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新仙鶴神針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17 17:36:26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6 19399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7 13:37
一九〇

  五毒叟莫倫冷哼一聲,虛飄飄拍出一掌,縱身向後躍去。

  但見白衣神君滕雷正向前疾衝的身子,忽然間似被什麼力道阻擋一般,急墜而下,腳落實地,身子還不停搖擺。

  五毒叟莫倫卻如斷線風箏一般,直飛出五丈開外,才足落實地。

  八臂神翁杜維笙一側觀戰,只看得心花怒放,因為他已看出兩人這相互一擊,都是各盡全力施為,以兩人功力之深,這一招內家真力的硬接硬打,勢必兩敗俱傷不可。

  只見白衣神君滕雷雙目微閉,左手捧腹,右手按胸,靜靜地站著不動。

  莫倫卻直垂獨臂,圓睜著兩隻怪眼,身上長衫不停飄動,顯然兩人都在運功調息。

  杜維笙縱身躍到滕雷身側問道:“滕兄。是受了傷嗎?要不要做兄弟的助你一臂之力?”

  滕雷微一睜動閉著的雙目,望了杜維笙一眼,緩緩地搖搖頭,很迅快又閉上眼睛。

  杜維笙暗暗嘆道:“可惜呀可惜!如果我這是站在和他敵對之位,只要一掌。便可把他擊斃掌下,不但異日論劍時少一強敵,說不定因滕雷這一死,會使雪山派今後在江湖上一路不振。”

  當前的形勢利害,電光般在他腦際閃過,略一沉忖,忽然大叫說道:“滕兄安心運功調息,我先殺了莫老兒替你出一口氣再說。”驀地縱身躍起,直對五毒叟莫倫撲去,青竹杖一招“直叩天門”,直向五毒叟莫倫天靈穴上擊去。

  但聞五毒叟莫倫一聲陰惻惻的冷笑,右臂一揚,十餘縷細若游絲的白光迎面打來。

  八臂神翁杜維笙心頭一震,疾收青竹杖下擊之勢,雙臂一抖,猛提丹田真氣,疾墜的身子倏忽間又向上升高七尺,那十餘縷無聲無息的白光擦著他雙足而過。

  八臂神翁杜維笙讓過五毒叟莫倫一把蠍尾毒針之後,暗自忖道:好險,幾乎忘了莫老兒這一手霸道絕倫的暗器。這時見幾條人影奔來,心頭忽動殺機,探手入懷,取出一把金丸,連彈五指,電射而出,但聞金丸夾著破空輕嘯之聲,迎向疾奔而來的人影打去。只聽幾聲連續慘叫,那疾奔而來幾條人影,紛紛栽倒途中。莫倫目睹杜維笙連發金丸傷人,顧不得元氣未復;猛提丹田真氣,單腿一躍,直向八臂神翁杜維笙撲去,獨臂揚處,又是十餘縷細若游絲的蠍尾毒針出手。

  八臂神翁杜維笙揚手打出一把金丸,人跟著疾向旁側躍退。

  金丸帶著破空之風,擊落一部分蠍尾毒針,另有三粒勢道特別勁急的金丸,品字形直取莫倫天庭和雙目要害。

  莫倫冷哼一聲,疾沉丹田真氣,硬把向前猛衝之勢收住,右手袍袖一拂,把急襲而來的三粒金丸打落。

  他剛和白衣神君滕雷互拼內力,震傷內腑,尚未調息復元,袍袖一拂之勢,不自覺又使出內家真力,牽動內腑傷勢,落地之後,不停喘息。

  杜維笙斜躍兩丈多遠,剛避開未被金丸擊落的蠍尾毒針。

  驀聞急嘯之聲,一面銅鈸破空疾轉而來。

  原來胡南平聽到了杜維笙指彈金丸的輕嘯之聲,緊接著又連聲慘叫,立時一緊手中青鋼日月雙輪,疾攻四招,把翻天雁夏雲峰逼退一步,轉眼一望,不覺大吃一驚,當下疾躍後退,騰出右手,取下背上銅鈸,振腕向八臂神翁杜維笙打去。

  胡南平銅鈸不過剛剛脫手,夏雲峰長劍已到前胸,這一劍刺得迅快至極,胡南平封架已來不及,只得仰身向後臥去。

  夏雲峰右腕一沉,長劍緊隨而下,胡南平背脊將要著地之時,驀地向右翻去,左手青鋼輪隨勢一掃,橫砸長劍。

  他應變雖然迅快,但仍然遲了一步,待他青鋼輪觸及長劍之時,夏雲峰劍尖已刺入他前胸,他這一輪雖把長劍震開,但他前胸已被劍尖劃了一道三寸多長,半寸深淺一道傷口,鮮血泉湧而出。

  他顧不得傷勢劇疼,立刻忍痛翻身躍起,借那翻滾之勢,右手已取過交到左手的鋼輪,雙輪疾展,猛攻八招。

  夏雲峰冷笑一聲,雙足扎樁,不再避讓他八輪疾攻,長劍左封右架,硬把胡南平八輪疾攻擋開。

  翻天雁夏雲峰擋開八輪之後,忽然長笑一聲,喝道:“胡南平!我看你還能接得貧道幾劍?”忽的劍法一變,儘是急攻招術,剎那間冷芒電掣,劍氣彌天,隱隱起風雷之聲,胡南平登時被那彌空劍氣籠罩,手忙腳亂,只餘下勉強招架之功。

  原來夏雲峰初和胡南平動手之時,並未出全力對敵,存心測試對方武功,既已知對手虛實,不再存久鬥之心,劍法一變,施出二十年潛修苦研,準備用以爭霸武林的七十二式天干風雷劍招絕學,要把胡南平活劈劍下。

  這當兒,隱身在那並生古松上觀戰的曹雄已看出了形勢不對,如果自己再不出手,只怕胡南平難再支撐十回合,但他:又怕一出手會引起白雲飛現身干涉,那可是未得其利,反受其害,是故,一時間猶豫難決。

  忽聽胡南平口作長嘯,天龍幫圍守在四周的弟子,揮舞刃紛紛向場中奔去。

  八臂神翁杜維笙仰臉大笑一陣道:“天龍幫當真人多,不怕死的儘管來吧!”餘音未落,金丸已連續彈出,但聞慘叫悶哼之聲彼起此落,眨眼間已有十餘人受傷倒地。

  金環二郎曹雄眼看幫中弟子傷亡纍纍,再也忍耐不住,回頭對馬君武說道:“馬兄,假如我們天龍幫一旦被華山、點蒼、雪山三派連手擊敗,不知他們會不會連手對付你們——”

  白雲飛冷笑一聲,接道:“你不要妄想施展什麼詭計,哼!天龍幫如果真被三派擊敗,對我們有益無害——”

  金環二郎曹雄笑道:“這次趕來括蒼山的武林高人,兄弟敢武斷地下句定語,都是志在那《歸元秘笈》。只需我幾句挑撥之言,包管他們會倒轉過來對付幾位。”

  雖然明月在天,但因金環二郎曹雄藏身之處的松枝十分茂密,中間又隔著馬君武,白雲飛雖具夜鑑毫髮的超人眼力,也無法看得曹雄神情。

  只聽曹雄尖冷的聲音說道:“請兩位仔細地想想我剛才說過的幾句話,這一次到括蒼山來的人誰不知那《歸元秘笈》在那位身披藍紗的姑娘手中,我只要費上一番唇舌,不難說動三派人物。”

  白雲飛暗自忖道:他這幾句話倒是不錯,如果真被他說動華山、雪山、點蒼三派和天龍幫聯起手來,的確是不易對付,何況《歸元秘笈》還在他的手中,這人狡猾無比,如今夜不能迫他交出奇書,只怕日後難再收回。

  心念一轉,冷冷答道:“你有什麼話不妨明說!這等吞吞吐吐地鬧什麼鬼?”

  曹雄道:“我要出手為我們天龍幫中助拳,希望兩位不要出面干涉。”

  白雲飛對金環二郎曹雄道:“你不要我干涉可以,但必要先拿出《歸元秘笈》,哼!要不然你就別想活過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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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一

  金環二郎曹雄心中一動,暗道:我如不承認偷竊《歸元秘笈》,她只怕不會讓我出手,不如先拿話穩住她,擊敗杜維笙等之後,再聯合莫倫、胡南平兩人之力對付她,她武功再高,也難擋我們三人。當下笑道:“我哪裡見到什麼《歸元秘笈》,只不過在姑娘閨房中,撿得一個精巧玉盒,你如硬逼我交出《歸元秘笈》,那可是無可奈何之事。”白雲飛暗咒罵一聲,真個狡猾之徒,道:“就是那隻玉盒,拿出來吧。”

  曹雄笑道:“早知那玉盒中放的是《歸元秘笈》,我也不會把它交給敝幫中弟子了。”

  白雲飛噢一聲,道:“連篇鬼話。”

  曹雄道:“兩位如果不信,馬兄儘管過來搜搜兄弟身上,是否帶有那隻玉盒——”他微微一頓,又道:“馬兄如果信得過兄弟,先讓我解了眼下敝幫中人危難,原璧歸還就是。”

  馬君武道:“曹兄一言九鼎,可不能說了不算,藉詞抵賴。”

  白雲飛聽馬君武答應下來,不忍使他難看,當下冷冷地接道:“任你詭計多端,今晚不交出《歸元秘笈》,你就別想逃得性命。”

  金環二郎曹雄不再回答白雲飛的話,長嘯一聲,躍下古松,反腕抽出背上金環劍,一連三個起落已到七八丈外,左手揚處,一把毒針疾奔杜維笙,右手金環劍一招“分雲棒月”封開了夏雲峰的長劍。

  百步飛鈸胡南平正值險象環生之際,忽覺那繞身劍光一斂,壓力驟減,耳際響起了曹雄尖銳聲音道:“胡壇主暫請退後休息,這牛鼻子交給晚輩對付。”口中說著話,手中金環劍並未停止,左刺右擊,連攻四招。

  這四劍都是三音神尼拳譜上所載武學,招招詭異難測,四劍連攻,竟把夏雲峰迫退了三步。

  夏雲峰本已把胡南平逼得無力招架,只要再加緊迫攻幾劍,就可把名震江湖的百步飛鈸胡南平斬斃劍下,哪知突然殺出這麼一個奇裝異服的年輕後生,劍招怪異,一出手就把自己迫退,不禁呆了一呆。

  這進,杜維笙已把曹雄打出的一把毒針擊落,緩步走到夏雲峰身側,低聲說道:“這娃兒出手幾招,的確是有點邪門,夏道兄不可大意。”

  夏雲峰本來被曹雄先聲奪人的四劍快攻震住,但聽得杜維笙幾句話後,激起怒火,當下冷笑一聲道:“杜兄別太長他人志氣,量他是個毛頭孩子,還能有多大成就——”說話之間揮劍還攻兩招。

  這兩劍都是天干風雷劍法中極凌厲的招術,出手威勢甚大。

  可是金環二郎曹雄已大非昔比,他已從三音神尼的拳譜上,悟得不少上乘武功及攻拒閃避的身法,但見他雙肩微一晃動,人已脫出翻天雁夏雲峰長劍幻化的劍圈。杜維笙雙目炯炯,盯住曹雄,但仍未看清楚他用的什麼身法閃避開那兩劍急襲,不禁心頭一震,暗道:這娃兒身法這等奇奧,只怕非易對付,看來今宵圍殲莫老兒和胡南平的希望,又要落空了。

  轉眼四顧,身外丈餘處,已圍滿了天龍幫弟子,各舉兵刃,虎視眈眈,只待一聲令下,立時將由四面八方圍攻上來。

  對於環圍四周的群敵,杜維笙絲毫也沒放在心上,他擔心的是曹雄一身奇詭難測的武學和胡南平連環飛輪的絕技,如讓他騰出雙手,施放飛鈸,那可是不易對付,當下探手入懷又取出一把金丸。再看滕雷和莫倫時,仍都在閉目靜站調息,數十個天龍幫弟子正把白衣神君滕雷重重包圍中間,月光下兵刃閃光,有如一片槍林刀山。

  他不知滕雷是否已調息復元,但他神情卻十分鎮靜,臉上一片冷漠,對周圍群敵視若無物。

  只聽金環二郎曹雄哈哈一陣大笑,道:“幾位在山腹那番密議之策,只怕無能再實現了?哈哈,看來今宵只有各憑真功實學,打個勝負出來——”餘音未絕,突然一抖金環寶劍,疾向翻天雁夏雲峰刺去。

  這時夏雲峰已知道對面的黃衣少年,身負著絕世武功,哪裡還敢大意,一見金環劍點胸刺到,擔心對方有甚詭異變化,不敢舉劍封架,猛提真氣,全身突然離地寸餘,飄退四尺。

  杜維笙看得雙目圓睜,叫道:“夏道兄好精深的內功,兄弟今天又開了一次眼界。”

  翻天雁夏雲峰微微笑道:“好說,好說,杜兄過獎了。”

  他口中雖然說得輕鬆,但心裡卻十分緊張,兩道目光一直盯在金環二郎曹雄臉上,凝神握劍,蓄勢待敵。

  曹雄回頭望了胡南平一眼,只見他已裹好傷勢,收了雙輪,左右手各控一面銅鈸。

  忽然間長嘯劃空,月光下兩條人影流星般飛射而來,瞬息之間,已到了幾人身側。

  杜維笙定神一看,不禁暗暗叫苦,來人正是天龍幫黃旗壇主王寒湘和黑旗壇主開碑手區元發。

  這兩人一現身,天龍幫的五旗壇主已經到齊,除了白旗壇主的子母神膽葉榮青和蘇朋海同行而去之外,紅、藍、黃、黑四旗壇主都在場中。

  王寒湘兩道冷電般的目光環掃了一週之後,冷笑一聲,對杜維笙道:“杜兄久違了,還認得昔年舊相識嗎?”

  杜維笙心中雖覺事態嚴重,但外表仍然十分輕鬆,一拂長髯,笑道:“王兄別來無樣,咱們總有二十幾年沒見面啦。”

  黃旗壇主王寒湘仰天長笑一聲:“兄弟久聞傳言杜兄的彈指金丸絕技,獨步武林,看來傳言果然不虛——”

  杜維笙衡量形勢,不宜動手硬拚,何況他素知王寒湘之能,動手定要吃虧,當下仰天哈哈大笑,道:“王兄。可是想以眾凌寡,倚多為勝嗎?”

  王寒湘冷冷一笑,道:“杜兄如果害怕群戰,那就由兄弟單獨和杜兄決戰以分勝負如何?”

  杜維笙一沉忖,笑道:“高見不錯,但必得劃出道子來,勝敗之分該當如何?”

  王寒湘目光掃掠過翻天雁夏雲峰和白衣神君滕雷後,說道:“如果兄弟敗在杜兄手中,不但放杜兄走路,就連那道長及滕兄一併放行——”

  翻天雁夏雲峰不識王寒湘,未待他把話說完,立時厲聲接道:“這算什麼打睹,就憑天龍幫這群烏合之眾,豈能攔得住人?”長劍一擺,就向外衝。

  開碑手區元發縱身一躍,攔住了翻天雁夏雲峰的去路,呼呼劈出兩掌。

  但覺一股強猛異常的力道直撞而來,夏雲峰潛運真力橫擊一掌,把那急衝而來的勁道逼開,正待揮劍還擊,突覺又一股強烈潛力直逼過來,這一股掌力來得太過突然,翻天雁夏雲峰一時措手不及,只得運氣挺胸一擋,硬接那擊來力道,但覺胸前如遭重錘一擊,登登退後三步,身軀搖額,寶劍幾乎脫手,還算他內功精湛,開碑手區元發又未用全力發掌,才算未被震傷內腑。

  但聽王寒湘一陣冷笑,道:“這位道長是什麼人?怎的這等莽撞,如要有心硬闖,那可是自找苦吃。”

  翻天雁夏雲峰臉罩寒霜,一語不發,只在暗中運氣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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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二

  杜維笙呵呵一笑,道:“王兄好大的口氣,你縱然未見過夏道兄之面,也該聽江湖上朋友談過點蒼派掌門宗師翻天雁夏雲峰夏道兄大名吧?你這等自狂口氣,就不怕江湖上朋友們笑你見識淺薄嗎?”

  王寒湘心裡暗叫了一聲慚愧,但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故作淡漠一笑,道:“兄弟只聽人談過少林、武當、崑崙、峨嵋和杜兄領掌門戶的華山幾派之名,其他各派名稱,兄弟實少聞及,說來慚愧得很。”翻天雁夏雲峰只不過被震動了氣血,略一調息,已自復元,截住王寒湘的話,冷冷接道:“杜兄!說話毫無分寸之人,一想必是聞名天下的天龍幫蘇幫主了吧?”

  杜維笙聽得心中一樂,哈哈大笑道:“原來兩位還未見過,兄弟替兩位引見一番如何?”

  王寒湘道:“杜兄好意心領,但兄弟素不願攀交高人。”

  夏雲峰冷笑一聲,道:“貧道二十年未涉足江湖,想不到一般魑魅竟都成了氣候——”

  杜維笙看他臉色鐵育,只怕他一怒出手,形成群毆場面,遂忙接口說道:“夏道兄,兄弟已和天龍幫王壇主有約,道兄最好能讓我們先打一仗試試,如果兄弟拒擋不住,道兄再接替兄弟不遲。”

  夏雲峰自和曹雄交接幾招之後,心中亦甚不安,只覺對方武功詭巧至極,很多變化都出了武學常規,何況眼下敵勢異常強大,不宜和人群毆。

  他乃一派宗師之才,略一沉忖,立時心平氣和,當下笑道:“好說,好說。杜兄八十一招伏魔杖法,乃武林之名學,貧道能有一開眼界機會,那是最好不過。”

  杜維笙一擺手中青竹杖,道:“夏道兄既肯讓兄弟先試頭陣,至感榮寵——”話至此處,放聲一陣大笑,轉望著王寒湘接道:“王壇主請亮兵刃吧!今宵咱們好歹也得分個勝負出來。”

  王寒湘肩頭晃動,人已向左閃開數尺,左右雙掌齊出,疾攻八臂神翁杜維笙側背。

  八臂神翁杜維笙微一側身,王寒湘雙掌一齊落空,右手一帶青竹杖,橫掃過去。

  王寒湘長嘯一聲,疾退八尺,緊接著又縱身而上,不容杜維笙再收杖擊出,左右雙掌各攻三招。

  這幾掌不但迅如電火,而且搶儘先機,八臂神翁杜維笙青竹杖被六掌快速絕倫的急攻封拒門外,一時無法收回,只得揮動左臂,還擊兩掌,人已被退退了三步。

  轉眼間,兩人已對拆了二十幾招。

  要知雙方武功都已經達爐火純青之境,這一相互快攻,真個是間不容髮,王寒湘雖只是一雙肉掌,但卻變化多端,忽而指戳,忽而斜劈,忽而掌發電奔,勁力迫人,忽而含勁不吐,虛飄飄拍擊兩招,虛虛實實,極盡詭異之能。八臂神翁杜維笙卻是另一種打法,青竹杖急如狂風驟雨,一味急攻快打,杖影點點,著著指擊王寒湘要害穴道。

  兩人又對拆五十招,仍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但杜維笙的八十一招魔杖法已快用完,只餘最後九招最為精奇之學,能否克敵制勝,盡在這最後九招之內,當下凝神運功,忽的躍退三尺。王寒湘冷笑一聲,正待欺身搶攻,忽聽杜維笙沉喝一聲,青征杖忽然振臂點出,這一擊甚是怪異,若點若劈,使人難測來勢,王寒湘雖然身負絕學,但在一時之間,也無法測透對方一擊妙用,不禁微微一怔。

  直待杜維笙青竹杖快近前胸之時,王寒湘才陡然側身,右手忽地疾伸而出,硬向青竹杖上抓去,快如電閃。

  哪知八臂神翁杜維笙正是要他如此,右腕猛然一沉,青竹杖疾落一尺,猛點小腹,由緩慢之勢,倏然間迅如雷奔。

  這一招正是八十一式伏魔杖法中的三絕之一“飛蝗蔽日”,妙在敵人避讓攻襲之時,忽然以極快的手法,數招連續擊出,幻化出一片點點杖影,洶湧取敵。

  王寒湘身子剛轉半周,尚未站穩腳步,想讓開這繽紛落英般的杖影,無論如何也來不及。

  但他確有非常的本領和機敏的應變機智,他已知道一著失機,被人搶去主動,縱然能避那急攻的竹杖,八臂神翁杜必然另有更厲害的殺手趁勢猛襲,自己後背受敵,先輸一著,對方決不允許自己有再轉身子的機會,心念一轉,不再躍避那後背襲來的杖勢,身子向前一震,讓過要害,左臂回掃,反向青竹杖上迎去,右手卻橫拍一掌,還擊過去。但聞呯然一聲,青竹杖正擊在王寒湘左臂之上,但因他這反臂迎杖之勢,用得十分突然,大出了杜維笙意料之外,力道沒有用足,是以,王寒湘雖然中了一杖,但臂傷並不嚴重,而他急快一掌還攻,也拍中了杜維笙的右胯。

  只聽兩人同時一聲冷哼,雙雙躍退數尺,這一杖一掌,幾乎是同時擊中。

  杜維笙一收竹杖,忍著右胯傷疼,笑道:“王壇主左臂先被兄弟擊中一杖,不知是否算是個扯平之局?”

  王寒湘冷笑連聲道:“嘿嘿!想要在下認輸嗎?只怕還得再打個幾十招。”

  金環二郎曹雄在兩人相約動手之時,一直站在旁側觀戰,他素知王寒湘之能,為天龍幫有數高人之一,杜維笙亦名重江湖的一派掌門宗師,兩人在攻拒之間定有很神妙的招術,是故,看得十分用心,當下插口接道:“一杖換一掌,彼此平分秋色,自難斷論勝敗,何況赤手對兵刃,在聲勢上講,敝幫已先吃了虧,以我看法,不作勝敗之淪,你還算佔先不少。”

  八臂神翁杜維笙正待反唇相譏,忽聽白衣神君滕雷大聲喝道:“杜兄何必和這般小輩逞不必要的口舌,咱們已中人調虎離山之計,此時再不走,只怕後悔不及了。”餘音未絕,雙掌已先後劈出,但聞應聲慘叫,兩個攔在他前面的天龍幫弟子,雙雙口噴鮮血栽倒。

  翻天雁夏雲峰一擺手中長劍,接道:“滕兄之言不錯,咱們在這裡和人打睹此武,人家早已分人去奪取《歸元秘笈》,此時還不闖出重圍,正好給人以可乘之機!”說完話,揮動寶劍,當先向外闖去,他內力深厚,劍招精絕,揮舞之間,已有兩人被他刺傷。

  杜維笙長嘯一聲,道:“兩位說得不錯!咱們中了聲東擊西之策——”隨手彈出一把金丸,縱身和夏雲峰躍到一起。

  但見滕雷怪笑一聲,身子凌空飛來,颯颯風聲之中,落在杜、夏兩人之間。

  夏雲峰一招“亂堆彩雲”,森森劍氣把撲近身的幾個大漢遏退,道:“貧道開路,杜兄斷後,滕兄請居中策應!”長劍一擺,瞬息連續擊出五劍,凌厲劍風迫得天龍幫攔路弟子紛紛向兩旁退讓。

  曹雄格格一笑,縱身一躍,攔住去路;金環劍還未出手,夏雲峰已搶先發動,長劍一招“笑指天南”疾攻過去,曹雄退步側身,讓過一劍,哪知夏雲鋒已領略過他異劍招的滋味,不容他還手,長劍忽變“漁翁撒網”,幻化一片劍幕罩下。

  金環二郎曹雄冷笑一聲,正舉劍向上封去,企圖硬接夏雲峰的劍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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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三

  翻天雁夏雲峰這出手兩劍,都是劍術中極普通的招式,目的只在誘敵,一見曹雄舉劍硬封,心頭大喜,一挫腕,硬把攻出的長劍撤回,倏然間,又疾攻三劍。

  這三劍可是他天干風雷劍法中的絕學,只見劍影縱橫,冷芒電掣,有如波濤洶湧而至。

  曹雄目睹那滿天閃動的劍影,心頭大駭,暗道:這是什麼劍招,這等奇幻?凝神運氣,金環劍劃出一個護身銀虹。

  但聞一陣金鐵交鳴之聲,兩劍連相接觸,夏雲峰卻趁勢一招“白雲出山”,那滿天流動的劍影,倏忽間合而為一,疾奔曹雄前胸點去。

  曹雄閃避不及,忽然觸動靈機,不退反進,微一側身,施出“游魚逆浪”身法,左手奮力一拂,拍出一股潛力,人卻從那綿密的劍光中閃穿過去。

  這等奇奧之學,舉世也沒有幾人能夠破解,夏雲峰微微一怔,曹雄已到身側,右手一舉,直向翻天雁夏雲峰握劍右肘關節托去。

  他這舉手一托,雖非什麼出人意外的怪異之學,但卻妙在出手時機部位,拿捏得恰當無比,使人無法躲避。

  眼看曹雄右手就要觸及夏雲峰右手肘關節,忽的撞過來一股掌風,擊在曹雄左肩之上。

  但聞金環二郎曹雄一聲悶哼,全身被掌風震飛起來,向後摔去。

  夏雲峰右腕一揮,長劍追襲斬去。

  忽聞一聲大喝,一柄軟索三才錘破空點到,正擊在夏雲峰長劍之上,但聽一聲金鐵大鳴,火星迸飛,硬把夏雲峰長劍擋開兩尺,王寒湘藉機施出“八步登空”,人如掠波燕剪般穿空而過,兩臂伸縮之間,把曹雄身子接住。

  這時天龍幫的人紛紛圍攏上來,開碑手區元發的軟索三才錘舞起了一丈方圓的一片光幕,擋住了幾人去路。

  八臂神翁杜維笙彈指打出三粒金丸後,大聲叫道:“夏道兄、滕兄,不要多花精力和這班無足輕重的人硬拚,攔截蘇朋海要緊。”說話間,突然凌空而起,一掠之勢,就有七八尺遠。

  但聞夏雲峰長嘯一聲,長劍舞起一片銀光,直向人群中衝去,劍風指處,血肉橫飛,再加上滕雷呼呼拳風助威,天龍幫人數雖多,但如何能擋得住這兩個一流高手合力突擊。莫倫正在調息內傷,無法出手,王寒湘又在替曹雄推拿穴道,只餘下開碑手區元發和受了傷的胡南平,這兩人武功雖高強,但因幫中弟子眾多,反覺礙事,軟索三才錘和飛鈸絕學都無法施展,他們自不能像夏雲峰、滕雷、杜維笙三人一樣,毫無顧忌的全力衝擊,只能眼看著被三人衝出重圍,聯袂大笑而去。

  這一戰天龍幫又吃了人手太多的虧,幫中的弟子損傷了三四十人。

  區元發、胡南平雖然氣得心肺欲炸,但卻無可奈何,只得吩咐幫中弟子,把傷者抬走,死的掩埋,然後命人返回埋伏之處,只留四個武功較高的弟子,隨侍身側。

  兩人緩步走到王寒湘身側,只見他臉色凝重,右手頂在曹雄背後的命門穴上,正在助他行功。

  金環二郎曹雄似乎受傷很重,雙目緊閉,俊俏的臉上變成了慘白之色,兩人同時微微一皺眉頭,暗中忖道:看他今宵出手幾招大是怪異,似非幫主所授武功,年餘不見,不知從哪裡學得這等奇奧之技——

  忽見王寒湘站起身子望著兩人道:“他全身運行的真氣,忽而逆轉,忽而正行,使人無法測知他傷勢輕重——”區元發、胡南平聽得了呆一呆,道:“這倒是聞所未確的事。”

  王寒湘道:“依據常情而論,他被擊中之處,並非人身要害,至多震斷肩骨,內腑不至受到重創,縱然受傷,也不過是一時氣血的翻動,一般推宮過穴手法,足可使他傷勢恢復,可是我已推拿他十二大穴,並以本身真氣助他血行四肢,哪知竟毫無效用——”

  他話還未完,曹雄忽然睜開眼睛,接道:“王壇主不必擔心,也用不著請我師父代我療傷,我自有調理之法。”說完,緩緩閉上雙目,神態間毫無痛苦之色。

  原來曹雄在近年之中,因苦練三音神尼遺留拳譜上幾種上乘偏激的內功,常使本身氣血逆行,因他功力不到,又貪求太多,想在同一時間之內,並修數種奇學,以致心神分散,進境緩慢,幸得他是絕頂聰明之人,不但把各種修為要旨法門熟記,而且能夠嚴謹地分配進修時間,雖然並修數種內功,但尚未使體內經脈氣血運行發生衝突。

  大約有一頓飯工夫之久,曹雄那慘白無血的臉上已泛現豔紅之色,又待一盞熱茶工夫,忽然一躍而起,撿起金環劍,笑道:“我剛才一時大意,致受暗算,現下已然調息復元,咱們得快些趕去接應我師父去!華山、雪山、點蒼三派,決不會就此甘心,三派掌門人既然親臨,存心和我們為難,必有高手隨行,如果讓他們召集了隨行高手,全力攔裁,只怕我師父難擋對方人多勢眾。”

  王寒湘道:“不錯。恐怕除了三派之還有其他門派中人,若被他們結集起來連手對付,幫主武功再高,也難抵擋得住,不宜再延誤時刻了。”

  忽聽一個冷漠的聲音接道:“滕雷硬接了我一記五毒神掌,雖是互以內家真力相拚,未能雙掌接實,但我料他在掌力互擊之後,決想不到運氣封閉脈穴,只要他在回聚真氣之際,稍把我劈出毒力吸取一點,四個時辰內毒性亦將發作,雖不一定致命,但也要他用七日以上時間運氣迫毒。”

  王寒湘回頭笑道:“莫兄五毒神掌乃獨步武林神功,料滕雷決難逃得厄運。”

  五毒叟莫倫道:“只可惜我在久戰之後,才運集五毒神掌,威力減去不少,日後如再能遇上這般人時,定要先運集五毒神功一擊得手,讓他試試我二十年苦修的五毒神掌如何!”

  原來五毒叟莫倫經過一段長時間調息之後,內腑翻動的氣血已逐漸平復。

  曹雄忽然轉臉望著那兩株並生古松一眼,道:“咱們不宜在此久留,盡快去接應幫主要緊。”

  曹雄話剛落口,忽聽左側一塊大岩石之後,一個嬌冷的聲音接道:“現下華山、點蒼、雪山三派的人已經撤走,我們依照約言,沒有現身干涉,你偷竊的東西也應該交出來了。”

  王寒湘、開碑手區元發等只聽得臉色微變,不約而同轉眼向那發話之處望去。

  只見那大岩石後,緩步走出一個玄色勁裝少女,赤手空拳,步履從容地直向幾人停身之處走來。

  月光照射之下,清晰可見她絕世的美麗。

  這紅、黃、藍、黑四旗壇主,無一不是久經大敵、譽滿江湖之人,但也為這突然的變化感到震驚,以幾人武功之高,竟不知人家何時隱藏在那在岩石後,只此一點,已使他們大感意外,而對方那份安靜和從容的神態,更給人以莫測高深之感,只有曹雄心裡明白,是以他十分鎮定。

  區元發定神看去,隱隱認出正是在峨嵋山臥虎嶺相遇之人,不禁心頭一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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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

  玄衣少女直走到幾人停身處的數尺外,才站定腳步,星目中神光如電,向幾人臉上掃過,盯在曹雄臉上,問道:“男子漢大丈夫,說了話不算數,不知你羞也不羞?”:金環二郎曹雄道:“我幾時說話不算了?白姑娘且莫要含血噴人。”

  白雲飛怒道:“你答應過華山、點蒼、雪山三派人撤走之後,交還偷竊我們的玉盒,怎麼不守信約,事後卻要藉機溜走?”說話之間,又向前欺進一步。

  百步飛鈸胡南平伯曹雄內傷初癒,難擋對方一擊,橫跨一步,擋在曹雄前面。

  白雲飛秀眉一揚,喝道:“你要幹什麼?站開去!”

  她聲音雖然嬌脆,但在高華氣度之中,含一種懾人威勢,胡南平不自覺退回一步,一步跨回,忽覺不對,又趕忙搶到曹雄身前。

  王寒湘亦感近身少女,在至美之中,自含一種頤指氣使的威嚴,當下微微一笑,道:“請問姑娘貴姓,不知和曹香主訂的什麼約言,望能坦然相告,在下可替曹香主作上三分主意。”

  白雲飛暗自忖道:“那《歸元秘笈》乃天下武林人物的心目中珍逾性命的奇書,我如據實說出,這般人決不肯讓曹雄交出。”心念一轉,說道:“他偷了我一隻玉盒,說好還我,誰知他竟圖背棄信約,一走了之。”王寒湘回頭望著曹雄笑道:“一隻玉盒,能值幾何?快請交還給人家。”

  曹雄道:“不錯。我確說過交還玉盒約言,但據我記憶,這約言似非對姑娘所許。”

  白雲飛氣得冷笑一聲,道:“任你狡詐無賴,今宵不交出偷竊玉盒,就別想逃得性命。”

  忽聽那大岩後響起馬君武的聲音道:“這麼說來,曹兄諾言是對兄弟所許了?”月光下但見人影閃動,馬君武一連幾個縱躍,落到白雲飛身側。

  曹雄忽然探手入懷拿出一個精緻小巧的玉盒,振腕向馬君武投去,道:“馬兄快請接住,看看是否有錯?”

  馬君武接得玉盒,仔細一看,果是原物,正待說兩句慰藉之言,忽然心中一動,暗道此人心機太多,不可不防他一著。忍下那正待出口之言,當場把手中玉盒打開。

  他在開啟玉盒之際,曹雄臉色已然大變,只因白雲飛守在馬君武身旁,使他不敢突然下手施襲。

  馬君武啟開玉盒一看,果然盒中空無一物,不覺大怒,冷笑一聲,道:“兄弟自和曹兄相交以來,無時不存肝膽相照之心,不想曹兄卻以捉弄兄弟為樂。”

  曹雄道:“兄弟亦把馬兄視為生平難得知己,誠心誠意結交,不知馬兄此言所指為何?”

  馬君武道:“這玉盒之中放的東西哪裡去了?曹兄先把盒中存放之物取去,把一個空盒子交給兄弟,這難道還不算捉弄人麼?”

  曹雄道:“兄弟撿的就是這麼一隻玉盒,至於盒中存放的什麼,兄弟確實未見。”

  白雲飛冷笑一聲,側臉望了馬君武一眼,卻未接口,她似是存心看馬君武如何處理。

  馬君武沉吟了一陣,道:“我馬君武自信對曹兄十分坦誠,但曹兄這麼對待兄弟,實使人難以捉摸,咱們雖是萍水相逢,但卻一見如故,承你援手相助,兄弟一直深植肺腑,無時無刻不存酬報之心,不過,這玉盒中存放之物、牽扯太大,亦非兄弟一人生死能予解決,尚望曹兄看在一場相交情意上,賜還兄弟。”

  天龍幫四旗壇主,聽馬君武說話言詞懇切,不禁動了懷疑,八隻眼睛不約而同投在曹雄身上。

  王寒湘低聲叫道:“曹香主——”

  下面的話還未說出口,曹雄已格格大笑道:“怎麼?難道四位壇主也不相信我曹雄之言嗎?”馬君武聽他矢口不認,不覺動了怒意,厲聲喝道:“交友之道,首重信義,曹兄剛剛承諾之言,這麼快就這般背棄不顧,實使兄弟寒心。”

  曹雄笑道:“我答應送給你一隻撿得的玉盒,並未承諾送給你盒中之物,馬兄請仔細想想,兄弟哪裡背棄信約了?”

  白雲飛轉臉望著馬君武冷冷地說道:“這就是你的好兄弟!你今天認識他了吧?”

  馬君武嘆息一聲,目光移注在曹雄身上,道:“曹兄縱然舌粲蓮花,這件事也難使兄弟相信。”

  曹雄道:“如馬兄一口咬定兄弟先取了玉盒存放之物,那兄弟又該如何?”

  馬君武還未來得及答話,白雲飛已先接道:“哼!任你狡辯動人,我們也不會上當,今宵不交出竊取之物,定要你當場濺血。”

  曹雄冷笑一聲道:“白姑娘口中我們我們的,不知是指的哪個?”

  白雲飛生平之中,從未受人這麼當面譏笑,被激得粉臉一熱,殺機陡起,運集功力,準備出手。

  忽聽開碑手區元發大叫道:“那玉盒中是不是放的《歸元秘笈》?”

  他在一年前,曾和蘇朋海在這括蒼山中,攔動過一次假《歸元秘笈》那秘笈也是放在一個精巧的玉盒之中,現下目睹馬君武手中玉盒,忽然心有所感,不覺大叫出聲。

  他此語一出,在場眾人全都不禁為之一怔,白雲飛本已到蓄勢待發之境,聽得區元發大叫之言後,倏然收住攻襲曹雄心意。

  要知那《歸元秘笈》乃傳言武林數百年的奇書,已不知多少江湖高人為它濺血送命,多少武林奇士為它如痴如狂,王寒湘和莫倫雖都是生性陰沉、久歷江湖的人物,但在聞得《歸元秘笈》四字之後,也不覺心頭震動。

  胡南平望了馬君武手中玉盒一陣,道:“區壇主猜言不差,年前,玄清道人盛裝那假《歸元秘笈》的玉盒,也和這玉盒一般模樣。”

  王寒湘微揚雙眉,兩道炯炯眼神迫盯在金環二郎曹雄臉上,但卻一語不發。

  曹雄只感那兩道迫盯在臉上的眼神如冷電一般,直似要看穿他五臟六腑,不禁心頭一凜,慌忙別過頭去。

  五毒叟莫倫緩緩走近曹雄,冷冷地問道:“這只玉盒,是從哪裡撿得?不知是否已稟報過?”

  曹雄素知幫主戒規森嚴,刑律慘酷無比,自己雖是幫主弟子,但如觸犯戒規,一樣難逃刑律,微一沉吟答道:“晚輩尚未會見過幫主,而且的確不知那玉盒中存放何物,故而也沒和幫主談過此事。”

  他這幾句話,雖然說得神態自如,若無其事,但因此事大出常情,不只是白雲飛和馬君武不肯相信,就是紅、黃、藍、黑四旗壇主也沒有一人肯相信。

  只聽王寒湘冷笑一聲,目光移注在馬君武身上問道:“那《歸元秘笈》關係非同小可,一句隨口之言,可能會引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武林浩劫,如果你言不由衷,那可是千古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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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

  馬君武忖量眼下形勢,縱使不把《歸元秘笈》說出,也難免一場大戰,天龍幫的黃旗壇主決不會放手不管,而且還會眼看著曹雄傷損在白雲飛的手下,但那《歸元秘笈》關係太大,又勢非討回不可,既難隱瞞,倒不如索性揭露真相,當下傲然一笑,故意不理王寒湘的問話,卻望著曹雄說道:“以曹兄在江湖上的身份,豈肯偷竊一個小小玉盒,縱然是三尺童子,也難信曹兄巧辯,今宵如不肯交還《歸元秘笈》,那可是逼著兄弟翻臉。”

  曹雄冷笑一聲,答道:“馬兄這些逼人氣勢,兄弟有口難辯,事已至此,兄弟只有敬候馬兄吩咐、捨命陪君子了。”

  要知曹雄此時功力、技擊,均高出馬君武甚多,他所顧忌的是怕白雲飛出手,待聽得馬君武幾句責問之言,立時觸動靈機,反口幾句話,硬迫馬君武和他動手。

  果然幾句話激得馬君武憤怒填胸,道:“曹兄既是想和兄弟動手,馬君武自當奉陪。”說完,翻腕拔出背上寶劍。

  金環二郎曹雄自信必勝馬君武,格格一笑,越眾而出,說道:“咱們相交甚深,縱然動手,亦不必定要拚個你死我活,不妨點到就收,只要一分勝敗,就不必再打下去。如果兄弟敗了,自當替代馬兄尋回那《歸元秘笈》,萬一兄弟勝了,不知馬兄如何打算?”

  白雲飛一揚黛眉,嬌軀微晃,人已欺到金環二郎曹雄身側,接道:“你要先勝了我,再和他動手不遲。”

  曹雄臉色一變,暴退五尺,道:“我已和馬兄約好,白姑娘就是想打,也得等我和馬兄分出勝敗之後,你再動手不遲。”

  馬君武飛身一躍,擋在白雲飛身前,回頭說道:“白姐姐暫請後退,他既指明和我動手,我豈能退縮避敵。”

  白雲悶幽幽一嘆,說道:“此人武功詭異,似是阿爾泰山三音神尼一脈,你——恐怕打不過他。”

  馬君武淡淡一笑,道:“大丈夫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我如有什麼好歹,尚望姊妹費心,把我師妹李青鸞送回崑崙山去,尋回《歸元秘笈》,交還原主。”

  白雲飛看他神色堅決,心知多勸無益,一面沉思暗助他的法,一面囑道:“對敵之時,不可硬拚,且記蛇走鷹翻,魚逝兔脫,五行生剋,易強為弱。”

  但聽一陣金鐵響動,曹雄金環寶劍已握在手中,緩步逼近馬君武,道:“馬兄請先動手,發招吧!”

  馬君武也不讓,振腕一劍刺去。

  曹雄施出“移形換位”輕輕一閃,讓開馬君武劍勢,又道:“兄弟願先讓馬兄三劍,但請以絕招相攻便了。”

  馬君武知道他存心相戲,也不答話,翻腕連攻兩劍。

  曹雄滿臉笑容地閃避開兩劍一招,道:“馬兄請小心點,兄弟要還攻了。”金環劍一招“倒轉陰陽”,向馬君武面門刺到。

  馬君武心頭微感一震,仰身疾退五尺,哪知身子還未站穩,曹雄的金環劍夾帶一片尖風又到了前胸,出手之快,無與倫比,馬君武閃避不及,只得揮劍硬接一招。

  但聞一聲金鐵大震,馬君武長劍幾乎被震手,曹雄卻若無其事一般,笑道:“馬兄再接兄弟三劍。”環劍揮動之間,連環三絕招,“海市蜃樓”、“夜半烽煙”、“天網羅雀”相繼出手。

  馬君武只覺四面八方盡都是金環劍影,心頭大為凜駭,不敢再硬封曹雄劍勢,施出五行迷蹤步法,輕靈地閃了兩閃,已脫出金環劍光圍困。

  這奇奧的身法,也使曹雄大吃一驚,收劍疾退三步,問道:“馬兄用的是什麼身法?”

  馬君武道:“區區幾步閃避之學,算不上什麼怪異武功,實難啟齒相告。”

  但聞金環二郎曹雄冷笑一聲,道:“馬兄既然不肯相告,怪不得兄弟出手狠辣了。”忽地振腕一劍,當胸點過去。

  §第十八章 逼服化骨散 苦心遭誤解

  曹雄這一劍是三音神尼拳譜上記載的劍術奇學,看似平淡無奇,實則那一劍攻擊之中,暗藏著三招變化,不管馬君武用劍封架,或是縱身躍避,都難逃出那三招變化之內。

  哪知馬君武待劍勢近身之際,忽然間一個轉身,消失不見。

  曹雄一劍刺空,已知要糟,趁勢挫腰長身,向前躍進八尺。

  果然馬君武用五行迷蹤步法,閃到了他的身後,刺出一劍。

  雙方迅快地對拆兩招,曹雄驕敵之氣完全收斂起來,凝神橫劍,不敢再貿然搶攻。

  白雲飛看那五行迷蹤步法足以克制曹雄,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緊張神情為之一鬆。

  馬君武暗忖:這人心機素性深沉,年前我和他合力和大覺寺和尚動手時,武功在伯仲之間,而我的追魂十二劍亦較他劍招精奇,迄今不過年餘時間,他怎麼進步得這等神速?不但攻出的劍勢難測,而且功力上亦似精進很多,不知是昔日藏鋒不露,還是在這年餘歲月之中,另有奇遇。當下凝神運氣,蓄勢待敵。

  兩人都為對方奇奧的武功震驚,互相不敢貿然搶攻,相峙約一盞茶工夫,曹雄已難於忍耐,緩步對馬君武走去。

  這次馬君武不再讓他出手,驀地振腕一劍“杏花春雨”,長劍舞化滿天流動銀星灑下。

  這一劍是追魂十二劍中最精奧的劍招之一,曹雄果然不敢輕視,施用三音神尼拳譜上所載的一招“冰封長河”,曹雄金環劍當胸劃出一圈銀虹,護住身子。

  但聞幾聲金鐵交鳴,雙劍已連續相觸了四五次,曹雄那護身劍幕絲毫未被震開,馬君武卻被那相觸的彈展之力,震得右腕發麻。

  忽聞曹雄尖喝一聲:“馬兄小心了。”護身劍幕忽然一斂,一片劍影登時合而為一。變招“神龍出雲”,直刺過去。

  這一劍威勢奇猛,金環鏘鏘,劍風似輪,當胸直刺,若點若劈。

  馬君武剛才硬接了曹雄幾招劍勢,已吃不少苦頭,知對方功力高出自己很多,不敢再用劍封架,雙肩微晃,施展五行迷蹤步法,閃避金環二郎曹雄擊來劍勢。

  可是狡猾的金環二朗曹雄早已留上了心,這一劍攻勢雖然兇猛,但卻可虛可實,他已料到馬君武不會用劍封架自己攻擊劍勢,是以,在金環劍攻擊出手,運足兩道眼神凝視著馬君武,看他用的什麼身法閃避。

  他雖然全神貫注,想看出一點破綻,再索想破解之法,但哪知五行迷蹤步乃是極為深奧之學,移步轉身,無不蘊含玄機,但見馬君武身子晃動,人已閃到一側,竟無法看出他用的什麼身法。曹雄微感心頭一震,不待馬君武運劍反擊,迅快地躍退五尺,一抹殺機湧現眉宇,冷笑道:“想不到馬兄竟然身懷這等奇學,兄弟今天才算開了眼界——”餘音未絕,驀然欺身而進,施出三音神尼拳譜上記載的“移形換位”身法,但見人影飄忽,冷芒飛繞,倏忽間刺出六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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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

  漫天劍氣,配合著曹雄靈動難測身法,不禁使馬君武驚慌失措,就是天龍幫中四旗壇主也看得大感驚異。

  馬君武使出追魂十二劍中一招“雲霧金光”,舞化出一片護身劍幕,勉強把曹雄六劍迅快的攻勢封開,氣聚丹田,神凝玄關,施展開五行迷蹤步法,只守不攻,處處避讓曹雄攻擊的劍勢。

  要知那五行迷蹤步法,乃是極為深奧的一種武功。步步蘊蓄玄機,比起曹雄的“移形換位”身法高出很多,儘管曹雄劍勢似虹,身軀疾轉如飛,但運始終無法傷得馬君武,五回合之後,馬君武逐漸定下心來,五行迷蹤步法也愈用愈覺熟練,已分心推想,立時運氣行功,準備反擊。驀聞馬君武長嘯一聲,喝道:“曹兄留心,兄弟要還擊了。”

  喝聲未落,手上長劍已振腕擊出,直刺曹雄後背。

  金環二郎曹雄冷哼一聲,回手一劍“丹鳳掠雲”,硬砸馬君武長劍,緊隨著左腳向內一圈,身軀疾轉半周。

  曹雄一劍橫掠出手,馬君武已收劍移步轉身,待他疾轉半周,已不見馬君武人蹤何處,不禁呆了一呆。

  只聽身後一聲冷笑,森森劍氣已到頸後,形勢逼得他無法再用劍封架,只得身子向前一傾,借勢向前躍飛出一丈開外,回頭望去,只見馬君武橫劍而立,神情莊重,已不見常現嘴角笑容,這片刻之間,他似是另換了一個人般,神威凜凜。

  忽然,他垂下橫在胸前長劍,長長嘆一口氣,說道:“曹兄昔日對我馬某人加惠甚深,大丈夫自應恩怨分明,只要曹兄能守今宵約言,交出《歸元秘笈》,今後咱們仍然是要好朋友。”

  曹雄在和馬君武訂約比武之時,實未想到對方竟然身懷精奧奇技,他原想在得勝之後,再以馬君武的性命迫使白雲飛就範,然後從容離此,哪知事與願違,大出意外的是竟然無法勝得馬君武。

  他本是生性狡詐之人,略一沉忖,笑道:“馬兄說得不錯,咱們今後仍是要好兄弟,至於那玉盒中存放的什麼,兄弟確實不知,不過兄弟在撿得這玉盒之後,曾交給別人保管半日,是否是她打開,目前雖還難說,但這玉盒再未經過第三人之手,只要玉盒中確放有《歸元秘笈》,那是決丟不了,只是有勞馬兄和兄弟一同去見她討回。”白雲飛冷冷地接道:“哼。又是一篇動人的鬼話。”

  金環二郎曹雄道:“我確實言出衷誠,白姑娘不肯信,那有什麼辦法。”

  白雲飛道:“你交給什麼人保管半日,我和你一同去取。”

  曹雄道:“此人是誰,馬兄知道,只怕她不肯和你相見。”

  白雲飛怒道:“當今之世,誰有這大膽量,我非要見他不可。”

  曹雄還未及答話,忽聽五毒叟莫倫冷峻的聲音搶先接道:“曹香主,那人在什麼地方?要去大家一起去。”

  王寒湘忽地揚起雙手,互擊三掌,道:“好!大家一起去見識、見識那盛傳武林三百年的奇書,究竟是什麼樣子。”

  白雲飛突然一揚玉腕,兩粒黃豆大小的銀丸破空飛出,只聽兩聲聞哼,登時有兩人摔倒地上。

  原來王寒湘目睹馬君武奇奧的身法之後,心中十分震驚,再看站在旁邊白雲飛,不但氣定神閒,而且在那至美之中穩現出一種震懾人心的高華氣質,使人不敢逼視,心中忽然一動,暗自忖道:這少女神態這等閒逸安詳,星目中神光逼人,定然是身懷絕學之人,如果真的找到那《歸元秘笈》時,自難免一場生死的拚搏,紅、藍兩位壇主又都受了傷,實力已減去不少,何況在尋得那《歸元秘笈》之外,又難免杜維笙、滕雷等幾派人連手搶劫,那時在強敵環攻之下,再想派人通知幫主趕來支持,只怕十分困難,不如先派人通知幫主,免得臨時措手不及。那三掌互擊,正是指使身側弟子去向幫主聯絡的暗號。

  那知白雲飛神目如電,天龍幫隨侍四旗壇主身側弟子剛一舉步,已被她看了出來,彈指打出兩粒牟尼珠,擊中兩人穴道,當下栽倒地上。

  王寒湘回頭望了兩個栽倒的弟子一眼,緩步走近兩人身側,仔細一看,不禁了吃一驚。

  只見兩粒晶瑩透明的牟尼珠,深嵌在兩人穴道之內,連衣服也深隱肉中,無怪只聞兩聲悶哼之後,就再無一點聲息。

  這等絕傳江湖米粒打穴神功,確實使王寒湘大感震驚,但他畢竟是沉穩、老練之人,儘管心中驚慌,但外形上卻絲毫不動聲色,暗運功力,用食中兩指,在兩個被擊穴道四週一按,起出來兩粒牟尼珠,順勢又拍活了兩人穴道,兩人各自長長透一口氣,挺身站了起來。

  只聽金環二郎曹雄格格的大笑之聲,劃破沉寂的夜空,響徹山谷。

  白雲飛忽的柳腰一挫,快如閃電般躍到了曹雄身側,嬌聲喝道:“你笑什麼?是不是想借這長笑之聲,召你們的人趕來援手,哼!就是蘇朋海親身來此,他也是救不了你。”說話之間,左手已連續拍出三掌。

  曹雄連跳帶躲地把三掌讓開,揮腕還攻一劍。

  但見白雲飛皓腕一轉一翻,不知用的什麼手法,巧妙至極地把曹雄金環劍遏封出去,借勢疾吐食指,一縷指風直奔曹雄前胸點去。

  曹雄吃了一驚,趕忙施展“移形換位”身法,膝下彎曲,腳下跨步,倏然間斜退八尺,讓避開白雲飛隔空打穴的一擊。

  馬君武目睹白雲飛臉如寒霜,怕她傷了金環二郎曹雄,縱身向前一躍,叫道:“姊姊暫請停手,別傷了他。”

  只聽曹雄格格一笑,回頭對身旁四旗壇主說道:“那人生性怪癖,不願和生人見面,四位壇主請在此地等候,由晚輩和這位馬兄結伴一行——”

  馬君武已隱隱猜到曹雄所指之人,心中千回百轉,也在考慮著這件事,他雖已知金環二郎曹雄是不可信任之人,但他卻是極重情義的人,剛才兩人一番動手,雖然測知了金環二郎曹雄高強的武功,但也證明了五行迷蹤步的奇奧威勢,既有制勝之能,信心增強不少,是以,金環二郎曹雄要他結伴同行,他心中毫無驚恐之感。

  王寒湘看曹雄一直沉吟不語,知他實有苦衷,暗自想道:他是幫主親傳弟子,諒他也不敢背叛,當下微微一笑,道:“既然曹香主說那人生性怪癖,不肯和生人見面,想來定不會錯,那就偏勞曹香主了。”

  曹雄借階下台,轉臉對馬君武道:“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走如何?”

  馬君武道:“很好,很好,兄弟是百分之百地信任曹兄。”

  白雲飛忽地一躍攔在馬君武身前,道:“你要當心他暗中對你下手,哼,他對你暗施算計,已不只一次了。”

  馬君武聽得怔了怔,低聲答道:“姊姊請放心,我留意防他一著就是。”

  最後一句,故意提高了嗓音,使曹雄聽到。

  曹雄俊俏的臉上閃掠過一抹獰笑,但笑容一現即逝,轉身向前奔去。

  馬君武微微一笑,轉身沿著山壁緩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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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此際,天色已到四更左右,斜掛西天的明月,仍然清澈似水,照著岩壁間交錯的泉流,反映出千萬輪波動的月影,夜風吹響起輕微的松嘯,深山之夜是這樣靜美清幽。

  馬君武緊隨身後,銜尾疾追,兩人奔行四五里,到一處山崖之下。

  金環二郎曹雄忽然停住腳步,回頭問道:“馬兄可知道我們要見的人是誰嗎?”

  馬君武道:“如果兄弟的推想不錯,那人可能是我龍師姊。”

  曹雄不再說話,突然加快腳步,向前奔去。

  他這放腿疾奔,直似流矢劃空一般,馬君武用盡全力追趕,仍然無法起得上人家,片刻工夫,已拉開四五丈距離。

  但見兩人距離愈拉愈遠,曹雄人影已逐漸模糊不清,馬君武一面拼盡餘力急迫,一面暗自想道:現下不但未尋得《歸元秘笈》,如果他藉機走脫,如何是好?想到為難之處,不禁心頭大急,顧不得好強之心,立時高叫道:“曹兄!請慢走一步,兄弟有事請教。”

  他餘音尚在空谷蕩漾,金環二郎曹雄已奔到一處山角轉彎切在,身影消失不見。

  但聞回聲滿山,卻不聞曹雄一句回答之言。

  馬君武突然一提真氣,施展“晴翅點水”輕功,一連幾個飛躍,哪裡還有金環二郎曹雄的人影。

  正待舉步深入,忽然憶起了白雲飛相囑之言,暗道:他如隱在那嶙峋怪石,或是雜草荊棘之後,突然下手施襲,那可極難防備,心念一動,拔出背上寶劍,凝神行功,小心翼翼地向前搜去。

  這道怪石林立的山谷,只不過有百丈左右深淺,不過頓飯工夫,已到盡處,迎面是一堵千丈高峰攔住去路,觸手軟滑,滿生綠苔,兩側亦都是千尋峭壁,滑難留足。馬君武看清楚四周形勢之後,心中放寬不少,暗道:這三面環繞的立壁,都有數百丈高低,而且光滑異常,曹雄輕功就是再高一些也難越渡,我只要守在谷口,待天色大亮之後,再找他也不遲——但兩道眼神仍不停地向四外張望。

  這當兒,忽聞一聲女子的尖銳呼喝傳入耳際,馬君武聽得心頭一震。

  他迅快的用目光向四外搜望,但見怪石聳立,山風搖動著荊棘,四週一片沙沙輕響,竟是找不出一點可疑之處,那突兀的呼喝之聲,直如破壁而出一般。

  他凝神內視,一直靜靜地站著,他希望再有第二聲呼喝。

  可是他失望了,足足過了一盞熱茶工夫之久,始終再未聽到第二次呼喝之聲。

  突然在距他丈餘外處山壁之間,發出一聲極微的聲息,似是一粒極小的石子擊在山石之上,可能夜風吹落山鋒上一塊石子,也可能是毒蛇遊行時碰落了一粒砂,總之,那聲非常細微,如果不留心,即使這幽靜的深夜中,也不易聽得出來。

  馬君武微一思索,縱身直躍過去,只見一塊巨大的突立大岩,緊依崖壁而立,心中忽然一動,想起了和曹雄在那山腹密洞中,偷聽杜維笙、滕雷等談話之事,暗道:“這等深山大澤之中,到處都是突岩石洞,隱藏一個人,實乃極易之事——”

  他微一轉步,人已到突岩後面,正待舉劍挑開大岩後的荊棘,忽聽五尺外一析矮松後,響起一陣格格大笑之聲。

  馬君武一聞笑聲,立時分辯出那是金環二郎曹雄的聲音,正待縱躍過去,突然又想起白雲飛警告之言,立即停住,叫道:“曹兄到那裡去了,害得兄弟一陣好找。”

  只聽那格格大笑之聲倏然而住,矮松後緩步走出金環二郎曹雄。

  這時,金環二郎曹雄已把金環劍還入鞘中,赤手空拳,直對馬君武走來,口中答道:“馬兄說得不錯,那玉盒中果然放的是《歸元秘笈》,兄弟已從令師姊手中討了回來。”

  馬君武微微的一皺眉頭,道:“這道死谷,不過百丈深淺,兩丈寬窄,不知我師姊現在何處?”他忽憶起剛才聞得那一聲女人的呼喝,擔心曹雄已對龍玉冰下了毒手,是以,問話神情十分緊張。

  金環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令師姊卻極願和馬兄一晤,不知馬兄是否還願見她?”

  馬君武忽想到白雲飛還在等他,如果過久不歸,定然害她擔心,而且以她一人之力,是否能獨擋天龍幫中四旗壇主圍攻,還很難說,不如及早攜《歸元秘笈》歸去,還了藍小蝶,完了一件大事,再同曹雄來看師姊不遲。

  心念一動,笑道:“我和龍玉冰師姊見面之後,定然有很多話談,貴幫中四旗壇主都在原地等待,時間迫急,不宜多留,以兄弟之見,不如先把《歸元秘簽》送去,兄弟再同曹兄一起來探望我龍師姊。”

  金環二郎曹雄左手探懷,取出《歸元秘笈》,笑道:“馬兄想必擔心這《歸元秘笈》,兄弟先將奇書交還就是。”

  馬君武伸手接過一看,只見三本冊子重迭而放,上面一本果然寫著“歸元秘笈”四個娟秀的字跡。

  金環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馬兄,兄弟答應歸還那玉盒中奇書諾言,現已面交馬兄,已算履行了約言,是也不是?”

  馬君武道:“咱們武林中人,最重信諾,兄弟對曹兄承諾之言,從未懷疑。”

  金環二郎曹雄道:“不過這《歸元秘笈》乃武林中第一奇書,當今之世,只怕沒有人不想得到,馬兄要好好收藏,萬一在途中被人搶走,那可不關兄弟的事。”

  馬君武道:“《歸元秘笈》雖然珍貴無比,但兄弟並無存奢望得到。”

  金環二郎曹雄突然一伸右手,閃電般擒住馬君武右肘關節,左手伸縮間,又把“歸元秘及”搶到手中,笑道:“馬兄既無意得此奇書,那就不如做個順水人情,把這《歸元秘笈》送給兄弟,兄弟對這部奇書,卻是羨慕得很。”

  馬君武冷哼一聲,左掌一翻,施出天罡掌三絕招中的一記“赤手搏龍”,扣住了曹雄左腕脈門,正待運氣加力,迫他交還《歸元秘笈》,突聽曹雄一聲冷笑,道:“馬兄這等倔強,那可怪不得兄弟了。”說著,抓住馬君武右肘關節的五指微一加力,馬君武覺肘間關節骨疼痛砍碎,半身發麻,全身真氣一散,勁力頓失,扣制曹雄左腕脈門的手,不由自主地鬆開。

  金環二郎曹雄把《歸元秘笈》放入懷中,笑道:“這次兄弟可是從馬兄手中搶奪過來,不知馬兄是否還會責備兄弟不守信約?”

  馬君武只疼得頭上汗水滾滾而下,但口中仍然冷笑道:“攻人不備,縱然能勝,也不算什麼光榮之事。”

  曹雄笑道:“兄弟一生中雖然善用機詐,但卻從未有說過不算數的話,咱們既是朋友總不能說毫無友情——”

  馬君武怒道:“大丈夫可殺不可辱,你如存心羞辱於我,可別怪我口出不遜之言。”

  金環二郎曹雄冷笑一聲道:“馬兄別太衝動,有什麼相托兄弟的事快請說出,兄弟力年能及,定當承擔起來,如果沒有遺言,兄弟可要動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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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馬君武仰臉一陣哈哈大笑,道:“生死之事,不足掛齒,你儘管下手就是。”

  金環二郎曹雄道:“這麼說來,馬兄是一句遺言也沒有了?”

  馬君武微微一笑,道:“我的話已經說完,曹兄請動手吧。”

  說罷,雙目一閉,靜待曹雄出手。

  金環二郎曹雄探手入懷,取出一包藥粉,笑道:“馬兄請睜開眼睛,瞧一下這包藥粉。”

  馬君武霍然睜開雙目,冷傲地笑道:“曹兄身上有劍,儘管拔出動手,就是亂劍相加,馬君武也不會一皺眉頭。”

  金環二郎曹雄微微一笑,道:“馬兄這等視死如歸的豪氣,實在使兄弟佩服,但咱們既然相交一聲,豈能毫無友情,兄弟哪裡忍得下心把馬兄亂劍分屍,這包藥粉乃一種極怪異的毒物,服下之後,全身骨骼就開始軟化,七日後武功盡失,而且世上唯有黔北總壇放有三粒解藥,普天下再無人能解此毒。”

  馬君武只聽得由心底冒上來一股冷氣,道:“曹兄對付兄弟的手段,可算得是陰毒無比了。”

  曹雄仰臉一陣冷笑,道:“好說,好說。馬兄如果願聞下情,兄弟極願全部奉告。”馬君武冷哼一聲,忽的左掌一揚,猛向金環二郎曹雄拿藥的左手擊去。

  哪知曹雄早已有了戒備,右手陡然加力,馬君武立感半身麻木,左掌剛剛舉起,又軟軟地垂了下,曹雄卻藉機指點肘撞,連點了馬君武將台、期門、章門、白海四穴。

  他緩緩把馬君武的身軀平放大石一側,鬆了他右肘關節,笑道:“交友之道,最重坦誠,如果不把這包藥效用詳盡說出,只怕馬兄死後也要記恨兄弟。”

  馬君武身軀雖沒法掙動,但他神智仍甚清醒,耳目如常,曹雄之言字字入耳,但因穴道受制,無能抗拒,只好強按心頭憤慨,冷冷望了曹雄幾眼。

  曹雄伸手移來一塊山石,放在馬君武頸下笑道:“這等荒山中,也沒有被縟枕頭之物,就請馬兄委屈些吧。”臉上笑容可人,話中情意切切,只氣得馬君武圓睜雙目,恨不得罵他幾句,以消胸中憤怒。

  曹雄緩緩打開手中藥包,笑道:“兄弟這藥物最珍貴的原料並蒂香蓮,產在藏邊的冰天雪地之中,和雪蓮一般同為極為珍貴之物,雙花並蒂,濃香深長,不管人獸,只要聞得這種香味,立時血脈加速,神智昏迷,即使虎豹之類猛獸,在聞得這種異香之後,亦難自禁,大都狂奔亂滾,不是摔下懸崖躍死,就是觸壁碰岩而亡,實為天下第一等猛烈毒物——”說至此處,一笑而住。

  這幾句話,確使馬君武大感驚駭,登時露出緊張神情。

  金環二郎曹雄望著馬君武,洋洋自得地接道:“不過,馬兄儘管放心,兄弟所說只是那並蒂香蓮效用,至於兄弟手中這包化骨消元散效用又自不同,當今之世,只怕也沒有幾人有此藥物——”

  馬君武驚震地啊了一聲,道:“什麼?你手中藥物是化骨消元散?——”

  曹雄格格大笑,接道:“不錯!看來馬兄是聽人談過這化骨消元散了。”

  馬君武臉如死灰,黯然一嘆,道:“除此之外,不管曹兄用什麼慘酷之法,迫害於我,我都不會記恨於你,請曹兄看在咱們一場相交情分之上——”

  曹雄截住了馬君武的話,道:“兄弟如不念咱們相交一場,也不會讓你服用這化骨消元散了”。他得意地冷笑一陣,接道:“你龍師姊常常罵我是天地間最壞的人,卻稱頌馬兄為人最好,我要讓她親眼看著心目中最好的人,變為一個白痴,是以,兄弟想待馬兄服用這化骨消元散後,就把你移放在你師姊龍玉冰現下存身之處——”

  馬君武冷哼一聲,道:“我師姊罵得不錯!你確是比禽獸不如——”

  曹雄趁馬君武說話之際,右手突然疾伸而出,緊捏馬君武牙關,左手趁勢把一包化骨消元散倒在馬君武口中,拔下壺塞,用水沖入馬君武腹中,鬆了緊捏馬君武牙關,笑道:“半個時辰之後,藥力行開,馬兄就可在令師姊前表演一番,七日之後,藥力侵入骨髓,馬兄全身骨骼就開始軟化,十五日後,馬兄即可忘記已往之事,渾渾僵僵的永不會再有憂慮煩惱,不過馬兄大可放心,你還有三年壽命好活,三年後全身骨骼化盡而死——”

  馬君武心膽俱裂,他雖有視死如歸的豪氣,但卻沒有迎接這慢性化骨消元散之苦的勇氣,他呆呆地望著天上星辰,忍不住湧出兩眶淚水來。

  但聞曹雄格格笑道:“天色已經四更過後了,在五更之前馬兄的藥力就要發作,做兄弟的豈忍看著你受晨露侵襲之苦——”他微微一頓,伏身抱起馬君武,分開大岩石後密集的荊棘,一躍而下。

  原來那大岩石後,有一個數尺大小的洞口,只因那叢荊棘很密集,所以,不知內情之人,很難看得出來。

  曹雄似是很熟悉通道形勢,走得異常快速,片刻工夫,到了一處丈餘大小的一座石室之中。

  只見石室一角,點燃著一支蠟燭,強烈松油氣味撲鼻襲人,但燭光卻十分幽淡,照得滿室一片昏黃。

  一個長發散亂,滿臉倦困病容的少女,依壁仰臥,一見曹雄抱著一個人進來,立時怒聲中道:“你還進來幹什麼?快給我滾出去,我死也不願看到你了——”

  金環二郎曹雄冷笑一聲接道:“我來給你送個陪伴之人!大概你可心平氣和地死啦?”說完,把馬君武放在那少女身側,又道:“你們師姐弟好好地談談,恕不奉陪了。”轉身向外走去。

  那少女忽然兩手一按石地,似想挺身躍起,但她失敗了,上半身剛剛離地數寸,立時又摔倒在地上。

  金環二郎曹雄回頭一笑,道:“你兩腿經脈,都已被我用拂穴手法制住,氣血不能通行,別說你那點微末內功基礎難以自行打通,就是崑崙三子到齊,也是無法可想,三日之內,我定會再來看你一次。”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那少女只是雙腿難移,上半身和雙手都可自由轉動,她側臉望了馬君武一眼,驚道:“啊!你——你真的是馬師弟嗎?”

  馬君武嘆息一聲,道:“小弟正是馬君武,龍師姊不是和他很要好嗎?怎麼會落得這般模樣?”

  龍玉冰滾下兩行淚水來,道:“我的事說來話長,你先告訴我,你怎麼被曹雄擒住?”馬君武苦笑一下,正待答覆,忽覺小腹中一股熱氣直向胸口沖上,全向血脈突然加速運行,不禁心頭一驚,急道:“龍師姊可會推宮過穴的手法嗎?”

  黯然昏黃的燈光之下,忽見馬君武雙頰泛紅,血氣上湧,龍玉冰只看得呆了一呆,道:“我雖學過推宮過穴手法,但現下腿部經脈受制,只怕力不從心,推不活師弟受制穴道。”

  馬君武急道:“師姊快請推活我將台、期門、章門、白海四穴,愈快愈好。”

  龍玉冰看他焦急神情,不再多問,側轉上身,雙手齊出,用盡全身氣力,推拿馬君武四處要穴。

  所幸曹雄點制馬君武穴道的手法並不很重,準備讓藥力發作後,那加速旋轉的血液能自行活開被點穴道,是以,經過龍玉冰一陣推拿,再加藥力發作後,催速血液運行,使全身經脈暴張,不到一盞熱茶工夫,四穴竟然一齊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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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

  這時,馬君武已覺出心神不定,所幸他的神智尚未昏迷,突然一個翻轉,挺身躍起,一用力咬破舌尖。

  一陣急疼,使那迅速上湧的血氣消減不少,但他已知厲害,哪裡再敢停留,頭也不轉地疾向石室外面奔去。

  但聞龍玉冰急促的呼喊之聲從身後傳來,道:“馬師弟,馬師弟,請你留步片刻,我有緊要的話要對你——說——”

  馬君武已被化骨消元散藥力引動氣血,聽得龍玉冰連續不斷的嬌弱呼喊之聲,為恐讓她見著難過,哪裡還敢答應,反而加快腳步向前急奔。

  那條彎曲的通道,只不過數丈長短,片刻已到出口之處,但見一片黑暗,那洞口已經封閉。

  原來曹雄出洞之後,就用山石把出口堵塞。

  馬君武強熬那迅速擴展經脈的血液奔流之苦,猛吸一口丹田真氣,縱身上躍,雙手用力一推,想把那堵死出口岩石推開,一則因他雙足懸空,力道難以用實,再者因那迅速擴展的血流,使真力大大消減,這一推,竟未移動分毫。

  只聽曹雄的尖銳的大笑之聲在洞口外面響起,說道:“馬兄果非常人,竟能在藥力推活穴道之後,暫不為藥性所制,佩服啊佩服。只可惜馬兄來晚了一步,這個出口已為兄弟堵塞,哈哈!委屈馬兄之處,尚請原諒,恕兄弟不奉陪了。”但聞笑聲搖曳遠處,轉瞬消失——

  馬君武已被那化骨消元散藥力推動的血流,沖得頭暈腦脹,金環二郎曹雄說些什麼,他根本就沒聽清楚,只知洞口被堵,難再出去,當下返身又向石室奔去。

  龍玉冰見他去而復返,大感意外,一聲馬師弟還未說完,忽聽馬君武大聲叫道:“這石室是否另外有出路?快說,快說!”

  他已是神智昏亂,全仗十幾年修為內功,和堅決出洞這信念支持著,抗拒那身受之苦,哪裡還能保持住彬彬有禮的言行。

  龍玉冰傷心地湧出兩行淚水,幽幽嘆息一聲,道:“我已是將死之人,縱然有十惡不赦大罪,也望師弟看在同門一場份上,聽我幾句遺言——”

  忽聽馬君武大叫一聲,雙手揮動,劈劈啪啪,打了自己兩個耳括子,隨手一扯,一件黑色夜行服被他當胸扯爛了。

  龍玉冰呆了一呆,揉揉眼睛看去,只見他雙頰浮現出十個宛然指痕,那兩掌,竟是打得很重。

  她腦際迅速地閃過一個念頭,忖道:“我師弟不知被萬惡不放曹雄用的什麼毒手,害得神經錯亂——”不及再往下思索,一咬牙挺身坐起,右手撐地,左手指著石室一角,大聲說道:“那石室一角,有一條通往外面的出路——你快些走吧。”

  這幾句話,盡了她全身氣力,馬君武雖在神智錯亂之際,亦聽得字字入耳,縱身躍到壁角,雙手用力猛一推那石壁,只覺全身向前一傾,跌入了一條黑暗的石道之中。

  原來那壁角處,是經人工製成的一座六角暗門,上下都是特製的活旋,只要用力一推,活旋轉動,立時應手而開,另外兩扇,剛好又把壁角堵好,那六扇石門的顏色,和石室顏色一樣,封閉又極嚴密,置身在那石道之中,卻可見四扇橫立石門,一目瞭然,本來在那上下活旋之處,另有兩道石栓閉鎖,都被龍玉冰來時把它取開,是以馬君武用力一推,活旋立時轉動,他卻因用力過大,跌入石道。

  他迅速爬起來,沿著石道向前奔去,此時他全身經脈暴漲,雖然摔得不輕,但卻絲毫不覺疼痛。

  奔行了約一刻工夫,忽覺步步登高起來,原來行到了一處向上的斜坡所在。

  走上丈餘斜坡,已到高處,上下左右都是光滑的石壁攔路,除了來時的一條通道之外,再沒可通之路。

  這時,馬君武已被那藥力催動得血管像爆裂般,他忍受著無比的痛苦,雙手用力向前推去,但前面的石壁,卻堅硬無比,絲毫推它不動——

  他發狂地大喝一聲,移開推移面前石壁的雙手,用力向頭上的石壁推去,他已失去了鎮靜和思索的思能力,用力托推頭頂石壁,哪知頭頂石壁竟應手而起,被他無意間觸動暗門。

  忽聽啊呀一聲清脆的女子驚叫,一點火光閃動,熊熊地燃燒起一個火摺子。

  馬君武托開石門之後,人隨著縱身躍出。

  他圓睜著兩隻眼睛,向四外望了一下,模糊的神智中,似乎依稀認得停身地方,他在迅快掃視了四處一眼後,目光盯在一個身著青色勁服的少女身上。

  那少女在初見馬君武之時,微現驚嚇之色,片刻之後,逐漸變成憐惜之情,舉著手中火摺子,緩步向馬君武走去,幽怨地問道:“你是怎麼啦?滿嘴都是鮮血?”

  她立刻從身上模出一塊絹帕,輕輕地擦試著馬君武臉上的鮮血,觸手火燙,不禁吃了一驚。

  忽聽馬君武大叫一聲,突然向前打出雙掌。青衣少女驚顫地呼叫一聲,手中火摺子落地熄去,但她卻本能地運集功力,全力加以抵抗,隨聞怒喝一聲,道:“你為什麼突然這樣對付我,我蘇飛鳳豈是隨便任人欺負的人?”

  但覺“呯”一聲,馬君武被她真力打中咽喉要位,呼吸突然受阻,閉過氣摔倒在地上。

  蘇飛鳳腳落地,又探手入懷摸出一個火摺子,晃燃看去,只見馬君武的雙頰,浮現著十個紅腫的指印。

  她本可不顧他掉頭而去,但她卻沒有那樣決絕,反而移到馬君武身側,伸出柔嫩的右手,食指連點了馬君武人中、迎香兩穴。

  蘇飛鳳從小就在江湖行走,見識極為廣博,細看馬君武紅得像火的雙頰,立時看出他是服用了極強烈的毒藥,被藥力迷亂了本性,不禁頓生憐憫之心。

  馬君武體內的烈性毒藥本已攻上大腦,人也漸入狂態,可能碰岩而亡,亦可能跌下懸崖而死,僥倖遇著蘇飛鳳,咽喉受擊,昏倒地上,反而獲得了暫時的解脫,馬君武不覺間竟沉沉睡去,蘇飛鳳這時也感到睏倦不堪,便走到石室的盡頭角落處,剛坐下不久,也沉沉地睡熟。

  待她醒來之時,已是滿室光亮,回頭看馬君武,仍睡得十分香甜,她緩步起身,行近馬君武身前,心念未息,突聞馬君武嘆出一口氣,睜開了眼睛,觸目見蘇飛鳳站在身側,不禁大吃一驚,叫道:“這是怎麼回事?”挺身坐了起來。看停身之處,是一座兩間房子大小的石室,四壁光滑如鏡,馬君武用手拍拍自己的腦袋,一陣強烈的痛苦,助他較快地恢復了清醒,他覺得這停身的石室十分熟悉,忽然想起這正是自己和曹雄一起來過的那座山腹密洞——

  他回憶起昨宵那一場驚險的拚搏,想到了曹雄強迫他服下那化骨消元散的諸般經過,此後,他的身體就開始了變化,已記起曾經發掌攻打蘇飛鳳——

  一幕幕經過,在腦際重新展現,待他想到和蘇飛鳳相處獨室之時,忽然大叫一聲,挺身躍起,猛地向石壁上撞去。

  蘇飛鳳驚駭的尖叫一聲,忽的一掠,探臂抓住了馬君武雙腿,用力向後一拉。

  她在驚急之中用力一拉,力量已十分強大,那一拉之勢,更是用盡她生平之力,馬君武急向前衝的身軀,硬被她拉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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