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上鉤了
伴隨著驚惶失措的腳步與叫嚷聲,急促的號角與警鐘,震顫天空的爆炸與轟鳴聲中,第二次埃博登攻防戰開始了。
這一次,亞速爾精靈艦隊們幾乎傾巢而出;在幾次試圖用撞角和各種方式都沒能摧毀海岸鎖鏈之後,二十艘戰艦再次同時架起發射器,金紅色的“流星”並排升起,在埃博登城牆上降下死亡的火雨。
但這一次目標不是城牆,也不是環形堡壘——而是環形堡壘前面,用臨時工事修建的防禦陣地。
用某個傭兵頭子的話說,這幫長耳朵終於不再犯蠢,知道送死之前得先探探路了。
沒有寒冰屏障的庇護,整個埃博登海岸的灘頭陣地被精靈艦隊的投射武器肆意蹂躪著——不僅僅是具備著魔法力量的發射器,還有大量用於野戰和攻城的重型弩車,捆綁著火油罐的鐵頭弩箭…盡情的傾瀉著精靈們上一次戰敗所遺留的怒火。
在這狂風暴雨般的洗禮下,整個灘頭都變成了一片活人無法生存的地獄——躍動的火舌與爆炸的烈焰共同起舞,坍塌的碎石和迸濺的沙土相互映襯,熱浪與濃煙席捲了每一處角落,甚至連城牆都被完全遮擋。
土牆、壕溝、通道、陷阱、拒馬……所有的一切都在這死亡之雨下灰飛煙滅,化作與沙子塵土無異的瓦礫和土坑;僅剩的斷壁殘垣也被淹沒在沙土之下,除了更加崎嶇複雜的戰場之外,什麼也沒剩下。
埃博登城牆之下,只剩一片白地。
不過埃博登守軍一邊倒沒什麼傷亡——事實上在昨天晚上,所有駐守陣地的城防軍就已經全部撤入堡壘,除了一堆垃圾和工事外,什麼也沒留給精靈們,連壕溝裡的火油都乾涸了。
一番掃蕩之後,熊熊燃燒的大火持續到從清晨一直持續到正午時分;直至火勢稍稍褪減,精靈艦隊才重新吹響了進攻的號角,蜂群般的小艇從戰艦之間湧出,穿過鎖鏈撲向埃博登港口。
這一次,再沒有什麼能阻遏他們衝向堡壘和城牆了!
這一次,亞速爾精靈的軍勢甚至比上次更加強大,也更加瘋狂。
僅僅是能看清的登陸軍便已經超過四萬兵力,沿著海岸線一字排開,向著埃博登城駛來——這次他們不再是旦旦進攻環形要塞或者某處要塞據點,而是要全面進攻。
勢若雷霆!
正午的曜日下,頂著來自城牆與堡壘方向的投射襲擾,成片成片坐著小艇的精靈武士們在海岸登陸,跳入冰冷的海水中,踏著泥濘的戰場,背著亞速爾長刀向城牆挺進。
因為是港口登陸作戰,哪怕再怎麼紀律嚴明的軍隊也只能用散陣前進——反過來說,特地在敵人城牆下組成方陣,那只能是活靶子。
但正因如此,敵人的軍勢看上去遠比應有的還要強大!
面色蒼白的傭兵們,神色緊張的城防軍,在高舉黑底金獅子旗的拜恩騎士帶領下,半蹲在牆垛後,用盾牌堵住垛口。
為了防止不怎麼可靠的傭兵和明顯空有士氣的城防軍,在敵人第一輪衝鋒就全線崩潰,洛倫只能將自己帶來的兩千拜恩騎士拆成無數的個小隊,安插在每個要塞和重要的城牆節點上。
這樣一方面可以依靠騎士們鼓舞士兵們的鬥志,讓他們隨時隨地看到拜恩公爵的旗幟;一方面他們也是督戰隊,確保守軍即便潰敗,也得是有組織的潰敗。
看著身旁手舉戰旗,昂然屹立的拜恩騎士,白銀之血緊咬牙關——他非常確信一旦自己不再“可靠”,這些真正“可靠”的騎士們絕對會為了自己的公爵,將自己砍了之後奪走傭兵團的控制權。
“白銀之血——,準備接敵!”
即便知道那位公爵大人根本不信任自己這幫傭兵,白銀之血還是拔出佩劍,向部下們下達著堅守的命令…敵人衝到面前如果不死戰,那就不是信任與否的問題,而是還能不能活著的問題了。
躲在盾牆後的傭兵們儘管面色蒼白,但還是紛紛掏出了隨身兵器——投槍、砍刀,短柄斧,鏈錘,高價買來的拜恩騎士劍甚至亞速爾長刀…制式沒發保證,但絕對實用。
只有最愚蠢的傭兵,才會以為“臨陣反水”是多明智的舉動;多數的情況下,只會在將背後露給敵人的同時還要面對友軍的怒火,先被雙方聯手幹掉!
“石砲,放——!”
又是一聲命令,城牆上響起了一片參差不齊,輪軸轉動的聲響,所有的弩炮同時將石質彈藥和火油罐拋射而出,對準灘頭上的精靈軍傾瀉而下。
“轟————————!!!!”
震耳欲聾的聲響中,金紅色的火花在灘頭綻放,許多登陸的小艇還來不及靠岸,就被點燃或者砸成碎片,在海面上留下一灘血紅色。
隨著後線的軍隊逐漸登陸,整個埃博登港口和海岸已經鋪滿了亞速爾精靈的軍隊,猶如漲潮的海水般。
兩百步,所有的弩炮和城牆上的投射武器全部都開始傾斜火力,近距離的直射幾乎橫掃了亞速爾精靈的先鋒軍隊;斷肢碎肉橫飛;
五十步,弩手和弓箭手走到盾牆前,聚集在高塔上,用整齊劃一的火箭和亂射的冷箭掃蕩著還在推進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們;精湛的武藝和靈活的身姿讓他們躲掉了不少箭鏃,但還是有成片成片的精靈中箭,倒在衝鋒的路上。
頂著近乎暴風雨洗禮般掃蕩的亞速爾精靈武士們不僅沒有出現頹勢,反而被激起無窮鬥志,甚至連隊形也不顧,爭先恐後的撲向城牆。
上一次的登陸戰已經讓他們明白,埃博登守軍的火力越是兇猛,反抗越是強烈,就越說明這幫敵人有一個算一個,全是膽小鬼和不堪一擊的懦夫,沖上城牆就贏定了!
現在的埃博登城在他們眼裡,已經變成了受驚的貓咪,張牙舞爪的拚命表現出“我可凶了”的模樣;實則已經嚇得躲在牆角,連動都不敢動。
“砰!”
隨著一聲悶響,第一架攻城梯撞開盾牆,卡在了城牆的牆垛之間。
“盾牆,推下去!”高舉戰旗的拜恩騎士怒吼著,揮劍攔住了幾個明顯想逃的弓弩手。
面色蒼白的傭兵們重新列陣,堵住缺口;還有的拾起火油罐,想把雲梯點燃。
但是晚了…幾乎同時,咬著刀的亞速爾武士已經爬上城牆,猶如狂風般從牆垛上躍起,落入密集的方陣的中央。
長刀揮舞的剎那,揮刀衝陣的精靈武士同時被十幾根長槍貫穿了身體,但城牆上也出現了大片空隙。
“為了羅德里亞殿下,殺!”
鮮血噴湧,怒吼的精靈武士不支倒地。
“殺——!!!!”
藉著被打開的缺口,後排的精靈武士們紛紛沖上城牆,與慌慌張張的傭兵們接戰。
不僅僅是一處,從環形堡壘到靠近內線的城牆,幾乎所有的防守據點都陷入了交戰狀態;猶如宏大的戲劇般,奏響了高潮的曲目。
亞速爾精靈幾乎是拿出“一戰奪城”的勢頭髮動的全線進攻,絲毫不吝惜的揮霍著自己龐大到無可匹敵的軍隊;城牆上原本就是“勉強足夠”的守軍,立刻就陷入了捉襟見肘的局面!
依託著城牆和各種防守工事,埃博登的守軍還能勉強保持著“局部人數優勢”這最後的依仗;戰艦被鎖鏈阻攔,根本無法將大型的攻城武器投入戰鬥;在只有雲梯和鉤索的前提下,一次能投入戰鬥的兵力是極有限的。
不過也幸虧是這樣,肝膽俱裂,驚慌失措的埃博登守軍才沒有被沖上城牆的精靈嚇得立刻潰敗,還能和敵人打的“風生水起”,“有聲有色”。
至於這樣的狀態究竟能持續多久,那就真的是只有天知道了。
咆哮與哀嚎,夾在在箭鏃的呼嘯與利刃的撞擊聲中,面對著亞速爾精靈們一次次不惜生死的進攻勢頭,城牆上的埃博登守軍只能勉強維持著陣線不至於潰散,已經無法再將敵人推下去了。
而在城牆上下,隨著精靈大軍逐步攻上城牆,守軍的投射武器效果也正在逐漸削減——不斷的有精靈武士用鉤索,甚至徒手爬上塔樓,突襲守軍的投射武器陣地。
儘管幾乎所有使用弩炮和投石機的軍隊,都是埃博登城內的輔兵;但堅守家園的鬥志並不能彌補雙方實力的差距;往往在援軍趕來之前,塔樓頂端的輔兵就已經被屠戮一空,只剩遍地屍骸。
當然,更多的情況是還沒等精靈武士們爬上去,就已經被守軍察覺;要麼是在牆壁上被射成篩子,要麼是被挑斷鉤索,從十幾公尺的高空,完成一次自由落體。
不論是進攻還是防禦的一方,都已經緊繃到了極限;這種時候任何一方再往戰爭的天平上多加一個砝碼,局面就會立刻傾覆,向著有利的一方傾倒。
但無論哪一方,似乎都沒有察覺到這一點;還是在繼續將眼前的這場“戲劇”演下去——如果說守軍方還有巫師和拜恩騎士們壓陣,精靈大軍的陣營之中,甚至看不到一個“四庭”武士們的身影。
“轟——————!!!!”
沉悶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就像天邊的雷聲;
指揮著傭兵作戰的白銀之血下意識抬頭,驚愕的放下手中的佩劍,將目光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讓他詫異的不是爆炸,而是地點——那聲音,是從寶石河對岸的古堡傳來的。
終於…要開始了麼?
……………………………
“……終於上鉤了。”
看著古堡上飄起的濃煙,黑髮巫師長舒一口氣,嘴角露出了輕鬆的笑意。
在看到敵人全線進攻的時候,他真的在擔心亞速爾精靈是打算用強攻的手段奪城——雖然那樣自己能守住,但傷亡絕對會慘重到無法承受的地步。
尤其是敵人一方還有為數眾多的“四庭”武士——在平坦的戰場上,這些人可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是在攻城戰中狹窄的環境內,幾乎沒有一支軍隊能攔住他們!
不過幸好,自己賭贏了…正面戰場只是佯攻,敵人同樣不願意在攻城戰犧牲太多的兵力,打算先搶下古堡,解除海岸的封鎖再大軍壓境,一舉奪城。
可以想像,敵人投入到古堡戰鬥的軍隊都是絕對的精銳,“四庭”武士恐怕會傾巢出動,甚至不惜使用遠程火力,將古堡徹底毀滅。
戰鬥,正在按自己佈置好的路線和劇情穩健前行。
至少現在是這樣……
“路斯恩。”
黑髮巫師緩緩回首,看向身後的灰瞳少年:“準備好了嗎?”
“當然!”路斯恩勾起嘴角,墨藍色的發梢下露出一雙滿是凶芒的雙眼:“蒼穹之翼旗下一百三十六名獵魔人,等候您的命令,隨時可以投入戰鬥!”
洛倫抬起視線看向路斯恩背後,是一百三十六雙與他無二的眼睛。
這些獵魔人是洛倫從赤血堡帶來的精銳,不少傢伙是經歷過半人馬之戰的老兵,經驗最豐富的甚至曾經有過獨自狩獵食人魔和冰原狼人的經歷。
按照道爾頓·坎德導師的評價,單單以近身格鬥廝殺比較的話,獵魔人還是比“四庭”武士稍遜一籌的——這並不是訓練可以彌補,而是由天分決定。
精靈瘦長而靈活的身體,注定了他們能做更多人類無法辦到的動作,而且速度更快,反應也更靈活,耐力也更強。
這一點洛倫也是親有感觸——哪怕是他自己,對古木森林精靈戰舞者的格鬥技巧也只能學到一點點皮毛;換成文明層次明顯更高的亞速爾精靈,差距會更明顯。
將將會是他們與敵人的頂尖精銳的第一戰,傷亡慘重幾乎是注定的事情。
一百三十六人,能夠有一半活著離開埃博登,就足夠謝天謝地了。
但沒有辦法…如果他們不上,換成埃博登的守軍和傭兵,怕是一接觸就直接潰敗了。
戰爭,本就不可能一切順心如意;黑髮巫師緩緩轉回身,銳利的目光盯著遠處火光迸濺的古堡:
“我們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