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文明] 極道妖鬼 作者:螃蟹慢爬 (已完結)

 
EltonHo 2018-10-17 17:20:42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42 77118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5
第五十章 災難(一)

  「江兄!」陸俊生擦去口中血跡,身上的傷口飛快癒合,「我不想與你為敵,莫要逼我!」

  說這話的時候,陸俊生手中玉璧微光閃爍,似乎其中蘊藏著極為恐怖的力量。

  江遠眯起雙眼,從那塊玉璧之中,他感受到了一種危險的氣息。

  這種氣息,與陸俊生身上的傳承之力一樣,但是卻顯得更為精粹純凈。但是由於其太過龐大,所以讓江遠感受到了危險。

  「難道這就是公族世家子弟所用的武器?果然與凡人武器有天淵之別。」

  雖然不知道陸俊生能否發揮出那玉璧的全部力量,但是其中的兇險,卻是讓江遠猶豫了。

  沒想到陸俊生竟然還隱藏這麼一手,這一下當真騎虎難下。

  思索一會,江遠忽然哈哈笑道:

  「我的陸兄,你誤會我了!」

  說著,江遠將從陸俊生體內扯出的心臟扔掉,那心臟竟然生出肉腳,飛快地返回陸俊生身邊,與陸俊生融為一體。

  江遠繼續說道:

  「陸兄,方才我只不過是想要試試陸兄你的實力。你也知道,這個世道人心叵測,不時時提防,那怎麼成?你看,我這一下不就暴露了陸兄你缺乏防人之心的弱點了嗎?陸兄啊,你還是太年輕了!」

  陸俊生冷哼一聲,並不說話,依然警惕地盯著江遠。

  手中的月形玉璧也閃爍不停,顯然隨時可以出手。

  江遠無奈嘆氣搖頭:

  「我真的是出於好心,你不信我,我也沒有辦法。算了算了,耽擱了這麼半天,我還得回去做事。陸兄,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後會有期了!」

  說完之後,江遠翻身上馬,一抖韁繩。

  馬匹一聲長嘶,快蹄疾奔,朝著遠處而去。

  整個過程,江遠心中沒有絲毫鬆懈,一直在戒備著陸俊生。

  如果陸俊生突然出手,那麼他便會在第一時間進入到炎之形態。否則根本無法與那玉璧抗衡。

  但是顯然江遠想多了,陸俊生一直站在原地,沒有動手。

  當遠離莊園,踏上官道之後,江遠才逐漸放下戒備:

  「幸好得罪的是君子......下次一定要謹慎小心,若非知己知彼,否則還是不要輕易出手......話說那玉璧究竟是個什麼東西,竟然讓我感受到強烈的危險,真的僅僅只是特殊武器嗎?」

  江遠雖然從陸俊生那裡獲取了不少信息,當都是宏觀上的概念,對於具體的細節,他還得自己以後慢慢發現。

  天清氣朗,馬兒跑起來也格外歡快,比起來時夜晚的速度,倒是提升了不少。

  沒一會的功夫,江遠終於來到了城郊。

  在這樣的好天氣裡,城郊的遊人依然不少。

  郊外的蜻蜓格外地多,不少孩童笑著鬧著捕捉蜻蜓,驚得蜻蜓四處亂飛。

  江遠擔心快馬撞到孩子,便放緩馬速,徐徐而過。

  「江捕頭,您老真是勤於公務,體恤愛民!竟然親自來城郊視察!」

  一個人突然快步跑了過來,卻是巨鯊幫的幫主金彪。

  只見金彪跟著馬後一路小跑,邊跑邊說:

  「一切多虧得江捕頭剷除毒瘤大河幫的功勞,如今這陽城之中治安是一天比一天好!咱們漕運商會也託了江捕頭的福,生意也越發興隆,金某代表陽城百姓,給江捕頭您道謝了!」

  江遠騎在馬上哈哈大笑,金彪這個傢伙,自己剛當捕快什長的時候還跟自己不對付,等到殺了狄旭東之後,他倒是頭一個轉了性子。

  金彪繼續說道:

  「陽城百姓都擁戴江捕頭這樣的英豪,不少人甚至在家中為江捕頭立了長生牌位,每日供奉,都在祈禱江捕頭能夠長命百歲,繼續為陽城謀福呢!」

  江遠被這一通馬屁拍得心情大好,朝著周圍望去。

  卻見百姓聽到金彪的馬屁之後,望向江遠的眼神露出驚恐。

  他們紛紛走下道路避讓,生怕衝撞了江遠,同時竊竊私語:

  「這就是那個殺人不眨眼的新捕頭?聽說他不僅嗜殺,還貪婪好色,娘子你得趕快遮住臉,別被他看上了!」

  「我也得趕快把我那放鞭炮的兒子拉回來,萬一那我兒子無知衝驚了新捕頭的馬,那不是招來無妄之災嗎?」

  「該死的!他剛當捕頭那會,我還去給他送過禮,幸好他沒收,不然不知道我會不會向那大河幫幫主一樣......」

  .......

  聽完這些,江遠的好心情頓時又沒了。

  他雙腿一夾馬腹,不再理會金彪,朝著城內絕塵而去。

  進城沒多久,卻遇上了一個衙役:

  「江捕頭大事不好了!周大人昨夜遇害了!現在縣令大人正在夜巡衛衙署那裡,等著您過去商議呢!」

  「周存劍死了?」江遠大吃一驚,「怎麼回事?」

  衙役回答道:

  「昨夜有妖鬼潛入縣衙,上了周大人的身,還殺死了好幾個衙役。後來那妖鬼操控周大人去到夜巡衛衙署,想要謀害夏大人,結果失敗被清除了。」

  江遠心中一沉,連縣衙都敢闖,是妖鬼太過猖獗,還是......

  他一提韁繩,縱馬朝著夜巡衛衙署而去。

  來到目的地之後,已經有夜巡衛的人在等候,江遠隨著他們朝著議事大廳內走去。

  江遠還是第一次來議事大廳,這也是他進入陽城核心圈子的後所擁有的資格。

  兩排粗壯的立柱架起一種莊嚴的氛圍,中央的會議桌上眾人早已等候,斐清泉坐在主座上,夏銘煊和縣令蔡行坐在在兩邊。

  江遠衝著斐清泉行了個禮,然後便來到縣令身邊坐下。

  「既然江捕頭來了,那麼我們便開始吧。」斐清泉說道,「首先要商議的,是關於縣尉周存劍的死。」

  說到此處,夏銘煊的臉色不太好看,他站起來說道:

  「這件事我們夜巡衛有不可推卻的責任,陽城太平太久,以至於兄弟們都放鬆了警戒,連妖鬼潛入縣衙都沒能發現......我從今天起,一定會重整隊伍、嚴加防範,避免這樣的情況再度發生。」

  縣令蔡行則憂心忡忡:

  「我們縣衙是不安全了,我看......可否將縣衙搬到夜巡衛衙署來,這樣的話,萬一出現了什麼狀況,也好應付。」

  斐清泉望向了江遠:

  「江捕頭,你有什麼看法?」

  江遠站起身來:

  「我還不了解情況,請問諸位大人,周大人遇害,是偶然發生的事件,還是妖鬼的圖謀?」

  妖鬼具有人的思維和靈智,這一點江遠早已知曉。

  他想來妖鬼也定當有趨利避害的本能,為何不謀害不容易引起動靜的平民百姓,卻偏偏害一縣縣尉,不怕引起夜巡衛的報復嗎?

  斐清泉回答道: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妖鬼害了周存劍,又闖夜巡衛,是想要示威。以五鬼道的名號,向我們陽城示威!」

  「五鬼道?」江遠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稱呼。

  斐清泉解釋道:

  「五鬼道,是我們薛國一個凶名赫赫的妖鬼組織,為首的是五隻實力強大的妖鬼。據害了周存劍的妖鬼所稱,那五鬼中的一隻名為『影笑』的妖鬼,將會來到陽城......」

  聽到影笑,夏銘煊和蔡行的臉色越發難看。就連斐清泉,也凝重無比。

  江遠追問:

  「那影笑,是何境界?」

  斐清泉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歿。」

  江遠一愣,沒想到竟然是妖鬼之中最強的境界歿境。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面對這樣的妖鬼,陽城如何自保?

  江遠猶豫了一下,繼續問道:

  「它為何會來我們陽城?」

  斐清泉揮了揮手,示意江遠坐下:

  「這一點,還請議會結束後,江捕頭單獨留下,介時我會為江捕頭解釋。」

  江遠滿肚子疑問,只能坐下。

  這個時候,身邊的縣令蔡行小聲對江遠說道:

  「江捕頭,您是具有傳承之力的人,不同於我們這些普通人。所以有些事情,只有你才有資格知道。」

  江遠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斐清泉繼續說道:

  「周存劍死了,但是陽城之中不能無人掌管治安軍事,我建議讓江遠暫領縣尉一職,不知道諸位意下如何?」

  夏銘煊和蔡行同時說道:

  「我等無異議。」

  江遠也點了點頭,表示自己願意。

  於是斐清泉便定音:

  「那就這樣,稍候我會起草文書派人傳遞給太守大人,這期間就請江捕頭暫管治安軍事。等到任命文書一到,江捕頭便正式上任,也算得上是有了官身。」

  這件事說完,斐清泉便開始說下一件事:

  「此外,明日便是業縣縣衙正式移交給東崇君的日子。如今這個形式,我想親自去業城接併入陽縣的官員,順便拜訪接收業縣的東崇君,探探他的口風。此事重大,還請諸位安排好一切事務,蔡行縣令與夏校尉還請坐鎮陽城。江遠與我同行。」

  這件事江遠也是第一次知曉,東崇君乃是薛國東地封君,同時也是藍家家主,關於他的更多信息,江遠並不清楚。

  只聽斐清泉衝江遠說道:

  「業縣縣令會擔任陽縣縣丞,而業縣縣尉盧宇原本是要擔任陽縣捕頭,可是如今周存劍死了,他估計會對陽縣縣尉一職起些心思。不過江遠你不必擔心,盧宇不過是一個四極境的武者,對你造不成威脅。更何況,陽縣職務安排,也不會讓他一個外人插手。」

  江遠點了點頭,他對此事並不在意。

  他的心思一直放在五鬼道的影笑身上,那樣一隻歿境的妖鬼,究竟會厲害到何等程度......

  斐清泉又安排了明早的行程,隨後會議便也結束。

  江遠則留了下來,隨著斐清泉朝著大殿走去。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5
第五十一章 災難(二)

  大殿的窗戶緊閉,並且拉上了厚厚的窗帘,即便是在白日裡,也需要點上油燈才能驅散黑暗。

  陰森森的大殿中央,散發著冰冷光澤的青銅棺靜靜擺放。

  江遠來到青銅棺前,只見銹跡斑斑的棺槨上,雕鑄有繁複的花紋,大部分被銹跡遮掩,看不真切。而一部分較為清晰之處,可以看到一些文字。

  但是那些文字卻讓江遠看不懂,他按照自己曾經苦讀過記憶,隱隱推斷這應該是一種非常古老的文字。

  斐清泉來到江遠身邊開口說道:

  「五鬼道要來陽城,便是為了這個東西。」

  江遠問道:

  「裡面裝得是什麼?死人?妖鬼?不打開看看?」

  斐清泉搖了搖頭:

  「不能妄猜,也不能輕動。」

  「有這麼兇險?」江遠皺起眉頭,再度細細打量起這口青銅棺。

  這青銅棺看起來並沒有多堅固,江遠一巴掌可以將其拍散。可是裡面的東西......

  江遠忽然感受到了一股氣息,那是一種與傳承之力非常相似的氣息,起凝鍊和純凈的程度,可比陸俊生的那個月形玉璧。

  與那股氣息同時出現的,還有一股......目光......

  江遠一驚,忍不住後退一步。

  再細細感應去的時候,氣息和目光全都消失不見,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斐清泉察覺到江遠的異狀,問道:

  「你也感受到了嗎?快醒了......如果沒猜錯的話......」

  江遠冷聲問道:

  「既然這東西不詳,為何要留在陽城之中?」

  斐清泉苦笑道:

  「起初我也沒多想就向上頭彙報了,結果卻得到了命令要將其留下守護。隨著了解的越來越多,我才意識到,今日陽城之禍,皆因我的大意......」

  江遠追問:

  「可有轉機?」

  斐清泉點點頭:

  「最大的轉機,便是等待上頭派來的人將其運走。但是五鬼道顯然先到一步,我不願就這樣坐等,所以明日,無論如何我也要見上東崇君一面,向其求援,顧不了那麼多了......」

  江遠問道:

  「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斐清泉嘆了口氣,說道:

  「我準備了五百死囚,作為面見東崇君的禮物。」

  江遠沒想到竟然是用活人作為見面禮,難道......這就是陸俊生所說的活人祭祀?

  活人,在公族世家的眼中,難道就如同貨幣禮物一樣?或者,就如同圈養的牲畜?

  他問道:

  「我們陽城大牢裡,有那麼多的囚徒?」

  斐清泉說道:

  「大牢裡只有五十名犯人......其他的,大河幫的幫眾以及家眷便是好選擇。這還多虧江遠你,先將他們的首領擊斃,我們抓起人來,也才省去不少麻煩。」

  江遠心慢慢地沉了下去,對於大河幫,他從未想過要將其所有幫眾剷除。

  卻沒想到斐清泉已經開始行動,竟然一天之內就抓了四百多人。這其中,有多少是罪大惡極的幫眾,有多少又是無辜之人,誰又能夠說得清楚。

  江遠暗暗嘆息一聲,向斐清泉告辭:

  「監星使大人,我就先告退了。囚徒的押運,我這就回去準備。」

  斐清泉點點頭:

  「就有勞江捕頭了。」

  江遠離開了衙署,回到了縣衙。

  縣衙內正為周存劍的死而操辦喪事。

  衙役們情緒都十分不安,連周存劍都被妖鬼害了,他們這些小衙役又如何自保?

  守城軍的兩名軍官以及在兵房等候。

  兵房主管全縣徵集兵丁、馬匹、訓練丁壯。另如驛站、鋪兵、城防、剿匪等事宜亦屬兵房管轄。

  以往兵房之事皆由周存劍處理,如今江遠暫領縣尉一職,所以便需要他開始操心。

  與兩名軍官熟悉相關事務之後,江遠下令一切照舊,遵循周存劍的舊令。

  稍有改動的,便是抽調兵力負責明天的囚徒押運。

  一切忙碌完後,天色也開始陰暗下來。江遠在外面隨便吃了點飯,便開始返回家中。

  回家途中,街上百姓依然熙熙攘攘,大河幫的覆滅似乎對他們的生活並沒有造成影響。

  望著這些對於陽城面臨災禍,卻什麼都不知道的百姓,江遠不由得想起了陸俊生的話。

  「難道三日後,陽城真的要面臨危機?陸俊生,究竟如何知曉?」

  陸俊生的身上有太多秘密,他不僅敢斷定陽城將要毀滅。甚至昨夜,他竟然清楚地知道小龍的父親於妖鬼之中而未死。這一切,就彷彿是未卜先知。

  江遠一路思索著,轉眼間便來到了家門口。

  進入到寬闊的宅院之中,卻聽到了一陣幽幽的哭聲。

  循著哭聲來到小院,卻是小蓮正伏在石桌上低聲抽泣。

  江遠皺起眉,問道:

  「狄旭東是你什麼人?」

  俞小蓮是狄旭東安排進來的婢女,如果二者沒有關係,江遠可不相信。

  小蓮聞言抬起頭來,眼睛已經哭得紅腫:

  「回大人的話,奴婢家境貧寒,父親又生了重病,本來奴婢之後賣身進入青樓才能換來父親的治病錢。幸虧狄幫主出錢買下奴婢,讓奴婢在這裡伺候大人,並且......關注大人的事情......」

  果然是來監視自己的,江遠心中升起一股厭惡,他冷聲說道:

  「我也不會為難你,自己滾吧。只是,以後別讓我在陽城之中見到。」

  小蓮站起身來,深深鞠了一躬:

  「多謝大人開恩!」

  江遠也不再管她,他回到書房,從懷中取出了一株如同紫色水晶打造的植物。

  這便是從陸俊生那裡得到的紫晶蘭,江遠也很期待它的效果。

  紫晶蘭可用於煉丹,也可直接服用。

  江遠並不通曉煉丹之術,於是乾脆就將紫晶蘭塞入了口中。

  隨著紫晶蘭入腹,一股暖意從丹田之處升起,很快便遍布全身。

  「果然有效!」

  江遠只覺得渾身筋脈通暢,一股股的力量在肌肉之中堆積,甚至連體內的內力也增漲了不少。

  他凝神閉目,開始一點點消化紫晶蘭的藥效。

  時間流逝,很快便入了夜。

  江遠睜開眼睛,喜道:

  「竟然對內力的效果如此明顯!《狂煞刀法》、《毒龍掌》和《銅甲功》的內功心法,都已經圓滿!身體也比原先強健堅韌,現在說自己是銅皮鐵骨也毫不為過。」

  在殺死四極境的狄旭東的時候,江遠已經清楚自己不動用火焰的情況下,起碼也是開元境的武者。

  如果動用火焰,則可以從武者變成能夠殺死妖鬼的穆境下三闕。如果進入炎之形態,江遠猜測自己可以達到穆境中三闕的實力。

  他抽出從武庫之中新領取的佩刀,將刀尖朝著自己的眼睛猛刺。

  刀尖碰撞到瞳孔,卻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瞳孔絲毫無損。

  就連眼睛都這般堅硬,江遠實在想不到凡鐵還如何能夠傷到自己。

  至於類似陸俊生月形玉璧那樣的武器,則還有待商榷。

  他細細感應了一陣身體的變化,隨後又有些失望:

  「可惜,對於炎之形態卻是沒有一點效果。看來,要使得炎之形態更成熟,只有鬼氣才行啊。」

  江遠並不清楚這個世界強大的人和妖鬼究竟有多少,但是他知道自己還需要更多的力量自保。

  如今他才初窺門徑,卻已經有最頂級的妖鬼將要來到陽城。

  面對這樣的情況,難免讓人心中生出頹然:

  「還是不夠強啊......必須要努力,更加努力來獲取鬼氣!誰敢阻擋我變強的腳步,必殺之!」

  漆黑的屋內,江遠的雙眼滿是凶戾。

  ..........................................................................

  第二天一大早,江遠便按照約定來到了軒河渡口。

  一大幫人已經在渡口等候,有被捆綁成一串一串的囚徒,有看守囚犯的士兵,有前來送行的縣令蔡行和夏銘煊。

  渡口也已經徵用了不少船隻,船夫也早已就緒。

  江遠走上前去,與眾人相互行禮。

  末了,夏銘煊對江遠說道:

  「監星使大人要守護大殿中的那東西,太陽不出,他不會離開。」

  江遠點點頭,對軍官說道:

  「先將犯人運過河吧。」

  陽縣和業縣,僅僅一河之隔,寬闊的軒河對面,便是業縣的渡口。

  遙遙望去,顯然業縣官府也有準備,不少人聚攏在渡口等候。

  成批的囚犯被士兵驅趕,開始朝著渡船而去,一片哭喊聲在河畔蔓延。

  不少百姓在遠處觀望議論,卻被為防止意外的城郊捕快不斷驅散。

  江遠注意到囚犯之中,有著不少婦孺老幼,他不禁問道:

  「那些人,也是大河幫的嗎?」

  縣令蔡行解釋道:

  「他們是幫眾的家眷,家中男人犯罪,親人也是要擔責的。大河幫的幫眾抓完也湊不夠五百人,只有將他們抓來充數了。」

  江遠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陽城之中上萬百姓面臨危機,斐清泉用五百人來求援,雖然殘酷,但也可以理解其中的無奈。

  渡船一條條滿載囚徒,朝著對岸駛去。

  太陽在山頭露出一角,斐清泉也終於出現。

  一行人簡單交談之後,江遠便與斐清泉上了一條華麗的船。

  這條船似乎是徵用的畫舫,船主人還安排了幾個姿色上佳的女子來供眾人消遣。

  不過卻誰都沒有興緻,這一趟事關重大,可不是出來遊玩的。

  船隻順利地來到了對岸,下了碼頭之後,便受到了業縣官吏的接待。

  斐清泉與江遠並不會等候囚徒,囚徒只需由士兵慢慢押解而來便可。

  他們帶了幾個隨從上了業縣準備好的馬車,便一路朝著業城而去。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6
第五十二章 災難(三)

  業城不似陽城一樣矗立河畔,但是距離軒河也並不遠。

  僅僅兩個時辰不到,馬車便已經馳入城中。

  江遠從車外望去,業城城池不大,所謂「三里之城,七里之郭」說的便是這樣的小城。其繁華也遠遠比不了陽城。

  陽城和業城具備的天然地理條件,相差並不多,但是二者的富饒差異不小,可見陽城的管理者當初耗費了不少心思。

  今日是業城縣衙與東崇君交接的日子,街道之上維持秩序的士兵不少,但是制服鎧甲卻極為明顯地分成了兩類。

  其中一類士兵大多身著綴著泡釘的戰袍並無鎧甲,式樣也與陽城無異,正是官府所管的軍隊。

  而另一類士兵身著獸紋皮甲,胸前有鐵片鑲嵌的圓護,腰系長劍,頭盔之上斑斕翎羽隨著腳步跳動。這些裝備精良的軍士,顯然便是東崇君養的邑兵。

  看著二者的差異,江遠不由得感嘆東崇君的財力和權勢。

  除了士兵之外,江遠還在業城之中感受到了不少傳承之力的氣息,他循著望去,只見到不少貴族男女,想必這些便是藍家的子弟。

  馬車來到縣衙前停住,斐清泉並沒有下車,而是對江遠說道:

  「我要去拜見東崇君,這裡接業縣官員的事情,就有勞江捕頭了。」

  江遠點點頭,帶了兩名從陽城而來的吏員,便下了馬車。

  斐清泉乘著馬車繼續前行,消失在了街道盡頭。而江遠則帶著吏員走進了縣衙之中。

  與縣衙門口的衙役說明來意之後,衙役便快速進入縣衙通報。

  沒一會,縣衙內便隱隱傳出了一個不滿的聲音:

  「搞錯沒有?竟然不是陽城縣令蔡行親到,卻派了個捕頭來接我們?算了算了,把他請進來吧。我現在正在交接業縣戶籍忙得要死,沒空管他,將他帶到偏房茶水招待吧。」

  衙役很快返回,江遠笑笑,也不介意,隨著衙役便向著偏房走去。

  縣衙之中,除了官吏之外,還有不少具有傳承氣息的人,他們或在與吏員交接文書,或在清點財物,看上去倒確實是忙得不可開交。

  江遠心中暗暗戒備,從前具有傳承之力的人他僅僅見過三個,沒想到來到了業城卻一下子見到這麼多。

  這些人的氣息有弱有強,他們都只是看了江遠兩眼,並沒有過多關注。

  進入到偏房之後,衙役呈上茶水便離去,隨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人過來招待。

  一名隨行的吏員忍不住抱怨道:

  「這業城縣衙真是無禮,竟敢怠慢江捕頭,他們還懂不懂待客之道?」

  另一名吏員也附和道:

  「就是!江捕頭親自來接他們,已經是給足了面子。他們竟敢這般冷落!」

  在陽城之中,江遠的赫赫威名已經傳遍大街小巷,更是烙進了縣衙官吏心中。

  所以在這兩名吏員看來,陽城第一高手、暫領縣尉、剿滅大河幫,這些名頭加起來江遠可遠比蔡行縣令要崇高,如今江遠卻遭受這般對待,難免讓他們心中不平。

  江遠倒是不急,靜靜喝著茶耐心等候。

  此行的目的,最重要的是斐清泉向東崇君求援。自己這邊,只不過是走個過場。

  過了一陣子,終於有人上門。

  來者一個是身穿官袍的中年男子,他身形魁梧目透精光,從官袍看便是業縣縣尉盧宇。

  而另一人,卻是一個年輕女子。

  那名少女不過桃李年華,卻生的極為美貌。皮膚細潤如溫玉,小巧的嘴唇不點而赤。身著一襲粉色緞子長裙,腰間系著一條紅色絲絛,將本就婀娜的身姿更加突出。竟是一名難得一見的佳人。

  讓江遠驚異的是,這個女子身上也有著傳承之力的氣息。

  兩人踏入偏房之後,卻是盧宇先開口:

  「陽縣的江捕頭嗎?本官乃是業縣縣尉,有禮了。」

  這話語氣中散漫輕視,更是將「捕頭」與「縣尉」兩個詞咬得極重,看來打算一來便將身份高低下定論,以職位壓人。

  江遠笑了笑,衝著盧宇抱了抱拳。

  那漂亮女子卻笑盈盈地說道:

  「小女子藍萱,久仰江捕頭大名。此番小女子有事需要前往陽城,到時候與江捕頭等人同行。還望去到陽城之後,江捕頭能夠多多照顧。」

  江遠心中一動,這女子果然是藍家的人。他回禮說道:

  「不敢,不敢。」

  盧宇聽到藍萱對江遠的熱情,心中越惱。

  當初要將自己從縣尉降級,併入陽縣當捕頭,他就已經十分不滿。

  昨天聽到周存劍的死訊之後,他便認為自己可以在陽縣頂替周存劍的位置,所以急忙遣人來到陽城找縣令蔡行打探口風。

  結果派遣的人回報,那縣令蔡行含糊其辭,不給任何答覆。

  後來還是派遣的人機靈,去到陽城守軍之中找到熟人打探,方才知曉陽縣縣尉一職已經被一個叫做江遠的小子給代領。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盧宇哪裡還不明白。所以一見面,他就難免對江遠冷嘲熱諷。

  盧宇思索了一陣,忽然開口說道:

  「聽聞江捕頭武藝非凡,本官也學得幾手把式,不知道江捕頭可願賜教?」

  語氣之中挑釁之味不言而喻,藍萱一雙大眼睛充滿興趣地盯著兩人。

  江遠卻問道:

  「不知道盧縣尉,是什麼境界的高手?」

  盧宇自傲地回答:

  「本官不才,四極境五重!」

  江遠放下手中茶盞,站起身來:

  「這樣的話,我倒是有資格給予盧縣尉賜教。」

  盧宇雙目一惱:

  「江捕頭好大的口氣!」

  江遠笑了笑,問道:

  「不知道盧縣尉自比大河幫幫主,四極境八重的狄旭東如何?」

  盧宇咬了咬牙,說道:

  「狄旭東陽城第一高手的名頭在業縣本官亦有耳聞,雖暫時功力比不了他,但是本官不日將神功大成,要不了多久也可以達到四極境八重!到時候本官在陽城為官,定然不會給狄旭東囂張的機會!」

  江遠哈哈笑了笑,上前拍了拍盧宇的肩膀說道:

  「盧縣尉,那狄旭東沒有你想的那麼厲害。他有個最大的弱點,就是不耐打。我二十拳都不到,就將他打死了。」

  盧宇渾身一顫,不可思議地望著江遠:

  「你將......狄旭東打死了?你在胡言亂語!」

  江遠笑眯眯地說道:

  「盧縣尉,看來你的消息不太靈通啊。想要向我討教,怎麼說也得先了解一下我嘛。」

  與江遠同來的兩名吏員此時也開口說道:

  「江捕頭沒有亂說,那狄旭東不遵法紀,已經被江捕頭親手正法!」

  「此事陽城之中人盡皆知,大河幫也被江捕頭一併剷除!如今陽城第一高手,正是咱們江捕頭!」

  盧宇聽完這話,臉色不斷變換,一陣青一陣白。

  他當初以為陽城的高手不過狄旭東、夏銘煊和周存劍三人。還真沒有將一個憑空冒出來的捕頭放在眼中,更沒有花心思去打探。

  誰又能想到,這是這麼一個新人,竟然有著如此強悍的實力。

  能夠將狄旭東打死,起碼也是開元境界的實力。

  而這樣的實力,自己根本無法與之抗衡。而自己竟然還說要和他切磋......

  想到這裡,盧宇一時之間竟然無從開口,尷尬地站在原地。

  江遠也懶得理他,而是轉身對藍萱說道:

  「不知道藍姑娘與東崇君......」

  藍萱笑嘻嘻地說道:

  「江捕頭正是會說笑,小女子不過是藍家旁系,可不敢和君上攀上多少關係。倒是江捕頭,竟然是景氏子弟,那我們以後可要多多親近。」

  江遠略微詫異,沒想到這個藍萱竟然知曉自己情況。他笑道:

  「看來藍姑娘的消息,遠比我想像的還要靈通。其實我至今也不敢相信,我竟然和景氏有關係。」

  一旁的盧宇聽到這裡,驚駭地望向江遠:

  「你......你竟然還是......公族子弟?!」

  如果說江遠還只是開元境的武者的話,盧宇雖然不敢與之較量,但是起碼心中還頗有怨恨。

  而如今從藍萱口中知曉江遠竟然還身具傳承之力,那麼盧宇連怨恨都煙消雲散。

  具有傳承之力的人,已經不是武者可以與之爭鋒。

  即便自己的位置被江遠強了,盧宇也不會再埋怨,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驚駭過後,盧宇嘆了口氣,整理衣冠,然後對江遠恭恭敬敬地行禮:

  「江捕頭,鄙人之前多有得罪......還望江捕頭見諒。」

  江遠笑道:

  「哪裡話,以後大家都是同僚,一同做事。還望盧縣尉多多指教。」

  盧宇腰彎德更深:

  「不敢,不敢!」

  兩名吏員站在江遠身後也不禁昂首挺胸,覺得盧宇此時的態度才是正確的態度。

  ........................................................................................

  馬車載著斐清泉一直出了城,朝著郊外而去。

  業縣地勢比陽縣要低,每當軒河暴漲之時,陽縣幾乎不會受到影響,而業縣卻往往洪災泛濫。

  所以業縣對於河神的祭祀,遠遠要比陽縣隆重得多。

  在業城郊外,便耗費重金修建了一座龐大的河伯神殿,用於祭祀河伯。

  而如今,河伯神殿便成為了東崇君的臨時行宮,斐清泉的目標,便也是這裡。

  馬車停下之後,斐清泉才掀開帷幕,一股濃鬱的血腥味便撲面而來。

  只見神殿外黃土空地上,豎起了十餘根尖銳的長桿,而長桿之上掛著一些男女。烏鴉聚攏,撲在那些男女的身上啄食,不時從高空濺下一些粘稠的血液。

  斐清泉見得這一幕皺起眉頭,他知道,這些都是受到東崇君懲罰的奴隸。

  封君領主在其採邑封地之內,有著絕對的權利。

  東崇君的行徑世人早有耳聞,他殘暴專橫,虐殺活人不僅僅為了祭祀,更多的時候僅僅是用來滿足他變態的慾望。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6
第五十三章 災難(四)

  一番通報之後,河伯神殿的大門緩緩打開,斐清泉便也踏入其中。

  沉重的大門在身後緩緩關閉,神殿之中的光線一下子暗了下來,接近於黑暗。

  隨著神殿變得晦暗不明,莊重肅穆的氣息之中,透出一股異樣的詭異冰冷。

  斐清泉順著空曠的神殿一直向前走,只見門柱之上鑲嵌紫貝,殿頂呈魚鱗,石壁上雕刻著蛟龍。沒多久,便看到了雙螭拉車,荷葉為蓋的河伯出行神像。

  神像之下,擺放了一張巨大華貴的椅子。上面端坐著一個華服高冠,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

  斐清泉對著中年男子正色行禮:

  「陽城監星使斐清泉,拜見君上!君上可——」

  話還沒說完,斐清泉忽然雙目一凝,匆匆扭頭朝著神殿另一旁望去。

  只見在另一片的灰色石柱下,也擺放著一張巨大椅子。上面竟然也坐著一個身穿黑袍,面目籠罩在兜帽之中的人。

  「妖鬼!」斐清泉只覺得心臟猛跳,沒想到在這裡竟然有妖鬼存在。

  只見那黑袍男子緩緩抬起頭,兜帽之下露出了晦暗不明的面孔。

  他黑褐色的臉之上布滿紋身刺青,一雙眼睛呈現出明亮妖異的金色,指如曲勾,齒露唇外如利刃,血腥貫鼻。

  斐清泉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開始凍結:

  「歿境......殭屍!」

  跟著,一陣詭異而怪異的笑聲在另一側響起。

  斐清泉扭動堅硬的脖子望去,只見另一邊竟然也有一張椅子。

  椅子上坐著的,卻是一個似乎由繚繞黑氣凝聚成的人,那團黑氣沒有口舌,卻能夠發出尖銳怪異的笑聲。

  「影......笑!」

  斐清泉的聲音顫抖,他認了出來,這就是五鬼道的妖鬼,影笑。

  驚駭和恐懼瞬間充斥了斐清泉的大腦,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來拜見東崇君,竟然在這裡見到了妖鬼。

  反應過來之後,斐清泉衝著東崇君厲聲說道:

  「東崇君!你是要背叛王上嗎?」

  東崇君正坐巨大華麗的椅子上,聲音宛如沉默的雷聲:

  「斐清泉,屍神道和五鬼道的貴客,恰恰是王上請來的。」

  斐清泉聽到這話,蒼利的面上儘是不可思議:

  「王上......怎麼會?」

  只聽東崇君冰冷地繼續說道:

  「王上給出的報酬,業縣歸本君,陽縣歸屍神道,衛縣歸五鬼道。」

  斐清泉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自己此番前來,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轟隆隆!」

  神殿巨石大門再度打開,跟著又很快關閉,似乎又有人進入。

  來者似乎身份尊貴,東崇君、影笑和殭屍都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著來者行禮。

  斐清泉轉過頭,目光先是一喜,跟著明白了過來,眼中開始湧起深深的絕望。

  來人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子,他身形頎長,面容英俊非凡,滿頭長髮披散在身後。長袍寬袖,儘管嘴角微笑,但是卻讓人無法忽略他高貴的氣質。

  「長墨君......」斐清泉乾澀沙啞地叫出這個人。

  自己收到消息,上頭來處理那口青銅棺的人,正是長墨君。

  而如今長墨君出現在這裡,一切已經明了,一切都是徒勞......

  他幾乎沒有聽清東崇君接下來的話:

  「斐清泉,有些事情,你還得去做好......」

  .........................................................................................

  等待縣衙交接的過程,枯燥而又乏味。

  幸好藍萱相陪,不時說笑,才讓江遠不至於覺得那麼無聊。

  藍萱身為世家子弟,舉手投足之間,難免露出高傲嬌貴,但是似乎刻意與江遠拉近關係,所以兩人的交談到還算融洽。

  未牌時分,交接工作終於結束。而斐清泉也乘著馬車趕回。

  藍家的人還想要宴請斐清泉和江遠等人,但是斐清泉精神萎靡不振,婉拒之後,便率領眾人開始上路。

  來的時候,僅僅有斐清泉、江遠和幾個吏員。

  返回的時候,卻帶上了業縣的官吏,還有藍家的幾名子弟和他們的奴隸。

  江遠透過車窗,打量著藍家同行的人。

  藍萱和其餘藍家子弟皆乘坐於華麗馬車之中,很少露面。

  而那些奴隸,卻也分為三六九等。下等奴隸衣衫襤褸,宛如乞丐;上等奴隸,錦衣玉食,無論衣著還是精神氣貌,都遠比陽城普通百姓。

  薛國官府管轄地區,早已廢止私奴。而其餘的封地食邑之中,奴隸是否存在,完全取決於封君領主的意思。

  江遠注意到了藍萱所帶的奴隸,清一色精壯英俊的年輕男子,連一個女奴都不見蹤影。

  看來這個藍萱,倒是遠比江遠想像的要開放。

  黃昏時分,一行人終於來到了渡口。

  江遠與斐清泉所乘坐的依然是當初那艘畫舫。

  寬闊的河面清風徐徐,夕陽餘暉灑遍河面,波光中跳躍著金子般的光芒。

  斐清泉一直沉默不語,怔怔看著河面,看上去蒼老了不少。

  江遠並不清楚他此行的結果,但是看起來似乎並不太好。

  「江遠,」斐清泉忽然開了口,「你的家鄉在哪裡?哦......我忘記了,太平鎮對吧?人老了,記性也不大好。」

  江遠並沒有說話,他覺得斐清泉此時需要的是人傾聽。

  河風吹亂斐清泉銀白的鬍鬚和頭髮:

  「我的家鄉,在太簇郡。每年春年,那裡的梨花都開得很美。連綿數里,遠遠望去,就如同落雪一般。」

  江遠面上在聽,心裡卻在想著別的事。

  沒有什麼,比聽一個老頭髮牢騷更無聊的事了。

  只聽斐清泉繼續說道:

  「年輕的時候,我天賦不行,偏偏脾氣又犟,受不了那些天才同輩的冷眼,於是便離家外出闖蕩。這一闖蕩,便盪到鬍子都白了......遊盪十餘載,走遍薛國各地。後來想要安定了,在夷則郡待過十年,後來又來到這陽城,一待便是三十年,直到今天......」

  船主人進入船艙之中,呈上美酒鮮果,隨後便又退下。

  斐清泉則遠眺河面,繼續說道:

  「有時候,我都覺得陽城就是自己的家了。在這三十年間,我與數任縣令縣尉同事過,看著陽城從一個被妖鬼肆虐的貧瘠小城,一點點變成今天的模樣......而今天,我卻很想再回家鄉一趟,看看那盛開的梨花......」

  河面上,一艘華麗快船超過畫舫,上面傳來一陣年輕男女的嬉笑。

  那是藍家的子弟所乘坐的船,他們似乎在做什麼有趣的遊戲,將幾個奴隸的雙腿綁上繩索,再將他們投入河中,由船拖著緩緩前行。

  「江遠,」斐清泉說道,「你看那些人,高高在上慣了,便不再將普通人看作是人。你以後不要學他們。」

  江遠詫異地看了斐清泉一眼,這個老頭今天格外不對勁。

  就這麼當著別人說藍家的不是,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地位,萬一被藍家知曉,誰知道又會惹來什麼麻煩。

  至少江遠不會如此莽撞,在他沒有實力與藍家角力之前,是絕對不會輕易與他們發生衝突。

  船度過軒河的時候,太陽已經垂下山後。

  縣令蔡行帶著一眾官吏前來迎接,稍候便是為業縣官員的接風酒宴。

  斐清泉要返回守護青銅棺,便與來迎接的夏銘煊一同離開。

  江遠與藍家的子弟則被一眾官吏拉去參加筵席,頻頻把酒言歡,不亦樂乎。

  筵席散後,明月高懸,夜色已深。

  藍萱來到江遠面前,眼睛之中有著亮晶晶的光彩:

  「江捕頭,我與幾位堂兄弟想要在軒河邊遊玩,不知道江捕頭可否為我們介紹陽城美景?」

  江遠順著藍萱的身後望去,果然見到幾個藍家的子弟在等候。只不過他們神色倨傲,似乎這個提議他們並不怎麼喜歡。

  雖然不知道藍萱為什麼大晚上的邀約自己出遊,但是江遠並不在意。他同時也想要趁著這個機會,多了解一些所謂的世家子弟。

  當即江遠笑道:

  「藍小姐相邀,江遠豈敢不從?」

  於是江遠便上了藍萱的馬車,數輛馬車開始在街道馳行,帶著幾十個奴隸朝著城外走去。

  入夜之後,城門早已關閉,但是有江遠在,這一切並不是問題。

  軒河河畔,滔滔水聲不絕於耳。

  小路幽邃,楊柳低垂,早已經沒有一個路人。

  江遠與一眾藍家子弟下了馬車,順著小路悠閒步行,奴隸們順從地垂首尾隨身後。

  這幫藍家少年,似乎與藍萱為首,藍萱不說話,他們都各自緘默。

  前行了一陣,遠離了城池。從這裡回望陽城,可以看到夜幕中它深沉高大的輪廓。

  藍萱終於開口:

  「這陽城,終究遠比業城要繁華好玩得多。可惜,卻並沒有被封賞給藍家。不然我倒是想在這裡常住。」

  江遠笑道:

  「如今業縣已成為東崇君的食邑封地,相距陽城不過一河之隔。藍小姐若是以後有空,多來便是,在下一定好生招待。」

  藍萱掩嘴一笑:

  「江捕頭真會說笑,明夜過後,恐怕陽城之中再無人煙。到時候我還來荒蕪之地作甚?」

  江遠眉頭一皺,問道:

  「藍小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看來斐清泉並沒有將消息告於江捕頭,」藍萱笑眯眯地說道,「不過也沒有多少關係,江捕頭既然有血脈傳承,自然與那些賤民不同。說實話,小女子一直和欣賞江捕頭......」

  江遠眉頭依然緊鎖,事情,似乎已經開始超出自己的想像......

  只聽藍萱繼續說道:

  「如今我們藍家封地再度擴大,正缺人才。小女子也被安排管理一城,真的很希望江捕頭能來幫我。」

  正說著,一陣聲音忽然從夜空中響起。

  一個人影從楊柳樹冠緩緩飄來,由遠及近。

  江遠雙目一凝,濃鬱的鬼氣,已經讓他辨認出來者是何種東西。

  只見那人身穿白色長袍,衣領和袖口有著青色紋路,面色塗著厚厚的粉,頭戴一頂小帽。

  讓人驚異的是,它的衣服之中彷彿沒有身軀,白色長袍被夜風吹得胡亂舞動,獵獵作響。

  看上去,就如同一個腦袋拖著一件衣服在飛舞而來。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6
第五十四章 災難(五)

  夜巡衛衙署,大殿之中。

  斐清泉搖搖晃晃,來到青銅棺身邊。

  青銅棺散發出的冰冷光澤,充滿著妖異和未知的神秘。

  斐清泉站定之後,靜靜凝視著青銅棺,手中握著一塊黑色的膏脂。

  河伯神殿之中,東崇君交待了很多事情,其中一項便是這瞑香膏。

  引燃瞑香膏,則可以讓棺材內的東西繼續沉睡,平穩等到明夜的到來。

  「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想知道。」

  斐清泉對著青銅棺低語,蒼老的表情卻顯得略帶猙獰:

  「他們想要毀了陽城,不要讓他們好過!」

  說完之後,斐清泉轉身離去,身軀又彷彿佝僂了不少。

  那塊瞑香膏,至始至終也沒有被引燃。

  .......................................................................................

  軒河河畔。

  江遠依舊渾身戒備,他能夠感受得出,這個突兀到來的妖鬼,並不那麼容易對付。

  他沒有輕易動手,而是向後微微一站,暗中盯著藍家的子弟。

  他很想知道,這幫擁有血脈傳承的人,對付妖鬼的手段與自己有什麼不同。

  然而卻見藍萱上前一步,笑盈盈地說道:

  「左傑,你終於來了。明夜我們被安排在一起行動,你還得多多配合。」

  江遠心中一驚,暗中望向藍萱。

  這些藍家子弟和那妖鬼之間的關係,似乎與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樣。

  此時那件白色的衣袍已經飛近,宛如一隻白色大蝴蝶一樣,圍繞著那些奴隸不斷盤旋。

  它的面孔塗著厚粉,白得可怕。而嘴唇卻染得紅艷,眼線也描得極為高挑。小帽之下的肌膚光禿禿一片,似乎並沒有頭髮。

  但從面貌上來說,這個被稱作左傑的妖鬼,難以分辨雌雄。

  左傑一邊圍繞著奴隸飛翔,一邊尖銳笑道:

  「活人......活人!這麼多的活人!喜歡......我好喜歡!」

  奴隸們受過訓練,儘管嚇得渾身發抖,卻不敢逃跑。

  藍萱抱著雙手:

  「喜歡嗎?那他們就歸你了。可是明夜,我要從你的那份中挑選相同數量的奴隸。」

  左傑一雙猩紅的雙眼從未從那幫奴隸上離開過,也不知道它有沒有聽清藍萱的話,口中說道:

  「可以......可以!」

  說完之後,左傑猛地朝著那幫奴隸撲下。

  一瞬間,一陣陣的慘叫在河畔發出。

  濃鬱的血腥,順著夜風四處遊盪。

  一幫藍家的子弟饒有興趣地望著這一切,彷彿在觀望一場屠宰家畜的節目。

  江遠的心卻是越來越冷,從前他僅僅見過顏古道、陸俊生和斐清泉三個具有血脈傳承的人,看上去他們除了強悍的實力之外,與常人無異。

  而眼前的這些世家子弟,卻......簡直與妖鬼無異。

  這一刻,江遠才發現自己原先想法的膚淺。

  他曾幻想這個黑暗世道,只有能夠降妖伏魔的公族世家,才是唯一的希望。

  他曾以為,公族世家與妖鬼,乃是天生的死對頭。

  而如今,江遠似乎明白,這樣的亂世,決不能指望別人,只有靠自己!

  血腥的屠殺終於結束,血水順著地面不斷蔓延,流到了江遠的腳下,沾濕了他的鞋子。

  左傑的一身白袍,已經鮮血淋淋。

  它興奮地在空中飛舞,口中不斷叫喚:

  「好吃......好吃!我走了......走了!」

  說完之後,左傑朝著遠處的黑暗飛去,鮮紅的袍子隱沒在了夜幕之中。

  藍萱來到江遠面前,笑盈盈地說道:

  「江捕頭,我管轄之地,看守奴隸的衛隊正巧卻一個首領。反正明夜之後,你也無處可去,不如來幫我如何?實不相瞞,我乃是穆境三闕的實力,很快就要突破到中三闕。你一個穆境一闕的人,我待你,已經算不錯了。」

  江遠雙目低垂,腦中飛快思索。

  難怪今天斐清泉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江遠此時才意識到,那完全是一種絕望之後的頹然。能夠讓斐清泉絕望成那個樣子,他面臨的究竟是何等嚴重的局面。

  也難怪陸俊生在莊園裡對自己那樣說......看來陽城,恐怕真的是大難將至了。

  如果明夜陽城真的發生災難,那麼此時藍萱的招攬,又何嘗不是生機?

  要嘛自己抓緊時間逃離此地,可是藍萱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自己真的能夠從這場災難中逃走嗎?這一回可不會有表妹幫自己了。

  而如果自己拒絕......陽城都能毀滅,那敵人該如何強大,自己又如何倖免......

  最終,江遠抬起頭問道:

  「如果我拒絕,會有什麼後果?」

  藍萱笑容依舊:

  「不識抬舉、敢藐視藍家威嚴的人,今夜是沒法從我手上活著離開的。即便活得過今晚,也活不過明夜。」

  江遠望了望四周,藍家的其餘子弟都紛紛圍了上來。

  於是江遠笑道:

  「在下,願為小姐效勞!」

  ..........................................................................................

  第二天一大早,江遠從床上起來。

  俞小蓮已經走了,早上也沒有人再為自己熬花蟹粥。

  出了門,街道上百姓依然熙熙攘攘,生活看上去平靜而安寧。

  誰又能知道,災難已經在慢慢接近。

  昨夜從藍萱那裡,江遠得知了不少事情。

  今夜,陽城將會有一場慘烈的戰鬥。

  薛國君王花大價錢,邀請五鬼道、屍神道和東崇君,配合長墨君對付一個恐怖的敵人。

  而所謂的大價錢,便是人口。

  只有人口,才是這個世界的真正硬通貨。

  戰鬥結束之後,陽縣的人口將歸屍神道。

  屍神道的妖鬼自然不會像官府一樣管理百姓,他們所做的事情,只可能是......

  江遠暗自搖頭,自己如今的實力,在屍神道手中定然無法倖免。

  看來答應藍萱的招攬,倒顯得是一個明智的選擇。

  「衛隊隊長......看守奴隸的......」

  江遠不由得帶起一絲苦笑。

  思緒萬千,江遠依舊來到了縣衙。

  進入縣衙之後,有衙役來稟報,夏銘煊已經在等候。

  江遠略微詫異,夏銘煊不管人事,極少會來縣衙。

  他來到了會客廳,見到了滿臉憔悴的夏銘煊。

  「監星使大人昨夜去了......」夏銘煊坐在椅子上,怔怔地說道,「他自己結束了自己的性命,當時......我就在他面前,親眼看著......卻無法阻止......」

  江遠愣住了,陽城最具權威的中流砥柱,就這麼自殺了......他完全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他為何要這麼做?」江遠上前問道。

  夏銘煊疲憊地靠在椅子上,搖了搖頭:

  「大人沒有多說,臨終遺言......他告訴了我,上頭增派軍隊封鎖了陽縣和衛縣的進出道路,讓我們今天想辦法向西逃命。」

  江遠沉默了。

  他回想起昨天從業縣返回時,畫舫上斐清泉的話。當時沒有聽出,此時想來,恐怕那個時候,斐清泉就已經心存死志。

  夏銘煊從椅子上站起來,拉平整了自己的制服:

  「我不會逃!從我加入夜巡衛的那天起,就立下誓言守護陽城百姓,剷除妖鬼!」

  頓了頓,夏銘煊又對江遠說道:

  「時間緊迫,大人的葬禮將在兩個時辰後進行......江捕頭,有空的話就來看看吧。」

  說完之後,夏銘煊便離開了縣衙。

  會客廳內,只剩下了江遠一人。

  他坐在了靠椅上:

  「真是......」

  他猛地將茶案上的瓷器會掃在地,破成無數碎片。

  江遠靜靜坐了一會,直到有衙役前來通報:

  「江捕頭,縣衙外有一個書生求見,他自稱陸俊生,說是江捕頭你的朋友。」

  「讓他滾!」江遠不假思索地說道。

  陸俊生這個時候來,難不成是來尋仇的?他倒是不怕現在的陸俊生,陽城之中有不少藍家子弟,如果陸俊生敢硬來,他可以找藍家當擋箭牌。

  最主要的是,江遠現在沒有多少心情見他。

  衙役就要離開,江遠忽然又改變了主意:

  「算了,還是讓他進來吧。」

  衙役領命告退,沒一會,便帶著陸俊生來到。

  陸俊生依然風度儒雅,可是英俊面容上卻也布滿愁容。

  「江兄,俊生有一事相求!」

  一見面,陸俊生便直奔主題。

  江遠靠在椅子上,盯著陸俊生打量半晌,說道:

  「陸兄,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投靠了藍家。」

  陸俊生一愣,不可思議地望向江遠。

  江遠這一句話,將他後面的所有話都堵了回去。

  更讓他意外的是,他一直以為江遠是與自己志向相同之人,所以即便江遠兩次對自己出手,他也沒有報復。

  可是如今看來,陸俊生只覺得自己錯了。

  他忍不住憤懣地望著江遠,冷聲質問:

  「江遠你竟然投靠藍家!你知道藍家並無宗廟神器,卻為何還能位列封君嗎?他們藍家來自於北方國度,宗廟被毀之後才遷到薛國。靠邪術禁錮強大妖鬼從中汲取力量避免傳承之力衰退,但是這邪術,卻是需要源源不斷提供活人滋養妖鬼!可以說,藍家遠比普通的世家還要邪惡!」

  江遠聽到這裡,卻不為所動:

  「那又如何?我只想要活下去,投靠藍家之後,我還能活得更好!」

  雖然第一次聽到關於藍家根基的消息讓江遠有些意外,但是這並非重點。

  陸俊生由於氣憤而胸膛劇烈起伏,他沉聲問道:

  「江兄也還不知道吧,我陸俊生今夜就是要與藍家死磕!你既然願當藍家走狗,此時不妨就通知藍家的人來擊殺我!正好也可以讓江兄邀功!」

  江遠冷笑兩聲說道:

  「陸兄你還真是什麼都敢說,念在我們朋友一場,剛才的話我可以當做沒聽到,你走吧。」

  陸俊生聽到這裡,目光才稍微柔和了一點。

  他覺得,江遠還並沒有那麼壞。

  頓了頓,陸俊生緩緩說道:

  「江兄不過是想要活命,生機我也與江兄說過,就在軒河水路!如果江兄還有遲疑,那麼不妨我們來做一個交易。江兄幫我一個忙,俊生必有重謝。」

  「重謝......」江遠微微眯起眼睛,「你的那塊月形玉璧?」

  陸俊生搖了搖頭:

  「楚國顏氏一族的修鍊秘術,俊生可以保證其體系完整,並無缺少。」

  「顏氏?」江遠略一沉吟,「你從顏古道那裡獲得的?」

  陸俊生點點頭:

  「正是。並且我要江兄幫的忙,對於江兄來說,易如反掌。」

  江遠忍不住心動了。

  一套完整的公族修鍊秘術,無疑是了解這些具有傳承之力的人最好的文獻。

  對於公族世家子弟的戰鬥方式,他還一無所知,如果得到了這套秘術,無疑會讓江遠更加明晰地認識這個世界,包括了解公族世家,以及……如何殺死他們。

  想要自保,必須不斷增強自己的實力。

  尤其在這個關頭,江遠比任何時候都渴望自己能夠繼續變強。

  於是江遠哈哈笑道:

  「陸兄你我自己人,何必如此客氣?你需要幫的忙,說來聽聽。」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7
第五十五章 災難(六)

  聽完陸俊生的要求,江遠卻沒想到竟然如此簡單——今夜日落之後,保證鳳翔山莊及周圍沒有其他人。

  如今鳳翔山莊還被官府封鎖,不少衙役吏員還在其中清點其中財物。

  而這個要求,對於江遠來說,簡直是舉手之勞。

  江遠答應之後,問道:

  「我一直很好奇,陸兄你似乎什麼都知道,難道能夠窺視他人,亦或者是未卜先知?」

  陸俊生的消息靈通,江遠早已見識,此時提出這個問題,江遠並不指望陸俊生能夠回答。

  因為,這可能是陸俊生最大的秘密。

  陸俊生沉默了半晌,開口說道:

  「沒錯,我能夠看到未來。我已經看到,陽縣和衛縣兩地,在不久之後......那景象,實在太過凄慘......如今我實力弱小,對此無能為力。但是俊生願意拼上性命,為世間沒有血脈傳承的百姓,謀取一線生機!」

  江遠追問道:

  「你看到的生機,在鳳翔山莊?」

  陸俊生點了點頭。

  「哇!」江遠怪嘆一聲,「感覺你在拯救世界啊!」

  陸俊生笑了笑:

  「江兄不信我也無妨,這是半卷秘術。今夜鳳翔山莊生死難測......如若我沒死,另一半俊生當雙手奉上!」

  他將半卷秘術交到江遠手上:

  「還請江兄切記,太陽下山之後,萬萬不可留於城中!軒河水路的生機,將會持續到寅時......俊生告辭!」

  說完之後,陸俊生一揮衣袖,轉身朝著縣衙外走去。

  望著陸俊生的背影,江遠忍不住叫道:

  「喂!以後不要這麼輕易相信人,許多話不是對誰都能說的!」

  陸俊生朗聲笑道:

  「俊生以誠待江兄,相信江兄必將以誠待我。」

  說著,陸俊生已經穿過月洞門,消失在了盆栽之間。

  江遠心中暗暗感嘆。

  陸俊生這樣的人,是他一直羨慕,但是卻永遠也成為不了的人。

  「拯救世界?呵呵!」

  江遠笑了笑,將秘術收好。

  他現在並沒有時間看,還得去參加斐清泉的葬禮。

  離開會客廳之後,江遠找來了負責查抄鳳翔山莊的肖六,對他吩咐道:

  「鳳翔山莊有溫泉對吧?今晚我要帶幾個姑娘去玩。日落之前,到明天早上,你必須得保證整座山都不會有旁人打擾。」

  肖六會意地笑道:

  「江捕頭放心,我敢以性命保證,今夜絕對不會有人來打擾江捕頭的興緻。」

  江遠笑了笑,沒有多說。

  如今,他只能顧得了自己,其他的人,他卻是無能為力了。

  斐清泉的葬禮在夜巡衛衙署舉行,整個過程莊重卻很簡單。

  江遠這才發現,斐清泉在陽城之中竟然沒有一個親人,所來參加葬禮的,只有官吏。

  他的遺體安置在澆遍桐油的乾柴上,按照他生前的要求進行火化。雖然經過妝容,但是依舊可以看得出他死得十分凄慘。

  江遠並不清楚具有血脈傳承的人,究竟如何自殺。但是看得出,斐清泉自殺的過程,遭了不少罪。

  夏銘煊親自點燃了柴堆,熊熊烈火很快將斐清泉的遺體吞噬。

  他的骨灰,將被埋葬於陽城西面的墳山之上。

  葬禮結束之後,時間也已經到了傍晚,太陽也快要垂下山脊。

  一名藍家的子弟找到了江遠,要求他即刻前往城外西郊聚集,安排和分配今夜巡視任務。

  江遠答應下來,然後將那名藍家子弟打發走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色:

  「就要入夜了......」

  找了一匹快馬,江遠便騎馬朝著城外而去。

  無論是陸俊生的話,還是藍家要求的緊急集合,都顯示著陽城將要發生一些事情。

  馬匹穿過車水馬龍的街道,來到了城外。

  軒河依然在平靜流淌,入夜之後,它的水流才會開始洶湧起來。

  遠眺河對岸,江遠強悍的目力,可以看到對岸已經有東崇君的邑兵駐紮,旌旗飄揚,威風凜凜。

  百姓們對到來的一切恍若未覺。

  一個稚童站在原地,父母不給他買糖葫蘆,他便堅決不回家。

  一對情侶,少年正將一朵海棠別於少女的發間,甜蜜微笑。

  一群碼頭搬運工,閒暇之餘到附近酒鋪買一碗濁酒,邊喝邊大聲說笑。

  ......

  突然,一顆石丸猛地朝著江遠激射而來。

  江遠伸出手,將石丸抓在掌中。

  他扭頭望去,只見遠處又幾個小孩在衝著他哈哈大笑。

  其中一個男孩手裡還握著一個彈弓,顯然石丸就是從他這裡發射出來的。

  「熊孩子!」江遠罵了一聲,然後將掌中石丸扔掉。

  一名男子快速跑了過來,望著這一切面如土色。

  他揚起手掌狠狠地打了那拿著彈弓的男孩一巴掌,然後跪在江遠馬前顫抖著說道:

  「捕、捕、捕頭大人!我、我、我、我家小兒無知冒犯,還請、請、請.......」

  男子已經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男孩挨了一巴掌在一旁哇哇大哭。

  其餘的幾名小孩顯然也被嚇到,站在原地一聲也不敢出。

  江遠揮了揮手,示意自己並不在意:

  「快帶著小孩回家吧,天快黑了......今晚多順著他的意,給他多吃點糖,也不要責怪他了。」

  男子聞言磕了幾個頭:

  「多、多、多、多、多謝!」

  說完之後,男子帶著小男孩快速離去。其餘的小孩也趁機一鬨而散。

  周圍的其他百姓原以為江遠會要大發雷霆,當見到這一幕之後,望向江遠的眼神少了幾分懼怕,多了幾分讚許。

  江遠搖了搖頭,縱馬就朝著西郊而去。

  馬匹穿過人群,經過了渡口碼頭。

  「江捕頭!」

  一個聲音似乎很是欣喜地傳來。

  江遠扭頭望去,卻是巨鯊幫幫主金彪。

  只見金彪興衝衝地跑了過來:

  「江捕頭!我們漕運商會決定為江捕頭在軒河邊立一座雕像,以感謝江捕頭為陽城漕運穩定的貢獻。這一切都是百姓們誠心為江捕頭的辛勞而感激,還請江捕頭勿要推辭!」

  江遠坐在馬背上,一句話也不說,靜靜盯著金彪。

  金彪原先還一副獻媚討好,紅光滿面的模樣。但是在江遠的注視之下,他開始焦躁不安起來,到了後面甚至滿頭冒汗,不知道自己的話就什麼得罪之處。

  江遠依然沉默,就這麼盯著金彪。

  金彪只覺渾身發軟,終於忍不住帶上哭腔,小心翼翼地問道:

  「江......江捕頭,小的是不是......有什麼冒犯之處?如果您不喜歡雕像......那我不立了還不成?」

  江遠嘆了口氣,說道:

  「為什麼要讓我在這裡遇到你?為什麼,偏偏這個時候,我遇到了你?」

  金彪急忙說道:

  「小的明白!小的這就滾!」

  說完之後,金彪轉身就要跑。

  「站住!」江遠厲聲叫住,「給我回來!」

  金彪越發忐忑驚惶,他實在沒能揣摩明白江遠的意思。

  他顫顫巍巍地來到江遠馬前,滿臉委屈可憐地望著江遠。

  只聽江遠問道:

  「你們漕運商會,快船很多吧?」

  金彪急忙點頭,如同小雞啄米。

  江遠又說道:

  「給我準備一艘快船,不求舒適,但求輕便迅捷。再配上船夫和糧食,就為我停泊在......清水灣處。日落之前,必須為我準備好!我未到之前,決不許離開!」

  清水灣,是位處於軒河下游數里外的一個河灣。

  那裡地形狹窄,不適合用於建大碼頭。但是附近以打漁為生的村民卻修建了一個簡陋的小碼頭,用於停泊漁船。

  金彪忍不住問道:

  「江捕頭要連夜順河出行?」

  江遠眉頭一皺:

  「不要多問!」

  「不不不!」金彪急忙搖手,「小人怎敢多問,只是江捕頭或許不了解這軒河水路。入夜之後,這水裡的怪事可不比陸上少。根據江捕頭將要前行的遠近,對於船隻、船工和相關的準備,都得必須充分。」

  江遠嘆了口氣:

  「遠近?很遠吧......」

  金彪急忙點頭:

  「小的明白了!小的這就去辦!」

  江遠不再多說,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金彪便一溜煙撒的沒影,對於江遠的要求,他絕對會一絲不苟地執行。

  大河幫幫主狄旭東的慘死,至今還是金彪心頭的陰影。

  望著金彪離去,江遠的心中卻很煩躁。

  「我已經要前往西郊與藍家集合了,為何會偏偏遇到這個傢伙!」

  江遠坐在馬背上,卻沒有繼續策馬。

  他望向西面,繞過城池之後,便是西郊。在那裡,有藍家罩著自己,今夜不僅可以活命,還可以成為一名衛隊隊長,只要以後低調一些,生活過得說不定還很滋潤。

  可是這一切,卻因為遇到金彪而改變了。

  遇到這個漕運商會會長,江遠總是忍不住去想軒河的那條生路。

  雖然是所謂生路,但是江遠也很清楚,其中比如充滿無限兇險。

  更重要的是,它通向未知的未來。

  這種未知,江遠無法把控,他討厭無法把控的感覺,非常討厭!

  所以,他寧願選擇投靠藍家,這樣自己的前景將會明晰不少。

  偏偏金彪出現了!

  江遠只覺得一肚子火。

  他眉頭皺了半晌,逐漸鬆開,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

  「不該怪金彪啊......」

  他只覺得,自己的內心或許早已經做出了決定,只是理智卻驅使他前往西郊。

  改變理智,需要的僅僅只是一個台階......

  「我真他瑪是個煞筆!」

  江遠暗罵一聲,調轉馬頭,朝著東面的鳳翔山莊策馬而去。

  「拯救世界嗎?陸俊生,不要讓我失望啊!」

  太陽已經一點一點沉入山下。

  逐漸昏暗的光線之中,東面山上透過鬱鬱蔥蔥的樹林,原本還可看到鳳翔山莊的飛檐翠瓦,開始在晦暗之中逐漸隱沒。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7
第五十六章 激戰(一)

  明月懸空,繁星閃爍。

  雲層在天際流動,時而遮住銀月,時而又允許它投下寒光。

  偌大的鳳翔山莊,一片漆黑冷寂,沒有一點人聲。

  江遠站在一座小樓窗前,陰影將他的全身籠罩。這裡地勢極高,視野開闊,可以俯覽整個陽城。

  軒河波濤河面泛著細碎微光,幾條船開始從對岸的邑兵水寨駛出,朝著陽城渡口而來。

  「要開始了嗎?」

  江遠深深吸了一口氣。

  那幾條船隻停泊於陽城渡口沒多久,碼頭上忽然冒起熊熊烈火。

  碼頭停泊的船只在烈火中,宛如正在火化的屍體。

  江遠心頭不由得有些緊張,不知道清水灣處有沒有被襲擊。他朝著那個方向望去,幸好漆黑一片,並無火光。

  城門被人緩緩打開,幾輛馬車駛入其中,在城中星羅棋布的屋捨之中消失不見。

  除了碼頭上的火光之外,寂靜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

  江遠卻是已經敏銳地察覺到,一些黑點在夜空中出現,朝著陽城包圍了過來。

  那些黑點有的懸空漂浮,有的在地面穿梭,全都停在了陽城之外。

  江遠冷哼一聲,厭惡地說道:

  「妖鬼!」

  平靜似乎又回到了陽城,一切都悄無聲息。

  江遠靜靜等候,他知道不會平靜太久。

  一陣窸窣聲在山莊附近響起。

  陸俊生終於出現,他從山莊一側翻牆而入,隱藏進一件小屋之中。

  江遠並沒有管他,而是繼續望著陽城。

  夜風在山莊附近呼嘯,吹動得林木簌簌作響。

  陽城之中安靜依舊,平靜得讓人緊張。

  「轟隆隆!!!」

  一聲巨大的爆炸,終於徹底打破了這夜晚的平靜。

  只見陽城東南的那一大片建築,瞬間便被夷為平地,死傷無數。

  爆炸的範圍,幾乎波及半個陽城。

  「那是......夜巡衛衙署!」

  鳳翔山莊之內,儘是乒乓作響,不少器具被巨大的爆炸震得摔落在地。

  驚天巨響過後,陽城之中的哭喊和慘叫聲,即便江遠身處鳳翔山莊,亦能清晰耳聞。

  一大片黑煙在爆炸的中心升騰而起,陽城之中不少地方已經失了火。

  火光之中,可以看到驚慌失措的百姓在街道上亂竄,銅鑼和警鐘響徹整個城市。

  突然,數條人影從爆炸中心騰空而起,直衝雲霄。

  江遠細細望去,只見似乎是四個人正在圍攻一個人。

  那五條人影飛快衝入雲層之中,隨後烏黑的厚雲裡,不斷光芒涌動,雷聲轟鳴。

  「這樣的戰鬥......這樣的強者......」

  江遠抬頭望著被巨大力量不斷攪動的雲層,不由得暗暗感嘆。

  陽城之外的那些黑點終於開始動了,它們不斷衝入城中,展開血腥的屠戮。

  尖叫、慘叫、哭叫不絕於耳,在這夜裡,慘絕人寰。

  江遠忍不住一陣黯然,陽城完了。

  這個世道,遠比他想像的還要黑暗。普通人的性命,就如同牲畜一樣低賤。

  陸俊生從藏身的屋內走了出來,望著遠方陽城的一切,悲憤得咬牙切齒,渾身顫抖。江遠靈敏的聽覺,還可以聽到他的喃喃自語:

  「抱歉......我救不了你們......俊生髮誓!今夜即便拼上性命,也要為其他無傳承血脈的普通人,謀取一線生機......」

  陽城之中,失火的地方更多了。

  不少百姓逃出陽城,在黑夜之中四處奔逃。

  但是更多的妖鬼從夜幕中湧現,朝著他們撲去。

  一陣微光在山莊內閃現,江遠望去,只見陸俊生托著月形玉璧,正在緊張地閉目凝神,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

  天空突然傳來一陣炸響,宛如悶雷霹靂。

  跟著,只見厚重的雲層被強悍的力量絞碎,瞬間煙消雲散。

  與此同時,無數道流光突然炸開,宛如顆顆流星朝著天際四方飛快劃去,照亮夜空。

  夜穹之上,原先的五個人影,此時只剩下了四個。

  他們略一遲疑,分頭朝著四個方向急速追去,追趕著那奇快無比的流光。

  不少流光在陽城附近墜落,嘭嘭直響,每個墜落的地點,都會有不少黑點追尋而去。

  更多的流光,則是消失在了天際盡頭。

  江遠心中疑惑:

  「這是什麼?是......逃遁秘術嗎?」

  江遠抬頭朝著夜穹望去,只見一道流光朝著鳳翔山莊急速墜落而來。

  他略一遲疑,便朝著樓下飛快而去。

  「嘭!!!」

  流光重重地砸在了鳳翔山莊溫泉旁的廣場上,在地面砸出了一個大坑。

  陸俊生收起玉璧,整個人跳下了深坑。

  江遠飛快來到坑邊,朝著裡面望去。

  卻見到大坑的底部,有著半截身子。

  那似乎是一個人的上半截身子,但是此時卻恐怖凄慘。

  只見他的身軀彷彿被嚴重傷害,腹部以下已經沒了蹤影,渾身的皮膚肌肉已經沒了蹤影,鮮血淋淋骨骼有著不少焦黑之處。胸骨腔內還剩一些內臟,骷髏頭的眼眶之中,也還剩有一隻眼球。

  這個恐怖的人竟然還活著,他察覺到了江遠和陸俊生的到來,用僅剩的一隻眼球,兇惡地瞪著兩人。

  但是誰都看得出,他此時已經虛弱無比,根本沒有反擊的力量。

  尤其他的身上不少地方有命令的符文閃爍,這些符文似乎在阻止他身體的恢復。

  陸俊生正蹲在那個人的面前,手在地上寫下了一排怪異的字。

  這些字讓江遠感覺十分熟悉,他曾在青銅棺上面見過類似的,似乎是一種很古老的文字。

  那個人見到這些文字之後,眼中的兇惡似乎減少了許多。

  「江兄,」陸俊生奇怪地望著站在大坑邊緣的江遠,「我以為此時,你要嘛和藍家的人在一起,要嘛已經從水路離開,卻是沒有想到能與你在此地相遇。最奇怪的是......在缺月神璧之中,我並沒有看到你今夜會出現......」

  江遠蹲下身子,打量著坑底的那個恐怖人。

  他的身上,殘存著一種熟悉的感覺。這種感覺,江遠在夜巡衛衙署的那口青銅棺上感受過。

  如果沒猜錯的話......這個恐怖人就是青銅棺裡的東西。

  江遠指了指這個恐怖人,對陸俊生問道:

  「他就是你所說的,普通人的生機?」

  陸俊生點點頭:

  「江兄,現在不是解釋的時候。我得帶著他立刻離開,否則——」

  一陣腳步忽然從山莊外傳來,在這寂靜山莊,顯得尤為突兀。

  江遠知曉,一定是有黑點循著流光來到了這裡。

  他站起身,回過頭,只見有三個人影出現,正朝著這邊緩緩走來。

  領頭的一人,正是藍萱,她的身邊還有另一名藍家子弟。而最後的一人,竟是一隻渾身長滿黑毛的殭屍。

  藍萱見到江遠之後,一雙美目之中泛著寒芒:

  「江遠,你不響應我的命令去西郊集合分配巡視任務,跑來這裡幹什麼?」

  江遠還未回答,夜空中響起了一陣尖銳的笑聲。

  只見昨夜才河畔曾見到的妖鬼左傑從半空飄來,它戴著小帽的腦袋下掛著的白袍此時乾淨嶄新,血污已經沒了蹤影。

  「在這裡......在這裡!」左傑圍繞著坑內的陸俊生和那個恐怖人盤旋,「找到了......我們找到了!」

  藍萱的視線朝著江遠身後望去,也看到了坑內的陸俊生和恐怖人。

  她的面上不由得大喜:

  「這回,輪到我們立下大功了!」

  家族之中出動不少子弟,與屍神道和五鬼道的妖鬼一同搜尋,沒想到最終還是被自己這一行人捷足先登。

  說著,她帶著那名藍家子弟和黑毛殭屍便朝著大坑走去。

  陸俊生渾身戒備,護在那個恐怖人身邊,他飛快對江遠說道:

  「江兄,他們的目標是我!你先逃命去吧!」

  江遠聳聳肩:

  「別急,藍小姐我很熟,大家都是自己人,容我先跟她談談。」

  陸俊生滿臉苦笑:

  「這種事情......談得了嗎?」

  江遠笑嘻嘻地朝著藍萱一行人迎去,開口說道:

  「藍小姐,這是我朋友,可否給個面子——」

  「滾!」藍萱抬起手,一道光華猛地從她手中激射而出,擊打在了江遠的腹部。

  巨大的力量使得江遠整個人向後滑行了幾步,然後才能站穩。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腹部,那裡的衣服已經被打出一個破洞。

  一股傳承之力正在如同強酸一樣腐蝕著腹部的血肉,但是卻比不上江遠的自愈能力。

  藍萱驚異地望了江遠一眼,自己一招竟然沒對他造成多大傷害:

  「你身體倒是挺硬,看來你主練的肉身秘術吧。不過這又有何用?你不過是區區穆境一闕的實力,要殺你,只不過多出幾招而已。」

  江遠依舊嬉皮笑臉:

  「藍小姐,真的不給個面子嗎?」

  藍萱腳步毫不停留,她冷冷笑道:

  「你以為你算什麼東西,我不過缺一條狗而已,既然你不願意當狗,那麼就去死。」

  江遠嘿嘿笑道:

  「其實我一直很想知道,是誰告訴你我的實力是穆境一闕的?」

  藍萱已經來到了江遠面前,她懶得廢話,一掌猛地朝著江遠的面門拍來。

  如今她已經是穆境三闕的實力,很快就將要突破到中三闕。這一掌所蘊含的威力,根本不是穆境一闕所能夠抗衡的。

  即便一掌或許殺不死主修肉身的江遠,但是藍萱自信可以將其一舉重創。

  然而藍萱的芊芊玉掌,卻被一隻粗糙的大手猛地扣住手腕,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藍萱一驚,急忙想要抽出手掌,然而江遠的手就如同鐵鉗一般,根本不會分開絲毫。

  江遠一邊嘿嘿笑著,他的手掌冒起一團熊熊火焰。

  火焰劇烈燃燒,將藍萱的手腕皮肉燒得皮開肉綻。

  「告訴你關於我實力境界的那個傢伙,還真是......誤人子弟啊!」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7
第五十七章 激戰(二)

  如果這火焰僅僅是將藍萱的皮肉燒開,藍萱並不擔憂。

  但是這火焰詭異非常,竟然能夠一點點與血脈之中的傳承之力相互抵消,使得藍萱的傳承之力飛快減少。

  這邊使得藍萱大驚失色,她雙目一狠,另一隻手飛快從腰間抽出一柄短刀,將自己被扣住的手掌一刀削斷。

  雖然失去了一隻手掌,但是藍萱也終於擺脫江遠的火焰。

  她急速後退,手腕斷口重新飛快生長出新的手掌。

  藍萱原先的斷掌還被江遠捏著手中,在明亮火焰之中一點一點被燒成灰燼。

  她的臉色瞬間變得歹毒怨恨:

  「你找死!」

  說完之後,藍萱肌膚下的青色血管盡數變得一片鮮紅,看上去就如同全身布滿紅色的紋路,氣勢也隨之急速暴漲。

  她向前踏出一步,整個人猛地高高躍起,凌空朝著江遠的腦袋拍來。

  她已經對這個穆境一闕的弱者厭煩無比,瞬間使出必殺之技,要將其一招擊殺。

  玉掌還未落下,其中的傳承之力已經凝聚成為一個螺旋,瘋狂攪動著周圍的氣流朝著江遠落下。

  江遠腦袋飛快後仰,避開氣勁螺旋。

  但是胸膛卻避無可避,氣勁螺旋猛地刺在上面,發出了一陣刺耳尖銳的聲音。

  藍萱隨之落下,一掌猛地拍在了氣勁螺旋所刺的江遠胸膛。

  氣勁螺旋瞬時被巨大力量壓縮得越發緊密尖銳,旋轉的力道也陡然增強。

  「嘭!」

  強勁的螺旋猛地貫穿了江遠的胸膛,在他身後的地面砸出一個大洞。

  螺旋攪動之際,江遠胸口血肉橫飛。

  藍萱毫不停留,玉掌猛地探入江遠胸膛破洞,傳承之力盡數激發,將他的內臟盡數絞碎。

  片刻之後,藍萱才將手掌從江遠體內縮回。

  她沒有感到江遠體內有傳承之力。

  對於公族世家子弟而言,失去了傳承之力,只有一個結果——死。

  江遠的身體轟然倒地,再無動靜。

  「卑賤的弱者!」藍萱怨恨而又輕蔑地說道,「不願當狗,還斷我一掌,這樣殺了你,已經算是便宜你了!」

  她跨過江遠的身體,朝著大坑之內走去。

  坑底的陸俊生雙眼悲憤:

  「江兄!是我害了你......我今天即便拚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陸俊生的實力不過穆境二闕,尚且比不過藍萱,更何況還有其它的子弟和妖鬼。

  他猛地托出月缺神璧,置於掌中。

  陸俊生現在的實力,根本無法發揮出月缺神璧的威力。

  但是用它來拉一個墊背,也足夠了。

  原本試圖從空中發動攻擊的左傑,見到陸俊生手中的月形玉璧,嚇得發出一聲尖銳的叫聲,然後扇動衣袍飛高遠離。

  藍萱的大眼睛之中則浮起貪婪:

  「神器?!哈哈哈哈哈哈!這一回,我當真立下的功勞不小!在家族之中,我的地位提升,指日——」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面色狂湧出惱怒。

  一柄冒著火焰的鋼刀從她的背後偷襲,砍進了她的後腦。

  江遠竟然從地面重新爬了起來,傷口的破洞也在飛快癒合。

  他雙手緊握刀柄,上面的火焰不斷蔓延上佩刀。

  藍萱氣得低聲嘶叫,她回身猛地一掌。

  「呯!」

  一掌正中江遠胸膛,將江遠拍得連連後退。

  藍萱伸出雙手,拔出卡在顱骨中的鋼刀,將其狠狠扔在地上:

  「還沒死嗎?今天我就讓你徹底死個乾淨!」

  江遠站穩身形,胸口破洞中的傷勢已經好得七七八八。

  他的臉上開始浮出癲狂的笑意,張嘴大笑起來,笑得連涎液都流出了嘴角:

  「不過如此,不過如此!我還以為世家子弟多厲害,便讓你打幾下,看看你們招式秘術。可是結果......真是讓我失望啊!」

  藍萱俏臉狂怒,她冷哼一聲,渾身血光越發紅艷。

  她的身形急速閃爍,瞬間便從原地消失,飛快來到了江遠的面前。

  玉指如鉤,兇狠地朝著江遠的雙眼挖去。

  然而她的手還未刺到,江遠已經伸出手臂掐住了她的脖子。

  江遠的手臂,可比她的手臂要長得多。

  熊熊的火焰,瞬間覆蓋了藍萱的臉頰。

  藍萱也不急於掙扎,她的雙手合在一起,巨大的能量開始在其中凝聚。

  只聽她怨恨地說道:

  「藍家給你的庄康大道你不走,偏要自尋死路?」

  江遠的臉上依然癲狂,他的眼睛睜得很大,根本不介意藍萱醞釀的招式。

  他提起藍萱的脖子,將她轉向陽城的方向:

  「你看......」

  陽城之中,火光衝天,慘叫連連,一個接一個的百姓在妖鬼手中慘死。

  藍萱冷笑一聲,雙手之中的傳承之力已經快要醞釀完畢。

  只見江遠在她的耳邊嘿嘿笑著說道:

  「你們毀了我的生活啊!

  我知道我心理有點問題,許多人都罵我是變態。

  但是我已經很努力在改變!我每天上班,努力工作,然後升職加薪。你知道嗎?我已經有了房子,甚至在不願的將來,我還可能會娶個老婆生個孩子。

  我很享受這樣的生活,每天有人圍著我拍馬屁,我都快要當上正式的縣尉了,到時候就是一方土皇帝,想幹什麼就幹什麼。」

  江遠說到這裡,語氣變得陰冷起來:

  「但是你們偏偏來了,將這一切都毀了!我的生活,徹底被你們毀了!

  所以......嘿嘿嘿嘿!你們都去死吧!」

  藍萱雙目一凜,其中殺機畢露。

  她的招式已經醞釀好,雙掌陡然朝著近在咫尺的江遠推出。

  這一掌雖然看似推得緩慢,但是其中蘊含的磅礴力量,可以頃刻間將一棟建築夷為平地。

  「嘭!!!」

  雙掌擊中了目標,藍萱卻覺得滿目儘是烈火迎面撲來。

  她這一招的強橫力道擊打在目標之上,卻不斷反彈回來,將她整個人都擊得倒飛出去。

  「呯!」

  藍萱甚至砸倒了一面圍牆,她的身軀已經殘破不堪多出首創。

  當她掙扎著從亂石中爬起身來是,卻見到了一個巨大的身影。

  巨大的身軀有三米多高,通體發出暗紅色的光澤,宛如體內的火光透出體表一樣。

  周身的火焰長度也達到數尺,全身的肌肉虯結扭曲,線條堅硬得宛如岩石,其中彷彿蘊藏著恐怖的爆發力。

  他的臉已經不似人形,猙獰可怖,眼睛、鼻孔、口中,盡數一片通亮的紅光。

  手掌和腳掌更是如同野獸一樣,生滿尖銳的指甲。

  他的頭上還生著雙角,身後竟還拖著一條緩緩扭動的尾巴。

  看著這樣恐怖的怪物,藍萱也不僅片刻驚駭。

  她體內傷勢涌動,忍不住噴出了一口鮮血。擦了一把嘴角血液,藍萱兇狠怒道:

  「你......究竟是什麼妖魔?」

  江遠大踏步朝著藍萱走去,龐大身軀的移動,使得地面微微顫動。

  他咧嘴笑道:

  「我是人啊!」

  藍萱冷哼一聲,壓根不信。

  哪有人會長成這般模樣,這世間,只有妖鬼才會有異與人的姿態。

  她此時已經受了重傷,但時間之內根本無力再戰。

  更何況江遠的實力,遠遠超出她所得到的情報。

  雖然藍萱不願意承認,但是心底卻已經知曉。這樣的對手,已經遠遠不是自己所能對付的。

  藍萱不由得扭頭惱怒吼道:

  「你們幾個還站著幹什麼?還不快一起上!」

  首先衝過來的是藍家的另一名子弟,他是一個年輕男子,名叫藍明。

  而那黑毛殭屍和半空中的左傑,則緩緩跟在他的後面。

  這幫人分成三個勢力,根本就談不上齊心協力,誰都想要對方先行試探。

  年輕男子藍明已經衝到藍萱面前守護,高吼道:

  「堂姐!我來保護你!」

  江遠俯下身子對著藍剛深深吸了一口氣:

  「虛弱的氣息......你才是真正的穆境一闕。」

  說完之後,江遠大手一抄,就將藍明整個人抓起。

  他鋒利的指甲已經刺入了藍明軀體之中,瘋狂的火焰不斷將藍明體內的傳承之力抵消。

  藍明感受到了自己血脈中的傳承之力飛快消失,他驚恐地大叫道:

  「堂姐!救我!」

  藍萱臉上一片冰冷,她趁著江遠攻擊藍明的機會,飛快地朝著遠處逃離。

  她已經意識到自己今夜犯了錯誤,遇到了自己不能抗衡的對手。

  此時只有快速離開這座自己一行人負責巡視的山頭,去山下找到家族中的強者再回來報仇。

  藍明看著堂姐拋下自己逃離,眼中儘是絕望。

  很快,他的體內的傳承之力被火焰抵消完,失去了傳承之力的保護和再生,他的身軀瞬間被火焰燒成灰燼。

  「果然沒有鬼氣,真是失望啊。」

  江遠抬起頭,望向正在拚命逃竄的藍萱:

  「逃不掉的......」

  他雙腿微屈,跟著整個人如同炮彈一樣猛地彈射出去。

  巨大的身軀帶著呼嘯的狂風,轉眼間便落到藍萱上空。

  「嘭!」

  藍萱的身軀被江遠一腳踩在身下。

  「哇!」藍萱狂吐了一口血,渾身骨骼碎裂大半,想要恢復,卻是需要不少時間。

  她厲聲叫道:

  「你敢殺了我!我們藍家遲早會回為我報仇!族人會將你的所有親人、朋友、子女,統統抓起來,千刀萬剮!」

  江遠嘿嘿笑道:

  「真是讓你失望了,你說的那些,我都沒有!」

  說完之後,江遠腳掌上的尖銳指甲刺進了藍萱背脊,火焰拚命地消耗著她體內的傳承之力。

  「啊——!」

  藍萱痛苦地慘叫起來,隨著體內的傳承之力一點點消失,她終於害怕起來:

  「快放開我!放開我!江遠我錯了,你饒我一次吧!」

  江遠充耳不聞,火焰在抵消完傳承之力之後,將她燒成一堆灰燼。

  做完這一切之後,他被紅光充斥的雙眼緩緩轉回,凝視著剩下的黑毛殭屍和左傑:

  「到你們兩個了!」

  黑毛殭屍和左傑對視一眼,不在有所保持,一同朝著江遠猛撲過來。

  藍家的人已經死了,這個時候,不能在互相忌憚,必須要同心協力。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8
第五十八章 激戰(三)

  陸俊生獃獃地望著那個三米多高,渾身火焰的恐怖怪物。

  「他......還是江兄嗎?」

  這一刻,陸俊生都忍不住懷疑,江遠是否是一個披著人皮的妖鬼。

  尤其這怪物恐怖的實力,完全已經是穆境中三闕頂峰。

  這讓陸俊生不由得一陣恍惚,他原先以為江遠的實力不過與自己相差無幾,甚至自己有缺月神璧在手,比江遠還應當強上一線。

  但是如今看來,江遠一直在隱藏著極為恐怖的實力。

  值得慶幸的是,這樣的強者,目前看起來似乎還是站在陸俊生這一邊的。

  「我是否......還應該繼續相信他?」

  陸俊生略一猶豫,隨後猛地咬牙:

  「江兄今天捨命出現在此,不就已經說明一切!」

  這個時候,他身邊那個宛如骷髏的恐怖人,緩緩伸出手來,朝著陸俊生手中的缺月神璧抓來。

  陸俊生避開那恐怖人的手,缺月神璧如同沉入水中一樣沉沒在了陸俊生的手上,消失不見。

  陸俊生蹲下身子說道:

  「前輩,我的朋友需要我的幫助,我現在若是逃離,那又與畜生何異?還請前輩稍候!」

  說完之後,陸俊生又意識到這恐怖人聽不懂,他急忙在地上將自己的話用古老的文字寫了出來。

  那恐怖人看完字望了望陸俊生,獨眼之中似乎在糾結猶豫。

  但是最後,他還是慢慢縮回了那隻伸向缺月神璧的手。

  陸俊生站起身子,跳上坑外,他雙拳緊握:

  「江兄!我來助你!」

  江遠依舊開始動了,他帶著雷霆之勢衝了過來,渾身的火焰趁著風勢越發猛烈。

  那黑毛殭屍和左傑不由得朝著兩邊分開,企圖避開江遠的鋒芒。

  江遠卻衝到了陸俊生面前,抬起大腳將陸俊生一腳踹回坑內:

  「走開!它們是我的!休想搶!」

  江遠不太清楚公族世家子弟如何殺死妖鬼,但是他們必然有能夠清除鬼氣的能力。

  鬼氣對於江遠來說十分重要,他可決不允許任何人與他瓜分。

  踹走陸俊生之後,江遠回過頭望著黑毛殭屍和左傑,口中嘿嘿笑道:

  「該先殺哪一個呢?嘿嘿嘿嘿嘿,老子最討厭不男不女的傢伙,左傑!就是你了!」

  江遠雙膝微屈,然後整個人猛地彈起,朝著半空中漂浮的左傑抓去。

  左傑一雙眼睛在夜中越發猩紅,他尖銳地笑道:

  「好害怕......好害怕!」

  眼看左傑就要被江遠的利爪抓到,它的身形突然快速地移動起來。

  腦袋下面掛著的白袍,變得窄而長,宛如一條白綾,又宛如一條白蛇。

  跟著左傑的腦袋飛快地圍繞著江遠旋轉,將下面掛著的白袍不斷地纏繞在江遠的身上。

  先是纏繞住了江遠的深入,跟著是江遠粗壯的胳膊手臂,最後是江遠的雙腿,就如同白色的繩索,將江遠整個人瞬間綁得不能動彈。

  「嘭!」

  江遠落回了地面,渾身的肌肉暴漲,試圖將那白袍掙開。

  然而那白袍卻似乎極具韌性彈力,不斷張弛,抵消卸掉江遠的力道同時,又不斷收縮。

  只不過江遠渾身的火焰,對那白袍似乎有著傷害,白袍在火焰中不斷被燒毀,眼看就要困不住江遠。

  左傑宛如一條蛇一樣昂起腦袋,來到江遠面前盯著江遠。

  它塗著厚粉的臉頰不斷被火舌舔舐,已經變得只剩一個骷髏,眼眶中的兩點紅芒卻依然血紅。

  左傑望著被自己纏繞住的江遠嘻嘻笑著,同時對那黑毛殭屍叫道:

  「快吃......快吃了它!」

  黑毛殭屍抓住機會,飛快地朝著江遠撲了過來。

  江遠的雙眼中儘是明亮火光,他盯著面前的左傑說道:

  「你笑得真丑!看我......」

  說完,江遠咧開大嘴巴燦爛一笑,烈火從口中不斷往外冒。

  左傑咯咯笑道:

  「好醜......你也好醜!」

  江遠臉色猛變:

  「敢說我丑?我吃了你!」

  他的口中突然彈出一條長舌,那舌頭通體黃亮,上面不斷滴落岩漿一樣明艷涎液。

  舌頭飛快捲住了左傑的腦袋,然後將左傑猛地拉扯進了江遠的大口之中。

  左傑驚恐地慘叫起來:

  「不要!不要!不要!」

  然而這一切卻根本於事無補。

  江遠長滿尖牙的大嘴猛地咬合,只聽得從裡面隱隱傳來「咔擦!」的骨骼碎裂聲。

  咀嚼了幾口之後,江遠贊道:「有嚼頭!」

  纏在身上的白袍,隨著左傑的腦袋沒了之後,開始緩緩鬆動,最後被烈火燒盡。

  濃鬱的鬼氣瞬間被江遠吸收。

  他只覺得腦袋和尾椎一陣發癢,雙角和尾巴已經變長了一截。

  已經衝了過來的黑毛殭屍中途硬生生停住腳步,血紅的眼睛驚疑不定地望著江遠,滿是獠牙的口中發出低沉的示威般的嘶吼。

  江遠踏步朝著黑毛殭屍走去:

  「我曾經遇到過一個和你一樣的......嗯,氣息要比你強上不少。你們真的很像,渾身都長滿了毛茸茸的黑毛,它是你哥哥嗎?如果是的話,你恐怕要節哀了。」

  隨著江遠的靠近,黑毛殭屍渾身散發出一股濃鬱的黑氣。

  江遠卻沒有走向黑毛殭屍,而是來到了另一邊:

  「我為你準備了一件好東西!」

  那裡有著不少江遠進入炎之形態前扔在地上的物件,有短劍,有秘術,還有木牌。

  江遠拾起了那柄神秘的短劍,短劍的堅韌江遠早已知曉,此時滿是火焰的大手將短劍抓在手中,短劍依然沒有一點損壞的跡象。

  這柄短劍曾經封印了山洞中的黑毛殭屍,此時江遠打算用它來試試眼前這隻。

  殭屍張開血盆大口,發出的嘶叫越來越響亮。

  江遠手持短劍,猛地幾個箭步衝到黑毛殭屍面前,就將短劍朝著黑毛殭屍刺去。

  「吼!!」

  黑毛殭屍大吼一聲,它血紅的目光緊緊地盯著那柄短劍,然後身軀宛如野獸一般手腳並用,飛快躲避。

  雖然不知道這短劍是幹什麼的,但是黑毛殭屍覺得,能夠讓敵人如此重視的武器,定然不凡。

  江遠哈哈一笑:

  「躲得掉嗎?」

  他手腳未動,但是身後的尾巴卻突然如同毒蛇一樣詭異甩出。

  堅韌的尾巴瞬間便將躲避的黑毛殭屍捲住,上面的烈火燒得黑毛殭屍腰間嗞嗞作響。

  江遠獰笑著,毫不客氣就將短劍刺進了黑毛殭屍的體內。

  短短瞬間,雙方都愣了一下。

  黑毛殭屍疑惑地望了那柄短劍一眼,這東西似乎......並沒有對自己造成什麼傷害。

  隨後它急忙撕咬著江遠的尾巴,想要從中掙脫出來。

  江遠也滿是疑惑,他拔出短劍,又刺了黑毛殭屍一下。

  預想的封印效果還是沒有出現,黑毛殭屍依然掙扎不停。

  「這破劍!」

  江遠氣惱地將短劍扔開,張開五指尖爪,朝著黑毛殭屍抓下。

  利爪瞬間刺開黑毛殭屍的胸膛,使得黑毛殭屍忍不住發出一聲慘叫。

  「還是自己的爪子好用!」

  短劍沒起作用,江遠並不清楚原因。

  或許它是一次性消耗品,也或許需要什麼秘法催動。不過,江遠暫時也管不了這些。

  江遠掐住黑毛殭屍的脖子,然後將它按在地上,另一隻利爪瘋狂地朝著它的身體上刺去。

  黑毛殭屍在痛苦扭動中,被江遠刺得千瘡百孔,隨後又被撕裂出無數碎片。

  江遠貪婪地將那些那些隨便一塊塊燒盡,吸收了其中的鬼氣。

  「哈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起來,頭上的角越來越長,宛如一對牛角。

  身後的尾巴也越發粗壯,比起自己的四肢,尾巴雖然力量稍遜,但是靈活度卻遠遠超出。

  充分適應了一下現在的身體,江遠才戀戀不捨地退出了炎之形態。

  他的身軀,又很快恢復到原先的模樣。他從山莊房間中翻了件衣服穿上,然後又將地上丟落的東西都拾起,最後來到廣場上的大坑邊緣。

  坑中,陸俊生的胸膛衣服又被火焰焚燒過的痕迹,他抹去嘴角的鮮血,對著江遠苦笑道:

  「江兄,我好心想幫你,你那一腳......還真是......」

  江遠笑道:

  「不好意思啊,陸兄。」

  他的視線,轉移到了坑底那個恐怖人的身上。

  只見他的雙手托著陸俊生的那塊月形玉璧,口中不斷念著晦澀難懂的神秘咒語。

  隨著咒語的念動,只見玉璧上的光華越來越明亮。

  隨之,在那恐怖人的周圍地面,似乎升騰去一陣柔和的光幕。藍色光幕之上,有著密密麻麻的符文。

  符文不斷翻騰,越來越劇烈,似乎有什麼事情正要發生。

  陸俊生解釋道:

  「前輩能夠催動缺月神璧,正在啟動它的傳送功效。原本我便是打算這樣與前輩離開的,可惜時間還是出現了偏差,敵人提前趕到。幸好江兄你來到了這裡,為我們贏得了時間。」

  「傳送......」江遠眯起眼睛,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還有這種東西。

  他的心中開始明白,這才是逃離這裡最為便利的方法。

  這個時候,藍色的光幕越來越明亮,似乎快要達到臨界點。

  陸俊生急忙站進光幕之內衝著江遠說道:

  「江兄!傳送快要開啟了,快隨我們一同離開吧!」

  江遠略一思索,便朝著藍色光幕走去。

  如今他已經徹底與藍家決裂,這山莊必然很快還會有其他藍家子弟或者妖鬼上來,再留下去定然危險重重。

  這個時候,江遠的心中忽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

  只見那個托著玉璧的恐怖人,他的獨眼朝著江遠望來,之中寒芒森森。
EltonHo 發表於 2018-10-18 15:38
第五十九章 航行(一)

  「不好!」

  江遠心頭一凜,急忙朝著坑底的藍色光幕急速躥去。

  那個恐怖人面上浮起一絲冷笑,他的雙掌猛地將玉璧合攏,藍色光幕一瞬間明亮到極致。

  藍色的光芒,幾乎將周圍的一切景物都覆蓋遮掩。

  陸俊生見狀大驚失色,急忙伸手去搶奪玉璧:

  「前輩你幹什麼?!江兄是可信賴之——」

  一切在瞬間陡然消失。

  恐怖人、光幕、陸俊生和他未說完的話,剎那之間便全然沒了蹤影。

  就如同......從未出現過一樣。

  大坑依然還在,戰鬥過的痕迹也還在,偏偏逃離的傳送通道沒了。

  江遠原本已經要衝入光幕之中,這個時候卻撲了個空。

  他站在原地愣了半晌,張口罵道:

  「王八蛋!」

  夜風在山莊呼嘯,吹動得周圍山林發出鬼哭狼嚎一樣的聲音。

  山莊周圍的塵土被夜風不斷吹盪,隨著落葉一同飛舞。

  江遠的表情極度扭曲:

  「做好人沒好報......做好事沒好報!!」

  那兩個王八蛋,自己救了他們,卻沒想到他們竟然丟下自己逃了。

  自己難得好心一回,卻落得這樣的下場,還有半本秘術也沒有兌現。

  「是我自己傻......從一開始選擇來這鳳翔山莊時就犯傻!就不該起什麼善念,現在好了!」

  江遠冰冷的眼睛朝著山下掃去。

  陽城之中,熊熊大火已經吞噬了半個城市,百姓的慘叫聲已經越來越弱。

  更多的妖鬼開始在城外荒野追殺活人。

  要不了多久,整個陽縣都將會變成鬼域。

  江遠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得趕快離開這裡,再不走就插翅難飛了!」

  無論是藍家、五鬼道和屍神道,定然還有不少高手強者。

  雖然他們大部分去追尋墜落如流星的流光,但是一旦找不到那恐怖人,他們定然會在附近尋找。

  尤其......是那曾經在空中圍攻那恐怖人的四個人影,每一個的強悍實力,都不是江遠此時能夠抗衡的。

  他最後怨恨地掃視了那些妖鬼一眼,然後飛快翻越出了鳳翔山莊,鑽出山林朝著清水灣的方向跑去。

  馬匹被扔在山莊外,江遠並沒有去取。

  顯眼的道路已經不能走了,在這山林之中奔跑,馬匹根本起不來作用,還不如江遠自身跑動的速度快。

  此時必須要用最快的速度,逃到清水灣。

  黑暗的林中,鋒利的樹枝劃破了江遠的衣服,卻無法劃破他的皮膚。

  尖銳的木茬刺穿了江遠的鞋底,卻無法扎破他的腳掌。

  他此時就宛如一輛人形坦克在前行,阻道的樹木紛紛被他撞碎。

  不多時,他就已經衝出山林,來到了河畔。

  軒河波濤洶湧,河畔迎面而來一群驚惶逃散的百姓,他們或許是附近的村民,也遭受到了妖鬼的襲擊。

  「滾開!」

  江遠與那群百姓避無可避,他也不打算避,直接迎面撞了上去。

  不少百姓被他撞飛不少,甚至在他們後面追殺的妖鬼也被撞飛。

  遠離了這群百姓之後,河畔開始又變得幽靜起來。

  江遠一路狂奔,一條山脊在視線盡頭出現。

  山脊一直延伸到軒河邊,在凹進去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小水灣。

  這裡,便是清水灣。

  河灣中停泊著不少船隻,其中大部分是一些簡陋的漁船。

  江遠掃視一圈,終於發現了一艘華麗的客船。

  「還好金彪那王八蛋沒有放我鴿子!」

  他毫不遲疑,朝著那艘客船就逃去。

  附近漁村之中,也爆發出陣陣哭嚎和慘叫,顯然這裡也遭受到了妖鬼侵襲。

  惶恐的百姓四處奔散,其中不少匆匆朝著河灣跑來,似乎也打算利用船隻逃生。

  江遠根本不管他們,他快步跑上碼頭,然後跳上了那艘華麗客船。

  船上有著兩個早已嚇得瑟瑟發抖的船夫,他們驚疑不定地問道:

  「江捕頭?」

  江遠轉過頭,吼道:

  「開船!」

  一名略老的船夫急忙掌舵,另一名年輕船夫則解開綁在碼頭上的纜繩。

  客船逐漸離開河灣,進入軒河洶湧的水流之中。

  河灣碼頭上隱隱有妖鬼在半空漂浮,百姓的慘叫不絕於耳。

  兩名船夫站在甲板上獃獃地望著這一切,面如土色。

  幾艘小巧輕便的漁船終於從碼頭駛出,上面載著不少百姓,也進入到軒河之中朝著下游飄蕩。

  這些小漁船速度很快,沒一會便追上了江遠的客船,與客船一同順著水流朝著下游而去。

  漁船雖然輕快,但是大部分漁船當初建造便是用於在白天河水平靜的時候入水,在加上上面搭載的百姓實在太多,不少漁船遇上了軒河中的漩渦之後,頓時紛紛翻傾沉沒。

  「救命......」

  不少百姓在急流中拚命掙扎,苦苦叫喊。

  年輕的船夫見得這一幕,急忙抱了一卷繩索過來,就要朝著水中拋去。

  江遠厲聲喝止:

  「你幹什麼!」

  年輕船夫嚇了一跳,急忙回答:

  「救......救人。」

  江遠冷聲說道:

  「敢救一個上來,我就把你扔下去!」

  年輕船夫滿臉憤懣:

  「可是我們船大,能裝——」

  他話還沒說完,便被一旁年邁的船夫急忙拉開,制止住接下來的話。

  江遠冷哼一聲,便轉身返回了船艙之中。

  他再也不會愛心泛濫,當什麼爛好人。

  直到江遠離開之後,那名年輕的船夫才站在甲板上,焦急地望著河中落水的人,說道:

  「爹!難道我們就這麼見死不救嗎?」

  年邁的船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太多了......救了一個就得救兩個,救了兩個就得救十個......救不過來的......我們得趕快離開,救了他們,我們就走不了了......」

  「能救多少是多少啊!」年輕船夫依然倔強,「我們的船起碼能裝十多個人!」

  年邁的船夫急忙拉了拉他,示意他小聲一點:

  「那個人是誰?江捕頭!他殺人不眨眼的!連金會長都不敢招惹他,你最好也不要忤逆他,不然誰都沒有好果子吃!」

  年輕的船夫悲憤地咬著牙,看著河中的慘狀。

  更多的漁船在湍急的河流中紛紛沉沒,百姓或被捲入漩渦,或被波浪席捲。

  幽黑的河底,一雙雙藍幽幽的眼睛亮起,朝著河面掙扎的百姓逐漸靠近。

  伴隨著那些夜明珠一樣的眼睛從河底升起的,還有一團團漆黑如墨的陰影。

  河面百姓們驚恐地慘叫起來,試圖快速遊走。

  但是他們豈能快得過河底的陰影,一個個身軀彷彿被巨力拉扯,陡然間沉入水中。

  「看見沒有......」年邁的船夫說道,「江捕頭是對的,有這些人吸引水鬼水妖,我們才能平安離開。」

  年輕船夫垂頭沉默,一言不發,雙拳緊握,指甲都快要刺入肉裡。

  最後的一條漁船被翻滾的河水推動,朝著客船撞了過來。

  「拉緊!」

  年邁的船夫急忙叫道。

  客船高大堅固,漁船矮小破舊。這麼一撞,對於客船來說影響不大,但是漁船必翻無疑。

  漁船上滿載的百姓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們紛紛哭喊驚叫起來。

  眼看兩船就要相撞,突然一個東西被漁船上的百姓拋上了客船甲板:

  「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女兒!」

  那是一個婦女的嘶喊。

  跟著碰撞瞬間發生。

  「嘭!」

  客船微微一顫之後,繼續順水前行。

  而漁船頃刻翻倒,被急流吞沒。

  兩名船夫驚惶不定,待得看到船體沒有被撞破之後,才放下心來。

  甲板上突然響起了一聲哭喊:

  「娘!」

  原來被拋上甲板的,是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

  年邁的船夫一驚,急忙跑過去捂住小女孩的嘴巴:

  「別叫!」

  如果被江遠發現,船夫並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麼。

  年輕的船夫又焦急地叫了一聲:

  「爹!」

  年邁的船夫咬了咬牙,終於下定決心。

  他抱著小女孩來到了船中央,拉開甲板上通向底艙的艙門,幽黑的入口通向更深邃的艙底。

  老船夫將小女孩放入船艙,對年輕船夫叮囑道:

  「告訴她,千萬不能被江捕頭發現!」

  年輕船夫點了點頭,然後跳下船艙,與小女孩低聲交談。

  從黑漆漆的底艙抬頭望去,只能看到入口處那一片方形的微光。

  小女孩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她的嘴巴被年輕船夫捂住,根本沒法說話,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至於年輕船夫說了些什麼,她根本沒有聽進去。

  似乎有什麼柔軟的東西觸碰了一下她的腳,瞬間嚇得她拚命地掙扎。

  從入口投下的光亮之中,有東西正緩緩從黑暗底艙出現。

  有雞鴨、有豬狗、有羊鵝。

  甚至還有人!

  那是三個蓬頭垢面的小孩,一男二女,小的差不多只有五六歲,大的也就與小女孩差不多一樣。

  三個小孩直勾勾地盯著她,使得她更加害怕。

  年邁的船夫在上頭的入口不耐煩地低聲問道:

  「交待好了沒有?快點隨我去拜見江捕頭!」

  「好了好了!」年輕的船夫一邊回答,一邊衝那三個小孩吩咐道:「你們三個,別讓她叫出聲!聽到沒有!」

  那三個小孩頓時爬了過來,學著船夫的樣子捂住了她的嘴巴,按住了她的手腳。

  年輕船夫這才爬出底艙,朝著外頭走去。

  「嘭!」

  甲板上的拉門被關閉,底艙重新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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