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又倒了一個
蓋因沈栗往日的戰績實在不同凡響。
膽大手黑心狠。
但凡對上沈栗,或者說對上了禮賢侯府,就沒有討到便宜的。
自打禮賢侯府正式向外界放出了沈栗這個殺才,短短不到兩年時間,這半大娃娃真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前京衛指揮使司姚宏茂、出自世族何家的三夫人、前大理寺卿孫理、前東宮太子太傅陳文舉、前東宮伴讀杜凝及其兄長杜涼,還有狄人人的二王子忽明!
這會兒多數人還不知道古學奕的叛逃也是沈栗“嚇”的。
不管官職大小,地位高低,遇上了沈栗,輕則要在官銜上加一個“前”字,重則要挨鞭子,掉腦袋!
無論對內還是對外,沈栗都是個狠人!
官場小殺手,朝中鬼見愁!
沈淳那個悶聲不響的,怎麼教出個這樣的兒子?
大殿之上,沈栗謹言慎行,規規矩矩行禮叩拜。
邵英板著臉道:“近日來不少人紛紛給朕上摺子,說禮賢侯有不臣之心,釀巫蠱之禍,要求朕嚴懲禮賢侯。可禮賢侯遠在李朝國,千里之外的事,朕也不知詳情,沒有因為幾個摺子就召回大將的道理。正好,禮賢侯之子沈栗剛剛自軍前回來,誰對誰錯,辯來聽聽。”
何澤恨禮賢侯府恨的牙癢癢,得此機會,當然不會放過,邵英話音剛落,何澤就出班啟奏:“皇上,臣聽說沈淳父子在軍中自稱神仙,裝神弄鬼,欲效漢末黃巾之禍,此誠不可輕忽,臣請陛下立刻捉拿沈淳,下獄治罪,以儆效尤!”
邵英:“沈栗,你說呢?”
沈栗遲疑了一下,沒有急於向眾臣解釋熱氣球和黑火藥這兩樣東西,只道:“回萬歲,何禦史也說他是‘聽說’,禦史之職的確有風聞言事的權利,但朝廷卻沒有根據風聞處置大臣的規矩。
何大人所言之事沒有經過有司調查,也沒有切實的證據,這就要求召回在軍前拼殺的大將,處置朝廷的重臣,不單要影響軍心,若是日後以為常例,豈不是人人都可捏造罪名誣告政敵了?”
不錯,朝廷總不能因為你們一個“聽說”,就處置大臣,好歹人家還是個侯爺呢。按照正規程式,是禦史風聞言事,然後得責成有司調查,有個證據才能處置人。可如今仗還沒打完呢,總不能把帶兵的大將抓回來審問吧?
何澤微滯,通政司左通政白蒙立刻出班道:“皇上,臣等並非空口無憑,臣等有證據!”
說罷,瞄了一眼沈栗,故作義憤填膺不能自已的樣子,從袖子裡掏出幾封信來:“這是臣收集的有軍中士卒簽字畫押的供詞,還有與我國通商的狄人的證詞,軍中確實有禮賢侯成仙的傳言!”
沈栗有些愕然,眨了眨眼道:“這位大人,不知學生可有幸一觀?”
白蒙冷笑道:“讓你一看也可,好叫你心服口服!不過,我勸你不要打著銷毀證據的主意,大殿之上,你就是把信吃了耍賴,也不過證明你做賊心虛罷了。”
沈栗笑嘻嘻道:“大人放心,學生年紀還小,擔心傷了腸胃,不敢隨意亂吃東西的。”
伸手接過了信,沈栗卻不急於看,反而抬頭道:“其實大人既然把這幾封信拿到大殿之上,多半是不會有假的。”
眾人聽了這話都有些疑惑,莫非沈栗已經辯無可辯,打算放棄了。
白蒙心下得意洋洋,不過是個黃毛小兒,傳出些浮名而已,本官證據一出,不就立時讓他原型立現了?這下告倒了沈淳,本官自可揚名天下。
白蒙似乎已經看到自己官運亨通,青史留名的那天了。
“不過學生心裡有個疑問。”沈栗揚了揚書通道:“這幾位上摺子狀告家父的大人,消息可真靈通呢。”
何澤聽了這句話才反應過來,心裡暗叫“不好”。
然而他卻無法阻止沈栗說下去:“戰場遠在李朝國,皇上是因為軍中傳遞的戰報,而學生是因為剛從那邊回來,才知道戰場上的詳細情況。至於這幾位大人,他們是怎麼知道的?”
邵英的臉色沉了下去。
邵英手裡握著緇衣衛,又有沈淳和鬱良業時不時傳遞回來戰報,才能對軍中發生的事情瞭若指掌,白蒙與何澤這些人又是怎麼得到消息的?
邵英示意沈栗將那幾封書信傳上來,細細翻閱。
沈栗繼續道:“若是學生沒看錯的話,這位大人是文官吧。”
邵英冷笑道:“你不認識,這是通政司左通政白蒙。”
沈栗點頭,又笑道:“白大人,剛剛您可親口說的,這幾封信出自軍中的兵卒,居然還有狄人的,不得了啊!白大人,請問您一個四品文官,是怎麼拿到軍中士卒的口供的?您隔了這麼遠,都能參和進軍中之事了?和狄人的交情看起來也不淺?”
白蒙有些傻眼了。
邵英怒道:“朕也很奇怪,白愛卿,你給朕說說!”
沈栗架火道:“還有幾位一同上摺子參我們家的大人,請問,幾位是否也參與其中啊。”
何澤一個激靈,寒意上頭,立時叩首道:“皇上,臣並不知白大人所謂證據的事!臣身為禦史,只是按規矩風聞言事而已,其他一概不知啊皇上!”
凡是有份子參人的幾個大臣都跪下了,紛紛都道不知情。
沈栗冷笑道:“諸位大人剛剛還眾志成城一心誣告家父,這會兒怎麼就不知情了?能令遠在千里之外我軍大營中的兵卒拿出供詞來,似乎有人在軍中的影響不小啊。”
邵英的臉陰的都要滴水了。有人敢插手朕的軍隊,誰不想活了?告訴朕!
何澤恨不得把沈栗的嘴堵起來。
沈栗又柔聲道:“連狄人都肯為幾位大人出證明呢,這可不是一般的交情啊,不知哪位大人的面子這麼大?還真是……嗯,海記憶體知己?”
他還拽了句詩!
“來人!”邵英咆哮道:“罷通政司左通政白蒙,把他押下大理寺,給朕細細的查!”
白蒙都木了,給人拖出好遠,才反應過來,大呼:“皇上,饒命啊,臣冤枉啊,皇上,饒命!”
“冤枉個……呸!”邵英餘怒未消,氣得呼哧直喘:“還有這幾個!”
邵英指著何澤幾個:“給朕圈起來,什麼時候查明白了,什麼時候放出來!”
“證據”畢竟是白蒙拿出來的,邵英也不能打擊面太廣,一下摟幾個大臣到大理寺去,只好先下令他們禁足。
何澤:“……”本官這是和沈栗這小兒犯克!有他就沒好事!
何澤幾個消停了,沈栗又“謹言慎行,規規矩矩”了。
殿中大臣都驚奇的看著他,這位沈七公子果然名不虛傳!
庭辯剛剛開始,還沒怎麼進入正題呢,一個通政司左通政就變成了“前”了!
底下眾人面面相覷,誰還想上?你上?反正我不上。
邵英失笑,小小一個沈栗,單憑著刁鑽的口舌和敏銳的洞察力,竟然還營造出“威懾眾臣”的效果了。
“沈栗,”邵英笑道:“把那‘熱氣球’和‘黑火藥’給眾位愛卿說說。”
沈栗老老實實應是,遂慢慢講解起來。
“所以,並非真有神仙之事,”沈栗道:“只不過玳國公和家父發現這個謠傳可以威嚇狄人,似乎對戰局有不錯的有利影響,故此暫時沒有解釋罷了。在傳遞給皇上的戰報中已經詳細解釋過了。只是眾位大人不知道,故而有所誤會。”
“縱然如此,沈侯成仙的謠言可還是傳出來了。”東閣大學士何宿道。
侄子何澤被圈起來,何宿很不高興:“無論初衷如何,引起的後果不還是一樣的嗎?”
“不一樣!”沈栗道:“這件事的重點不是家父到底有沒有成仙,而是家父到底忠不忠於皇上!現在眾位大人既然已經瞭解家父並無不臣之心,家父到底是沈侯還是沈神仙有何差別?
待此戰結束,玳國公與家父自會出面解釋。再者,熱氣球和黑火藥的製造方法都是要交給皇上的,到時候東西造出來,人們見到了,所謂神仙之言自然不驅自散,眾位大人何必如此在意。”
何宿道:“戰場遠在李朝國,誰知道沈侯到底如何想的,要是他真想圖謀不軌呢?聽聞他前陣子失落在狄人的地盤內,說不定他已經投靠狄人了呢?那個古學奕不也叛逃了嗎?”
沈栗冷笑道:“何大人,古學奕的初衷是為了暗害家父,所以才與狄人暗通款曲,他就沒想到家父竟然能活著回來,直到後來收不了場,才不得不逃往北狄。
家父已經是侯爺了,他一家子都在景陽,他兒子剛剛殺死了狄人的二王子,皇上對禮賢侯府一向恩賞有加,家父好好的,為什麼要投靠狄人?總得圖點兒什麼吧?
狄人能給他什麼?更高的爵位?狄人窮的要死,就是把大汗讓給家父作,都沒有在景陽做個侯爺享受的多。更多的美女?您老見過狄人的女子嗎?個個長得跟個母老虎似的,能跟我盛朝的小娘比嗎?更多的信重,別開玩笑了,人家大汗也有自己的手下,幹嘛非得信任一個盛國人呢?
半點好處也沒有,反而會使家族蒙難,家父得多想不開,才會想要投靠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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