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野店(二)
見得這一幕,眾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涼氣。
貫清宗的幾人久經廝殺,倒也沒有什麼不適。
四個小孩卻嚇得躲在江遠身後,牢牢抓住他的衣服。
車夫更是忍不住驚叫道:
「那是昨天乘車的客人!還有......駕車的王老三,以及這野店中的夥計還有……掌柜?」
牧斐然衝兩個弟子吩咐道:
「你們兩個去附近看看,還沒有沒有活人。」
然後他便帶著剩下的兩個弟子,朝著野店內走去。
江遠則一直在外等候,直到貫清宗那兩個附近巡視的弟子返回,野店內也沒有異狀之後,才要帶著四個孩子朝著裡面走去。
陳茵和李思妍忍不住緊緊拉著江遠的衣服,恐懼地說道:
「義父,我怕......」
千落和丁澤雖然沒有開口,但是從他們的眼中也能看得出他們的驚恐。
江遠不得不停下來說道:
「在這樣的世道,怕,可解決不了問題。如果你們現在連死過幾個人的野店都不敢進的話,以後如何幫我做事?現在要嘛跟我進去,要嘛自己滾蛋!」
說完之後,江遠便踏步朝著野店內走去。
四個小孩略一猶豫,便也快步跟了上去。
只留下車夫一個人站在原地還沒拿定主意,驀地一陣冷風刮來,使得車夫渾身一顫。他抬頭望了望越發黑暗的天空,不由得將馬拴好之後,也隨之進入野店。
野店之中,貫清宗的人正在檢查屍體。
江遠進去之後,開口問道:
「牧宗主,可有發現?」
牧斐然眉頭鎖緊,沉聲說道:
「三個普通人,四個武者。死的武者看著裝應該是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風雷派,他們的實力倒是與我們貫清宗相當,一個四極境,三個通力境......少俠你看這裡。」
只見牧斐然抓起一具屍體的手,屍體僵硬的指尖有著凝結的血跡。
牧斐然凝重地說道:
「他們......是自己挖掉了自己的眼睛!能夠逼得他們如此做的,恐怕是......開元境的武者才行!」
江遠又問道:
「會不會是妖鬼乾的?」
牧斐然搖了搖頭:
「他們死在昨夜,這個還真不好說......不過無論怎樣,少俠,這個地方不能待!我們最好現在就離開!」
能將與貫清宗這一幫人實力相當的風雷派殺盡,無論是人還是妖鬼,都不是貫清宗所能對付的。
而車夫則在這個時候突然指著一具屍體驚恐說道:
「幾位大俠,搞不好……還真的有鬼!你們看!這是野店的掌柜,但是……半個月前我見到他還是四十來歲的模樣,而現在……已經變成了一個老頭!」
眾人循著望去,只見一具吊在半空的屍體,是一個垂暮的白髮老者。
不過車夫的話,並沒有多少人放在心上。畢竟除了車夫,再也沒有其他人見過所謂的掌柜。
江遠這個時候對牧斐然說道:
「牧宗主你不妨想一想,如果真有開元境的高手在這裡殺了人,那麼明顯他已經離開,我們要是就這樣追上去,搞不好還會與他相遇。而如果是妖鬼作祟,你看看現在天馬上就黑了,我們連夜趕路的話,荒郊野外豈不是更危險?」
牧斐然一愣,隨後冷靜下來說道:
「少俠說得有道理,方才是在下失態了。」
既然決定了留下,牧斐然便吩咐兩個男弟子將死屍抬出去埋了,不然看上去十分礙眼。
車夫被貫清宗的弟子一恐嚇,便也只能乖乖留下。他要將馬車從馬背上卸下來,卻被牧斐然阻止。如果真的半夜發生了什麼事情,那麼還可以利用馬車快速逃離。
於是車夫只好將韁繩拴在店外,然後從馬棚中抱了幾捆乾草來給馬兒餵食。
貫清宗的那個女弟子則和四個小孩一同去到廚房開始做飯,武者的飯量遠比普通人要大,所以吃往往是處於一個優先的地位。
夜晚很快來臨,野店之中也點上了油燈蠟燭。
飯菜做好之後,一行人拉過兩張方桌拼湊在一塊,一同吃飯。
江遠和貫清宗的人倒是如同平常一樣,只有四個小孩和車夫在見過死人之後,並沒有多少胃口。
飯間,牧斐然忍不住對江遠說道:
「少俠,如今事態緊急,可否告知身份、境界和門派?這樣萬一出了什麼事大家相互配合起來,心裡也才有個底。」
江遠也不介意這些,回答道:
「在下江遠,實力嘛......四極境一重,無門無派。」
江遠其實也不太清楚自己的境界,不過他判斷自己如果不進入炎之形態,開元境的實力應該是有的。
他曾遇到過四極境的武者,殺死他們對於江遠並沒有什麼難度。
只不過自己內力並不渾厚,依靠的多是肉身的強悍。如果單單計算內力的話,也差不多剛好進入四極境一重,所以算下來江遠也並不算說謊。
「四極境!」牧斐然語氣之中充滿了驚訝,「還這麼年輕?」
貫清宗的三個弟子也忍不住投來驚異的目光,江遠的年紀與他們相差無幾,卻竟然已經是四極境的高手,這簡直就是天才。
江遠見得他們的神態,不由得問道:
「怎麼,進入四極境很難嗎?」
貫清宗的眾人頓時一陣無語。
末了,牧斐然才訕訕笑道:
「在下習武三十餘年,也不過四極境二重。而江少俠年紀輕輕,卻已經是四極境一重,這當然是難得一見的天才!恐怕江少俠的資質,並不輸於令嬡。」
說到這裡,牧斐然不由得暗自哀嘆一聲。
眼前這個自稱江遠的年輕人竟然也是四極境的武者,那麼想要收他的義女為徒,估計是難了。
貫清宗的那個女弟子則忍不住說道:
「師父,誰知道他是不是在吹牛。」
這個女弟子身子顯得嬌小,但是發育得卻十分好,該凸的地方凸,該翹的地方翹。在加上她肌膚白膩,五官精緻,更是讓整個人顯得青春貌美。
牧斐然不由得冷哼一聲:
「雯珊!不要亂說話!」
隨後牧斐然又對江遠抱歉道:
「江少俠,這是劣徒倪雯珊,讓少俠見笑了。」
江遠笑笑,並不介意。
倒是那個叫做倪雯珊的女弟子漂亮的臉上依然不以為然,顯然還是不願意相信江遠的話。
晚飯結束之後,牧斐然提議自己坐鎮一樓大廳值守,這倒不是牧斐然不怕危險,而是讓別人值守他更加不放心。
其餘的人倒也沒有任何意見,於是便上到了二樓的房間休息。
牧斐然則一個人按劍大馬金刀地坐在長凳上,面對著野店的大門。
長夜漫長而又寂靜,在這山林中的野店裡,開始變得陰寒起來。
牧斐然一個人坐在大廳中,卻不顯疲睏,依然精神抖擻。
闖蕩江湖這些年,怪異的事情他也遇到過不少。這一回,他也相信自己能夠全身而退。
幽幽燭光將周圍照亮,但是更遠處的牆壁卻顯得晦暗不明,一些角落更是依舊處於黑暗。
二樓的客房上已經沒有了動靜,顯然其他的人都已經睡下。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牧斐然的雙目還是炯炯有神。
他心裡頭清楚,越是危險的環境之中,越是不能有一絲大意。
野店外傳來了呼嘯的風聲,聽上去宛如有人在哀嚎哭泣。
「起風了嗎......」
牧斐然不由得開始擔心明天的行程,如果遇上壞天氣,那麼搞不好會延誤這次武林大會的時間。
這兩年來,紫光劍派和他們貫清宗明爭暗鬥越來越烈,他必須在這次武林大會中獲得比紫光劍派更高的排名,從而能夠得到更為豐厚的獎勵。
只有這樣,在於紫光劍派的爭鬥中,貫清宗才能穩壓一頭。
警戒了半晌,牧斐然不由得有些口渴,他打算起身前去廚房水缸之中打點水喝。
剛要起身之際,牧斐然卻又渾身猛地僵住。
他看到了一些東西......
在野店大門的縫隙之中,有一雙人眼,正在透過門縫幽幽地盯著自己。
牧斐然瞬間汗毛倒立,野店之中並無人外出,那雙眼睛......
他當即暴喝一聲:
「什麼人?!」
話喊出去的時候,他的身形已經動了。
「鏘!」的一聲長劍已然出鞘,如同閃電一樣快速地刺向門縫後的眼睛。
這一劍,卻似乎刺了個空。
牧斐然猛地拉開大門,快步衝了出去,在黑暗中尋找著敵人。
猛烈的夜風在林中空地打著轉兒呼嘯不止,地上的落葉被席捲得漫天飛舞。
大風從屋外不斷灌入野店之中,將裡面引燃的油燈和蠟燭盡數吹滅。
然而屋外,並沒有任何一個人。
......
二樓,客房之內。
倪雯珊由於性別而單獨住了一間屋子,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
畢竟,剛到野店看到的那些被弔死的人,並不是什麼好兆頭。
最主要的是,她總感覺這屋子裡面,似乎有什麼東西正躲在黑暗中陰森地盯著自己。
她心中不相信有人能夠避過師父值守,悄無聲息地進入自己的房間。
但是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卻愈發強烈,使得她不僅沒有絲毫睡意,而且渾身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終於,倪雯珊再也忍不住,她翻身下床,取出火摺子點燃了桌上的油燈。
隨著明亮柔和的光線充斥滿整間屋子,她的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沒有了睡意之後,倪雯珊也無事可做,她將客房內的銅鏡放在桌上,就著燈光望著銅鏡中的自己。
銅鏡中的容貌年輕而又漂亮,青絲輕柔地垂下,搭在肩頭。
她已經到了出嫁的年齡,但是卻依然沒有找到好婆家。有時候,倪雯珊也會覺得自己的脾氣有一些缺陷。
但是她依然固執地認為,未來誰要娶自己,就必須得包容自己的缺點。
神傷了一陣,倪雯珊打算回床上再靠一陣,哪怕睡不著,閉目養神也不錯。
她剛要將視線從銅鏡中轉移開,卻突然從鏡子中看到了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處於自己身後床下的黑暗中,眼睛瞪得很大,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自己。
倪雯珊瞬間大怒:
「淫賊!」
她豈能想到,有個人竟然一直躲在自己的床下,若非被銅鏡反射到,她都還沒有察覺。
當即倪雯珊猛地抽出桌上長劍,然後回身將床板掀開。
然而床底下空空如也,一個人也沒有。
「難道看錯了?」
倪雯珊抓了抓腦袋,疑惑之中,餘光卻突然瞥見了窗縫之中,那雙眼睛再度出現。
她脖子僵硬地扭了過去,果然看到了那雙眼睛。
窗縫後的眼睛,眼白佔據很大一片,瞳孔之中,充滿著陰森和怨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