傭兵們組成了的密集陣型;

  他們踏碎了第一排的呆愣站著的傻瓜,刺死了第二排還敢反抗的勇士;

  斬落了肝膽俱裂者的腦袋,獵殺了懦弱膽小的逃兵。

  近千的精銳戰士,一個眨眼的功夫就變成了滿地的血肉和狼藉凌亂的戰場。

  從城門上下來的獵魔人們,高舉著黑底金獅子的旗幟,將一個又一個還活著,卻趴在死人堆裡裝死的傭兵抓出來,用閃爍著秘銀光澤的匕首一個一個割開喉嚨。

  衝開城門的兩隊拜恩騎士們佔據了城門,並且控制了城門後的街道;嘹喨的號角聲中,已經能看到姍姍來遲的巡邏隊士兵,前來“接應”友軍。

  “公爵,可以讓軍隊進城了。”一名隨行的拜恩騎士在身後提醒道。

  黑髮巫師擺擺手,將“曙光”大劍交給身後的騎士,翻身下馬。

  下一秒,他捏住那傭兵的下顎,將他整個腦袋提提起來,冷冷道:“告訴你的團長還有另外兩個傭兵團的首領,我在埃博登的自由議會等著他們。”

  “如果,他們真的還打算和我談判的話。”

  說完,不再去看手腳並用逃命的傭兵,回過頭的洛倫,意味深長的看向躲在後面的酒館老闆洛克:

  “抱歉,但看起來得麻煩你和我再回一趟埃博登城了。”

  “是,是!”

  面色蒼白的酒館老闆連忙點頭,表情討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3 15:50
第一百零三章 一夥兒的

  “十分抱歉,這都是我監管不力的結果;我…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重重的嘆息一聲,科羅納緊蹙眉頭說道:“等到我著手處理的時候,事情已經超出自由議會的控制範圍了。”

  “這不是您的錯,科羅納大師。”洛倫搖搖頭,打斷了老人的自責:“如果不是軍務大臣將帝國的軍團撤走,這些傭兵根本就不敢反叛;這種突發事件,根本沒人能預料得到。”

  空蕩蕩的自由議會,此時此刻只有他和科羅納兩個人在而已。

  在聽聞埃博登即將遭遇海外的敵人大舉入侵之後,三分之一的貴族已經開始逃亡,三分之一的則躲在家中閉門不出,剩下的三分之一則被安排去填補那三分之二人空出來的崗位和職務,已經騰不出開會的人手了。

  在和科羅納交流之後,洛倫終於把事情弄清楚了。

  首先是緊急趕回埃博登城的科羅納,通過自由議會發佈了康諾德一世的全面戰爭動員令,引起了市民逃難的狂潮,連帶著許多富人和貴族也瘋了似的逃離城市。

  科羅納選擇了默許,理由和洛倫當時的想法類似——埃博登城能夠守住的幾率實在太低,沒必要拖著全城人一起送死。

  但這種混亂,卻讓城內的三個僱傭兵團看到了某種“發大財”的希望。

  他們先是假意答應了自由議會的僱傭條件,同時以“維護城內秩序”的名義控制了幾處關鍵的要塞和城區;然後在準備交接的時候突然坐地起價,將佣金翻了兩倍。

  現金,而且不接受賒賬和替代品!

  此時三個傭兵團已經聯合起來,並且控制了城內絕大多數的要塞和城防設施,極少數的城防軍也在無防備的情況下被繳械趕了出去,或是在反抗中變成了屍體。

  事情就是在此時起了變化。

  但想要處理已經太遲了。

  大量的商人逃亡無法帶走他們的店舖和貨物,但肯定會帶走真金白銀,甚至賠本變賣一切可以變賣的;造成的結果就是眼下埃博登城內的倉庫中,各種物資很充裕,但黃金和白銀的儲存量卻非常少,根本不足以支付傭兵們索要的數額。

  因此,雖然洛倫一直在不停的安慰科羅納;但兩個人心裡都很清楚,這件事就是科羅納的誤判導致的後果…至少,他要承擔絕大部分的責任。

  科羅納是一個巫師,他不是貝利尼家族那樣的政客與商人;哪怕他成為了埃博登的執政官也改變不了他是一個巫師的事實;這就意味著他在思考問題的時候,一定是先從巫師的角度去權衡一件事的利弊。

  因此他無法像貝利尼家族那樣掌控埃博登的傭兵們,直接結果就是失去控制的傭兵們勢力迅速膨脹,到了無法被輕易遏制的地步。

  換而言之當掌控貿易與城內貴族階層,手握軍權的貝利尼家族倒台,換上了巫師塔領袖成為執政官後,某種意義上今天的這種局面就已經是注定的事情了。

  就在二人交談的時候,議會大廳的門被打開,一臉冷漠的路斯恩押著三個人走進大廳,兩側簇擁著五名獵魔人隨行。

  三個人,表情各異。

  一個窮凶極惡,一個面色陰鷙,一個笑嘻嘻的,渾然不覺。

  三個人,被路斯恩和獵魔人粗暴的按在椅子上坐下。

  “那個…能給杯喝的嗎?”笑嘻嘻的傭兵頭子指著身後,好奇的看向黑髮巫師:“一大早的突然被喊醒,又被這位小哥這麼熱情的招呼進來,實在是有些口渴啊。”

  “有,但不是現在。”洛倫微微勾起嘴角:“按拜恩的規矩,談判雙方只有握手言和的時候,才能舉杯慶祝。”

  “那也好!那就是說您不打算和我們這些傢伙客套了;科羅納執政官老爺在這兒,而您又提到了拜恩的規矩,所以…您就是那位拜恩的都靈公爵。”吃吃笑著,傭兵頭子擠眉弄眼的盯著洛倫:

  “那麼按照帝國的規矩,我也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叫…嘿,算了,您大概也不想知道我這麼個小混混兒的名字,就叫我‘毒蛇’好了——三個傭兵團當中墊底,實力最弱最沒種,城門那兒被您教訓的那群傢伙就是我的人!哈哈哈哈!”

  “而我旁邊這個一看就特嚇人的,長得就像個壞蛋的傢伙是‘黑刃’的老大,這次鬧事兒也是他起的頭兒…嗯,反正我不是第一個!”

  窮凶極惡的“黑刃”團長冷哼一聲,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

  “而這位一看就不怎麼好惹的,則是白銀之血的頭兒,實力是我們裡面最強的,人也是我們三個當中最能打的——反正我是最不能打的!”

  眯著眼睛的“白銀之血”一動不動,狼一般的眼珠目不斜視的盯著洛倫。

  一番話,雙方算是互相認識了。

  “很好,客套話完畢,那麼就讓我們開始商量正事吧。”站在兩撥人中間的科羅納大師拍拍手,緩緩開口道:“三位到此的目的,應該都已經知道了;我們今天清空了自由議會,就是希望能在私下裡達成一個協議……”

  “我們的條件只有一個。”

  坐在三人中央的“白銀之血”只盯著洛倫,冷冷道:“讓我們打仗可以,但要出兩倍的佣金。”

  “否則呢?”洛倫反問道。

  “否則我們就一直佔著埃博登的港口和城塞,然後等到亞速爾精靈大軍來到的時候,把這座城市交給他們!”獰笑的“黑刃”瞪著黑髮巫師,表情凶悍:

  “要麼要城,要麼要錢…這位公爵老爺,麻煩挑一個吧!”

  但洛倫只是搖搖頭,很是匪夷所思的看著他們三個。

  “我說…你們該不會以為亞速爾精靈,是一個非常容易打交道的種族吧?”

  “好吧,就算你們成功和他們達成了協議,接下來呢?獻出城市的你們是打算離開,還是為亞速爾精靈效忠?我和他們打過交道,後者你們是不用想了,絕不可能。”

  “至於前者…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們前腳離開,後腳帝國的軍團就會趕到——屆時就算不奪回埃博登,帝國也將傾盡全力消滅你們這群叛徒。”

  “那是我們的事情,用不著您替我們發愁!”

  黑刃冷笑一聲:“您還是先想想您自己吧,公爵老爺——沒等精靈大軍來就丟了埃博登,皇帝陛下會怎麼懲治您呢?”

  “所以你們是打算硬到底了?”

  “喲,您才發現啊?!”

  一臉“驚訝”的黑刃直接笑了出來,甚至直接鼓起了掌。

  站在洛倫身後的灰瞳少年面色難看到了極點,正準備直接將這混蛋按倒在地,卻被黑髮巫師死死按住。

  “嘿嘿嘿…朋友們,朋友們;冷靜,大家都冷靜!”看到氣氛越來越緊張,笑嘻嘻的“毒蛇”連忙站起來打斷:“我們是來談判的,不是來吵架的;我們的目的是達成一個讓雙方都滿意的協議,不是嗎?”

  “所以麻煩您別再這麼沖了,黑刃老大;然後…嗨,公爵老爺還有執政官老爺,你們也瞧見了。”

  毒蛇扭著腰,搓著手一臉不好意思的笑:“我們就是一幫小混混兒和大老粗,碰巧我們眼下手裡還有埃博登的城防和兵力最多的軍隊,足以防守所有的要塞和城牆;而能讓我們這幫大老粗們聽話的唯一物件兒……”

  “就是閃亮亮的小金幣和發光的小銀幣,僅此而已。”

  “但埃博登城內沒有那麼多的現金,你們開的價格太誇張了。”科羅納看著他,很乾脆的說道:“最多只能付給你們一開始說好的價格,或者你們願意用貨物來頂。”

  “抱歉,但我們不是商人;綢緞或者上等葡萄酒給了我們這幫大老粗,也只能糟蹋了。”毒蛇連連搖頭,一副“我很遺憾”的笑容,然後話鋒一轉:

  “但…如果尊貴的拜恩公爵願意代表皇帝陛下,並且用自己的榮譽做擔保和我們達成一個協議,保證能夠在戰後支付我們全額佣金的話——我們這幫大老粗,還是能夠接受暫時只拿一半佣金的。”

  話音落下,笑嘻嘻的毒蛇繼續搓著手,目光卻停在了黑髮巫師的身上。

  幾乎同時,另外兩名傭兵首領也將視線轉了過來。

  死死按住路斯恩的洛倫,依舊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樣。

  對方的想法,基本上和自己所預料的相差無幾。

  說得簡單點兒,就是這三個傭兵團的頭子打算幹一筆“長期買賣”——他們知道埃博登拿不出那麼多錢,他們也知道埃博登需要自己手裡的兩萬士兵,所以就打著坐地起價的主意,想從自己這只“肥羊”身上不斷的勒索敲詐。

  如果自己答應了,那麼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他們還會不停的用各種理由敲詐自己;

  而只要自己拒絕一次,或者戰爭局勢發生變化,這幫人隨時都有可能反水,加入亞速爾精靈的軍隊或者拱手讓出城市,火線轉進;

  無論如何,他們都已經得到了第一筆的佣金,所以這筆“買賣”絕對穩賺不賠。

  “聽起來,好像是個不錯的主意啊。”面對三個傭兵期待的目光,洛倫微微一笑:

  “……對綁票的強盜和敲詐犯來說。”

  黑刃面色一驚,白銀之血眯起了眼睛。

  只有毒蛇,仍舊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

  “我可以答應你們一些條件,但不是這種單方面的敲詐。”黑髮巫師冷冷道:“別會錯意了,你們和你們手底下的雜碎,對我來說還沒那麼重要。”

  “啊…這一點我不太同意。”毒蛇輕笑道:“畢竟…這是一次公平的談判,目的是達成大家都能接受的協議……”

  “我說,不要會錯意了。”

  黑髮巫師的死死盯著他,目不轉睛,一字一句的厲聲道:“我找你們,不是說要和你們妥協,而是要讓你們接受我的‘協議’。”

  “否則呢?”這次換成笑嘻嘻的毒蛇反問了。

  “您是要把我們關在這兒,還是要一個一個把我們砍了腦袋,或者用什麼巫師的魔法控制我們的腦子?”

  “雖然這麼說不太合適,但好像想法太單純的不是我們這些個大老粗,而是您啊公爵大人!”

  “您以為我們三個人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來,跑到巫師的地盤談判會什麼準備都沒有嗎?”嘖嘖笑著,毒蛇搖晃著豎起來的食指,勾勾的指向身後:

  “在來之前我們就已經告訴手下人,如果一天之內我們沒回去,或者突然口徑和之前不一致了,他們還是會執行我們之前下達的命令;除非您拿出兩倍佣金,否則決不答應!”

  一旁的科羅納聞言,本能的皺緊了眉頭。

  但黑髮巫師卻絲毫不驚訝,反而是露出了十分…困惑的表情。

  “為什麼?”

  “為什麼…這麼簡單的事情都不明白,會讓我們這些個大老粗很難辦啊,公爵大人。”毒蛇無奈的聳聳肩:“就是說無論我們回不回去,我們的人都還是會……”

  “不,我是說…我們不是約好了嗎?”洛倫皺著眉頭,愣愣的看著毒蛇,表情困惑:“這時候…你不是應該站出來,然後反對我一下的嗎?”

  嗯?

  “您、您在說什麼呢,我們今天才第一次見面呢,公爵大人;我怎麼可能會配合您……”

  “啊!我知道了!”黑髮巫師突然恍然大悟:

  “是不是那個被我送回去的傢伙,沒有把我的話告訴你?”

  “什、什麼話?”毒蛇噗嗤一笑,攤了攤雙手:“如果您是說那個在城門下被您嚇得屁滾尿流的傻子,那他的確是把您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我…不!是告訴我們所有人了。”

  “所有人?”洛倫的表情更奇怪了:“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會告訴所有人呢,這要讓別人知道了…哪怕是你的手下人知道了也不好吧?”

  “知道什麼?”旁邊的黑刃忍不住多了句嘴。

  而洛倫則假裝是毒蛇回答了他:“知道我和你是一夥兒的啊!”

  話音漸落。

  毒蛇抽了抽嘴角,他的表情……

  亮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3 15:50
第一百零四章 選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公爵老爺,您可真是太有意思了,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死寂的氣氛下,迴蕩著“毒蛇”那尷尬到不行的乾笑聲,還能那故作從容的表情和豐富的肢體語言:“竟然能想到將我當成靶子,來挑撥我們三個人的關係;厲害,真厲害!”

  “樹靶子,挑撥關係…你在說什麼啊?”一臉莫名其妙的黑髮巫師,眉頭皺得更厲害了:“我們上個月不是剛聯繫過一次麼?還是洛克那個殺千刀酒館老闆幫我們牽的線。”

  “你當時可是答應的好好的,怎麼突然反悔了呢?!”

  幾乎就在洛倫說出“洛克”這個名字的剎那,三個人的表情都變得有點兒不一樣了。

  始終不為所動的白銀之血,也終於將視線從洛倫的身上離開,猶如利劍般射向毒蛇的臉;而原本凶神惡煞的黑刃,則是又驚又怒,拚命按捺著攥緊的拳頭。

  果然……

  “哎呀哎呀,越說越像了;有趣,太有趣了!”連忙打斷的毒蛇笑意愈盛,只是面色也隨之蒼白,攤手聳肩,死死盯著洛倫:

  “看您那煞有其事的表情,不知情的外人大概真會以為我們之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陰謀呢;但很可惜,這些都是您編出來的謊言,而且單薄的可以啊,連核心內容都沒有!”

  “比如…我們究竟謀劃了什麼?”

  黑髮巫師挑挑眉毛,故意瞥了眼旁邊的科羅納和另外兩名傭兵團長:“真的?這種場合…不太合適吧?”

  “不!合適,合適極了!”毒蛇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玩味的表情明顯露出了些不屑一顧的神色:“我這個人什麼都喜歡開誠布公,哪怕是陰謀也無所謂!”

  “真的要我說出來?”

  “當然是真的!真真的,儘管來吧!”

  “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黑髮巫師嘆口氣,很是為難的開口道:“當我知道皇帝陛下任命我為埃博登統帥的時候,我就知道機會來了。”

  “如諸位所知,我曾經在埃博登有過一段不太美好的回憶;但那次的機會讓我認識了不少人,比如某個擅長給貴族戴綠帽,經營著一家破酒館的情報販子。”

  “他給了我一個絕妙的計畫,以及能完美執行這項計畫的最佳人選——啊,那個人說的就是您,毒蛇傭兵團的團長閣下。”

  “引導埃博登的三大傭兵團叛亂,趁機盤剝埃博登逃難的貴族和平民,再從自由議會的身上狠狠的扒一層皮;”

  “然後…等到另外兩個被忽悠的傻子上當之後,我們就能把兩萬傭兵扔在埃博登送死,有拜恩騎士護送你我離開——我七、你二、洛克那傢伙再佔一成的提成。”

  “至於埃博登…哦,雖然當著科羅納大師的面說不太好,但除了這裡的巫師和科羅納家族以外,那些個平民的死活究竟誰在乎……”

  “砰——!”

  話音落下的前一剎,冷漠的白銀之血已經搶先一步,按住毒蛇的腦袋直接拍在了桌子上!

  猝不及防的毒蛇半個腦袋都卡在了桌子上,紅色的液體在他頭顱邊緣蔓延,

  “謝謝。”黑髮巫師笑容褪去,淡淡開口道:“我還以為還要和他繼續扯下去呢,真是幫大忙了。”

  “不謝。”

  白銀之血冷冷道,一雙眼睛死死盯著洛倫,看得旁邊的“黑刃”一愣一愣的。

  “若是要開玩笑的話,就請到此為止吧,公爵大人;據我所知,您應該沒那麼多空閒才對。”

  他緊抿著嘴角,按住毒蛇腦袋的右手上青筋清晰可見,緊張到不敢有半分鬆懈。

  “沒錯,但收拾你們的時間還是有的。”隱去笑意,表情冷漠的黑髮巫師同樣盯著他:“從你們來到這裡開始就只有一個選擇,那就是接受我的協議。”

  “您的‘協議’是什麼?”

  “很簡單,按照一開始說好的佣金給——而且因為你們不合作的態度,這筆錢不會立刻給你們;首付金只有一半,守住埃博登一個月再拿十分之三;最後五分之一的尾款,會在圍城戰結束的時候發給你們。”

  “這不可能。”白銀之血斷然否決道:“兩倍的佣金——現在是你們需要我們,否則我們手下的兩萬傭兵可以守城,也能反過來協助亞速爾精靈奪城。”

  “別和我們說什麼大道理,公爵老爺,我們只是傭兵;打仗和殺人是我們的職業;只要能掙錢,我們不在乎替誰殺人,為誰打仗。”

  “給錢,我們就替您和帝國賣命,守住這座城市。”

  安靜下來的氣氛,終於有幾分談判的樣子了。

  “沒錯,你說的很對,我需要你們手裡的傭兵——當然,也需要被你們控制的要塞和城防。”黑髮巫師面無表情的看著他:“但相對的,現在的埃博登也付不出你們想要的數目。”

  “這點剛剛毒蛇說過了。”白銀之血強調道:“您可以向我們擔保,在戰爭之後支付剩下的費用。”

  “剛剛我也說過了,我不接受強盜和敲詐犯的勒索。”挺直腰身的黑髮巫師,目光淡然的看著他和旁邊還在驚愕不止的黑刃。

  白銀之血冷哼一聲:“這麼說…您是不打算繼續談判,準備放任我們將城市交給精靈了?”

  “不不不,談判還是要繼續的。”

  手指在桌子上輕輕的敲打,黑髮巫師托著下巴,目光玩味的在三個傭兵首領之間來回跳動:“但談判的對象…這個倒不一定了。”

  白銀之血微蹙眉頭,毒蛇的“親身體會”,導致這位公爵的每個動作都讓他緊張不已。

  “怎麼…準備殺死我們了嗎,公爵老爺?”黑刃一戳腦袋,瞪著洛倫的表情像是要吃人:“那就來啊,動手啊。”

  “等什麼呢?!”

  洛倫厭惡的瞥了他一眼。

  “既然你已經幫了第一次忙,應該就不介意再幫第二次吧?”黑髮巫師與白銀之血對視著:“告訴尊敬的‘黑刃’團長讓他安靜下來,不然我就滿足他的願望。”

  “你說什……”

  話說一半,一臉凶惡的黑刃就被白銀之血抬手攔住,臉上就像多層陰霾般的難看。

  “公爵閣下,麻煩請您解釋一下剛剛的話。”白銀之血的面色一沉:“談判的對象不一定…究竟是什麼意思?”

  “字面意思。”

  頂著兩雙愈發冰冷且凶惡的目光,洛倫的表情反而越來越淡然,越來越隨意:“我手裡又兩千拜恩騎士,一千人的帝國軍團士兵;外加近一萬人的巡邏隊和城防軍。”

  “仔細想想看,我其實並不需要你們兩萬傭兵…只需再有一萬人,就足以守住這座城市了。”

  那一瞬間,白銀之血的表情僵住了。

  “沒錯,如果僱傭的傭兵團人數從三個減少到兩個,那麼價格就合理多了…嗯,削減三分之一的話,應該勉強能夠湊的出來。”說著,面帶微笑的洛倫還故意將目光轉向科羅納:

  “科羅納執政官閣下,削減三分之一的話,自由議會能補齊剩下的款項嗎?”

  “完全沒有問題。”心領神會的老人點點頭,眼角流露出一閃而過的狡黠:“倒不如說原本就是因為還差三分之一的款項,才讓這份協議拖延到現在的。”

  “既然如此,那麼問題就解決了。”洛倫重新將目光轉向白銀之血,鄭重其事道:“我們會從三位的傭兵團中挑選兩個僱傭,並且按照你們的要求付給你們兩倍的報酬,而且是全額。”

  “止於剩下的那個——可以離開也可以繼續留在城防要塞中,但後者的代價就是成為帝國的叛徒;我一定會搶在亞速爾精靈們來臨之前,將他斬盡殺絕。”

  白銀之血強忍著不發作,讓自己鎮定下來,不被洛倫激怒。

  “這不可能!埃博登要麼同時僱傭我們三個,要不然我們都不會接受您和自由議會的條件……”

  “是嗎,但這好像只是您一個人的想法。”洛倫輕蔑一笑,搖了搖頭:“如果您不接受,輕便;那麼我會直接給毒蛇還有這位‘黑刃’團長開出讓他們接受的價格,僱傭他們。”

  “而且是全款,現金——另外還包括並不限於戰時的武器補給,後勤供應;充足的酒水和一天至少兩頓熱食。”

  “以及…傭兵團長本人的一份額外補償;我不太清楚埃博登的行情,但…你們覺得五十萬銀幣這個數字怎麼樣?”

  話音落下的瞬間,旁邊那個剛剛還一臉凶悍的“黑刃”,表情明顯亮了。

  對傭兵團的待遇只是一方面,最後的這筆“額外補償”才是落鼓重錘。

  畢竟佣金是要分給團內所有人的,再多的錢散到每個人頭上之後,團長本能能拿到的只是一筆很小的數字;但“額外補償”就不一樣了。

  這筆錢,團長是可以私吞的。

  牙關緊咬的白銀之血呼吸越來越急促,已經再也不能維持鎮定;看向黑髮巫師的表情,也終於多出了一絲恐懼。

    而洛倫還是一如既往的雲淡風輕。

  蠱惑、詐術、裝瘋賣傻、威逼利誘…從剛剛到現在,這位拜恩公爵一直再用各種方式將他們三人的整體分裂,內鬥。

  先是毒蛇,然後是自己。

  這個看起來很年輕的公爵大人,談判的技巧卻像是個老練的獵手,一步一步將他們三個引誘到陷阱裡!

  “想清楚了沒有,兩位團長閣下?”安靜的長桌前,只能聽到黑髮巫師“好奇”的問詢聲:“究竟願不願意接受我的條件,你們手中的籌碼可是在一點一點的減少呢。”

  籌碼?!

  黑刃和白銀之血的表情同時一僵,驟然間想到了某種他們都不希望發生的事情。

  “啊,看來你們已經猜到了。”洛倫有些“失望”的無奈一笑,就像是被提前揭曉了故事結尾的說書人:

  “就是現在,我的副官,怒火堡伯爵艾克特大人正率領拜恩與埃博登的軍隊,攻佔被你們控制的另外兩座城門,這會兒差不多應該已經打下來了。”

  “如此,帝國的援軍和補給可以暢通無阻的進入埃博登;最近的一支,洛泰爾的騎兵和輕步兵大概只需要一週的時間;五千人,一週時間,我等得起。”

  “嗯,至於剩下的幾個要塞嘛……”

  說完,沒有去看面色難看到極點的兩名傭兵團長,黑髮巫師扭頭沖身後的路斯恩打了個響指,心領神會的灰瞳少年轉身離去。

  等到他再回來的時候,還多帶了一個面色蒼白,哆哆嗦嗦的傢伙。

  守夜人在埃博登的外線,著名的情報販子外加綠帽使者,酒館老闆洛克。

  “在我的‘提醒’下,這位好心的老朋友和我聊了聊關於你們各自的部署,還順便幫我介紹了幾個願意‘撥亂反正’,成為正義夥伴的傭兵。”

  “我不知道究竟是只有毒蛇,還是你們三個與他都有勾結;但既然洛克能幫你們,那也就能幫我,只要價格合適或者,安排到位了。”洛倫聳聳肩,平淡的開口道:

  “所以拿下剩下的幾個城塞,也只是時間問題。”

  白銀之血緊抿著嘴,一動不動。

  旁邊的黑刃則不停地抽動著身體,想要說什麼卻又不敢開口,完全被眼前的局面所驚呆了。

  “所以我給你們最後的期限——我再重複一遍,我可以給你們一切想要的,我可以滿足你們所有的願望;但必須是遵循我的命令,按照我的方法來。”洛倫冷冷道:“而我的方法就是,你們三個人之中,只能有兩個人從這裡離開。”

  “鐺啷!”

  話音落下,洛倫將一柄匕首丟在桌子上,就卡在毒蛇的脖子旁。

  意思…已經明顯的不能更明顯。

  兩個傭兵團長渾身一震,內心開始變得沒那麼堅定了。

  “最後一個問題……”強坐鎮定的白銀之血抬起頭,死死盯著洛倫:“我們怎麼知道您說的都是實話,而不是在故意詐我們?”

  回答他們的,是洛倫的冷笑。

  “你們不需要知道,真的…因為結果無非兩個。”黑髮巫師表情誠摯:“我騙了你們,我沒騙你們——但無論哪個,如果不接受這份協議,我都要殺光你們,早晚的事情而已。”

  “是賭一把,還是抓住眼前的實際利益全在你們,反正我等得起;所以……”

  “選吧。”
Babcorn 發表於 2018-11-3 15:50
第一百零五章 在戰前痛飲

  毒蛇死了。

  而且是被當著他兩個“盟友”的面,在昏迷中被割開了喉嚨。

  理由倒是很光明正大——毒蛇傭兵團的團長,涉嫌裹挾其傭兵團成員與另外兩支傭兵團一柄叛亂,企圖趁外敵入侵之際背叛帝國與自己所屬的公國。

  所幸被“拜恩公爵與埃博登執政官聯手,及時阻止”,兩位被牽連的傭兵團團長也及時撥亂反正,加入到正義的一方,成為了埃博登防守戰中不可或缺的力量……

  埃博登自由議會的議會檔案中,便是如此記載這一事件的。

  而對於洛倫與科羅納而言,就是這場因“拖欠薪水”和“惡意討薪”引發的災難,總算是將影響與危險降低到了最低的程度。

  而失去了首領的毒蛇傭兵團也被強制解散,一半左右的職業傭兵們被收攏進了埃博登的城防軍,並成為了受執政官直接控制的的一支力量;同時剩下的城防軍,也被科羅納通過巫師塔和家族,直接或者間接控制了起來。

  經歷了這次兵亂,巫師塔的元老們也總算明白了有一支軍隊被自己握在手中,是多麼重要的一件事情;而大量貴族的逃亡,則給了他們非常好的機會。

  而剩下被遣散的另一半,則被白銀之血和黑刃兩個傭兵團偷偷的招募到了各自的麾下,擴充自己的實力。

  對這件事情,洛倫選擇了視而不見,依舊按照原本談好的價格給兩個傭兵團發放了足額的佣金;除此之外,也沒有忘記答應好給兩個團長各自的五十萬銀幣“補償”。

  事實上倒不如說這原本就是洛倫的目的——眼下要守住防禦空虛的埃博登,當然不可能放著三千多職業戰士在這種時候離開;就算另外兩個傭兵團最後沒有動作,他也肯定會想辦法讓艾克特伯爵將這批人扣下來。

  這種時候有人願意替他承擔幾千名戰士的額外開銷,當然再好不過了。

  至於那五十萬銀幣的“補償”…黑刃的團長興高采烈,理所當然的接納了,但那個白銀之血的團長卻直接推掉,並且明確表示他自己已經拿到了佣金,會和埃博登的守軍一起並肩作戰到最後一刻的。

  顯然…談判桌上的經歷,讓洛倫在他心裡留下了非常不好的印象;寧可不要五十萬銀幣,也要和洛倫保持一定的距離。

  有點兒不太合群,但會堅守自己的承諾,很有原則的傢伙。

  洛倫喜歡這樣的傢伙。

  同時為了鼓舞士氣(邀買人心)——在科羅納的協助下,洛倫從逃亡貴族的莊園和倉庫中找到了一大批本地產的甜葡萄酒和品質不錯的麥芽酒,以“埃博登統帥”的名義發給了傭兵和城防軍們,算是戰前的最後一次慶祝和狂歡。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即將面對的是什麼樣的敵人,以為只是過去那般打打水賊或者土匪的戰鬥,極少數在東薩克蘭與冰原狼人戰鬥過的精銳,也對即將到來的戰鬥十分自信。

  於是他們痛飲著廉價的,甜到發膩的葡萄酒;徹夜歡呼著感謝自己的統帥,是來自美酒之鄉的騎士。

  全然不知他們的命,也就只值這杯酒而已。

  “你沒殺他?”

  推開桌子上的赤血酒,科羅納微笑著將目光轉向桌子對面的黑髮巫師:“在你拔出刀的那一刻,我真的以為你會殺了他,逼迫那兩個人就範。”

  門外嘈雜的叫嚷與腳步聲一刻不停,扛著一箱又一箱美酒的拜恩騎士與埃博登的城防軍打成一片,粗魯的傭兵們和軍紀嚴苛的軍團士兵們廝混在一起。

  “他當然不能死——非但不能,而且要還要安全的活下去,一直等到亞速爾精靈真的出現為止。”洛倫端起酒杯,赤紅如血的酒漿在杯中搖曳:

  “那位白銀之血應該已經發現了;他以為我會逼著他殺了毒蛇來證明合作的‘誠意’,但實際上恰恰相反,活著的毒蛇比死了的對我更有用。”

  “背叛毒蛇,瓜分了他傭兵團的人不是我,而是他的兩個好夥伴;只要他還活著一天,只要毒蛇傭兵團還有人…這兩位就休想睡得安穩,無時無刻不處在被昔日夥伴找上門的恐懼中。”

  “至於毒蛇——他背上了‘叛國’的罪名,已經是見不得光的‘死人’了;如果他想復仇,唯一能依靠的只有我…所以不殺他,就是為了留下最後的一張,確保萬無一失的底牌。”

  謹慎或許不足以填補所有的錯誤,但至少不會再犯錯。

  科羅納沉吟了很長時間,他默默的看著表情平淡的黑髮巫師,那悠然的表情已經不像當年那個在埃博登街頭的馬車裡,向自己求教的孩子了。

  在赤血堡的運籌帷幄,以退為進;在帝都御劍騎士團會議上,與康諾德心照不宣的“默契”,對三個傭兵團首領的分化瓦解,逐個擊破……

  “了不起。”目光如炬的科羅納,鄭重其事的聲音讓洛倫微微一怔:“雖然我對您的期望很高,但您的成長速度實在是超出了我所能預料到的。”

  “不不不,您太誇張了。”黑髮巫師輕笑著搖搖頭,抿了一口赤血酒:“我所會的這些,也都是從您的身上學來的。”

  嗯,還有道爾頓·坎德,魯特·因菲尼特,貝利尼家族,布蘭登與康諾德·德薩利昂,法內西斯,夏洛特·都靈……

  外加兩個“阿斯瑞爾”的邪神,以及神出鬼沒的黑十字。

  感謝這些朋友與對手(殺千刀的)一次次的將自己逼到懸崖上的生死邊緣,一次次用他們精彩的演出和佈局讓自己能有“身臨其境”的體會;今天的自己在面對其他人的時候,才能像現在這麼遊刃有餘,處變不驚。

  嗯,有機會的話一定要一個一個當面感謝他們,感謝他們這麼多年不忘了用各種方式給自己如此“關懷備至”的指導和培養。

  一定!

  洛倫的嘴角有點兒不自然的抽了抽。

  察覺到黑髮巫師表情變化的科羅納微微一笑,並沒有多說什麼,而是將話題轉移開來:“現在埃博登的兵亂已經解決,接下來的城防戰有信心嗎?”

  隨著老人開口,洛倫的表情重新變得凝重了起來。

  “說實話,沒有。”嘆了口氣,站起身的洛倫看著緊閉的大門,輕聲道:“這應該是第一次…我在全無把握的情況下,打一場幾乎注定不可能贏的戰爭。”

  洛倫討厭意外、驚喜和任何不可預知的突然事件。

  沒錯,自己蒐集了一切有關亞速爾精靈的情報,挖出了一切能挖出來的訊息,甚至不惜動用了幾個康諾德麾下的守夜人守夜人做棋子,弄清了天穹宮的刺殺之夜具體情況…但還是無濟於事。

  自己並不知道敵人什麼時候會來,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會進攻,用什麼樣的方式,進攻的勢頭又會有多猛烈;

  埃博登這薄弱的防線,看似足夠的城防兵力…是否真的能將敵人擋住一個月。

  一切都還是未知數。

  放下酒杯,黑髮巫師的眼睛微微眯起。

  有那麼一瞬間,他突然開始有些理解康諾德的感受了。

  常年駐守在斷界山要塞,無時無刻不在等待著北方魔物的入侵,一絲一毫的線索和可能都不能放棄,否則就是滿盤皆輸,城破人亡。

  而就算找到了線索,做好了充足的準備,能否守住依舊不知道——帝國的歷史上,斷界山要塞也不是沒有陷落過的前例。

  正因如此,在斷界山戍守十餘年的他才會願意妥協,才能明白此刻自己的心情;甚至做好了如果自己不願意,他自己也要來…打一場必輸的守城戰。

  因為只要拖住敵人…不要說一個月,就算是多拖住敵人一週,一天的時間,帝國都能強大一分。

  “誓言騎士……”沉思的黑髮巫師,突然想起來似的看向科羅納:“既然他會來送信,那麼眼下應該就還在埃博登城內才對…他現在人在哪兒?”

  科羅納看著洛倫,搖搖頭。

  “我特地派人找過,但沒有他的下落——埃博登的大教堂也對他現在的情況一無所知,甚至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科羅納嘆息一聲,微微蹙眉:

  “不出意外的話,他很可能已經離開了。”

  離開了?

  現在這種時候?

  洛倫的表情相當愕然。

  “會不會他依然在城裡,只是隱藏起來了?”黑髮巫師還是不肯放棄,畢竟這位誓言騎士也是很重要的戰力:“之前在半人馬戰爭的時候就是這樣,直至我抵達銀盔山的時候才肯露面……”

  “應該不會,而且恕我直言…誓言騎士,他也有屬於他的使命。”科羅納輕聲道:“既然他沒有出面,那麼就證明在他的判斷中,有比守住埃博登更為重要的事情需要他,難道不是這樣嗎?”

  比守住埃博登更為重要的事情?

  黑髮巫師的表情若有所思。

  對誓言騎士而言,這個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情足夠重要。

  黑十字,塞廖爾。

  那也就是說……

  注視著陷入思考中的黑髮巫師,科羅納的表情十分微妙。

  看他的表情,似乎是已經接觸到一部分的真相了…這倒也不奇怪,到訪過巨龍王城,又曾經與邪神戰鬥過的人,又怎麼可能會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

  更重要的是阿斯瑞爾…那個邪神…為什麼會對他這麼感興趣?

  他究竟知道多少,又瞭解到什麼程度了…這是一個問題。

  艾克哈特陛下,我應該告訴他嗎?

  我,洛倫·都靈…我們在您的計畫和預想之中,究竟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

  您許給了我巫師的未來,又讓我拋棄埃博登;究竟是真的在履行承諾,還是僅僅將我和巫師們當成您計畫的犧牲品?

  但無論哪一種,我保證巫師絕不會因埃博登而倒下,我們比您和您那腐朽不堪的皇室家族,更為強大。

  因為…你們是過去,我們才是未來。

  我們會用自己的雙手,去爭取屬於我們的未來的。

  科羅納緊抿著嘴角,右手下意識的扶住了桌子。

  “科羅納大師?”

  黑髮巫師挑挑眉毛,隱隱察覺到有些不太對勁:“怎麼?”

  “不,沒什麼…只是一個老人習慣性的開始回憶起來了。”科羅納淡然一笑,像是平常聊天般的開口道:

  “洛倫·都靈,等到這場戰爭結束…等到戰爭結束,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但不是現在。”

  洛倫愕然。

  “現在,洛倫·都靈公爵,拜恩十三領之主。”科羅納抬起頭,對著大門輕輕打了個響指:

  “是時候,讓守衛埃博登的戰士,見見他們的統帥了。”

  話音落下的剎那,自由議會的大門“自動”向兩側打開。

  傍晚黯淡的天色下,門外的景色十分自然的呈現在洛倫的視線之中。

  大理石砌成的階梯,寬敞的埃博登廣場,鱗次櫛比的房屋塔樓,遠處的要塞與城牆,鮮紅的曜日垂在城塞之上…直至盡頭,安詳寂靜的港口,碧藍的海岸線上水天一色。

  這就是埃博登,財富與智慧之城,一個即將被鮮血浸泡,需要自己傾盡全力守住整整一個月的城市。

  寬敞的埃博登廣場上,已經被篝火與大大小小的火把變成了一片野營地;自由議會甚至不惜工本的動用了數以千計的螢石燈,將整個廣場都照的亮如白晝。

  隨著大門打開,廣場上的士兵們自然而然的注意到了那走出大門的身影。

  看著那一雙雙盯著自己的眼睛,愣住的洛倫勾起了嘴角,面向整個廣場,緩緩舉起了手中的酒杯。

  “拜恩公爵萬歲————!!!!”

  廣場上望不到盡頭的人群,一個個篝火堆旁的身影也紛紛興奮的站起身,一齊舉起了手中的酒杯,麥芽色與血紅色的液體隨著酒杯搖晃,在所有人的頭頂潑灑,氣氛也隨之熱切。

  他們大口吃著鮮美的食物,狂飲著醇厚的酒漿,讚頌著慷慨大方的拜恩公爵,與身旁的任何一個人勾肩搭背。

  夜幕降臨愈發冰冷黑暗的埃博登,就在這熱切的氣氛中享受著戰爭來臨之前,最後的歡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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