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〇
但見來人寬大的袍袖一拂,白雲飛擊出的力道,竟被硬擋回來。
她警覺到,這是一種至高的氣功,想收回力道躍退時,已來不及,但覺那反彈之力,波翻浪湧般直通過來,白雲飛心知如再勉強運功接招,內腑必被震傷,只得猛一沉丹田真氣,功散四肢,雙臂平伸,硬把自己向前疾衝的嬌軀收住,腳落實地。
白雲飛橫躍截擊,雖未能把來人擋住,但她這一攔之勢,卻遲緩了來人躍奔的速度不少,蘇朋海、杜維笙等也都及時趕到。
八臂神翁杜維笙一振腕,十餘粒金丸挾著劃空輕嘯,直奔那人後背打去。
蘇朋海龍頭拐一招“伏地追風”,橫掃下盤。
杜維笙彈指金丸絕學獨步武林,出手力道不但奇大,而且一次至少在三粒以上,多時一掌可發數十粒,實使人避無可避。
蘇朋海的功力何等深厚,運拐一擊,非同小可,但聞拐聲蕩起呼嘯之聲,捲起一片沙石。
這兩位武林高手同時施襲,暗器兵刃一齊出手,威勢實在驚人。
但見來人猛然移步轉身,讓過蘇朋海橫擊一拐,袍袖猛的一拂,罡風自袖底急掩而出,十幾粒金丸盡被震飛。
蘇朋海一擊不中,立時挫腕收拐,定神看去,不覺一皺長眉。
只見來人臉上滿涂五顏六色,長發隨風飄拂,只露出兩隻神光逼人的眼睛,左手抱著玉盒,淡淡一笑,緩緩舉起右掌。
蘇朋海怒喝一聲,不待對方右手擊出,左掌已當胸劈去,右臂亦同時運拐掃去。
來人舉起的右掌忽然疾下,電光一閃般拿住了蘇朋海擊向胸前的左腕。
海天一叟只覺左腕一麻,心頭大吃一驚,暗道:這是什麼手法,真是罕聞罕見,暗中潛運內力,奮臂一甩。
哪知來人高大的身軀竟借他一甩之勢飄空轉起,右手卻借勢一帶一轉,蘇朋海身不由主地轉個身,向八臂神翁杜維笙撞去。
這一著奧妙無比,蘇朋海用出的內力一點也沒有白費,完全被人借用。
杜維笙本已蓄勢待發,瞥眼見蘇朋海直撞過來,心中忽然一動,急向旁側一閃,反臂一掌,直向蘇朋海命門穴上擊去。
蘇朋海冷哼了一聲,猛一沉丹田真氣,身子向後一仰,避開命門穴要害,肩頭一聳,硬接八臂神翁掌勢。
要知他被那臉上滿涂顏色的怪人借力一推,身體雖不由自主,但耳目並未失去靈敏,杜維笙反臂劈出的一掌,他雖早已警覺,但因一時間無法回手招架,只得用肩頭硬接一擊。
哪知杜維笙在掌勢快擊中蘇朋海時,忽地一收掌躍退五尺,哈哈一笑,道:“蘇兄快些動手攔截那搶劫靈龜之人——”
話還未完,人已騰空而起,懸空一個大轉身,頭下腳上,直向那劫靈龜之人撲去。
原來他見蘇朋海讓避開命門穴,心知這一掌縱然擊中,也難把海天一叟蘇朋海震斃,當下又改變主意,收掌躍退,反撲那懷抱靈龜的怪人,剎那間的詭異變化,看得人眼花繚亂,江湖險詐,當真是波譎雲詭——
蘇朋海轉身望去,只見白雲飛已和那怪人動上了手,那人左手抱著玉盒,單余右手一掌,拒擋白雲飛迅如雷奔的攻勢。
兩人交手十招,白雲飛已連用了十種大不相同的武功,她因情急馬君武安危,是以盡出本身絕學,招招奇奧無比。
她雖連出絕招,但卻始終無法取得半點優勢,那怪人雖只用一隻右掌,但卻能著著搶制先機,任憑白雲飛攻勢千變萬化,均能應付得恰到好處。
驀然間,青光閃動,急風下卷,杜維笙挾著雷霆萬鈞之勢破空襲下,青竹杖化作點點寒影,向那懷抱靈龜的怪人罩去。
怪人和白雲飛交手十招,始終未肯搶攻,八臂神翁杜維笙凌空下擊,似是激起那怪人怒火,右手伸縮間,連續向白雲飛擊出三掌。
這三掌直似一同劈出,不但快得出奇,而且從三個方向攻到,迫得白雲飛縱身躍退。
但聞那怪人一聲冷笑,身子寸步未移,右手疾舉,迎著社維留下擊之勢一撥,青竹杖已被他抄在手中,緊接著震腕一抖,青光忽斂,八臂神翁杜維笙一個身子如被彈擊一般震飛出去,青竹杖已被那怪人奪下。
要知八臂神翁乃武林一代宗師,盛名傳遍天下,這怪人在一接觸間,能把他手中的竹杖奪下,把他連人也震摔出去,武功之高,實在驚人,只看得四周高手一個個目瞪口呆。
只聽見白雲飛嬌呼一聲道:“師父——”猛向那怪人撲去。
那怪人忽地向旁側一閃,大笑道:“你武功進境很速,剛才攻我幾招,用得不錯,我眼下有一件急事要辦,咱們以後再見——”話未完,人已凌空而起。
白雲飛見他要走,心中大急,高聲喊道:“師父,師父——”
但聞那怪人大笑之聲,劃空急去,眨眼間消失在夜色中。
她知道師父輕功絕世,決非自己能追得上,心頭一陣傷痛,忍不住湧出兩行熱淚,她忍氣吞聲,甘心受鐵劍書生史天灝之命,無非是想分得萬年火龜,挽救馬君武垂危之命,想不到在捕獲火龜之後,竟被人搶劫而去,而這劫去靈龜之人,又是教養她長大的師父——
一件件往事,不停地展現腦際,她回想起師父已往對自己百依百順的情景,不管她提出什麼意見,師父總是一口贊成,從未稍違過她的心意——
她顯赫的身世,使他們師父與徒弟之間的關係變得十分複雜,既是師徒,又屬主僕——
以往師父對她百依百順,何以今宵間迥然不同,而這件事對她是那麼的重要!馬君武臥病山洞,命懸旦夕,如不得萬年火龜療治,決難挽回他沉重傷勢——
她呆呆望著師父消失的去向出神,絕望的痛苦,催下她滴滴熱淚。
黯然傷悲,使她耳目暫失靈敏,忘記了置身何處。
突然間,一隻柔軟的手掌抓住了她的玉腕,耳際間同時響起了一聲幽幽的長嘆,道:“那萬年火龜既已被人拿走,姑娘枯守此地,與事亦無補益,夜深露重,咱們也該回去了——”
白雲飛如夢初醒般地應了一聲,回顧四周,已不見杜維笙等人蹤影,那高燃的火堆都已熄去,幽谷又恢復了原有的寂靜。
山風吹響起陣陣松濤,剛才的那場兇猛搏鬥,都已成過眼煙雲——
她長長地嘆息一聲,拂抹去臉上淚痕,緩緩掙脫彭秀葦握的右腕,淒涼一笑,道:“回去有什麼用呢?他已經不能再活多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