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新仙鶴神針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17 17:36: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939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6 14:49
一七〇

  白雲飛輕輕嘆息一聲,收回撫在李青鸞秀髮上的右手,抬頭望天,明月早落,東方天際泛起一片魚肚白色,原來天色已亮,再看幾人身上,都已被晨露浸濕,四個白衣美婢,並排靜坐一側,彭秀葦卻垂手站在自己身後,藍小蝶圓睜著一雙星目,呆呆出神,不知在想什麼——

  這情景有一種無法形容的淒涼,雖然聽不到一點哭聲,看不到一滴淚水,但那整個山谷中卻都被一種悲愴的氣氛籠罩!

  突然間,一聲鶴唳,玄玉忽展雙翼沖霄而起,兩翅扇起一陣狂風,只吹得幾人衣袂飄飛。

  白雲飛一顰黛眉,還未來得及轉動心念,忽見藍小蝶微一側身,原坐姿勢未動,亦未見她如何作勢,人已騰空而起,隨手一抓,竟把那飛了八九尺高的靈鶴玄玉的右腿抓住,倏忽間隨鶴上升了兩丈多高。

  藍小蝶這隨手一抓,只是一種潛在的本能,勢在意先,待她看清楚已離地兩丈多高時,只嚇得一聲驚叫,鬆了緊抓鶴腿的右手。

  只聽那四個白衣美婢同是啊呀一聲,紛紛由地上躍起,一齊伸手去接藍小蝶的嬌軀。

  四婢從小就和藍小蝶在一起長大,知她不會武功,怕她掉摔地上受傷,個個驚急得玉容變色。

  突然間,一陣急風,由四婢頭上掠過,白雲飛已飛身而起,她輕功造詣十分精深,飛來之勢快逾電射,那穿空一掠,已到了藍小蝶身旁,雙臂一伸,向她抓去。

  就在她雙手將觸及藍小蝶時,忽覺她身子隨著雙手去勢,向後飄退了半尺,剛剛把她雙手讓開。

  白雲飛看得一呆,忘記了身懸半空,失聲叫道:“這是什麼——”猛覺丹田真氣一散,全身向下疾沉,正好對著四婢停身所在落去。

  但她畢竟是武功絕高之人,警覺失神,忽的一收雙腿,懸空一個觔斗,落到一丈開外,再看藍小蝶時,身若飄空飛絮般,緩緩地降落在地上。

  藍小蝶似對自己由兩丈以上的高空跌下,而又毫無損傷之事甚感驚奇,怔了一怔,才緩步走近白雲飛,道:“姊姊,我想起了一個救他辦法,只是不知道有沒有用?”

  這時,白雲飛已知她身具內家上乘功夫,只是自己還不知道罷了,聞言喜道:“什麼辦法,快說給妹姊聽聽!”

  藍小蝶道:“我剛才想到那大般若玄功之中有一段記載,說:滿則溢,不足勝有餘,但如打通任、督兩脈,則有餘可補不足,無滿溢,無窮止——”說到此,玉頰上忽泛起兩片紅暈,倏然住口。

  白雲飛雖然不知大般若玄功修煉之法,但聽她背述口訣,卻是修煉上乘內功時,無法克服之難關。

  白雲飛忖思一陣,道:“妹妹口中所述的,似是大般若玄功中修習要訣,和療傷之事似無關連。”

  她雖已聽出那幾句真訣之中,念意精奧博大,正是克服修為上乘內功走火入魔的辦法,只是一時不能完全思解透徹。

  藍小蝶秀靨更紅,嘆了一聲道:“重傷不虧,大損無餘,他在身受重傷之後,而能拖延這樣長時間不死,想那內腑五臟,定然傷而無損,只是把一口真元之氣消耗盡絕,使內腑功能消失,百脈硬化了,氣血不暢,如能助他幾口真元之氣,使他五臟效能復常,再以真氣,助他暢通百脈,或可救得他活。”

  白雲飛搖搖頭道:“我已盡本身之能,不惜消耗真氣,打通他奇經八脈,但仍無法使他清醒過來——”

  藍小蝶接道:“姊姊所用手法,只是助他暢通脈穴,以本身真氣,催動他全身氣血,逼使他重傷的五臟恢復功能,如果他受傷不重,或是他傷的外穴內脈,不難很快復元,但如他是被內力重擊,震傷了內腑,姊姊這救他之法,反使他護傷元氣加快耗盡,待他元氣耗盡,人就無法可救了!”

  白立飛聽得呆了一呆,道:“不瞞妹妹,我已數度用本身元氣助他恢復五臟功能,但是——”

  藍小蝶微笑接道:“是啦!姊姊定是把本身真元之氣,用口傳入他的內腑,是不是?”

  白雲飛突感臉上熱,輕輕一嘆道:“為救他性命,我也顧不得了。”

  藍小蝶忽然瞪大了兩雙圓亮的明目,臉上神情十分奇異的問道:“姊姊心裡很喜歡他,是嗎?”

  白雲飛被問得一張臉紅到了耳根後面,她心裡雖感羞澀,但又不得不當面承認,點點頭道:“唉!他是很好的人——”她本想替自己解說一番,但一時間,卻想不起適當的措詞,只答得一句“他是個很好的人”,就無法再接下去。

  藍小蝶忽然閉上眼睛,緩緩跪下雙膝,兩手合十,口中喃喃祈禱一陣,起身睜眼,笑道:“好啦!我已經對娘說了!我肯替他療傷,完全是為姊姊,我心裡半點也不歡喜他。”

  白雲飛想到翠蝶一生所受師父折磨之苦,也難怪她在臨死之際,會留下這等偏激遺訓,淡淡一笑道:“難道那《歸元秘笈》下冊之中,另載有療傷的辦法嗎?”

  藍小蝶道:“那療傷要訣,包羅在大般若玄功之中,縱然知得療救之法,但如無大般若玄功基礎,也是無法下手。”

  白雲飛看她在片刻之間,對《歸元秘笈》上各種武功要訣,似是陡然全都悟解一般,言來頭頭是道,卻不知她剛才用心在思索那療傷法門之時,已把爛熟於胸中的《歸元秘笈》,從頭到尾地想了一遍,上面記載的各種法門竅訣,她早已深印腦際,暗與神會,此刻再用心一想,自然能融會貫通。白雲飛一身武功,雖然也是《歸元秘笈》所載,但都是經師父傳授而得。藍海萍只精熟上中兩卷內記載武學,至於那下冊所載的佛、道兩家合璧雙修的大般若玄功,因為行文博大深奧,字字蘊含玄機,非親身修為,極難瞭然。

  兩人面對面呆站了一陣,藍小蝶忽然拉起披肩藍紗一角,蒙在臉上,笑道:“黛姊姊,你站在那裡想什麼心事?”

  白雲飛啊了一聲,目光移在藍小蝶臉上,她雖用藍紗蒙面,但那薄如蟬翼的藍紗,如何能擋得白雲飛的視線,只見她一張粉白的嫩臉,忽然間紅暈如霞,眉目間似笑非笑,鼻尖上汗水直滴,神情極是特異,不覺一怔,道:“你怎麼啦?”

  藍小蝶輕輕嬌喘了兩聲,勉強一笑道:“我——我心裡有些害怕!”

  白雲飛奇道:“你怕什麼?”

  藍小蝶道:“我想起了要救那姓馬的男人,心裡就怕。”

  白雲飛笑道:“救人乃大善之事,有什麼好怕的?”

  藍小蝶道:“姊姊你不知道,他的護傷元氣早已耗消而盡,要想救他,必得要用大般若玄功,把本身真氣傳入他體內脈穴——那——那要三日夜以上時間——”

  白雲飛忽有所悟,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忍不住星目熱淚奪眶而出,深深對藍小蝶福了一福,道:“妹妹,請看在姊姊份上,你就委屈一下,救救他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6 14:49
一七一

  藍小蝶舉手撤下蒙面藍紗,道:“唉!我娘早已對我說,不管姊姊要我做什麼為難之事,我都得依你。”

  白雲飛輕聲一嘆,轉身走到馬君武身邊,輕輕在李青鸞命門穴上,拍了一掌。

  只見李青鸞嬌軀一顫動,睜開了眼睛,望著白雲飛,道:“黛姊姊,咱們要走啦?唉!早把他安置好,你也可以早些去給他報仇了——”

  白雲飛微微一笑,接道:“不要傻想啦!他已經有救了。”

  李青鸞眼睛一亮,霍然跳起,偎入白雲飛懷中,道:“啊!姊姊的本領真大,人死了,你還能有救活的辦法!”

  白雲飛緩緩推開李青鸞,伏身背起馬君武,道:“我哪裡有這樣大的本領,還是這位藍妹妹想的辦法。”

  李青鸞聽得微微一呆,緩步走到藍小蝶身邊,她本想說幾句感謝之言,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叫得一聲:“姊姊,你真好——”就無法再接下去。

  白雲飛背著馬君武,當先帶路,藍小蝶、李青鸞手牽手隨在身後,四個白衣美婢依序緊跟在藍小蝶後面,彭秀葦卻和幾人相距了三四丈遠,而且還不時回頭張望。

  要知彭秀葦昔年乃是橫行江湖女盜,見聞極為廣博,她對靈鶴玄玉陡然間沖霄飛去一事,覺得十分可疑,只是一時間想不出原因何在,心中雖動了疑慮,但卻不便妄作測論,只好悶在心中。

  白雲飛居住的石室就在聳雲岩下,穿過一片草坪,已可見敞開的石門。

  藍小蝶看那石洞在百丈以上山壁之間,很擔心自己無能攀登,那知微一用力提步,身子已騰空而起,走來全不費力。

  白雲飛把馬君武放在自己住的小間石室之內,笑對藍小蝶道:“妹妹,他已經氣絕多時,如果再拖延時間,只怕救治不易,你如有需我相助之處,儘管出言吩咐。”

  藍小蝶微現羞怯之態,答道:“倒不煩姊姊相助,只是有一件事,得求姊姊答應。”

  白雲飛笑道。“你說吧,不管什麼為難之事,姊姊也會答應。”

  藍小蝶嘆道:“我要在這石室之內,伴他三晝夜之久,而且療傷之事,還有很多疑難之事,不過為了姊姊,我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所以我想請姊姊留在靜室之內,陪我三天,以作見證,如果他傷勢將好之時,心中動了邪念,那我就一刀把他刺死,姊姊不能怨我,也不得阻攔於我。你若是答應,我就替他療傷,要不是答應,我——我就只好不管了。”

  白雲飛沉忖了一陣,道:“心動邪念之說,漫無限制,再說他大傷將愈之際,理性或較脆弱,只要他沒侵犯妹妹的舉動,那就不必深究,姊姊所知,他確實是一個拘謹守禮之人。”

  藍小蝶雙目神凝,神色十分莊重地說道:“如果他有了侵犯我的舉動呢?”

  白雲飛嘆道:“那你就殺了他吧,我也怨不了你。”

  藍小蝶探手入懷,摸出一把寒光耀眼的匕首,道:“姊姊,如果我殺他之時,你千萬不要出手相救,因為那時我恐難自制。”

  白雲飛沉忖良久,答道:“如果他真有欺侮妹妹之處,任憑你處置於他,姊姊絕不插手。”

  藍小蝶綻唇一笑,緩步走到洞口,吩咐那四個白衣小婢,道:“我和姊姊在這石室內,替那姓馬的男子療傷,在三晝夜內不能分心,不管有甚重大之事,都不許驚動我!”說完,正待回身閉門,忽見白雲飛一晃肩,搶到門口笑道:“妹妹且慢閉門,姊姊去備些食用之物來。”說著話,人已向後面奔去。

  這石洞本是昔年天機真人的修真之處,深達數丈,共分五室,被翠蝶改作廚房之用。

  她剛奔到廚下,瞥見神鷹陳葆和侍候自己的老宮女松芸,雙雙躺在地上,仔細一查,原來兩人都被點了暈穴。想是怕兩人被小蝶弦音耗心的神功所傷,故而點了兩人穴道。

  她伸手解了兩人被點的暈穴,等了一盞茶之久,兩人才清醒過來,忽的一下挺身坐起,呆望了白雲飛一陣,一齊跪拜下去。

  原來兩人被點穴道過久,全身血脈不活,驟然醒來,只覺眼花繚亂,半晌工夫,才認出公主回山。

  陳葆一面叩見主人,一面說道:“前兩日,藍老爺子不知由哪裡帶了一個身披藍紗的美貌女子回來,老奴——”

  白雲飛搖搖手,接道:“我知道了,你們快點準備些食用之物,送到前面,款待幾位遠道來客。”說完,又奔回前洞。

  她又囑咐了彭秀葦和李青鸞幾句,才退回自己臥室。

  不大工夫,陳葆和松芸手捧菜飯而來,兩人驟然看到了這麼多人,不禁微感一怔,但瞬即恢復了鎮靜,擺好菜飯,恭請幾人入席。

  這時,彭秀葦和李青鸞都已感到飢餓,也不客氣,立時就坐下吃喝起來。

  白雲飛拿了很多麵餅菜果,放在自己臥室,閉上石門,笑對藍小蝶道:“妹妹,你要不要先食用一點東西,再替他療傷?”

  藍小蝶道:“我心裡不安得很,吃不下東西,姊姊自己吃吧!”

  白雲飛也不相強,其實,她一心想著馬君武生死之事,哪裡還能吃得下東西,勉強吃下一塊油餅,就不再吃。

  轉臉望去,只見藍小蝶席地而坐,輕顰著兩道黛眉,臉上神情無限憂鬱,右手放在膝上,呆呆地坐著一語不發,似乎已把馬君武療傷之事忘去。

  她忍了又忍,到最後還是忍不住,說道:“藍妹妹,他已經氣絕多時,拖久了,只怕難以救治,你答應替他療傷,也該動手了吧?”

  藍小蝶緩緩站起身子,似自言自語,又似答白雲飛問話,道:“唉!既然答應了給他療傷,遲早總是難以避免。”

  藍小蝶伏身拖起馬君武,接道:“唉!我本來是不應該答應替他療傷,但我已經答應了姊姊,自然是不能反悔!”嘴裡答著話,人也同時緩步向臥榻旁走去。

  藍小蝶把馬君武放在榻上,整個人不住輕微顫抖、驚懾和緊張,使她呆呆地旁榻而立,足足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才一閉眼,決定治療馬君武之傷。

  白雲飛暗暗嘆息一聲,緩步走到榻邊,低聲說道:“蝶妹妹,你為姊姊忍受這種辛苦,真叫我於心難安。”

  藍小蝶忽然睜開星目,兩顆瑩晶淚珠奪眶而出,展開雙臂,把馬君武扶坐榻上,說道:“等下我行功之時,全身真氣都將凝聚一起,姊姊千萬不可動我。”說完話,盤膝坐好,左手按在馬君武天靈穴上,右手緊扶馬君武腰間,雙目圓睜,默運真氣,片刻後,氣運任、督兩脈,一股熱流湧集左手,由馬君武天靈穴循脈而下,遍行四肢百骸,不到一頓飯工夫,馬君武內腑五臟已被藍小蝶真氣催動,恢復功能,凝滯的血氣逐漸向全身各脈行去。

  白雲飛仔細看去,只見馬君武本已經僵硬的四肢忽然活動起來,毛孔中亦向外浸出汗水,不禁心中大喜。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6 14:50
一七二

  石室逐漸的陰暗下來,已經過去了一天時間,木榻上的馬君武仍未清醒,藍小蝶經過這一段長時間之後,驚懾和激動的心情,似乎已平復不少。

  白雲飛晃燃了火種,點起松油火燭,石室中驟然明亮起來。

  忽聽藍小蝶啊了一聲,她似乎很睏倦,睜開星目,輕輕地喘息一陣,伸手按在馬君武胸前,大約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臉上露出歡愉之色,笑道:“姊姊,他內腑已恢復了功效。今晚上如果能清醒過來,明天打通他奇經八脈,那麼人就可以活啦。”

  白雲飛微微一嘆道:“這都是妹妹賜助之力,我想他知道了,心中一定很感激你。”

  藍小蝶淡然一笑,搖搖頭道:“我是衷心相助姊姊,只要你心裡快樂就行了,倒不需要他感激我!”

  白雲飛道:“姊姊和那位李家妹妹都和他一樣地感激你。”

  藍小蝶綻唇一笑,不再答話,盤膝坐她,行功調息,片刻後,突見她頂門上冒起冉冉熱氣。

  白雲飛看她在片刻之間,就能把真氣運聚,心頭甚感驚異,暗道:她小小年紀,能有這般的深湛內功,實是不易,看樣子,師父也要遜她一籌。

  只見藍小蝶頂門上熱氣愈來愈濃,不過一個時辰,她全身都被一層薄霧籠罩,越來越濃,看上去竟如若有若無一般。

  忽見她合在胸前的雙掌倏然一分,迅疾絕倫地拍在馬君武兩處要穴之上,但她雙手並不實時拿開,反而緊緊按在馬君武被拍中穴道之上,環繞在她身上的熱氣,卻逐漸減少,大約有一盞熱茶之久,她才把雙手拿開,如此連番六次,拍遍了馬君武全身十二處死穴。

  她每次用手按在馬君武穴道上時,那全身環繞的熱氣就逐漸消減,一經盤坐調息,熱氣又復冉冉上升,不過她調息時間愈來愈長,六次過後,天色已經大亮。

  這一夜白雲飛連眼皮也沒有合過,她一直瞪著眼睛看著小蝶替馬君武療傷,這一天一夜的時間裡,馬君武仍然是靜靜地躺著,沒有清醒,也沒有掙動過一下,她幾次想走近木榻看看馬君武,但她每次站起身後,就想起藍小蝶相誡之言,只得強忍著滿腹焦急,重又坐了下來。

  藍小蝶在連按馬君武十二處死穴之後,忽然向後移開兩步,閉目休息一陣後,睜開眼睛,笑道:“姊姊,我已用本身真氣,幫助他恢復五臟效能,活開他十二處死穴中凝滯的氣血,讓他稍休息一陣,再打通他奇經八脈,他就可以清醒了。”

  白雲飛緩步走近木榻,笑道:“蝶妹妹,我現在可以不可以查看一下他心臟跳動情形?”

  藍小蝶微微一笑道:“可是可以,不過他氣血初行,尚未復常,不要移動他的身子。”

  白雲飛慢慢伸出右手,輕輕觸在馬君武前胸,果然覺出他心臟已經恢復跳動,不禁心中一喜,笑道:“多謝妹妹啦!你把他從死亡中拯救回來——”

  藍小蝶突然閉上眼睛,兩行淚水緩緩由眼角流下,道:“我娘死之前,再三對我說,不許我喜愛男人,就是很好很好的人,我也不能喜歡他,我這樣救他,心中已愧對我娘在天之靈,但我又不忍看著姊姊痛苦,所以,才不惜背逆娘的遺言救他,待他傷好之後,我就要離開姊姊,回到百花谷中,在娘墓前好好地哭上一場。”

  白雲飛嘆道:“翠姨這偏激遺言,只不過是傷悲之際的氣忿之言,哪裡能夠當真,妹妹乃聰明之人,想想姊姊的話,是否有錯?”

  藍小蝶還未能答話,突聞石室外傳來一陣喝叱之聲,因那石門緊閉,不易傳音,喝叱之聲聽來並不很大,但兩人耳目均極靈敏,不但聽得甚是清晰,而且可辨出那是三手羅剎彭秀葦的聲音。

  白雲飛一場黛眉,霍然躍起,正待拉門而出,忽聞藍小蝶叫道:“姊姊,開不得門。”

  藍小蝶輕聲一嘆,目光投注在馬君武身上,說道:“他五臟恢復功能不久,血氣又在散行之時,如果被人闖進石室一擾,只怕氣血復滯,白費一晝夜療救之功。”

  白雲飛道:“如果白雲峽來了強敵,我如不出去,只怕她們抵擋不住。”

  話還未完,石室門外,已響起李青鸞清脆聲音叫道:“黛姊姊,有敵人來到白雲峽了!”

  白雲飛被藍小蝶幾句話嚇住,果然不敢開門,答道:“你武哥哥療傷正在緊要關頭,我無暇出來,你們可協力守住洞口,只要不讓敵人衝入石洞就行!”

  李青鸞應了一聲,轉身急步奔去。

  白雲飛回頭再看藍小蝶時,她已開始替馬君武打通奇經八脈,她所用手法,異常特別,和自己大不相同。

  足足耗去兩個時辰,藍小蝶才停下了手,一對星目睜得又圓又大,盯在馬君武臉上,兩手低垂,臉上微帶笑容。

  白雲飛初看一陣,還不覺有什麼特異之處,哪知和她目光接觸時間一久,忽覺她一片天真可愛。

  忽見藍小蝶臉色一變,取過置放在枕邊匕首,目光凝注在馬君武臉上,嬌臉上泛現殺機,看樣子只要馬君武稍有失常舉動,她即將揮刀刺殺。

  白雲飛吃了一驚,縱身躍到木榻旁邊,低聲叫道:“蝶妹妹!他是否已清醒過來?”

  藍小蝶道:“他全身脈穴都已暢通,再過幾個時辰,我再幫助他回聚本身真氣,他就可自行運功調息了。”

  白雲飛聽她講話聲音仍甚柔和,並無絲毫怒意,這抓刀戒備,似乎是一種本能的預防,心中暗道:看來她心中已深印翠姨偏激遺訓,潛在她的意識之中有對男人的深痛惡絕,馬君武重傷初癒,只怕理性尚未全復,如果言語和行動之間,對她有冒犯之處,恐難逃一刀之危,現下他體內經脈既已恢復功用,助他回聚真氣,已無什麼大難,我何不接替她工作,以免她傷害馬君武——

  白雲飛道:“眼下他體內經脈已通,五臟效能又復,那助他回聚本身真氣之事,不敢再勞妹妹,就由姊姊代替你吧!”

  藍小蝶低頭望望右手握的匕首,笑道:“我知姊姊的心啦!是怕我殺傷他。”

  白雲飛聽她一言說穿,也不再隱瞞,點點頭道:“唉!妹妹猜得不錯,他在重傷初癒之時,只怕很難有自制之力,妹妹又深懷戒心,時時以翠姨的遺言為念,在這等情勢之下,很容易造成慘劇,萬一他無意間碰到妹妹,但你卻認為有心相犯,這一來就很難分出真正是非,不如讓姊姊代你,免得鬧出什麼淒慘之事。”

  藍小蝶不再答話,緩緩把嬌軀移到木榻一角。

  白雲飛躍上木榻,盤膝坐好,暗中用功,行聚真氣。

  藍小蝶忽然向前一傾嬌軀,低聲笑道:“姊姊,待會你助他真氣回聚之後,立時得把他扶起。”

  白雲飛聽得心頭一跳,道:“我用手按著他的穴道不也是一樣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6 14:50
一七三

  藍小蝶道:“那怎麼行?他真氣復聚的瞬間,是這療傷過程中最緊要的關頭,姊姊必須扶起他身體,再以本身真氣助他,使他能把那一口散去元氣,重回聚丹田之中。這中間道理,一時間很難說得清楚,要知現在推動他五臟跳動,血脈運行的完全是我本身相助他的真氣,必須要使他引為己用,他才能夠真的重生。”

  白雲飛不再多問,舉手理理雲鬢,閉眼運集功力,然後,緩緩伸出右手,向馬君武璇璣穴上按去。

  她手還未觸到馬君武身體,忽聽一聲微弱的嘆息之聲,嚇得她急忙把伸出的右手縮回,定神望去,只見馬君武微一睜動雙目,又很快地閉上。

  雖然只是那麼輕迅的一瞥,但已使白雲飛心頭泛上了無比的羞意,那收回的右手,再也不敢伸出。

  忽聽藍小蝶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道:“姊姊,快些動手,他已經清醒過來了,我幫助你。”

  只覺一隻手掌,輕輕地按著她背心命門穴上,一股熱流很快地流行全身,和她本身真氣,匯合在一起。

  處此情勢之下,白雲飛只得疾伸右掌,按在馬君武璇璣穴上。

  只感藍小蝶觸在自己後背的手掌,熱流滾滾而下,有如怒海波濤,無盡無止,不禁暗暗驚心,忖道:她這精湛內功,別說我難及她萬一,就是師父,只怕也難及她百分之一。

  要知藍小蝶的任、督兩脈已通,全身真氣循環相生,無盡無窮,耗消雖大,但卻不傷身體。

  但見馬君武慘白的臉色逐漸地泛現出微紅,鼻息轉重,前胸起伏加速,忽然長長吁一口氣,陡然睜開了眼睛,目光爍爍地注在白雲飛身上。

  她忽然心頭一陣跳動,有如鹿撞一般,按在馬君武璇璣穴上的右手,本能地縮了回來。

  藍小蝶急促地聲音又在她耳邊響道:“姊姊,快些按住他,他初暢經脈,受不住過速的氣血運行,要是他不能把一口真氣納回丹田,只怕要——”

  她話還未完,忽見馬君武雙手虛空亂抓,呼吸轉急,臉色漲紅,似乎胸中湧塞著什麼東西,要吐又吐不出來一般。

  一種少女的矜持羞澀,使白雲飛一時間猶豫難決。忽覺一陣微風飄然,藍小蝶像一條躍水人魚一般,由她身側掠過,雙掌一合,緊按著馬君武。白雲飛呆了一呆,輕輕移開嬌軀,退到木榻一角。

  只見藍小蝶幽幽一嘆,睜開星目,望著白雲飛淒苦一笑道:“姊姊,我已用本身真元之氣,助他把一口真氣納回丹田,片刻之後,他就可清醒過來,但他體內脈穴,尚未能恢復正常,以適應氣血運行,必須要借他人內力之助,使那已經硬化的經脈逐漸復元,這一段時間,大約需兩個時辰以上,請姊姊坐在我身側,靜觀其變——”話至此處,倏然而止,緩緩鬆開按著馬君武的右臂,取過身後匕首,放在枕邊,然後,又把右臂放回原處。

  藍小蝶臉上神情卻是一片冷漠,她經過兩天一夜時間,心中的驚懼之念,已消減不少,雖然和馬君武接觸,卻已毫無激動情緒。

  靜坐在木榻一角的白雲飛心中反而大感緊張起來,她目光不停地由馬君武身上移注到枕邊那寒光耀目的匕首之上,心中情緒十分矛盾,既希望馬君武早些清醒,但又怕他清醒之後——

  白雲飛一直集中著全神,注意著藍小蝶的一舉一動,怕她在急怒之下,真的傷了馬君武。

  不知道過去了多少時間,忽聽石室外傳來了李青鸞清脆的聲音道:“你雖然是武哥哥的朋友,但也不能進這石室。”

  只聽一個尖銳的聲音,問道:“為什麼?”

  李青鸞道:“因為我黛姊姊正在那石室中替武哥哥療治傷勢,連我都不能進去,你自然是更不能進去了。”白雲飛聽得那尖銳聲音之後,忽的心頭一震。

  忽聽彭秀葦的聲音,冷冷接道:“那石室之內,是我主人閨閣重地,豈是你能去得的?”

  白雲飛聽得三手羅剎聲音之後心中略覺一寬,知她見多識廣,深悉江湖險詐,曹雄詭計雖多,卻不易逃過她的眼睛。

  曹雄格格一陣大笑道:“你武哥哥被什麼人打傷了,不知他傷勢如何?”

  白雲飛聽得暗暗罵道:“哼!好個陰險狡猾之徒——”

  心念初動,忽覺眼前寒光一閃,藍小蝶右手已經抓起枕邊匕首,對準馬君武前胸,眼神湛湛,注視在馬君武臉上,但她左掌仍然貼著馬君武的穴道。

  這陡然的變故,使白雲飛無暇再分心旁顧,急聲問道:“妹妹,是不是他有了侵犯你的舉動?”

  藍小蝶笑道:“沒有,不過他人已快清醒了,待他清醒之時,看到我舉著匕首,相觸在他的胸前,我想他一定要大吃一驚,他心裡害怕,就不會侵犯我啦!”

  §第十六章 仁心蹈陷阱 歹徒盜秘笈

  白雲飛輕輕嘆口氣道:“你如真要殺他之時,望能先告訴姊姊一聲,不要舉刀就刺。”

  藍小蝶未答話,曹雄尖銳的聲音又在石室門外響起,道:“馬兄身受那等重傷,我這做兄弟的,如何能不入石室探望一番?”

  白雲飛聽得暗暗叫糟,顯然,李青鸞已把馬君武慘重傷情,告訴了曹雄。

  要知白雲飛在峨嵋山相救馬君武免於曹雄用卵石活埋之難,一直未對李青鸞過,是以李青鸞迄今不知那段經過。

  只聽李青鸞長嘆一口氣道:“你是武哥哥的朋友,看他自是應該,只是他療傷正在緊要關頭,什麼人都不能進去打擾,黛姊姊告訴我說,這療傷要費三日夜以上時間,你要看他,等明天三日夜期滿之後,你再來吧!”

  曹雄驚訝地“啊”了一聲,道:“什麼?他那樣慘重內傷,還真有療好之望不成?”

  彭秀葦大概看出了曹雄異常神情,截住了李青鸞之言,冷冷接道:“你這人怎麼這等不知趣,人家已對你說得十分清楚了,還在囉唆什麼?”

  曹雄冷笑一聲道:“姑娘這份尊容倒和說話一般,使人不敢恭維,如果我一定要進這石室,你又敢怎麼樣?”

  彭秀葦道:“那就請你試試我七步遲魂沙味道如何?”

  李青鸞似是十分為難,幽幽勸道:“你們不要吵啦!驚擾了黛姊姊,怎麼辦呢?你一定要見武哥哥,就請在這裡住兩天吧,待他傷勢復元,再見也是一樣。”

  但聞步履之聲逐漸遠去,幾人似已離開石室門外。白雲飛聽李青鸞作主留下曹雄,心中暗暗吃驚,忖道:此人生性陰毒,武功又高,此刻找上白雲峽來,只怕不會懷著什麼好意,李青鸞胸無城府,留他住下,這無異開門揖盜。

  她心中念頭還未轉完,忽覺馬君武長長噓了一口氣,懊然睜開眼睛,看到眼前情景,不禁一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6 14:50
一七四

  藍小蝶一揚手中匕首,在馬君武臉前一晃,冷冷地說道:“你回聚丹田真氣,尚未能完全穩固,快些運氣調息,使氣血運行於經脈之間,自行再回聚丹田,然後,還要坐息四個時辰以上,才能算完全復元。”

  白雲飛看得皺起眉頭,暗自忖道:你這等冷漠的神態,哪裡像替人療傷的模樣,手舉匕首,倒像是逼問敵人一般。

  馬君武緩緩轉動眼睛,目光由藍小蝶臉上移注到白雲飛身上,嘴唇啟動,微微一笑,正待說話,忽覺一股冷氣逼到胸前,藍小蝶嬌脆冷漠的聲音重又響起,道:“快些閉上眼睛,運氣行功,不許說話,也不許看來看去。”

  他本有話要對白雲飛說,但聞得藍小蝶警告之言,又把目光緩緩轉投到她的臉上。

  藍小蝶陡然一揚眉,右手匕首在馬君武胸前一抵,怒道:“你這人怎麼搞的,瞧著我幹什麼?”

  白雲飛看她神態越來越凶,忍不住低聲勸道:“蝶妹妹,他已暈迷過去兩旬之久,現下人雖清醒過來,只怕神智還沒恢復,你這般神情對他,叫他如何能安心運氣?”

  藍小蝶對白雲飛勸解之言恍如未聞一般,對馬君武反而更凶起來,手中匕首揮動之間,帶起一陣冷風,罩住他前胸小腹,擦穿馬君武衣服,胸前劃破了一道寸許長的口子,鮮血汩汩而出。

  白雲飛只看得心頭泛上來一股寒意,右手疾伸而來,擒住藍小蝶右腕,想把她手中匕首奪下,哪知手指還未觸到藍小蝶右腕上,忽見藍小蝶右臂疾揚而起,心頭一凜,趕忙把右手縮回。

  再看馬君武時,已閉上雙目,胸前起伏不定,全身肌肉都微微抖動,原來他已遵照藍小蝶吩咐之言,運氣行功起來。

  這時藍小蝶慢慢坐了起來,把匕首放在枕邊,望著白雲飛微微一笑,低聲說道:“他要一說話,或是貪看我們,分了心神,恐怕會使他尚未引為己用的真氣,散滯經脈之中,要是那樣,不但我們白費兩晝夜替他療傷之功,而且他也將落得殘廢之身。”

  白雲飛看著馬君武前胸汩汩出血傷口,道:“這麼說來,他胸前傷口也是妹妹故意劃破的?”

  藍小蝶點點頭,笑道:“我不故意傷他,只怕他還不會這樣聽話,不過姊姊儘管放心,他這點皮膚之傷,不致影響他運氣行功。”

  白雲飛輕輕嘆息一聲,不再追問,目光凝注馬君武身上,靜觀變化。

  但見他胸前起伏加速,全身波動也越來越大,氣息轉重,臉上泛現出一片豔紅之色。

  藍小蝶忽然輕顰起黛眉道:“唉!以他個人之力,是無法重把那暢行全身經脈的真氣,重新納歸丹田,看來我是還得幫助他了。”

  她聲音中,微帶著一種幽怨,似是對白雲飛說,也似是自言自語。

  白雲飛正在注意馬君武身體之變化,雖聽到藍小蝶口中之言,但卻沒有分心去推想她話中含意。

  只見藍小蝶把嬌軀移近馬君武,慢慢伸出右臂,按在他旋璣穴上,片刻之後,馬君武鼻息轉勻,身上波動也逐漸乎息下來。

  忽聽他長噓了一口氣,倏然挺身坐起,俊目圓睜,注視著藍小蝶,白雲飛立刻暗運功力,拍了馬君武天靈、旋璣兩大要穴,使他安靜下來。其實馬君武全身經脈已通,傷勢已好了大半,再經白雲飛拍中兩處要穴,神智逐漸由模糊中清醒過來。

  忽的一躍下榻,急向室外奔去。白雲飛縱身一掠,從馬君武頭上飛過,翻身攔住他微微笑道:“你大傷初癒,精神體力均未復常,哪能隨便亂跑——”她聲音忽然低得只可對面相聞,接道:“木榻上那位藍姑娘,就是療救你傷勢之人,快些過去說幾句感謝之話,人家為救你性命,忍受了無限委屈,如果言語間對你有什麼刺傷之處,也要忍耐下去。”說完,輕伸皓腕,拉著他一隻手走回木榻。

  藍小蝶滿臉瞋怒之色,手握匕首,目光遏注馬君武,一言不發。

  白雲飛笑對藍小蝶道:“蝶妹妹,翠姨活在世上時,對我愛護像自己女兒一般,這十幾年來,我一直在想著翠姨對我的養育恩情,過幾天,咱們一起到你們住的百花谷去,也讓我祭拜祭拜翠姨亡靈,聊盡一點孝心。”

  藍小蝶微一怔神,忽然拋下手中匕首,垂首閉目,兩行淚水緩緩由眼角流下,低聲答道:“小婢知罪了,但請公主責罰就是。”說完話,一躍下榻,盈盈跪拜下去。

  白雲飛急忙伸出雙手,扶起藍小蝶嬌軀,道:“翠姨對我的養育之恩,重如再生父母,咱們以後還是以姊妹相稱的好,我比你大上幾歲,就算姐姐吧!再說妹妹的父親,又是我授業恩師,不管怎麼算,咱們都是姊妹,以後,千萬不要這般對我,你這樣反使我心中不安了。”

  她側目望了馬君武一眼,接道:“你這人怎麼啦!我蝶妹妹為救你性命,不知道忍受了多大委屈,還不快拜謝救命之恩。”馬君武被白雲飛拿話一逼,只得深深一揖,道:“馬君武拜謝姑娘救命之恩!”

  藍小蝶望也不望他一眼,冷冷地答道:“不是看在黛姊姊面上,誰愛管你死活!”

  馬君武被她幾句話說得呆了一呆,縱步向石室一角,默默低頭而立。

  白雲飛輕輕一嘆,拉著藍小蝶,一同在木榻上坐下,道:“事情既已過去,尚望妹妹看在姊姊份上,不要再去追究——”

  她本想還替馬君武辯解一番,但想到這種事,既羞於出口,又難辯說得清楚,只好忍下未完之言。

  藍小蝶緩緩起來,道:“姊,他只要再坐息一陣,就可完全復元,我到外面去通知四個使女一聲,準備一下,就回百花谷去了。”

  白雲飛聽她愈說愈是神奇,心中雖然不信,口頭上倒是不好反駁,淡淡一笑道:“有敵人來了白雲峽,我們出去瞧瞧去,妹妹可把調息之法傳給他,留他在這裡養息吧!”

  藍小蝶側臉望了呆站在石室一角的馬君武一眼,只見他垂首閉目,臉泛愧色,一派拘謹神情,心中忽生不忍,聲音也較前柔和了很多,道:“你再坐息一陣,就可完全復元,最要緊是,把我助你的真氣,借為己用,先行百骸,再納丹田,運行數次之後,即能融歸己有。”

  白雲飛輕步走到馬君武身側,低聲慰道:“快去依言而行。等一下,我帶鸞妹妹一起來看你。”

  馬君武慢慢睜開眼睛,淡淡一笑,也不答話,就地盤膝而坐,運功調息。

  白雲飛和藍小蝶攜手出了石室。

  馬君武得藍小蝶以本身修煉的真氣相助之後,本已大好,身受曹雄太陰氣功所暗算,亦被藍小蝶以本身真氣迫出體外,再連經兩次運氣調息,登時感到全身舒暢,百脈復通,正待再做一度調運真氣,忽聽石門一響,微風颯然,人影閃動,曹雄帶著滿臉笑意,躍落身側。

  他目光盯在馬君武臉上,望了一陣,忽然格格大笑道:“馬兄好大的福命,兄弟實在想不到我們還有今日這見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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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馬君武嘆道:“這一年來,有如度過百年一般,想起身歷凶險,直似一場夢景——”話至此處,忽然一頓,仰臉思索一陣,接道:“曹兄,我們在峨嵋山中,好像見過一面,那時我傷勢甚重,不知是否記憶有錯?”

  曹雄心頭微微一驚,略一沉忖,立時笑道:“不錯,不錯,那時馬兄正被身穿黑衣的女人,囚困一座山洞之中,兄弟曾與那女人動手相搏——”

  馬君武道:“那女人就是名傳江湖的玉簫仙子,曹兄只怕不是她的敵手。”

  曹雄看馬君武神情間毫無懷疑之色,知他當時神智已昏,無法回憶起當時經過,心頭一寬,道:“說起來慚愧得很,兄弟竟連一個身受重傷的女人也打不過,反被她擊落在懸崖下水潭之中。”

  馬君武道:“曹兄為我,身曆落水之險,深覺不安,雖未能救兄弟,曹兄已盡心力,兄弟仍然感激得很。”

  曹雄微微一笑道:“剛才已得令師妹述及馬兄受傷情形,兄弟十分擔心,只是馬兄正值要療傷關頭,不便驚擾,只得在洞外等候——”

  馬君武正待答話,突聞石室外面傳來白雲飛的聲音道:“哼!那個奇裝異服,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壞透了,鸞妹妹,你以後再見到他之時,千萬可要小心——”

  只聽李青鸞幽幽答道:“他是武哥哥的朋友,我怎麼能夠不理他呢——”

  但聞兩人談話之聲,由遠至近,瞬息間已到石室門外。

  曹雄忽然一舉右手,按在馬君武背後命門穴上,提高聲音,叫道:“馬兄,讓做兄弟的助你一臂之力,看看效力如何?”

  他餘音未全落,白雲飛已躍入石室,但見他右手按在馬君武要穴之上,不禁驚得呆了一呆。

  要知那命門穴乃人體十二處死穴之一,曹雄只要微一吐含蘊在掌心之內勁,立時可把馬君武震斃掌下。

  只聽曹雄格格的大笑一陣,說道:“馬兄氣血已可暢通百穴,傷勢已經大好,再經這一次調息,就可以完全復元了——”

  白雲飛冷笑一聲,接道:“哼!貓哭耗子,假裝什麼慈悲!”

  曹雄口中雖在對馬君武說話,目光卻盯在白雲飛臉上,這時,她已換著女裝,玄衣裹身,嬌軀玲瓏,瑰麗容色,耀眼生花,只看得曹雄目眩神馳。

  白雲飛看他一雙眼睛只管在自己身上打量,不禁心頭大怒,微一晃肩,已欺到曹雄身側,正待揮掌擊出,忽見曹雄按在馬君武命門穴上右手微微向前一推,馬君武靜坐的身軀,修然向前一傾,緊閉的雙目霍然睜齊,白雲飛心頭一凜,急忙向後躍退。

  白雲飛已和曹雄動手兩次,知他武功要比馬君武高出很多,何況他此刻已把右手按放在馬君武命門穴上——她心中如轉輪般思索一陣,目光移注在曹雄臉上,說道:“你只要不傷害他,什麼事,我們都可以談。”

  曹雄微微一笑道:“第一件,我們都不許提起已往舊事,免得鬧出誤會。”

  白雲飛道:“好吧,不過,得定出限期,難道我今生今世,都得受此約言限制不成?”

  曹雄道:“以一月為期,時間不算長吧?”

  白雲飛冷笑一聲道:“不算長,也不很短,你還有什麼話,請快說吧!”曹雄道:“第二件,一個月內,彼此不能有相犯行動。”

  白雲飛道:“你難道不準備離開這裡了?”

  曹雄道:“不錯,我想和你們在一起玩上一個月,再走不遲。”

  白雲飛心中雖然極為不願,但見曹雄緊搭在馬君武命門穴上的右手,早蓄勁待發,只得委委屈屈地答應一聲:“好吧。”

  金環二郎曹雄格格一笑,忽然閉上眼睛,欲運真力,攻入馬君武命門穴。

  馬君武忽覺一股熱流,催動運行脈血,片刻之間,已遍達四肢百骸。

  白雲飛靜靜地坐在一例,看著曹雄助馬君武脈血運行。

  要知曹雄此刻的武功,已非昔年可比,內功亦有極大進境,不足一刻,馬君武那運行全身經脈間的真氣,重又納歸丹田,忽地睜開眼睛,望著白雲飛微微一笑道:“我現在大概可以算是完全好了吧。”白雲飛還未及接口,曹雄搶先接道:“馬兄的傷勢,已算全好,只要再能安心調養幾天,待身體復元之後,就可恢復昔日雄風了。”

  馬君武剛才凝神運功之時,意與神會,心無雜念,對白雲飛和曹雄一番問答之言,一句也沒聽入耳,是以,在聽得曹雄幾句稱讚之言後,回頭笑道:“如非曹兄相助之力,只怕我還得多幾天調息時間,才能氣達百穴、血暢全身經脈呢。”

  曹雄收回放在馬君武命門穴上的右手道:“好說,好說,如果要是兄弟受了馬兄那等慘重之傷,恐早已屍骨冰寒多時了。”

  馬君武嘆道:“我這次所受之傷,的確是慘重至極——”他目光忽然轉投白雲飛臉上,接道:“都多虧這位白姊姊,援手相救,才得死裡逃生。”

  白雲飛綻唇一笑道:“你應該感謝那位藍家妹妹才對,不是她,你哪裡還有命在?”

  馬君武想起剛才藍小蝶對自己冷漠神情,不禁默然垂頭。

  曹雄突然站起身子,對白雲飛深深一揖,笑道:“在下該代馬兄謝謝白姑娘援手相救之恩。”

  白雲飛臉色微微一變道:“哼!你不要裝得若無其事一般,總有一天,我會把你的惡跡告訴他。”

  曹雄格格一陣大笑,故意打岔道:“好說,好說——”

  這時,李青鸞也已進了石室,截住曹雄的話,叫道:“武哥哥,你的傷好了嗎?”一張雙臂急向馬君武坐處撲去;坐在馬君武身旁,淚水泉湧而出,雙手緊緊握著馬君武雙掌,接道:“要是你不能活啦,我和黛姊姊都要陪你住在一起,仍然可以天天跟你見面,所以,前天你傷勢重得快要絕望之時,我也沒有灑過一滴淚水。”

  馬君武理理她拂在臉上的秀髮,笑道:“這些時日之中,恐怕苦壞你了?”

  李青鸞緩緩鬆開緊握著馬君武雙掌的雙手,抹去臉上淚痕,抬起頭笑道:“我沒有什麼苦,受苦的都是黛姊姊,她要想法子救你,還要和很多壞人打鬥,唉!要不是黛姊姊,你是一定不能活啦。”

  曹雄靜靜地站在一例,目睹李青鸞對馬君武諸般關懷舉動,心中頓生惡意,但他是城府極深人,內心雖然恨得想把馬君武活劈劍下,但臉上仍然保持著平靜神色,絲毫看不出忿恨之情。

  馬君武轉臉望著白雲飛,低聲說道:“姊姊數番相救之情,我只有深銘在肺腑之中,今生今世,只怕我無能報答了。”

  白雲飛微微一笑,心中千言萬語,盡在那一笑之中。

  曹雄冷眼旁觀,看兩人相對馬君武,一般的恩義深重,再也忍不住心中積忿,冷哼了一聲,道:“馬兄這場傷痛之苦,可算沒有白受,做兄弟的——”他在積忿之下,幾乎說溜了嘴,趕忙輕咳兩聲,把後面幾句話重又嚥回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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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白雲飛目光湛湛地移注在曹雄臉上,冷冷接道:“不是你,他還不至於受那等慘重之傷,是也不是?”

  曹雄面不改容的淡淡一笑道:“哪裡,哪裡,兄弟要有那樣大的本領,早就把馬兄救出峨嵋山了,也用不到白姑娘救他。”

  白雲飛道:“什麼兄弟、兄弟的,你講話要有點分寸,哼!我雖然已答應你一月內不提舊事,不過你還是小心點好,要是想在我白雲峽搗什麼鬼,你就別想活著離開括蒼山。”

  曹雄格格一笑道:“只怕你未必一定能殺得了我!”

  馬君武看兩人頂嘴愈來愈凶,只怕當真動手,使自己左右為難,趕忙勸道:“曹兄遠來是客,姐姐請看在我的份上,相讓幾句吧。”

  白雲飛輕聲一嘆,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一些,別讓人家把你給算計了,你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呢。”馬君武素知她不肯隨便說話,此際,連番挑撥曹雄,決非無因,不覺轉過臉望了曹雄兩眼。

  金環二郎畢竟是心機深沉之人,雖然處在大不利己的情勢之下,仍然毫無驚慌之色,淡淡一笑道:“我和馬兄一見如故,才不惜千里迢迢地跑到白雲峽來看他,白姑娘連番挑撥,不知是何居心?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義兩字,既是出口之言,自是不能反悔。”

  他怕白雲飛把峨嵋山目睹之事,當面揭穿,故而又拿話把她扣住。

  白雲飛冷笑一聲,拉著李青鸞一齊退去,左腳跨出石門,又陡然回過頭,對馬君武道:“你要小心自己,最好不要離此室一步。”說完,又隨手帶上石門。

  這時,馬君武已看出白雲飛一切言行,不只是為了厭惡曹雄,她再三警告要自己小心,定非無的放矢,不禁提高了幾分警覺,暗中運氣戒備。

  但他這戒備之心,哪裡能逃過曹雄一雙眼睛,只聽他格格一笑道:“怎麼?馬兄真的對兄弟不放心了?”

  他這單刀直入的一問,反使馬君武大感尷尬,連聲答道:“哪裡,哪裡——”忙把提聚的真氣散去。

  曹雄目光流動,打量了石室一遍,笑道:“這石室之中,佈置倒還不錯,不知是何人臥室?”

  馬君武訕訕一笑道:“兄弟身受重傷之後,被人送到這座石室中療治,說起來慚愧得很,這座石室,正是那位白姑娘的臥室。”

  曹雄笑道:“她能把馬兄放在她臥室之中療傷,交情定非泛泛——”突然,他目光觸到木榻一角,放著一個精巧的玉盒,心中一動,暗道:那精巧玉盒之內,定然放的是異常珍貴之物,怎麼想個法子,取到手中,打開看看?也許正是我遠道來此尋求之物。

  他心中雖在轉著念頭,目光卻迅速移開那精巧玉盒,生伯引起馬君武注意。

  馬君武被曹雄說得臉上泛起紅暈,嘆口氣道:“她對我的確恩重如山——”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龍玉冰來,立時反問道:“曹兄,我龍師姊哪裡去了?”

  曹雄似是早就想到他會有此一問,不慌不忙地答道:“她就在白雲峽外一處隱蔽的山谷中,極希望能見你面——”他忽的黯然一嘆道:“不過,她這希望是無法達到了。”

  馬君武皺一皺眉頭道:“這件事,還會有什麼為難不成?曹兄如果願我見她,咱們現在就去。”

  曹雄道:“兄弟冒著重重危險,到這石洞中來,固然大半是為探看馬兄傷勢情形,但另一半的原因,也是為她而來,她希望能和馬兄再見最後一面的。”

  馬君武道:“最後一面,怎麼?難道她不想活了?”

  曹雄嘆息一聲道:“不錯,不是兄弟提防得法,她恐怕早已死去多時了。”

  馬君武道:“她為你犯武林大忌,背師欺祖,叛離師門,如非用情極深,決不會私逃下山——”

  曹雄道:“正因她叛離師門,私逃下山,犯了武林大忌,心中才惶惶難安,你們崑崙派號稱九大武林主派之一,門規森嚴,對叛離師門弟子,決不肯輕輕放過,假如馬兄已奉得貴派掌門之命,要擒龍師姊回山治罪,只怕咱們在川西相遇之時,你已不會放過我們了!”

  馬君武道:“唉!武林之中,最重師道,兄弟膽子再大,也不敢違抗師門令語,不過,到目前為止,兄弟尚未接獲師門搜擒龍師姊的令諭,就當兄弟還不知此事,曹兄早些帶她走吧!”

  曹雄道:“這麼說來,你是不願再見她一面的了?”

  馬君武苦笑道:“就請曹兄代我致意,說我實有礙難之處,不便再和她相見了。”曹雄道:“馬兄這等決絕,兄弟自也不便勉強,我就去轉達馬兄之言,讓她死了這條心吧——”他話還未完,李青鸞手捧飯菜推門而入,很仔細地把碗筷擺在馬君武面前,笑道:“這些飯菜,都是戴姊親手做的,她要我告訴你不許吃得太多,等一下你餓了,再做給你吃。”

  馬君武自受傷後,一直滴水未進,現下傷勢大愈,腸胃功效已復,不見飯菜,還不覺得什麼,現下一見,登時覺得飢腸轆轆,極難忍耐,取過碗筷,一口氣吃了兩碗。

  李青鸞坐在一側,瞪著眼睛看馬君武吃飯,見他兩碗下肚,急伸雙手奪過馬君武手中碗筷,道:“不要吃啦。黛姊姊說的,你要是吃多了,會吃壞肚子。”

  忽聽曹雄輕輕一嘆道:“你師妹說的不錯,你在重傷之後,腸胃效能尚未盡復,實是不宜吃得太多。”

  李青鸞轉臉望著曹雄嫣然一笑道:“黛姊姊對我說,你是個很壞的人,不許我理你,但你對武哥哥這樣好,我要不理你,心裡又很難過。”

  曹雄望了馬君武一眼,格格一陣大笑道:“馬兄,咱們這一場朋友,交得夠慘啦!你的幾位紅顏知己,都把兄弟看成了蛇蠍一般的壞人,看來咱們也該劃地絕交了。”

  馬君武聽得一皺眉頭,暗自忖道:只看你帶我龍師姊叛離師門一事,還會是什麼好人——但轉念又想到曹雄對自己諸般好處,又不禁暗自責道:他雖不是好人,但對我一直視若知己,龍師姊叛師離山一事,也許是出於她自己之願,未明真相之前,豈可加人以罪,縱然曹雄確屬寡情之人,我馬君武豈能和他一般不義。

  心念一轉,賠笑說道:“我師妹素無心機,說話不知輕重,曹兄不要和她一般見識,開罪之處,兄弟代為賠禮了。”說完,起身深深一個長揖。

  曹雄格格一笑接道:“李姑娘但請放心,別說你是無心之言,就是有心辱罵兄弟,衝著我和你師兄一番交情,我也不會放在心上。”

  李青鸞展顏一笑,道:“你不生我的氣,我就放心啦!要不然,武哥哥會責怪我不會說話,得罪了他的朋友。”說完話,端起馬君武吃剩飯菜,退出石室。

  曹雄目睹李青鸞去遠,低聲問道:“馬兄是決定不見她了?”

  馬君武霍然躍起,答道:“龍師姊既然希望見我,兄弟就和曹兄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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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曹雄故作一聲輕嘆,緩緩站起身子道:“馬兄既然願意見她,那是再好沒有,兄弟先走了一步,通知她一聲,好讓她梳妝一下,唉!不瞞馬兄,這半月來,她不知為了什麼,每日不言不笑,頭也不梳,臉也不洗,兄弟雖然想盡方法逗她歡心,均為無效——”

  馬君武心地忠厚,聽說龍玉冰落得那般模樣,陡增懷念之情,急得截住了曹雄的話,道:“急不如快,咱們現在就去吧!”

  曹雄裝出黯然神色,緩步出了石室,馬君武緊隨在曹雄身後,他心中急於會見龍玉冰,恨不得放腿急奔,但曹雄卻不慌不忙,毫無匆急樣子。

  兩人一前一後,大約走了十幾步,曹雄突然一摸口袋,低聲說道:“馬兄請在此稍候一刻,兄弟一塊手帕,遺落在石室中了。”

  馬君武還未及答話,曹雄已縱身躍返石室,馬君武一怔神間,曹雄已復出石室,手中果然拿著一塊白絹手帕,含笑躍回馬君武身側道:“咱們走快一點,別讓她等得心急。”

  他雖然覺得曹雄這一行動太過突然,但一時間,卻無法想出原因,心中疑念未息,人已被曹雄拉著向前跑去。

  正奔行間,突聽李青鸞嬌脆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道:“武哥哥,你們要到哪裡去,我也去好不好?”

  馬君武停步回頭,格著手道:“我和曹兄出去看一個人,馬上就要回來,你在這裡等我,不要去啦!”

  但聞颯颯微風響動,李青鸞已躍落馬君武面前,目光中愛憐橫溢,無限深情,說道:“你的傷勢剛好,要是跑累著了,怎麼辦呢?我和你一起去,可以扶著你跑,那你就不會累著了。”

  曹雄微微一笑道:“不要緊,有我和他走在一起,決不會使他累著的。”

  李青鸞一顰秀眉,似要說話,可是她幾次啟動櫻唇,始終未說出口。

  馬君武知她胸無城府,想到什麼,非說不可,此刻情景,大異往常,不禁心頭生疑,問道:“你有話怎麼不說呢?”

  李青鸞嘆道:“我想想還是不說的好,唉!要是說出來,伯要惹你生氣。”

  曹雄一拉馬君武,笑道:“咱們快去早回,免得讓她掛念不安。”

  馬君武一心惦念龍玉冰,也無暇推想李青鸞大異往昔神情原因,低聲對李青鸞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對我說,但現在我要和曹兄出去有事,等一下回來,再聽你說吧。”

  李青鸞微微一笑道:“不管你說什麼,我總是要依你的!”

  馬君武暗裡嘆息一聲,不再答話,轉身和曹雄向前奔去。

  兩人出了谷口,奔行到一個轉角之處,忽見三手羅剎彭秀葦由路側一塊大山石躍落路中,曹雄本和馬君武並肩奔行,一見彭秀葦躍擋去路,倏然搶前一步,左掌橫擊,右拳直攻,兩招一齊出手,口中卻還故意喝道:“什麼人,竟敢在這裡這般撒野——”

  要知此時曹雄的武功已非昔日可比,出手一擊,不但迅疾絕倫,而且手法奇奧難測,彭秀葦被他左掌橫擊直打的攻勢,迫得仰身倒翻而退,曹雄正等欺身而進,再下毒手,忽聽馬君武大聲叫道:“曹兄快請住手,這位姑娘是自己人。”

  他在峨嵋山臥虎嶺石室之中,曾經醒過一次,目睹彭秀葦和李青鸞連手拒擋強敵,那時,他神志雖已不很清醒,但因彭秀葦形貌持殊,是以留在心目中印象很深,故現在一見彭秀葦後,立時辨認出是自己人。

  曹雄本想以迅快的手法,把彭秀葦傷在手下,但聞馬君武一叫,不得不停手,就這一緩之間,彭秀葦右手已套上鹿皮手套,探囊扣了一把毒沙,目光盯住曹雄,口中卻對馬君武說道:“馬相公大傷初癒,快請退回石室養息,這人邀你出去,決不會存著好心。”

  曹雄倏然一止步,冷笑道:“我和馬兄交情甚深,你縱然存心挑撥,只怕也未必能——”

  彭秀葦已得白雲飛指示,知他武功怪異,出手毒辣無比,剛才給他一招攻勢,已知不虛,見他向前,立時退後兩步,一揚手中毒沙,接道:“你如再敢邁進一步,就嘗試一下我七步遲魂沙的味道如何?”

  曹雄已從她剛才閃避自己一擊的身法之中,看出這外貌醜陋的女人,武功亦非泛泛,眼下兩人相距甚近,她手中毒沙,一發就是千數百粒,讓避十分不易,倒也不敢向前逼近,回頭望了馬君武一眼道:“馬兄請回石洞去吧!兄弟要先走一步,只怕她已等得焦慮難耐了。”

  馬君武搶前兩步,和曹雄並肩而立,話還未說出口,忽見彭秀葦又向後疾退三步,搶先說道:“馬相公請向左側移動幾步,有什麼事,再吩咐婢子就是。”

  曹雄看彭秀葦處處謹慎,心知今日遇上了勁敵,自己籌思之計,只怕無法騙得過她,當下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原來三手羅剎怕曹雄借和馬君武說話機會,使自己無法打出毒沙,趁勢施襲,故而先發制人,點破對方鬼計。

  馬君武已意會到彭秀葦話中含意,依言向左邊橫跨兩步,說道:“這位曹兄和在下相交甚深,望姑娘看在我的份上,能予讓路放行。”

  彭秀葦微一沉吟道:“非是婢子故意和相公為難,只因白姑娘令諭森嚴,婢子在未得白姑娘允准之前,實不敢擅自作主放行,這個得請馬相公原諒。”

  馬君武聽得微微一怔,暗道:“白雲飛作事一向持重,如無風吹草動,決不會派人攔路,想來這中間,只怕真有——”他念頭還沒轉完,忽聽曹雄冷笑一聲道:“馬兄,此刻寸陰千金,豈是用口舌解釋之時,再說,你縱然不惜口舌,只怕也無結果,咱們先闖過去,回頭你再對那位白姑娘解說不遲——”

  話未說完,左手已扣住馬君武右腕,縱身向前衝去。

  彭秀葦手中雖扣一把絕毒無比的七步追魂沙,但怕連帶傷了馬君武,不敢打出,只得一揮左掌向曹雄擊去。

  曹雄冷哼了一聲,右手一招“揮麈清談”反向彭秀葦左臂掃去。

  彭秀葦被曹雄一招以攻制攻的反擊,搶去先機,迫得向後躍退七尺,叫道:“馬相公快請站開,免得婢子無法——”

  曹雄哪還容緩過手腳,左手扣拿馬君武手腕,微一加力,欺身直上,倏忽間踢出四腿,劈了三掌。

  這七招快攻,迅厲絕倫,彭秀葦根本就無法還手,被迫得退到路側,曹雄卻借勢用力一帶,和馬君武一齊縱躍衝過,攜手向前疾奔而去。

  彭秀葦心頭大急,正要放腿追趕,忽聽白雲飛的聲音在後響起,道:“不要追他們了,快些回去!目前,咱們這白雲峽四圍,已隱伏了不少強敵,靈鶴玄玉已經被人打傷,無法再巡空監視敵蹤,藍姑娘和李姑娘,均是毫無江湖閱歷之人,陳葆、松芸又被我派遣出去。石洞中已無幹練之人,那姓曹的武功極高,你就是追上,也不是敵手,我要親自暗中追蹤,看看他究竟在搗什麼鬼?”說完,也不待彭秀葦回答,微微一挫柳腰,香風拂動,人已到四五丈外。

  彭秀葦目睹白雲飛奇快的身法,心中又增了幾分敬服,把手中毒沙收回囊中,轉身返回石室。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6 14:51
一七八

  且說曹雄左手扣著馬君武右腕,一口氣跑了四五里,才松手笑道:“馬兄請恕兄弟莽撞,如不硬闖過來,只怕現在還與那位醜怪女人作口舌之辯呢!”

  馬君武已覺出曹雄武功,和一年前初度會面之時,增進何止一倍,心中甚感驚異,但也不便詢問,點點頭答道:“這件事也怪不得曹兄心急,就是兄弟,也急欲早些會見師姊。”

  曹雄遙指前面一座滿生蒼松的山峰,笑道:“她就在前面那山峰後一道幽谷中隱身,咱們快一點趕路,大概不要一頓飯工夫,就可以見到了。”

  當下兩人一齊施展輕功,向前奔去。

  馬君武重傷初癒,身體虛弱未復,奔行一陣,身上已現汗水。

  草叢旁邊,伏臥著一個身著勁裝的大漢,曹雄縱身一躍直搶過去,右腳微一用力把那伏臥大漢翻轉過來,伸手一摸,鼻息早絕,原來已死去多時。

  查看過死者之後,右腳一抬,把屍體挑起拋入草叢深處,回頭對馬君武笑道:“這死去大漢,是被人用一種極高內家功夫,如棉掌之類所傷,是以外表毫無傷痕,耳目口鼻亦無溢血現象。”

  馬君武道:“兄弟聽家師講過,棉掌為武當派絕技之一,難道武當派中有人來了這白雲峽不成?”這時,他已感覺到四周隱伏殺機,不禁提高警覺。

  曹雄淡淡一笑道:“那也未必,現在號稱武林九大主派之中,有不少門派,都有近乎棉掌之類的陰柔功夫,像崆峒派的陰風掌,華山派的竹葉手,都是擊人無痕、專傷體內脈穴的陰毒功夫。”說完話,又放腿向前奔去。

  馬君武默然無言,跟在曹雄身後,向上攀登,但暗中已凝神戒備。

  這一座山峰並不很高,只見蒼松密接,枝葉蔽天,穿行林木深處,不見一點陽光,地上亂草橫生,觸目毒蛇亂竄。

  走了頓飯以上工夫,才到峰頂,驀見陽光耀目,原來山峰頂上,有十丈方圓一塊地方,光禿禿的,寸草不生。

  曹雄躬身抓起一片紅土,在鼻子上嗅了嗅,一語不發,又繼續向前奔去。

  又走了數刻之久,到一處深澗旁邊,曹雄側臉望了馬君武一眼,笑道:“越過這道深澗就到了,馬兄體力未復,讓我扶你一把如何?”

  馬君武看看溪澗只不過一丈多寬,但卻深不見底,隱隱由下面傳上來水流奔騰之聲,他估計自己縱然體力未復,也不致連這丈餘溪澗也躍它不過,當下笑道:“曹兄請先躍渡,兄弟尚可躍得過去。”

  曹雄探頭向澗底一看,笑道:“你先運氣試試,不可勉強,這溪澗深不見底,摔下去可不是鬧著玩的,縱然是你自己摔入澗中,但你李師妹眼看著我們一起出來,自然會懷疑兄弟有意加害的。”

  曹雄說完神秘一笑,便縱身躍過。

  馬君武暗中試行運氣,只覺各脈暢通,立時心頭一寬,雙臂一抖,一鶴衝天,先把身子拔起來一丈多高,然後變式“飛燕掠波”,直向對岸落去。

  他身子正在深澗上面之時,隱聞咳咳兩聲輕微破空之聲,緊接著呼的一聲輕響,似是兩個極小之物相撞一起。

  忽聽曹雄大聲喝道:“什麼人敢施暗算!”

  馬君武腳落實地,曹雄又縱身躍回深澗對岸,搜尋一陣,才重返回,臉上微現驚愣之色,低聲對馬君武道:“咱們現已在強敵監視之下,快走。”也不容馬君武答話,拉著他向前疾奔。

  轉了幾個山角,景物忽然一變,只見滿地綠茵,兩道山壁,夾著一道狹谷。

  曹雄帶馬君武深入谷中百丈左右,在一個在大岩石旁停下,回頭望一陣,縱身躍飛那突岩之後。

  馬君武略一猶豫,緊隨著躍到突岩後面,但曹雄早已蹤跡杳然。

  這突岩之後,是一道光滑如削的山壁,除了緊接地面,有一座三尺高低、尺許寬窄的山洞之外,左右百丈之內,都可一目瞭然,既無可以隱身山石樹木,那削壁又無凹陷之處,曹雄身法再快上一倍,也不可能在剎那之間,飛躍奔出百丈以外,唯一的可能,就是隱入那山洞之中。

  他微一沉忖,隨手撿起兩塊山石,低頭向洞中尋去。

  原來,他隨曹雄離開白雲峽時,走得慌急,連護身兵刃都沒有帶。

  山洞之中異常黑暗,而且高低不平,走起來十分不便,好在他一年來,經歷了不少驚險之事,也增長了不少見識,知這深山之中,有很多天然石洞,深達數里,常常橫穿山腹而過,是以,他試行一段之後,逐漸加快速度,約走有兩里左右,忽見前面現出天光,果然,這條石洞是橫穿山腹,通到另一條山谷之中,心頭一喜,腳下更快,片刻間已出洞口。

  只見曹雄手執著金環劍,站在一座山石砌成的房子前面發呆,雙眉聳動,似正在用心思解什麼難題一般。

  馬君武仔細打量了眼前景物,心中暗自叫絕,忖道:好一處隱居所在,如再把那入口封堵起來,倒是一處絕好的避難之地。

  原來石洞這端,並非山谷,而是四面峭壁,環圍四五丈方圓的一塊平地,而且愈向上愈小,露天之處,只不過井口大小的一個圓洞直似由人工鑿成的一口石井,此時正值日掛中天,陽光由上面洞口直射而下,是以洞中十分明亮。馬君武看清楚四周景物,立時一個箭步,躍到曹雄身側,問道:“曹兄,我龍師姊可在那石屋中吧?”

  曹雄淡淡一笑,道:“我把她送到這裡之後,就去找你,約定在這裡見面——”

  馬君武只聽得心頭一震,接道:“怎麼?她現在不在了?”

  曹雄道:“也許她等得不耐煩,先自走了。”

  馬君武心頭大急,縱身躍入石室,但見徒空四壁,那裡還有龍玉冰的影兒。

  細看石室,大約有兩間房子大小,靠石壁一角,鋪著一片細的茅草,地下也似經過打掃,異常幹淨,茅草上痕跡宛然卻似有人睡過。

  聽曹雄在室外叫道:“她也許等得太久,肚子餓了,出洞去尋食用之物,咱們出去在附近找找再說。”

  馬君武一皺眉頭,道:“但願她不要遇上麻煩——”

  曹雄先是一呆,繼而微微一嘆道:“她一身武功不算很弱,縱然遇上武林中一流高手,也該有搏鬥痕跡可尋,但兄弟已細看過這四周,絲毫看不出可疑之處。”

  馬君武心中突然一動,笑道:“兄弟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口來,望曹兄不要多心。”

  曹雄道:“有什麼話,但請直說,兄弟洗耳恭聽。”

  馬君武輕輕嘆息一聲,道:“我龍師姊一向受我三師叔器重,不知為什麼事,竟不惜身犯武林首戒,叛離師門,私逃下山,曹兄和她結伴同行,定然甚得我師姊傾心,想必已把隱衷告訴曹兄,兄弟自知這句話問得有些唐突,但卻無一點責斥曹兄之意,我只是想知道其中原因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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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曹雄只聽得心頭一震,但臉上卻毫無愧疚之色,格格一笑,接道:“馬兄這等窮究根底,是不是懷疑兄弟引她叛離師門?”

  馬君武道:“師倫大道,豈容背棄——”他微一沉吟,又道:“兄弟雖感龍師姊所為不當,但並無懷恨之心,只望能為她略盡綿薄,乞求三師叔答允她重返師門。”

  曹雄仰臉冷笑一陣,道:“馬兄用心可算良苦,只是兄弟十分懷疑馬兄有無那份情面?”馬君武道:“不錯,這等重大之事,兄弟縱然不惜身代受責,只怕也無能為力,但我想懇請白姑娘代向三師叔說項,或有可為。”曹雄道:“這件事兄弟很難作主,只有馬兄自己去對她說了,如果她肯聽馬兄之言,願意重返師門,兄弟自是代她慶幸,如她不肯應允,那也是你崑崙派中之事,誰人也無權干涉。”

  馬君武看他言詞之間,對龍玉冰毫無關懷之情,不禁心生疑竇,暗自忖道:看他輕鬆神態,似對我龍師姊毫無兒女之私,看來此事多半是龍師姐自己之意,半點也怪不得別人了。

  心念一轉,忽生歉疚,嘆道:“兄弟適才之言,想來有些過分,曹兄不要放在心上才好。”

  突聞石道之中傳來一陣步履之聲。

  曹雄一拉馬君武,低聲說道:“快些躲入石室。”說著話用力一帶,和馬君武聯袂躍入。

  兩人不過剛剛隱起身子,來人已然進了洞口,白影長衫,手提竹杖,正是華山派掌門人八臂神翁杜維笙。他身後緊隨一個灰袍道髻、黑鬚過胸、五旬左右的中年道人。

  只聽杜維笙大笑說道:“道兄來得正好,兄弟已和雪山派掌門人談過,並已得滕兄允諾,如果道兄再一答應,咱們眼下實力就超過天龍幫了,不管那《歸元秘笈》出世的傳言是真是假,倒不妨借此機會,先把天龍幫遣來的人一鼓殲滅。”那中年道人微微一笑,道:“杜兄高見,貧道十分贊同,近幾年來,天龍幫大肆擴展勢力,到處設立分壇,看樣子大有橫掃武林各派、獨霸江湖的用心,據聞海天一叟蘇朋海準備柬邀武林九大門派,在黔北天龍幫總壇比劍,貧道已二十年未履江湖,想不到短短二十年中,武林形勢有這樣大的變化。”

  八臂神翁杜維笙笑道:“天龍幫柬邀咱們九大門派比劍之事,兄弟是親耳聽到,此事早已盛傳大江南北,只要是武林道上人物,大概是沒有一個人不知道了。”

  兩人談話之間,直對著石室走來,但聞步履之聲愈來愈近,剎那間已到石室外。馬君武四顧石室,無一處可以隱藏身子,轉臉向金環二郎曹雄望去,只見他已經運氣蓄勢,準備施襲。

  處此情景之下,馬君武也只得凝神運氣,以備迎擊來人相犯。

  但聞步之聲倏然停住,八臂神翁杜維笙突的大聲喝道:“什麼人——”三個字剛說出口,已聞得長笑之聲隨來,倏忽之間,已到了石室外面。

  只聽杜維笙打了兩個哈哈,道:“滕兄來得巧極,我替你引見一位難得一晤的朋友。”

  這時,馬君武和曹雄全都是背貼石壁,屏息而立,自無法看得室外幾人相貌,但憑一雙耳朵,由幾人談話之中分辨來人身份。

  只聽後來一人幹笑了兩聲,道:“這位道兄,不知是不是點蒼三雁夏道長?”

  那中年道人笑道:“不敢,不敢,貧道俗名夏雲峰,承武林中朋友們抬愛,送一個翻天雁的綽號,兄台可是雪山派掌門人,人稱白衣神君的滕雷兄台嗎?”

  滕雷又是兩聲乾笑,道:“彼此,彼此,都是武林朋友們抬愛,算不得什麼。”八臂神翁杜維笙哈哈大笑,道:“自接掌點蒼門戶之後,就很少在江湖上走動過,滕兄也很少步履江湖,這次能不期而:退,實在難得。”

  翻天雁夏雲峰微微一笑,道:“這次貧道趕來浙東,只想一睹傳言武林數百年的奇書《歸元秘笈》,究竟上面記載的是什麼武功,能引得武林朋友們如痴如狂?順便再訪晤海天一叟蘇朋海,替我兩位師弟討還一筆債務。”

  杜維笙笑道:“不是兄弟有意長天龍幫的威風,夏道長縱然身負絕世武功,只怕也沒法一個人深入天龍幫黔北總壇重地,夏道長如果單人往訪,身陷危境,豈不正合他們心意,不知夏道長對兄弟這幾句無諱之言,是否感覺到有些道理?”

  白衣神君滕雷乾咳一聲,道:“杜兄高論,在下十分佩服。”

  翻天雁夏雲峰側臉望了滕雷一眼,笑道:“杜兄想必已胸有成竹,貧道願聆高見。”

  八臂神翁杜維笙呵呵兩聲大笑,道:“兄弟已和滕雷商量過這件事情,覺得對付天龍幫大可不必講什麼仁義道德,借此機會下手,務把他們派來括蒼山中的人,一舉殲滅。”他乃一派宗師身份,幾句話出口之後,不覺臉上一紅。

  夏雲峰轉臉望著白衣神君滕雷,問道:“不知滕兄對此事看法如何?貧道亦願聞高論。”

  滕雷一咧大嘴巴,乾笑一聲,暗裡罵道:好小子,真個是又奸又猾,硬要迫我親口承認。他心裡在罵,口裡卻笑著答道:“兄弟久居邊陲絕峰,很少涉足中原,杜兄卻經常在大江南北走動,對天龍幫劣跡,想必已瞭如指掌,是以,兄弟對杜兄之言,毫無成見,不知夏道長高見如何?”

  夏雲峰笑道:“貧道已二十幾年未離開點蒼山一步,對近年江湖上一切人事變化,均甚隔膜,兩位如覺得可行,貧道自當追隨兩位之後,略效微勞,兩位如覺此法不妥,不妨再從長計議。”

  要知這三人,都是武林中一派宗師地位,誰也不願意擔上一個暗算別人的罪名,儘管滕雷、夏雲峰都贊同杜維笙的意見,但卻全都不願明白表示出來。

  八臂神翁杜維笙何等老辣,聽兩人言詞之間,雖然故意推諉,但心中都無反對意思,心中在暗罵兩人可惡,口裡卻哈哈大笑道:“滕兄和夏道長,既然都不知近年江湖形勢變化,天龍幫諸般劣跡,那就是信任兄弟之言了。”

  夏雲峰笑道:“杜兄名重武林,言重九鼎,貧道素所仰慕,那有存疑的道理?”

  滕雷連著幾聲乾笑,道:“夏道長所言不錯,兄弟也深信不疑。”

  八臂神翁杜維笙道:“既然如此,兩位同意兄弟對付天龍幫的拙見了?”

  滕雷、夏雲峰相視一笑,道:“但請杜兄吩咐,我等無不遵從。”

  八臂神翁杜維笙拂髯沉吟一陣,道:“據兄弟觀察所得,天龍幫早在兩天之前,已在這白雲峽四周,布上暗樁,但遲遲不見行動,想必是蘇朋海等一般首腦人物未到之故,不願打草驚蛇。不瞞兩位,兄弟行蹤已被天龍幫幾處暗樁發現,情勢所迫,兄弟不得不先下手掃除了他們幾處暗樁。”

  白衣神君滕雷接道:“天龍幫弟子眾多,殺幾個於事何補?”

  杜維笙道:“咱們所以處處落在下風,著著被天龍幫搶去先機,就是因他們人多勢眾,耳目靈敏,要想勝得他們一籌,必得先把他耳目毀去,兄弟想盡半日一夜之力,先把天龍幫設在這附近的暗樁全部掃除,這一來,咱們就算搶先了一步,待天龍幫幾個首腦到來,定要省事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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