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俠幻想] 召喚群豪 作者:陳森然的右手(已完成)

 
MuchosMangq 2018-10-20 20:33:0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96 1919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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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章【仙子去無踪】

   赤城十七年春。

    三月二十五,立夏前兩日。

    大陳鎮北武威軍大破邊人王庭,陣斬邊人大君格魯諾·帕西格·哈倫格措,殺敵一萬五千人,俘兩萬人,生擒邊人大君大閼氏及一眾后妃十三人,大君子嗣十人,盡掃邊地百年來烏煙之氣,乃大陳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大勝。

    全軍振奮,於邊人王庭駐三日,大擺慶功宴。

    慶功宴當晚,作為此戰最大功臣,古月安自然被請了去坐上席。

    古月安原本是不想去的,但是拗不過士兵的熱情,他還是勉為其難地去了。

    一進了中軍大帳,主席上的大元帥王不負已經站起來了,端起酒碗就對所有人說道:“來,我們敬我們這一次最大的功臣古月安古先生一碗,來,古先生,本帥敬你!”

    說著,便將酒碗對向了古月安。

    一旁自然也有兵士立刻將酒遞給古月安。

    古月安笑著喝下了酒,道:“大將軍過譽了,古某不過做了些微小的事情罷了。”

    “若是陣斬邊人大君也算是些微小事,那麼這世上恐怕也沒什麼大事了。”王不負也笑,“大家說是不是啊?”

    有資格在中軍帳裡飲酒的軍將都是轟然應諾起來,大聲笑鬧起來,唯有一人,雖然臉上也是笑容熠熠,可是眼神卻始終有些令人玩味。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那太子殿下陳睚眥。

    那一日陣前交戰,本來他差一點就要斬殺那邊人大君格魯諾·帕西格·哈倫格措,結果忽然飛來一刀,將格魯諾首級提前拿下,看到這一幕,這位武功已經進入先天極境,差一步就要步入宗師的皇家貴子,居然是當場跌下了馬來,差一點被亂軍踩成了肉泥。

    可以說,是古月安一刀搶了他那一份潑天的大功。

    但是事情已經過去,尤其是之後大勝,古月安在鎮北武威軍中雖無任何職位,聲望卻已經攀升到了頂點,幾乎可與大元帥王不負平起平坐,再加上又事涉皇家隱秘,畢竟太子陣前墜馬這種事說出去實在不光彩,所以也就沒人提起了。

    只是別人不提,陳睚眥心里肯定不舒服,他看著古月安,忽然笑著朝他道:“來,古先生,孤也敬你一碗,提前賀你平步青雲,飛黃騰達。”

    這話若是從別人嘴裡說出來,那肯定是祝賀之詞,但是從這位太子爺嘴裡說出來,卻是怎麼聽怎麼變扭,尤其是,在古月安和他有諸多嫌隙,又發生了那麼一件搶功大事之後。

    而且,雖然這一次最後古月安搶了那份最大的功勞,但是最多也就是讓陳睚眥不能以最大功勞自居,攻破邊人王庭,蕩平邊地,這份功勞已經足夠他彪炳史冊,也足夠作為他穩固太子之位,邁向最後寶座的籌碼。

    要知道,太子戍邊歷來就少,他以太子之尊,戍邊多年,不畏苦寒,還立下此等開國來少有的武功,哪怕是京城裡那群大臣們再看他不順眼,再不想他當皇帝,哪怕是皇帝再想廢了他,也根本找不到理由了。

    那麼,不出意外,若干年後,帝位必然傳到這位手裡。

    到時候,飛黃騰達,平步青雲,又豈非是大禍將至,人頭落地?

    所以中軍帳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大家都不敢說話了。

    連王不負也只是瞇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麼。

    “多謝太子殿下。”古月安卻只是笑笑,他敢做這件事,就根本不怕被太子報復,他當時就是故意要讓他難受的。

    兩人喝下酒,原本熱鬧的氣氛有些僵硬。

    “說到平步青雲,古先生,你的功勞我已盡書戰報,相信不出幾日便會抵京,到時候陛下定然有厚賞,來,本帥再敬你一杯。”最終還是王不負打破了僵局。

    一頓酒喝的並不愉快,很快就散場了。

    不過古月安卻沒有走的意思,反而是留到了最後,他肯來喝這頓酒,其實很大一個原因也是為了接下來的事。

    “大帥,古某有個不情之請。”古月安看著王不負,說道。

    “古先生但講無妨。”王不負大概是最不用給陳睚眥面子的人,哪怕陳睚眥就在身旁他也態度隨意。

    “是這樣的,在歸程之中,我們遭遇了大風暴,雖然古某是回來了,卻與其他幾人失散了,還有……”古月安頓了一下,道,“貴十三公子,不幸戰死,還請……”

    “不必。”王不負卻是不等古月安說完,就擺了擺手,“戰死沙場乃是男兒本份,本不必悲傷,他自己也知道,在踏上戰場的那一刻,就必然會在某一天忽然死去,所以,古先生不必勸慰我,倒是古先生失散的幾名同伴,我會叫人去找的。”

    “如此,多謝大帥了。”古月安說實話是愣了一下,他實在沒想到王不負此人居然是如此的……

    該怎麼說,冷血?薄情?

    還是早已看破天命?

    總之,如果他有一個這樣的父親,定然不會感覺到有任何幸福的。

    之後大軍開拔回程,只留下了五千人留守邊人王庭。

    古月安在邊人王庭等了十天,又親自去找了五天,但依舊是一無所獲,還是沒有任何有關於風箏的消息。

    那根線,始終沒有再連上。

    懷抱著風箏肯定大難不死,只是不想來再見他的複雜心情,古月安最終還是選擇了離開。

    回到獅子河一線,古月安正式向王不負提出告辭,準備回京。

    這一次他也算是超額完成了皇帝給的任務了,雖然他其實根本不想做官,不過想來對於王麟在京城的事業是很有些幫助的。

    離開的時候,讓他沒想到的是,溫如玉和黃子臣都要跟他回去。

    不過這一點倒是也沒有讓他太過意外。

    最意外的應該是,那揚州來的五個人,也要跟他回去。

    “你們幾個都已經因功授了中郎將,跟著我回去,可是什麼都沒有的,真的要跟我走嗎?”古月安看著他們,當然主要是看著徐徹。

    這五個人裡,徐徹才是主事的。

    古月安倒是並不拒絕這幾個人,從一些列的事件裡來看,這五個人實在是精兵良將,放在哪裡都能做出一番事業的,他倒是覺得他們跟了自己很有些吃虧。

    “中郎將那也是跟著古大俠才是中郎將,離了古大俠,我們就什麼也不是了。”徐徹沒有正面回复,只是這麼說。

    一下子,眾人又笑了起來,只有蘇玉桂這個天生和古月安不對付的,撇著嘴嘟囔了一句誰稀罕。

    於是古月安沒再問,收下了他們。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7
第二百十一章【古月安來了】

  京城的夏天來的很早。

    夏至未至,便已經暴雨連綿。

    京城郊外二十里,十八里鋪,一處行商要道。

    此時,月黑雨急,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一場惡戰,正在進行。

    惡戰雙方,一邊是一群穿著鏢師衣裝的混雜著一部分做黑衣人打扮的人,另一邊則是一群穿著青色勁裝的漢子。

    兩方打的難捨難分,但從局勢上來說,青色勁裝的漢子明顯不佔優。

    一方面是人數完全少於另一邊,另外一方面,則是著青色勁裝的漢子這一邊已經有多人負傷完全不能再戰,大部分的青衣漢子都在護著他們被圍著打。

    “羅如宏,不要以為你蒙著臉我就認不出你來了,今晚的事古府記住了,還有致遠鏢局的秦老爺子,我們也算是打過幾次交道了,我們好心出手替你解圍,誰想到你居然勾結這羅賊反而來害我們,厲害的很啊,今夜我們傷了幾個兄弟,你們致遠鏢局就得斷幾隻手,以後這京城,你們致遠這旗號是沒得做了!”雖然是身處劣勢,但青衣人里為首的一個年約二十五六的壯碩漢子卻是臨危不懼,反而是大聲喝罵著正在朝著他們進攻的人。

    穿著鏢師衣衫的一個已經華髮漸生,鬍鬚灰白的老人,本來是在用力出刀,聽了這話,卻是一頓,有些不敢出手,好像那壯碩漢子嘴裡的古府相當厲害,他真的得罪不起一樣。

    “好大的威風啊,古府劉三爺,爺這個稱呼,也是你配用的嗎?你也不過就是那古府王麟手下的一條狗罷了,老子連王麟都不放在眼裡,更何況是你?”那被人叫破了身份的羅如宏,乾脆也不隱藏身份,一把扯下了臉上的面罩,冷笑道,“秦老爺子,你就把心放好吧,什麼古府,臭魚爛蝦,三四十號人,也敢亂管京城地界的閒事,就這兩個月裡,你們知道自己擋了多少人的財路嗎?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想著你們死,老子今夜就讓你們這些人全都作古!”

    說罷他猛地又出一刀,直朝著那被喚作劉三爺的壯碩漢子斬去。

    劉三爺冷哼了一聲,毫不畏懼地出刀相接。

    兩人斗在一處,招式連綿,氣息不絕,居然都是修煉有成的先天高手!

    鬥了快五十招開外,暴雨如箭,只見得劉三爺忽然一個縮刀讓羅如宏斬了個空,他立馬動作不停,縮刀之後再斬,直接斬到了羅如宏的腋下,讓他痛呼一聲,連忙後撤。

    “好,好個快刀劉三,老子刀法是比不了你,但是老子人比你多,上,都給老子上,今夜老子要他們一個都不能活著回去,這些人一死,那狗屁古府就垮了。”羅如宏頓了一下,大概是覺得還不夠,又說道,“等到那時候,老子帶你們去古府搶寶貝去,聽說那古月安家財萬貫,家裡面藏著無數金銀財寶,到時候我們只消分一杯羹,便可去那媚仙樓想快活幾日,便快活上幾日!”

    “好!!!”本來那些黑衣人見自己老大敗退,都有些怯意,可是聽到此言,他們又是興奮了起來,揮刀狂衝。

    “休得直呼我主人之名!”劉三爺怒吼一聲,快刀連斬,將兩名黑衣人直接斬殺在地。

    但是羅如宏那話實在蠱惑,那些黑衣人簡直前仆後繼,哪怕劉三爺再勇,很快也雙拳難敵四手,身邊的屬下也是倒了兩個,局勢陷入了死地。

    “羅如宏,你今日敢做此事,就不怕被我主人知曉,到時候……”劉三爺捂著自己被斬傷的手臂,恨聲說道。

    結果他還沒有說完,就被羅如宏打斷了。

    只聽得羅如宏仰天長笑道:“劉三啊劉三,說你蠢,你還真是不自知啊,我們今夜敢動手便是已經有了所有退路,莫說那古月安了,就是那一位,都救不了你們了!殺!”

    刀兵狂湧,暴雨如注。

    眼看著這些青衣漢子就要全數陣亡,就在此時,忽然,不遠處,一道雷光閃過,一道人影忽現。

    有眼尖的黑衣人看到了那人影,心裡打了一個突,對著那人大聲道:“誰啊?出來!”

    被他一聲吼,其他人也是看到了這個人,都是暫時停了手,看向了遠處。

    只見此人頭頂一雨笠,手中握著一把長刀,正一步步朝著這一邊走來,也不開口。

    但逼人的氣勢已經壓得那喊話的人不敢出聲了。

    隨著那人越走越近,天上轟雷不止,藉著雷光有人看清楚了那人手上拿的刀,赫然是一把赤紅色的刀刃表面又覆有嚴霜一樣色彩的長刀,瞧那樣式,似乎與傳聞中的那個人拿的那把刀很是相似……

    “主人!!!主人!!!你終於回來了!真是太好了!”原本已經負傷不語的劉三爺忽然朝著那個人大聲喊道。

    再結合此人的氣勢,很多人已經猜到了這個人的身份,不由得,有人連退了三步直接坐倒到了地上的泥水里。

    “古……古大俠……我們……我們……”那致遠鏢局的秦老爺子更是不堪,直接跪在泥水里,顫聲道,“求古大俠饒命,求古大俠饒命啊! ”

    他話沒說完,就直接開始磕頭,

    那些黑衣人裡,也有人學著開始磕頭,有人打算逃跑。

    因為任誰都知道,古月安此人,嫉惡如仇,對待惡人,從不姑息,且他刀法實在高絕,沒人可以逃得過他的一刀的。

    “哧——”就在所有人都害怕的不行的時候,空氣裡忽然哧的一聲響。

    下一刻,那已經快要走近的古大俠居然哼都沒哼一聲就倒了下去。

    原來是羅如宏忽然橫施偷襲,以一枚毒鏢射向了那個古大俠。

    所有人都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

    怎麼傳聞中無敵天下的古月安古大俠居然被一枚毒鏢射倒了?

    “哼,什麼古大俠,不過是假貨罷了,那古月安聽說已經死在邊地了,回不來了,劉三,你別裝神弄鬼了,乖乖受死吧!”羅如宏雖然嘴上這麼說,實際上臉色很有些蒼白,他也是賭命了,結果還真的賭對了。

    “小八……”劉三爺則是痛叫一聲,那人的確不是古月安,而是他安排的後手,平時都是極力模仿古月安的模樣,已經有了六分形似,足以唬住很多人,沒想到居然被這個羅如宏給看穿了。

    “安心上路吧。”羅如宏走向劉三爺,舉起手中的刀。

    可就在此時,忽然,他感覺到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他嚇得連忙轉身,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到。

    茫然四顧,還是什麼都沒有,他心裡發突,嘀咕著難道見了鬼了?

    “誰?誰在裝神弄鬼?”他壯著膽子大吼。

    “我。”下一刻,真的有人應他。

    只見在離他不遠處,一個穿著黑衣勁裝的年輕人正站在那裡,對著他似笑非笑。

    “你又是什麼東西?不想死的就給老子滾!”羅如宏雖然嘴上這麼說,心裡已經打算要殺了這個年輕人了,今晚的事情絕對不能洩露出去。

    “你們剛剛不是都在叫我嗎?怎麼見了我又讓我滾了?”年輕人搔了搔頭髮,頗有些為難地說道。

    “你……你是誰?”雖然羅如宏心中不斷告訴自己這是裝神弄鬼,甚至準備再發一枚毒鏢,可是握刀的手卻已經在顫抖了。

    只因這個人……實在……有些……太像了。

    “我嗎?”年輕人還是笑,想了想才說,“我姓古,名月安,草字不爽。”

    不爽,因為他現在,真的很爽。

    “轟隆——”又一聲轟雷炸響。

    “叮噹——”羅如宏的刀已經掉在了泥水里和石頭髮出了撞擊聲。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8
第二百十二章【和尚,老虎,面,瘋子】

    夜晚並沒有過去。

    雨更大了。

    古月安走在久違的京城午夜的大街上,並沒有撐傘。

    徐徹他們七個人就走在古月安的身後。

    他們此行並非是回古府,而是去殺人。

    古月安從來都是一個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人,如今既然有人欺到了他頭上來了那麼沒道理他要束手什麼都不做。

    先不管為什麼明明他讓皇帝庇佑古府,卻居然有人敢對古府出手。

    也不管到底京城裡出了什麼事。

    有人來打,那麼打回去再說。

    古月安從來都不習慣靠別人,他喜歡自己的事情自己解決。

    依靠別人,本就是一件風險很高的事情。

    不過他在十八里鋪救下了劉三爺以後,卻並沒有問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就讓他們先回去了。

    倒是在那個叫羅如宏的身上,古月安得到了他想要的。

    當然不是靠問,古月安直接用天絕地滅大搜魂手搜了羅如宏的魂。

    不過這羅如宏也不過是個小人物,知道的東西並不多,哪怕古月安搜了他的魂,得到的有用的信息也不過就是一條而已。

    那就是,他今天傍晚的時候去過京城香火最旺盛的大相國寺,見過了裡面的主持大智禪師。

    一路走到了王府大街,大相國寺就在此處。

    此時夜已深沉,寺門緊閉,大街上沒有行人,只有不遠處雁回胡同的一家露天的麵攤還在經營,飄起幾縷人間煙火。

    古月安站在寺門口,卻是對著身後的七個人說道:“一路快馬趕路,才到京城連口熱湯都沒有喝上,就讓你們跟著我在大街上淋雨,實在過意不去。 ”

    他這麼說,明面上是說雨夜趕路,實則是在點他們,今夜的事情不小,若是不想趟這趟渾水,就趕緊離開吧,否則進了這寺門,一切都晚了。

    “哪裡的話,既然我們認了古大俠做主人,那麼風裡來雨裡去,自然不在話下,更何況,哪有主人在外頭跑,做屬下的卻在屋裡躲雨喝茶的道理?”徐徹是個明白的,立刻聞弦歌而知雅意,連忙抱拳說道。

    黃子臣和溫如玉也連忙表態。

    “好,那等會出來了,我帶你們去那邊吃麵。”古月安笑著點了點頭,隨後抬起手,朝著寺門用力錘了兩下。

    過了一會,有人在裡面說道:“哪裡來的妄人,大半夜來亂敲佛門,驚擾了僧眾是小,驚擾了佛祖你擔待的起嗎?”

    “佛祖慈悲為懷,想來不會為難我,久聞大相國寺眾位高僧佛法無邊,廣濟天下,想來也不會怪罪於我。”古月安頓了一下,道,“小子午夜拜門實屬唐突,但面佛之心實誠,還請大師通融,為小子開門。”

    裡面的人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門打開了,打眼一看卻是個念過三十的長須僧人。

    那僧人一看到外面站著七八個人,一下子就驟起了眉頭來,剛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卻是猛地看到了為首一個黑衣青年的目光,頓時心中一緊,彷彿是被重錘錘擊,他忍不住朝後連退了兩步,那門外的八個人卻是已經魚貫而入。

    古月安一路向前,來到了大雄寶殿。

    寶殿之中燈火通明,佛祖像之前,只見一位長須如雪的老僧正長身而立,瞧那裝束,卻正是大相國寺主持大智禪師。

    “小子深夜叨擾,還望大智大師恕罪。”古月安朝著那老僧拱了拱手,慢聲說道。

    那老僧宣了一聲佛號,道:“古施主深夜駕臨鄙寺,蓬蓽生輝,何來罪狀一說?”

    “大師認得小子?”古月安瞇起了眼睛。

    “古施主之名,如雷貫耳,天下誰人不知?”大智禪師又宣一聲佛號,道,“只是聽聞古施主前些日子已遠赴邊地,今夜似是才回京城,怎麼有暇來鄙寺?”

    “小子在邊地殺戮過重,心中煩悶,前來佛前禱告,洗一洗身上罪孽。”古月安說著給大殿裡的佛祖上了一炷香,又道,“順便跟大師借一樣東西。”

    “卻不知是何物?”老僧還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就是……”古月安霍然轉身,道,“大師的命!”

    命字出口,古月安也已出手,他出手如刀,一招便是一刀,赫然是摧城撲面。

    那老和尚卻也不是等閒,古月安出手之際,他便已經退,同時雙手化作萬千,彷彿蓮開千葉,赫然便是佛門著名武學千佛千葉手。

    只是他到底是久居佛門之人,論實戰,跟古月安這種才在死人堆裡爬出來的人根本無法比擬,哪怕他的應變已算是極為高明,卻是在下一刻已經被古月安一刀斬破,直接捏住了脖子,連氣都有些喘不勻了。

    “大膽狂徒!竟敢擾亂佛門清淨之地,僧眾們,快快營救方丈大師!”那之前給古月安他們開門的長須僧人見到這一幕,怒喝一聲,抄起了一根木棍便衝了上來,同時,大殿裡的黑暗處也同時湧出了數十個持棍武僧。

    古月安卻是理都不理,只是對著快要呼吸不過來的大智禪師低聲道:“看著我的眼睛。”

    無比魔性的話語,讓多年佛法修行,心誌已經極為堅韌的大智禪師哪怕心中警告了自己一萬遍不可去看古月安的眼睛,也還是看了過去。

    四周圍的僧眾已到,可是古月安並非是一人前來,他身後還有七人,在僧眾動的時候,他們早就布陣完成。

    這些棍僧看得出都是久經訓練,行止之間很有些章法,只是相比較起在戰場上猶如殺人機器般的徐徹七人,他們就根本不夠看了。

    一場根本不公平的對決。

    哪怕僧眾人數是徐徹他們的數倍,也是被很快擊倒在地,躺了一片。

    等到古月安放下大智禪師,整個大殿裡已經沒有站立著的僧人了。

    古月安轉身對著那尊還是不動如山的佛祖像拜了一拜,道了一聲阿彌陀佛,罪過罪過,便轉身出門了。

    一路出了大相國寺,古月安如約帶著徐徹他們到了那個露天的麵攤吃麵。

    剛坐下,那深夜還在經營麵攤的老闆便迎了上來,白布遮頭,臉上皺紋縱橫,明明才大概四十歲的年紀,看起來已經蒼老不堪了,他殷勤地笑著甩了甩手裡的布巾,道:“幾位客官,吃點什麼?”

    “八碗陽春面,多放蔥,每人加個蛋。”古月安報出了要吃的面,又拿出了一錠銀子放在了桌上道,“快一些。”

    “好嘞。”那麵攤老闆應了一聲,麻利地去幹活了。

    不消片刻,八碗陽春面便端上來了,湯色清澈,麵條如白玉,配上新鮮的小蔥和剛剛煎出來的荷包蛋,讓人胃口大開。

    古月安吹了一口從面裡面冒出來的熱氣,喝了一口滾燙的麵湯,長出一口氣道:“好喝,老闆……”

    “你的面裡沒有下毒吧?”

    那老闆聞聽此言愣了一下,其他的幾個人也是愣住了。

    “客……客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小本經營,誠信為上,從來……從來不做任何虧心的事,客人可千萬不要……空口污衊我啊。”那老闆似乎有些怒氣,但又看出古月安一行人不簡單,不敢說太重的話,反而顯得期期艾艾。

    “誰又能想到,聞名京城的黑道霸主厲小種,居然是個喜歡半夜出攤賣麵的面販呢?”古月安用筷子挑起麵條吸溜了一口,又夾起那個煎的恰到好處的荷包蛋嚐了一口,很滿意地點了點頭說道,“麵條勁道,蛋鮮嫩可口,好手藝啊。”

    那麵攤老闆本來期期艾艾的面容,在古月安那句話出口了以後就蕩然無存了,他很是坦然地看著古月安,整個人變得異常的平靜和沈著,說道:“誰又能想到人人都傳已經死在了邊地的新科狀元古月安古大俠,卻是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還帶著七個精明強幹的幫手,大半夜地來這雁回胡同吃陽春面,還吃的特別香。”

    徐徹他們七個人在古月安說出那句話的時候,便已經放下了麵碗,進入了戒備狀態。

    古月安卻是又喝了一口麵湯後才說道:“的確想不到,但我更想不到的是,有人居然會做出那麼愚蠢的事情。”

    “什麼事情?”厲小種問道。

    “在老虎嘴裡拔牙。”古月安認真說道。

    “誰是老虎?”厲小種似是不解。

    “我是老虎。”古月安指了指自己卻笑了起來,卻是覺得這個比喻太過粗俗了。

    “古大俠名滿天下,功力高絕,自然是虎虎生風,只是古大俠難道不知道,老虎雖勇,卻也有籠子可以關的住嗎?除了籠子還有那大棒,鐵鎚,鐵鍊,箭矢,可叫那老虎痛不欲生,再無半點雄風,若是老虎聰明,就該早些退回山林,安分守己,不要想著到人的城市裡傷人,壞了規矩。”厲小種一句一句說來,整個人的氣勢已經完全不同。

    一般人聽他說完這些,必然已經懼了,怕了,想走了。

    古月安卻只是放下了筷子,說:“籠子可關不住我。”

    下一刻,所有人動手。

    疾烈的風雨裡瞬間衝出數十條大漢,手里或刀或槍或勾或戟,氣勢洶洶,遠在之前大相國寺那些僧眾之上。

    三息。

    厲小種已經被古月安捏在了手裡,而他的那些手下,卻是還沒有沖開徐徹他們的戰陣。

    “歷先生,你的面煮的很好吃,可惜武功卻不怎麼樣。”古月安捏著厲小種的脖頸,笑著嘆了口氣說。

    “古先生要殺我?”厲小種到底梟雄本色,哪怕命捏在別人手裡,也還是在笑。

    “我不殺你,但是……真可惜。”古月安又嘆了口氣說。

    “有何可惜之處?”厲小種不解。

    “我可惜,以後再沒有一個煮麵煮的像你一般好吃的人了,只剩下一個顛顛狂狂的瘋子,以後我半夜想出來宵夜吃碗麵,都找不到能吃的地方了。”古月安說可惜,下一刻已經看向了厲小種的眼睛,低聲道,“看著我的眼睛。”

    片刻之後,滿街俱是倒地的大漢。

    古月安將已經神色癲狂的厲小種隨手丟在了大雨裡,重新坐下,說:“吃麵吧,今晚要做的事情還很多。”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8
第二百十三章【一個極度愛乾淨的人】

   古月安到孽花樓的時候,青龍司的人已經跟在他們身後了。

    看著那個帶著雨笠,穿著深青色青龍服的領頭人一路在走過來,古月安在孽花樓的台階上站定了,一直等到他走近以後,才問道:“這件事青龍司也有份?”

    “古大俠,這裡是京城,青龍司負責京城安危,今夜古大俠……青龍司不得不動,至於說其他事,青龍司一概不知。”那青龍衛的領頭人態度恭敬,但話語卻不卑不亢,將這件事情撇的很乾淨。

    “那我現在要上去殺人,你要攔著我嗎?”古月安漫不經心地問道。

    “……”那人沉默了很久,說道,“古大俠請,下官在此等候。”

    古月安聽了笑笑,也不說話,轉身朝著孽花樓便走了上去。

    推開門,作為京城排名前三的青樓,哪怕今夜雷大雨疾,也實在不應該如此安靜。

    那些妓女老鴇都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只有一個面色青白的年輕人,獨坐在大廳裡飲酒。

    古月安緩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坐了下去,看著他說:“狄秋風?”

    “正是在下。”那青年微笑,雖然強打精神,卻是難掩一臉病容,他給古月安也倒了一杯酒,說,“古大俠請。”

    “你知道我是來殺你的嗎?”古月安問他。

    “知道。”狄秋風點了點頭,“所以我提前把其他人都遣走了,免得誤傷了他們,你瞧,我這個人,從小便生了大病,知道自己隨時有可能不久於人世,所以處處都很替別人著想,生怕我死了會徒然給人添了大麻煩。”

    “那你替我著想了嗎?”古月安還是沒動桌上的酒,只是饒有興致地打量面前這個年輕人。

    “那是當然,古大俠是名滿天下的大俠,所以在算計大俠之前,我便已經準備了兩壺酒,一壺酒有毒,是給我自己喝的,一壺酒沒毒,是難得的佳釀,是為古大俠準備的,一旦事發,我就把毒酒喝下去,然後把沒毒的佳釀留給古大俠,毒酒是為了不髒了古大俠的手,畢竟我這樣的無名小卒,古大俠來殺實在是沒必要,無毒的那壺酒,是讓古大俠一邊欣賞我的死態一邊喝的,我喝的這種毒酒裡加了天下至毒七蟲七葉七花散,是選用七種劇毒的毒蟲配以七種劇毒的草藥以及七種劇毒的花配成的,飲下之後,人不會立刻死去,卻會在死前的一個時辰裡受盡折磨,最後全身血管爆裂而亡,想來古大俠見了我淒慘的死態,心中的氣也就消了大半了。”病弱的年輕人笑著說著自己的死亡,頓了一下,又道,“現在我已飲下那壺毒酒,再過一會毒酒就會發作,古 俠大可坐在一旁飲酒觀賞了。”

    “哈。”古月安笑了一聲,說,“人人都說病書生狄秋風雖然一臉病容,苦大仇深,人卻幽默風趣至極,今日一見,果然如此,只是有一點不對。”

    “哪裡不對?”狄秋風還是笑,完全不像是一個已經飲了毒酒待死的人。

    “病書生名滿京華,乃是京中重臣貴冑的座上賓,甚至可直達天聽,如何說是無名小卒呢?”古月安搖了搖頭,拿起桌上那被已經倒好的酒一飲而盡,道,“果然好酒。”

    “的確好酒,古大俠也的確豪氣沖天,不愧名俠風範,絲毫不疑我會在酒中下毒。”狄秋風也讚歎。

    “你這種人,哪怕死都不肯讓別人碰自己的身體,好潔至此,必然不屑做此等下作之事。”古月安放下酒杯,輕輕敲擊著桌子,“所以你也定然絕對不肯說出你幕後主使之人是誰了?”

    “絕對不會。”狄秋風緩緩搖頭,無比緩慢,卻又無比堅決。

    “我很佩服你,所以我絕對不會碰你的身體一下,但是,很不好意思,我現在,要藉你的記憶看一看……”古月安的眼神,驟然變得魔性深邃。

    而狄秋風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已經陷入了深淵。

    一盞茶以後,古月安從孽花樓裡走了出來,緊緊關上了門後,對著立在台階下的那位青龍衛的領頭人說道:“我現在要去禮部尚書的府上走一走,你要攔著我嗎?”

    “下官……想試試。”這一次,這位青龍衛的領頭人居然沒有再讓步,而是極為客氣,又極為硬氣地說道。

    “好,好膽魄,報上名來。”古月安笑了。

    “下官,青龍司七衛衛長夜末,得罪了。”那領頭人依舊恭敬,手卻是依舊握住了腰間的青龍刀。

    “我給你一次機會,若是你能接得住我一刀,我就回家,若是你輸了,就讓開,如何?”古月安似乎心情好了起來,居然和人打起了賭。

    “請古大俠賜教。”夜末低聲,全身緊繃到了極致。

    下一刻大雨驟停,夜末猛然拔刀,卻是在刀拔出了一寸的時候,被一隻橫飛而來的手給硬生生按了回去。

    “嗆——”的一聲響。

    大雨繼續落下。

    古月安看著面前的青龍司七衛衛長笑著說道:“我已出刀,你輸了。”

    “下官……不能讓。”夜末只是低聲道。

    “你這是逼我殺你?”古月安還是笑。

    “職責所在。”夜末寸步不讓,他也已經做好了立死的準備。

    結果,下一刻,卻是一隻手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說:“行了,那你跟著我一塊去吧。”

    說完,古月安已經踏步而去。

    那些四周圍的青龍衛都是像見了鬼一樣地退了開去。

    夜末轉身看著古月安的背影,想要拔刀,卻感覺到自己身後已經被數道冰冷的鋒芒給指住。

    最終,他只能追了上去。

    來到禮部尚書的門前,古月安對著夜末說道:“放輕鬆,我不會殺人的。”

    他當然不會殺人,他只是讓人變成瘋子罷了。

    只是他不想殺人,人卻已經死了。

    禮部尚書李雲敦是自殺的,懸樑自盡,古月安走出禮部尚書府的時候,裡面已經亂成了一團。

    看起來,有些人是真的不想讓他知道真相是什麼,也是好像在告訴他,到此為止吧。

    可古月安這個人,偏偏就是這麼難搞。

    你不讓他知道,他偏偏就是要知道,你不讓他說,他偏偏就是要說。

    “夜大人,我事先說明,不是我殺的,進去的時候,人就已經死了。”古月安安撫了一下,已經變得有些氣息不穩的青龍司七衛衛長,然後說,“既然都到這了,那就再陪我走一趟吧,京城裡我也不熟,我怕我一個無名小卒,那地方不讓我進去。”

    “古大俠想去哪裡?”夜末心事重重。

    “皇宮。”

    “啊……”夜末輕輕叫出了一聲。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8
第二百十四章【深宮詭事】

    古月安要進皇宮,當然不是為了刺殺皇帝。

    只是一夜探索,在禮部尚書死了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一些東西。

    皇帝可能出事了。

    並不是皇帝不想再庇護他的人了,也不是皇帝想對他下手,而是皇帝出事了,朝廷裡正要發生一些大事。

    古月安並沒有在劉三爺那得知皇帝出事的消息,也就是民間對此一無所知。

    這本身已經是大事了。

    有些人想要做些什麼,只是恰好被他撞見了,又或者,乾脆就是故意做出來讓他撞見的。

    如果說,他沒有天絕地滅大搜魂手的話,他極有可能就被人引入了這個圈套裡。

    那麼也許事情就不會這麼發展了。

    好在他有這門堪稱外掛的武功,讓他得以還能保持理智。

    現在他就要進宮去看看皇帝到底出了什麼事。

    畢竟,皇帝對於古月安來說總算還是個好人,若是有人想要害他,那麼古月安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在宮門前停下,古月安看著一旁緊跟著的青龍司第七衛衛長,笑著說道:“夜大人,還請代為通傳一聲,就說古月安要進宮面聖。”

    “古大俠……現在是宮禁,我也……進不去的。”夜末苦笑著要拒絕。

    “夜大人,你當我是三歲孩子嗎?你們青龍司在京城權勢熏天,可自由出入宮禁,直接面聖,怎麼到了你這就是進不去了?”古月安嗤笑了一聲,道,“夜大人,開路吧,別逼我搶你的令牌。”

    “……”夜末沉默了一會,終究還是走上前去叫了門,然後出示了令牌,帶著古月安進去了。

    一路穿越宮禁,古月安反正有夜末帶路也無所謂,倒是他帶來的七個人沒辦法進宮,只能留在了宮外。

    他們似乎對於古月安一個人進宮很擔憂,不過在古月安說了一句:“我可是古月安啊。”

    他們才恍然想起來,這個人是古月安啊,哪裡需要別人的保護。

    這天下,哪裡這個人去不得,哪怕是皇宮大內。

    穿過了重重宮禁,青龍司的權勢在京城果然不是吹得,看到夜末的裝扮,哪怕他是帶著一個外人進來,那些宮裡巡邏的禁軍看到了也跟沒看到一樣。

    走了快有兩柱香的功夫,兩個人總算是在一個巨大的宮殿外停了下來。

    “古大俠,這里便是皇上寢居的小桔宮,這裡我是真的沒辦法再帶您進去了,畢竟下官位卑權小,只有司裡的幾位司長和司主大人才有資格直接面聖,我連通報的資格都沒有。”夜末嘴裡發苦,他今夜不過秉公辦事,沒想到居然遇到了這攤子事,現在是真的被古月安拖進泥水里,洗也洗不清了。

    也真不知道自己是犯了什麼邪,居然真的帶了古月安進宮,萬一出了什麼事……

    “行了,那我也不為難你了,我自己來吧。”古月安說著就要上前。

    聽到古月安那句我自己來吧,夜末又是一驚,這位主向來行事無忌,這不會是要硬闖吧?

    “放心,我會按規矩來的。”古月安又說了一句,讓夜末提起的心放下去了一些。

    “這位公公,在下乃是古月安,想要求見陛下,還望公公代為通傳一聲。”古月安來到了守在門口的一位太監面前,順手掏出了一錠銀子塞了過去。

    那太監本來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好像完全沒看見古月安他們,現在卻是活過來了,看了一眼古月安,拿出了那種太監特有的頤指氣使的語氣道:“這大半夜呢,你不要命,我還要命呢。”

    “就是讓公公替我問問裡面的守夜的公公看看我能不能到裡頭去等,我想明早早些見到陛下。”古月安說著直接塞了張金葉子過去,心裡暗罵了一句死人妖爛屁股。

    那太監總算是有些鬆動,斜眼看了一眼古月安道:“等著吧。”

    於是古月安退了回去,倒也沒有惱怒的樣子,反而看了一眼一旁的夜末,問道:“對了,夜大人,您聽說邊地發生的事情了嗎?”

    “什麼事情?”夜末本來已經不打算說話了,現在卻是又忍不住開口。

    “沒什麼。”古月安卻又反而搖了搖頭不說了。

    夜末的答案,讓他心裡面的一些猜測更加清晰了起來。

    等了大概半盞茶的功夫,那個太監總算是出來了。

    古月安上前問道:“公公,如何?”

    “總管說了,進去等可以,別發出聲音。”那太監還是一臉目中無人的模樣。

    “如此,甚好。”古月安點了點頭,正準備動身,忽然福至心靈般又問了一句,“對了,其實我跟安總管是舊相識,安公公定是聽了我的名字才開恩的吧?”

    “什麼安公公?”那太監卻是一臉疑惑。

    “裡面值夜的不是安閒安總管嗎?”古月安又問。

    “安閒公公,上個月就死了,現在裡面當差的是李達李總管,你可小心說話了,李公公最不喜歡別人在他面前提安公公的名字。”那太監雖然態度不好,卻到底是看在古月安那片金葉子的份上多說了兩句。

    而也就是這兩句,讓古月安停下了腳步,又退了回去。

    “怎麼又不走了?”那太監疑惑問道。

    “哦,我忽然覺得還是站在這裡等比較好,進去等,太失儀了。”古月安搖了搖頭,笑著回答。

    其實是,他聽到安閒死了的時候,心中忽然出現了一種莫大的危機感,一種潛意識告訴他,不能進去。

    千萬不能進去。

    一定什麼地方有問題。

    在外面又站了一會,忽然宮殿的門開了,一個瘦麻杆一樣的老太監從門裡面走了出來,看著古月安道:“你就是古月安?”

    “在下正是,想來公公便是李達李總管吧,古某見過李總管。”說著,古月安也照例掏了金葉子遞了上去。

    李達卻是不收,只是淡淡道:“行了,跟洒家進去吧,陛下醒了,要見你。”

    古月安卻是搖了搖頭,說:“多謝陛下美意,只是,深夜叨擾,實在是冒犯之舉,在下便在此地等到天亮之時,等朝會時,再正式拜見陛下。”

    “古月安,陛下不是在請你,實在命令你去見他。”李達的語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李公公,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便也該知道我的脾氣,我古某人,也從來不是陛下可以命令的。”古月安還是笑著,但話語已經不再客氣。

    沉默。

    李達深吸了一口氣,似乎是想發作,又似乎是要做些別的什麼,但最終,他只是轉身離去了。

    在他轉身的時候,他若有若無地朝著某個方向看了一眼。

    古月安順著那個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彷彿並不存在的身影一閃而逝。

    這京城裡的這齣戲,似乎是非常有意思。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8
第二百十五章【殿前】

   一直等到天亮時分。

    古月安伸了個懶腰,對著一旁的青龍司第七衛衛長夜末說道:“走吧。”

    “去哪?”夜末不解。

    “朝會,不該去正殿嗎?”古月安更不解。

    他沒做過官,也沒進過宮,對於皇宮裡的規矩,也就是以前電視裡了解的,倒是不知道這個世界裡的皇宮皇帝上朝是什麼樣的。

    “自陛下祭天以來,便已經有將近一月未踏出過小桔宮門了,這些日子,奏對都是這小桔宮外進行的,古大俠不知道嗎?”夜末更奇怪了。

    “陛下祭天?”古月安聽到這句話,愣了一下,“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知道?”

    “就在春闈之後啊,哦,也對,那時候古大俠該是已經離京去了邊地了,不知道也很正常。”夜末想了想明白了緣由。

    古月安這個時候也有點明白了。

    皇帝祭天之後,已經有一個月沒有出門,這就是問題所在。

    祭天的時候,一定發生了什麼。

    “你有聽說祭天的時候陛下出了什麼事嗎?”古月安又問了一句。

    夜末卻只是說:“陛下閉門不出,只是祭天之時感應了天意,清修為萬民祈福。”

    說完這句話,還沒等古月安繼續說什麼,夜末又道: “天快亮了,下官不便在此了,先告辭了,昨夜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古大俠多多擔待。”

    “好說,不打不相識,以後有機會,夜大人定要來寒舍喝幾杯薄酒。”古月安看夜末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樣,也不再為難他。

    等夜末走了以後,天色已經大亮了。

    過了一會,就有穿著朝服的官員搖搖晃晃地從遠處的宮道上走來了,走到近處,看到古月安,明顯是愣了一下,然後立刻裝作根本沒看見一樣,抱著笏板走到了一邊,開始閉目養神。

    之後陸陸續續來的官員,簡直就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一樣,和之前第一個人做的分毫不差。

    等到來的官員按照職級大小分列站的差不多了,終於有著紫服配玉魚袋的高官來了。

    當先一人,紫服正中紋飾鳳池,古月安雖然不通官場,卻也大概知道此人位階極高,所以立刻就把目光投向了此人。

    那人倒並不像之前那些官員一樣目不斜視,而是和古月安對視了起來。

    這是一個老人了,滿頭頭髮花白,臉上也已有皺紋,看樣子也絕不像是會武功的,可是眼神卻沒有絲毫怯懦,反而透著一股不可直視的凜凜之氣。

    這大概可能就是傳說中的讀書人的氣度吧。

    古月安暗自揣摩,卻也不說話。

    一直等到那老人走到最前排的位置上站好,他身後一應著紫服,配著的金魚袋,紫服正中紋飾雁的官員也站好,那老人才緩緩開口道:“你就是新科武狀元古月安?”

    “古月安正是在下,卻不知這位老大人是?”雖然對方目不斜視顯得很有些目中無人,但古月安倒是發揮了一下尊老愛幼的良好美德,也不跟他計較。

    “放肆,此乃我大陳宰相袁白鹿袁大人,你還不快快見禮,莫要以為得了個新科狀元尾巴便要翹到天上了,這裡哪位大人不是科舉翹楚,小心治你一個殿前失儀!”那老人還沒開口,他身後一個著雁衫的官員倒是跳了起來,一對八字胡翹的厲害,彷彿古月安刨了他家祖墳一樣。

    “哦?敢問這位又是?”古月安還是不惱,久經世事,他也不像最初的時候那麼易怒了。

    “本官乃是吏部尚書仇若海,按規矩,你也該給我見禮。”那八字胡官員橫眉冷對,一臉的不屑。

    “仇大人是吧,你可聽好了,方才這位老大人,哦,袁宰相問我是不是新科武狀元古月安,我只承認我是古月安,新科武狀元我是不認的,所以你們的規矩我不用守。”古月安慢條斯理,逐字逐句。

    “那你好大的膽子,山野鄉民,也敢闖入百官相聚的殿堂,簡直目無王法,來人吶,將此大膽狂徒拖下去,嚴加處置!”那八字胡仇若海立刻就好像興奮了起來,眼神像是禿鷲,看著古月安彷彿是要撕爛他一樣。

    “誒,仇大人,這你就又不對了。”古月安還是慢吞吞地說話。

    “哪裡不對?”仇若海冷哼一聲,覺得古月安怕了。

    “我是不承認我是武狀元,那是我糞土功名,可是這功名怎麼說也是皇帝欽點的,你不承認,可就是大不敬了。”古月安言語如刀。

    “你……”仇若海被說得噎住了。

    “好了,古狀元郎,我聽說你是昨夜回的京城?”那老宰相袁白鹿似乎是年紀大了,有些精神不濟,一邊說話,一邊閉起了眼睛。

    “不錯,昨夜亥時回的,宰相大人有何見教?”古月安已經猜到對方要說什麼,卻是不急。

    “昨夜古狀元郎都去了哪些地方啊?”袁白鹿又問。

    好像是平平常常的問題,實則是暗藏殺機。

    古月安知道戲肉終於來了,也是絲毫不懼,笑著道:“我先去大相國寺拜了拜佛,和主持大智禪師談笑風生了一會,出門以後肚子餓了就去吃了碗麵,吃碗麵想喝酒了就去了趟孽花樓,最後看時候差不多了就提前來宮裡候著了準備拜見陛下。”

    “不對吧,古狀元郎。”這時那吏部尚書仇若海旁邊的一個紫服中年人開口了。

    “哦?這位又是?”古月安心裡忽然處於一種莫名其妙的愉悅感之中,過慣了刀光劍影的日子,忽然間捲入了這種明明大家都知道對方的意圖可就是不立刻說破,反而你推來我推去的君子動口不動手的陰謀詭計裡,好像也很有趣。

    不知道要是下一刻他就拔刀,會不會嚇壞這些老大人們。

    “本官刑部尚書莫斯禮。”這人倒是比仇若海面相好很多,看起來一臉的正氣凜然,倒是和他主管的部門的氣質很相符。

    “莫大人覺得哪裡不對呢?”古月安饒有興致。

    “古狀元郎還漏了一個地方,你昨夜出了孽花樓以後,還去了兵部尚書的府上,你去了之後沒多久,兵部尚書李雲敦便死了。”莫斯禮用一種真相只有一個的眼神死死盯著古月安,厲聲道,“你便是殺害李大人的元兇!”

    此言一出,整個宮道像是震了一下,所有人的官員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看向古月安的眼神也是古怪至極,彷彿是在看著一個怪物,簡直和排練好了一樣。

    宮道的遠處,一些帶甲的士兵也是若隱若現。

    “莫大人是刑部尚書,主管刑事,那麼,含血噴人,莫非就是刑部日常的處事方針們?”古月安說著立刻大笑著拱起手對著莫斯禮道,“那古某人真是不得不說一句,佩服佩服!”

    “黃口小兒……”那莫斯禮還沒開口,之前那位被古月安噎住的仇若海仇大人又急了。

    不過他立刻就被人打斷了,只見宮門大開,昨夜古月安見過的那位李達李公公快步走了出來,呵斥道:“吵什麼吵什麼吵什麼,當這裡是什麼對方了?驚擾了聖駕,你們擔待的起嗎?”

    “李總管……”仇若海想要說話。

    卻是再次被李達打斷了:“好了,別說了,走吧,陛下召見了。”

    說完,他卻是立刻又極度諂媚討好地伸出了一隻手想要去扶當先的宰相袁白鹿的手,道:“宰相大人,請吧!”

    袁白鹿卻是壓根不理他,徑直走了進去。

    來到了小桔宮前,百官站定,那李達李總管站在宮殿的台階上,道:“拜!”

    下一刻,立刻,百官都是跪下,大聲參拜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整個宮殿外,只有兩個人沒有跪拜,一個人是老宰相袁白鹿,想來是他位分高,又年紀大了免跪了卻也還是參了,另一個人則是古月安,他是既不參也不拜,只是站著,好像看猴戲一樣看著其他人。

    李達死死橫了他一眼,卻也最終沒說話,只是讓百官起來,然後說:“奏!”

    “啟禀陛下,臣刑部尚書莫斯禮有事啟奏!”莫斯禮果然第一個跳了出來。

    古月安卻是不在乎,甚至他其實就是在等這一刻,他在等皇帝說話。

    可是,很久,屋子裡卻沒有人開口,死寂。

    古月安又是斜眼看去,卻是發現好像百官已經習以為常了。

    這說明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發生了,也許已經很久了。

    難道說……

    古月安在那一刻,有點想硬闖了。

    “咳,陛下清修,不便開口,莫大人照奏吧。”李達最後咳嗽了一聲,低聲道。

    古月安心中起伏,臉上笑意卻是更濃了。

    “謝陛下,啟禀陛下,昨夜城中有凶徒作祟,先是大相國寺無故被人打破寺門,主持大智禪師被人當場擊殺於佛前,寺中僧人亦是被人殺傷數十人,之後又有街頭寺外平民被殺傷數十人,再後,京城名士狄秋風被人毒殺於孽花樓,最後,是兵部尚書李雲敦李大人,被人殘殺於家中,此間種種,據臣徹查,居然皆是新科武狀元古月安帶人所為,武狀元當街行凶作惡,殺戮朝廷大員,此大陳開國近兩百年來,從未有過之荒唐事,茲事體大,臣不敢決,還請陛下裁定!”莫斯禮簡直就是把稿子背了一百遍來的,一口氣說下來,不帶停的。

    他話說完,百官已經群情激奮了。

    “此等兇徒應該嚴懲啊!”

    “真是喪盡天良,吾等居然與此等禽獸同朝為官,簡直……簡直……”

    “有辱斯文!”

    古月安卻還是面帶笑意,他昨夜並沒有殺大智禪師和厲小種,狄秋風也是自己自殺的,殺李雲敦就更是無稽之談了,這莫斯禮卻都把罪名安在了他頭上。

    不過也無所謂了,他就等看表演了,他期待的,只是屋子裡的人說話。

    只是,屋子裡的卻遲遲不說話。

    “古月安,你還有何言?”那莫斯禮卻好像古月安已經認罪了一樣,大聲喝問。

    “我……”古月安忽然做出了一個要拔刀的姿勢。

    下一刻,本來還一臉正氣,彷彿不懼奸邪的莫斯禮簡直跟見了鬼一樣連退了三步,一下子坐倒在了地上,瑟瑟發抖了起來。

    那些群情激奮的官員也是閉口不言了,那些紫服的大官都是朝後連退了三步。

    倒是那年紀最大的宰相袁白鹿還是老神在在。

    “你……你這兇徒,莫非還敢在此行凶,我……我……”莫斯禮人坐在了地上,嘴裡還是不肯罷休,只是那氣勢卻是半點也無了。

    “你便如何啊?莫大人?”古月安覺得有趣,有上前了一步。

    “不!!!你別過來!”莫斯禮連聲大叫了起來。

    “大膽狂徒,竟敢君前行凶,本總管懷疑你要行刺皇上,來人吶,快將此人拿下!”李達見機連忙大喊。

    古月安瞬間聽到無數腳步聲奔湧而來,他身上也有無數處被弓箭指住。

    可屋子裡還是沒有聲音。

    就在他打算是不是冒著真的行刺皇帝的名聲也要闖進屋子裡看一看的時候。

    忽然,外面傳來了一連串的呼喝聲。

    “太子殿下覲見!”

    “太子殿下覲見!”

    “太子殿下覲見!”

    “太子殿下覲見!”

    一連串的喊聲由遠及近,倒是頗有些山呼海嘯的味道。

    聽到這聲音,莫斯禮,包括台階上的李達臉色都是一片蒼白。

    古月安還聽到有人自語道:“怎麼回的這麼快……”

    古月安放棄了之前那個打算,他平生第一次那麼期待看見太子殿下陳睚眥那張略顯刻薄的臉。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8
第二百十六章【皇帝的古怪要求】

   太子殿下覲見。

    陳睚眥是大步踏進小桔宮的,臉上依然是那種目中無人,目空一切的表情,他直接來到了台階前,先是朝著屋子裡的皇帝行了個禮,道聲:“兒臣靖安戍邊歸來,拜見父皇,祝父皇福壽安康。”

    然後起身,看著台階前的一片亂象,皮笑肉不笑地道:“諸位大人,這是演的哪出啊?”

    “啟禀太子殿下,這古賊……”見了太子,刑部尚書仇若海似乎是硬氣了一些,慢慢爬起身指著古月安道。

    “大膽,你說誰是賊?”誰料到一向傳聞和古月安不和的太子殿下居然立刻厲喝道。

    “殿下,這古月安昨夜進京……”仇若海還想說。

    卻是再一次被陳睚眥打斷道:“好啊,孤正想問問在場諸公呢,怎麼孤今日進京還沒有聽到古先生之蓋世大功被京城街頭巷尾傳頌呢,卻居然是見到了諸公想要對古先生出手,諸公此舉,至古先生於何地?至我勞苦之十萬征北邊軍將士於何地?至陛下於何地?”

    陳睚眥這番言論擲地有聲,加上他本就是武功高手,簡直就是驚雷一般,直接嚇倒了好幾個職級卑微的小官。

    古月安素來不喜歡陳睚眥這個人,現在倒是難得覺得這傢伙也還不賴,最主要的是,一想到明明這傢伙也恨他入骨,現在卻偏偏一定要給他據理力爭,表現出一副和古月安肝膽相照的樣子,他就覺得好笑。

    陳睚眥現在一定也很痛苦吧。

    這些大臣們也一定非常痛苦。

    他們痛苦,就是古月安的快樂。

    “殿……殿下……此言又是……何意?”刑部尚書仇若海無比吃驚地說道,完全沒有一絲可能像是裝出來的。

    “就在數日之前,我邊軍將士大破邊人王庭,踏平邊地,創開國以來少有之大功勳,結果軍情已快馬送出數日之久,京城卻好像一無所聞,孤還想問問諸位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陳睚眥一副嫉惡如仇的模樣,這個時候,連他本就有些刻薄的長相,都好像變得威嚴。

    果然,就跟古月安之前想的一樣,關於邊地的軍報被人攔截或者扣下了,而做出這件事的人,極大概率便是他眼前的這群朝廷大員。

    至於他們為什麼要這麼做,結合他進京以來發生的一系列事件。

    其心可誅啊。

    “這……這……我們實在不知啊,殿下……”仇若海的表情是茫然的,又有些惶恐的,充分錶現出了一個高官在面對一件極其重要,自己卻一無所知的事件時的心情。

    古月安不得不佩服他的演技,也由此對這群朝廷大員改觀,他們也並非是一無是處,否則也不可能到這個位置,他們的演技是真的好。

    “殿下,此事,究竟是怎麼回事?”其他幾個紫服的官員也是一臉不解和惶惑。

    “那就該問你們了。”陳睚眥咄咄逼人,不愧睚眥之名。

    “啊?此事……此事我們怎知啊?”那幾個高官一個個推脫。

    “鎮北軍快馬,連出三騎報信,結果一騎連遇壞馬,數日還在半途,一騎戰報被盜,一騎失踪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這戰報居然還要孤親自來送,諸公,此事竟與你們無關嗎?”陳睚眥上前一步,殺氣勃發。

    那些大臣連連退步,倒是沒有倒下,只因他們知道陳睚眥雖然跋扈卻不至於在朝堂上開殺戒,古月安就不同了,純粹的瘋子,誰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會做什麼。

    “那……也該和兵部尚書有關吧。”仇若海小聲說道。

    “兵部尚書人呢?”

    “昨夜……死了。”

    “死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睚眥大笑了起來,“好一個死了,死的好啊,怎麼死的?”

    “被……被…… ”仇若海有些不敢指古月安了。

    “他們說是被我殺死的。”古月安替他說了,還是笑意盈盈。

    “這麼說,是古先生惱怒兵部尚書李雲敦妨礙了他英名晚了幾天傳世,所以一怒之下就殺了他嗎?”陳睚眥反問仇若海。

    “也……也許吧。”仇若海唯唯諾諾。

    “也、許、吧。”陳睚眥一字一頓,“仇大人,您身為刑部尚書,掌管刑部,就是這麼管的嗎?”

    “這……石應,你來說,昨晚李大人的死究竟是怎麼回事?”仇若海說不出來,乾脆直接指了指一個穿緋衣的官員,道。

    “是……尚書大人,其實,昨晚調查李大人死因的時候,仵作發現,李大人他……極有可能是自盡……而且他們還在他家裡發現了一件東西,我……下官還沒來得及交給您。”那緋衣官員更是膽戰心驚,說著從衣袖裡摸出來一個東西。

    “你……”仇若海一副要氣的吐血的樣子,接過了那東西,發現是個文書,打開一看,只看了一眼,便如同被蛇咬了一樣,扔在了地上,回身就給了那緋衣官員一個耳光,怒聲道,“石應,你糊塗啊!此等重要之物證,你怎麼不早點給我看,差點害本官釀成大錯啊!”

    打完那個叫石應的官,仇若海又撿起了地上的那文書,恭恭敬敬地交到了陳睚眥手裡,顫聲道:“太子殿下恕罪……這的確是戰報文書,果然如太子殿下所料,是那兵部尚書李雲敦私自扣下戰報文書,又加害鎮北軍將士,古大俠英明神武,查知此事,找他對峙,結果他畏罪自殺!實乃下官調查不力,望太子殿下恕罪!”

    “孤可沒權力恕你的罪,有什麼跟父皇說吧。”陳睚眥哪裡不知道這個傢伙哪怕這個時候還不忘記挖坑給他跳,只是冷哼了一聲卻並不去接那戰報文書。

    仇若海只得轉頭朝著住著皇帝的宮殿磕頭道:“陛下恕罪!臣受小人蒙蔽,差點冤枉忠良,願自去官袍,只求陛下饒臣死罪!”

    可是,那屋子裡還是沉默如海。

    “哦?現在我又清白了是吧?”古月安看著這一出出大戲,實在是不得不感嘆這些人為什麼不去拿奧斯卡啊。

    “不過仇大人是認罪了,剛才卻不止仇大人一個人冤枉我啊,我記得,還有很多,很多人啊。”他這麼說著,眼神掃過去。

    老宰相還是不動如山,那幾個穿紫服的也最多臉色鐵青,倒是那些之前附和的小官員,其實也什麼都不知道,只是逢場作戲,必須如此,現在卻落了口實,都是嚇得半死,直接跪了下去,連連磕頭,頓時一片皇上饒命的聲音在整個小桔宮裡飄來蕩去,簡直好不熱鬧。

    然後,古月安忽然轉身了過去,不因為別的,只因為他身後的門,忽然開了。

    一直沉默如海的屋子裡,走出來一個人,此刻正站在門口,卻不是那赤城皇帝又是誰?

    “真當朕死了是吧?”和古月安從前見的赤城帝不同,少了些溫和,多了一絲帝王氣,只是站在那裡,緩緩說了幾個字。

    全場就鴉雀無聲,哪怕是陳睚眥,哪怕是應該可以免跪的老宰相都是跪了下去,態度恭敬到了極點。

    一時間,只有古月安站在那裡,鶴立雞群,倒是讓他有些尷尬。

    “你跟朕進來。”赤城帝也不開口讓他們起來,就對古月安說了一句,就轉身又進去了。

    “謹遵陛下口諭。”古月安裝模作樣了一會,跟了進去。

    宮門瞬間關閉。

    屋子裡充滿了一股濃重的檀香的味道,似乎皇帝的確是一直在清修。

    “小子沒有打攪陛下的清修吧?”古月安一進去,就笑著說道。

    皇帝坐在一張便椅上,看著他,瞪了瞪眼,說道:“已經打攪了。”

    這時他倒是恢復了一些從前的親和,沒了剛剛那種帝王氣。

    “陛下……安好吧?”古月安又問了一句。

    “哼,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知道來關心朕,你覺得朕有事嗎?”皇帝自然知道古月安是什麼意思,笑罵道。

    古月安單看皇帝臉色,是不錯,整個人也和從前不同,心中的微微鬆了一口氣。

    “你在邊地做的不錯,沒有讓朕失望。”皇帝隔了一會又說道。

    “陛下……知道外面發生的事?”古月安想了想,問道。

    “朕是皇帝,若是外面發生了什麼我都不知道,朕還是皇帝嗎?”赤城帝反問。

    這句話從前古月安聽了,只會點頭,現在心中卻有了一點懷疑,但他沒有把這種懷疑說出來。

    “說吧,想要什麼賞?”皇帝說了,頓了一下,又道,“說起來,你這功勞還真不好賞,放從前,陣斬敵國皇帝,那是足以封異姓王的,你想當王爺嗎?”

    “小子連官都不想做,更何況王爺了,陛下饒了我吧,若是真要賞賜,就賞小子回家睡上三天三夜的大覺吧。”古月安可不想當什麼異姓王,他忽然發現自己應該立刻離開京城,否則風雨將至,他必然不能置身事外。

    “你真不要?”皇帝眼神灼灼地看著他。

    “不要。”古月安搖頭。

    “那你答應朕一件事情。”皇帝忽然說。

    “陛下,您不賞我就罷了,為什麼還反過來跟我討東西?”古月安苦笑,若是要他加入這京城的腥風血雨,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這件事,你一定要答應朕。”皇帝忽然無比嚴肅。

    “陛下請說吧。”古月安也只能認真。

    “將來……朕是說將來,無論朕的哪個兒子當了皇帝……在你還沒有踏足天下大宗師之境前,絕對不能殺他。”皇帝,緩緩,說了一個,極其古怪,古怪到了極點的要求。

    “陛下這是在說笑……”古月安覺得無比荒誕,好端端的,他為什麼要殺皇帝。

    “答應朕!”赤城帝卻是驀然低吼。

    “好吧。”

    臨走之前。

    皇帝忽然問古月安:“你知道朕前幾天去祭天,看到了什麼嗎?”

    “什麼?”

    沒有答案。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9
第二百十七章【大英雄古月安的休閒生活】

   大英雄古月安之名,已經傳遍京城。

    傳徹天下。

    街頭巷尾,無不是議論古月安的聲音。

    熟人見面,往常都是問吃飽了沒有,天氣怎麼樣,現在定然是三句話離不開古月安。

    京城的各大酒樓茶館裡,說書人最受歡迎的故事,肯定逃不過古月安陣斬邊人大君,古月安孤身闖陣斬邊人第一勇士,古月安孤身一夜下五城這三個。

    如果說之前古月安還只是一個令人驚嘆的,新奇的,快速崛起的武道新秀,最多最多也就是一個義氣當先的武林豪傑,基本就是大家拿來茶餘飯後當做談資說一說,說道高興處拍一拍掌,笑一笑就算了。

    那麼現在,無疑,很多人對於他,已經是在內心裡肅然起敬了,外戰陣斬敵國皇帝已經足夠青史留名,更何況還是邊人的皇帝。

    對於邊人,大陳國民無不痛恨,這個蝸居於北方荒蕪之地的游牧民族,常年給大陳邊境帶來巨大麻煩,時刻惦記著大陳的花花江山,這些年來,邊患日重,北方荒州已經十室九空,更是每年都有邊人即將南下的消息傳來,鬧得人心惶惶。

    如今,大陳鎮北軍一戰底定北方局勢,更是一路平推至邊人王庭,殺大君,擒大閼氏,創大陳開國以來從未有過之輝煌戰績,作為這一戰裡的最大功臣,古月安當然已經成為所有大陳人的英雄。

    但無論街頭巷尾怎麼議論,甚至有人不遠萬里從別的地方趕來投奔於他,作為大英雄本人的古月安,卻似乎完全沒有這個覺悟。

    這是古月安回到京城的第十五天了。

    在穿越以來,這可能是古月安過過的最慵懶閒適,閒適到簡直要讓他自己都覺得罪惡的生活。

    每天睡到太陽曬屁股才起來,洗漱一下,出門悠悠閒閒地去街口的茶樓吃個午飯加喝個下午茶,一下午什麼都不做,就是曬太陽,喝茶,順便聽聽茶館裡的小曲,到天黑就回家,隨便吃點什麼就睡覺,完全無憂無慮。

    古月安甚至有那麼一刻的錯覺,覺得自己不是在一個刀光劍影的武俠世界,而是又回到了大學時光,彷彿下一刻醒來就有室友又要叫他開黑了。

    至於說訪客,古月安當然是閉門不見,或者乾脆交給王麟應付,反正王麟最近也很開心,本來很多以前京城裡的門路,他是怎麼都走不通,現在卻都眼巴巴地自己趕著上來了,把他簡直樂開了花。

    古月安也沒怎麼限制他,就一個要求,別來煩他。

    他自己該易容出去喝茶喝茶,該睡覺睡覺,反正武功暫時也練不了,風箏也找不到,就當給自己放假了。

    京城裡這幾天也顯得很平靜,彷彿前幾天的那一場風雨不存在一樣,無論是大相國寺主持大智禪師的死,還是京城扛把子厲小種的死,又或者是病書生狄秋風的死,更甚者兵部尚書李雲敦的死,都沒有泛起什麼太大的波瀾。

    大家還是照常生活。

    皇帝也正常上朝了,之前才顯露了一點端倪的京城暗湧,現在也早就渺無踪跡了。

    不過古月安也無所謂,反正別來煩他就好。

    倒是有一點很讓人驚訝,或者說,古月安其實也料到了,那就是本來和他水火不容的太子殿下陳睚眥,好像是那天和他一同在小桔宮裡並肩作戰已經冰釋前嫌了一樣,居然是在這半個月裡連續三次發來了邀約,邀古月安一敘。

    同時邀請古月安的還要那位寧王殿下。

    古月安自然知道他們的心思,就當不知道。

    反倒是那天夜裡的那個青龍司的七衛衛長夜末,古月安倒是約了他好幾次一起喝茶。

    也不為別的事,就是囑託他辦一件小事,要是他在京城裡什麼時候見到了長生劍宗的長門大弟子越子離,一定要告訴他。

    不過半個月過去了,古月安也沒得到越子離的消息,看起來不是他還沒有回來,就是藏得太好了,連青龍司的人都發現不了,古月安絕不會認為他已經死了,像越子離這種人,沒那麼容易死的。

    這一天又到了快下午時分了,京城裡難得的大半個月都是大太陽的好天氣,暴雨都沒露面。

    在漸漸升高的氣溫裡,古月安剛吃完了一頓從福壽樓買來的紅燒獅子頭,正要喝京城裡這個時日還沒有太多店供應的冰鎮酸梅湯舒爽一下的時候,曾靜恆就進來了。

    這個小猿猴這些日子有些發福,人長胖了許多,倒是沒了以前乾瘦猥瑣的模樣,漸漸有了些貴氣,這應該也是仰賴他這些日子在百曉生里混得不錯的原因,經過上一次春闈他擔任主力演說為京城百姓和王公貴族熟知以後,他現在已經徹底脫離新人期進入百曉生的中層,成為百曉生三把紅紙扇五把白紙扇中的其中一把白紙扇,已經可謂是位高權重。

    只見這傢伙一進來,就立刻拉開了衣服領子直喊熱,一點沒有外面已經當了百曉生白紙扇的覺悟,活像只肥猴子一樣,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拿起古月安還沒喝的冰鎮酸梅湯就灌了下去,道:“京城這是什麼鬼天氣,這麼多天沒下雨,簡直要悶壞我了,還是彭城好,一年四季雨水充沛,濕潤暖和,哎,真是懷念在彭城的日子啊。”

    “那你回去唄。”古月安眼皮都沒抬一下。

    過去是個好東西,不管是誰都要拿出來懷念一下,可真要他們回去,一半人多半是不願意的。

    “那我可不回去。”曾靜恆喝了一碗冰鎮酸梅湯,還是沒有涼快下來,反而是汗水不停地往下掉。

    “說吧,有什麼好消息帶給我,要是你今天什麼都說不出來,那剛剛你搶了我一碗冰鎮酸梅湯的事情,可沒那麼容易算了。”古月安慢條斯理地搖了一下旁邊的鈴鐺讓伙計上來再點一碗冰鎮酸梅湯,一邊威脅著曾靜恆。

    “這……你……”曾靜恆想說些什麼,可是話到臨頭又有些不敢說了,最後只得垂頭喪氣道,“是查到了一點,不知道有沒有用。”

    古月安在這半個月裡也不是完全沒做事,起碼他在找風箏這件事情上,下了很大功夫。

    又是拜託青龍司的人,又是拜託曾靜恆。

    曾靜恆現在貴為百曉生白紙扇,很多江湖秘聞都可以在百曉生查證,所以古月安這也不算是問道於盲。

    “說吧,查到了什麼?”這時門開了,開門的伙計早就和古月安混熟了,很是乖覺地端了一碗冰鎮酸梅湯上來,古月安隨手給了一錠銀子,暢快地喝了起來。

    看得一旁的曾靜恆直吞口水。

    “去,給這位……公子也再拿一碗上來。”古月安哪裡不知道他心思,笑著說道。

    “你要我查的這個白玉京,可不普通,相傳……”等到門一關上,曾靜恆立刻壓低了聲音說了起來。

    古月安當然不會明言他要找風箏這件事,只是說他想要查一個叫白玉京的組織。

    結果曾靜恆說的都是他知道的事情,而且聽起來根本沒他知道的多。

    不過也是,他的消息都是第一手消息,白玉京鳳樓龍女親自告訴他的,肯定比曾靜恆從旁調查的要詳細的多。

    聽了半天都是過時消息,古月安有些犯困了都,正當他打算打斷曾靜恆的時候。

    曾靜恆喝了一口新上來的冰鎮酸梅湯,道:“我最後翻到的一個消息是,在不同的年代,有不同的人,在同一個地方見過這些人神奇的出現又消失,我懷疑,那個地方就是白玉京的入口。”

    “那究竟是什麼地方?”古月安聽到這裡真是恨不得把麵前的曾靜恆打一頓,是不是演說當久了都喜歡吊人胃口。

    “昆吾山,在北山之北,不算是一座名山……”曾靜恆還待說下去。

    古月安卻是已經起身走了:“行了,今天的事就算了,你慢慢喝湯吧,想喝多少都可以,自己點。”

    古月安一路疾行回了古府,將百忙之中的王麟叫了過來,說道:“快給你安哥我安排一下,我要即刻啟程去昆吾山。”

    “安哥你……好端端地去昆吾山幹嘛?”王麟有些摸不著頭腦。

    “有急事,你給我安排就完事了。”古月安簡直急不可耐,恨不得直接就拔腿飛奔去了。

    “哦……”王麟也沒什麼辦法,只能照做,可是他轉身才走了一半,忽然大叫一聲,“哎呀,安哥,我想起來了,今天早上有人求見,說是昆吾山故人。”

    “你說什麼?!”古月安簡直就要把王麟整個人給提起來了,“人呢?”

    “走……走了啊。”王麟頓時滿頭大汗,他和古月安認識這麼久,還沒有見過古月安這麼激動暴躁的時候,“不是安哥你說……外人一概不見嗎?我就給……打發……走了。”說到後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生怕古月安一個激動把他打死了。

    “你……”古月安真是殺人的心都有了。

    “哦……對了對了對了!對方還留下了一封信,安哥你等著,我這就去給你拿。”王麟猛地想起了一個可以將功補過的機會,連忙狂奔了出去,又狂奔了回來,將一個沒有署名的信封遞給了古月安。

    古月安火急火燎地打開了信封,裡面只有一張紙,上面寫著:“今夜戌時初一刻,南門小桔館,不見不散。”

    看著那上面的字跡,古月安又不由得怔怔出神,只因為,似曾相識。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9
第二百十八章【赴約】

    夜晚。

    戌時初一刻還沒有到。

    古月安坐在馬車裡心情忐忑,不,應該說是心情起伏波動,簡直猶如潮起潮落。

    只因,那張字條上的字跡,和那一日他與張落塵對決前,送來的那張寫著千年一遇的字條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那張字條到底是誰寫的,他心裡其實大概是有些數的。

    而現在,那張字條的主人居然和風箏牽扯在了一起,怎麼能不讓他心情平靜。

    一想到,若是風箏就是那個人……

    他就覺得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是,很奇怪。

    但毫無疑問,他一定要見一見那張字條的主人的,不管如何。

    他覺得自己已經有那麼一點點癲狂了。

    嚴格意義上來說,他是沒有真正談過戀愛的,他並不知道什麼叫喜歡一個人。

    可是現在,他大抵覺得自己是喜歡上風箏了。

    還是很喜歡的那種,忘不掉。

    所以他天還沒有黑就讓王麟拉著自己到了南門,在距離那個叫小桔館的地方不遠處,無比忐忑地等待著時間到達。

    “戌時到了嗎?”他有些焦躁地掀開車簾問了一聲。

    “還沒有,我說安哥,這是你這個時辰裡問的第十八次了,你要是真心急,就趕緊出去吧,我也好回去,一大堆事等著我呢。”王麟也是好久沒有當車夫了,也算是難得的悠閒時光,他這些日子不僅要管古府大小內務,還要處理各種江湖紛爭,實在是累的夠嗆,本來他還覺得挺舒服的,結果古月安實在是有些煩人,他都忍不住要說他了。

    這也太慫了吧,這是他沒敢說出口的。

    “呃……十八次了嗎?我記得才十五次吧……”古月安聽了自己都很有些尷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儀容,他是第一次這麼在乎自己的穿著打扮,簡直有一股要去相親的味道。

    “你覺得我今天怎麼樣?”他又忍不住問王麟。

    “很帥。”這個詞,是王麟跟古月安學來的。

    “具體呢?”古月安覺得王麟在敷衍自己。

    “我說安哥,你不用這麼不自信吧?哪怕你脫光了在大街上走,京城裡的大姑娘小媳婦也都完全不會介意的,各個都想嫁給你。”王麟這話不錯,以古月安現在的名望,再加上他本來就年輕,又有錢,武功又好,哪個女的在乎他穿什麼。

    “這個不一樣……”古月安一不小心說漏了嘴,乾脆也不待在車裡了,直接跳下了車,道,“行了,你回去吧,以後給我換個機靈點的車夫,你越來越不會說話了。”

    “是,安哥。”王麟強忍著笑,等到古月安走遠了,他再也忍不住地狂笑了起來。

    “幹。”古月安背著身,給了王麟一個中指。

    但等到走到小桔樓附近,他立刻就端正了自己的身形,先是咳嗽了一聲,才走到了門口,對著守門的衛士道:“這位朋友,我是受邀在今夜來訪的客人古月安,煩請通報一聲。”

    那衛士看了一眼古月安,居然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很是平靜地說道:“進去吧。”

    古月安心中暗嘆,不愧是皇家承辦的地方,守門的人氣度都是非凡。

    進了門,古月安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暗香襲來,頗有些心曠神怡的感覺,守在門口的一個宮裝的高挑婢女看了一眼古月安,道:“是古先生吧,那一位已經在樓上等您了,還請跟小婢來。”

    說著,就當先帶路朝著樓上走去了。

    古月安也不說話,一路跟著上去,樓裡靜悄悄的,像是沒什麼人。

    一路踩著木質的樓梯上了二樓,忽然有琴聲響起。

    曲聲幽幽,古月安聽不太懂,但也覺得隱隱好像被撥動心弦。

    那宮裝的高挑婢女最後在最裡面的一間屋子麵前站定,曲聲就是從裡面傳出來的。

    “古先生請進,小婢告退了。”那婢女說著便退走了。

    古月安原本想要叫住她,可偏偏又有些不想叫住,最後只能看著她消失在了樓梯口。

    在門口站了很久,古月安一直沒進去,曲聲也沒有停。

    古月安就一直在門外聽完了整首曲子。

    曲聲收歇,古月安還是沒有動作,倒是屋子里傳出了一個聲音,道:“古先生還要屋子外面待多久?”

    “……琴聲婉轉,古某沉醉其中,一時忘了周遭,還請……莫要怪罪。”古月安聽到那個聲音,鬆了一口氣,又或者是,心裡一下子失望了。

    只因為,那並不是風箏的聲音。

    風箏的聲音雖然平平淡淡,卻猶如春雨潤無聲,淡的人心醉。

    這個從屋子里傳出來的聲音,卻清冷異常,叫人第一時間想起了天上的寒月。

    不是風箏。

    她們不是一個人。

    古月安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難過。

    “請進吧,古先生。”屋子裡的人道。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古月安雖然心中微微失望,但也迅速平復了下來,恢復了往日的心態,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心裡,他沒什麼包袱了,徑直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一進屋子,卻是沒有見到本人,只因為有一道珠簾擋著,撫琴的人在簾後,模模糊糊看不清模樣。

    “請坐。”那簾後的人又說道。

    “多謝。”古月安看著地上有一塊坐墊,也不客氣,就坐了下去。

    “剛剛古先生說沉醉於琴曲,那麼古先生可知我剛剛彈得那支曲子叫什麼?”簾子後面的人問道。

    “實不相瞞,剛剛只是古某人附庸風雅罷了,其實古某聽不懂,只是古某知道彈得的確好,雅曲當賞亦當敬,所以沒有貿然打擾。”古月安放開了心態就隨便說了,也無所謂了。

    哪怕珠簾後面那個人,在名義上,可能是他在這個世界上關係最親近的人。

    “古先生可知我今夜邀你來所為何事?”珠簾後的人聽了也不生氣,聲音依舊清冷如月,給人一種,她好像沒有喜怒的感覺。

    “實在不知。”古月安很誠實,他的確不知道,他只以為她就是風箏。

    “風箏臨走前讓我告訴你,讓你好自珍重,那個故事,就讓它永遠留在那個沒有完結的地方吧,不要再去找她了。”珠簾裡的人緩緩開口。

    “你見過她?什麼時候?”古月安一下子激動了起來,想要站起身,又忍住了。

    “十天以前。”她頓了一下,又道,“她不想見你,算了吧。”

    “多謝。”古月安只是這麼說,反正他現在知道了白玉京的線索,大不了直接打進白玉京,“請問還有別的嗎?”

    “倒是沒有了。”

    “如此,多謝。”古月安站起身,長身一揖到地,“古某告辭了。”

    說罷便要轉身離去。

    “等一等。”倒是珠簾後的人叫住了他。

    “哦?請問還有何事?”古月安不解。

    “古先生……就沒有別的想說的了嗎?”

    “……”古月安沉默了一下,終於挑明了說,“陳郡主,你我雖然有些牽連,但你我也都清楚,那不過是一些意外和巧合,大家都知道是不可能的事,你不願意,我也不想惹這身騷,所以……告辭了。”

    “……”珠簾後的人不再開口。

    一直到古月安開門。

    “古月安。”她忽然又叫道。

    “什麼?”

    “轉過身來。”

    “什麼?”

    “你轉身就知道了。”

    古月安的心忽然跳了起來,他轉過身,然後呼吸都停滯了。

    因為他見到了一種令人窒息的美麗。

    那是一張完美無瑕的臉孔,古月安在轉身的一瞬間想起了那句話,秋水為神,玉為骨。

    那是一種不屬於人間的美麗,就如同她的聲音一樣,應該和天上的明月一樣高高懸掛,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看到只有她一個人,古月安的窒息立刻結束,他笑了笑說:“郡主這是何意?”

    “只是聽風箏說,你說我可能是個醜八怪,我現在告訴你,我不是罷了。”她還是那麼冷冷清清的話語,說的卻是很有些莫名其妙好像小女孩一樣的話語。

    讓古月安實在哭笑不得。

    “告辭。”古月安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這個陳郡主……

    實在是……
MuchosMangq 發表於 2018-10-20 23:59
第二百十九章【有所思和一個傻子】

   “古月安,我已完成風箏託我辦的事了。”

    “恩。”最後出門前,古月安了無興趣地應了一聲。

    走出小桔館,古月安還是覺得很有些莫名其妙,摸不著頭腦的那種鬱悶。

    這叫什麼事啊?

    走了幾步,他發現王麟並沒有走,而是靠在車上正在睡覺,他走過去,咳嗽了一聲。

    王麟醒了過來,用一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古月安道:“安哥,什麼情況,怎麼這麼快?”

    古月安很有些尷尬,又咳嗽了一聲,沒有解釋,只是上了車,說:“回去了。”

    王麟也不問了,只是高喊一聲走咯,就一揮鞭子開始趕車。

    古月安卻是在車上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整件事都透著一種古怪,他想了半天,這陳郡主今晚把他叫來就是純粹想要羞辱他一頓?

    不過從她最後的表現來看,好像也不無可能。

    太像個小孩子了,有小孩子脾氣也很正常。

    古月安不禁搖頭苦笑,手下意識地在車壁上敲擊了起來,連他自己也沒有發現,他所敲擊的正是之前在小桔館裡,陳郡主彈奏的那首他並不知道名字的曲子。

    “可以啊,安哥,你這首《有所思》有點意思,你這是剛剛去小桔館現學的嗎?”王麟一邊趕車,一邊忽然讚歎道。

    “你說什麼?這是什麼?”古月安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很有些驚訝。

    “《有所思》啊,是首情歌,講的是女子思念情郎又不敢說出口的情思,嗨,安哥,你一個大老爺們學這個也不行啊。”王麟很有些侃侃而談地道。

    “我說王麟,你可以啊,你一個趕車的,還懂這些彎彎繞啊。”古月安很是驚詫,“你不會是瞎說吧?”

    “安哥,你這就是瞧不起人了不是?哥們以前其實是想當個樂師的,這是正經學過兩年的,不可能瞎說。”王麟有些不服氣了,“不過安哥,你這就進去一會,就學了首曲子,悟性不錯啊,以後改行吧?”

    “去。”古月安不想和他瞎貧,坐回了車裡,又下意識開始敲擊那首曲子。

    腦子裡卻是在回想之前和陳郡主見面的一幕幕,古月安是有被動技能【過目不忘】加持的,那些畫面完全就跟電影一樣在他腦海裡不停來回播放。

    “……古先生可知我剛剛彈得那支曲子叫什麼?”

    “古先生……就沒有別的想說的了嗎?”

    “古月安。”

    “什麼?”

    “轉過身來。”

    “什麼?”

    “你轉身就知道了。”

    為什麼她要問自己這首曲子叫什麼呢?

    為什麼幾次三番都不讓自己走呢?

    為什麼一定要自己轉身看她的容貌呢?

    真的只是為了羞辱他嗎?

    為什麼……又要彈一首,叫《有所思》的曲子呢?

    世間曲子千千萬,何以對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陌生男子彈一首這樣的情歌?

    “古月安,我已完成風箏託我辦的事了。”

    古月安忽然記起了陳小桐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這句話聽起來似乎沒有任何問題,風箏交代陳小桐對古月安說了那麼一番話,她說了,可那番話風箏以前其實已經說過,再說一次毫無意義,實際上,真要說起來,風箏的確還有一件事是欠著古月安的,那就是,她還沒有給古月安看她的真容。

    聯想到陳小桐最後做的那件極其荒誕又莫名的事,以及那個極度孩子氣根本和陳小桐整個人的氣質不符的理由,一個他應該想到卻始終沒有那麼去想的念頭終於在腦海裡浮現,

    “回去!老王,給老子回去!”古月安連忙對著王麟大吼。

    “回哪去啊?”王麟糊塗了。

    “算了。”古月安自己直接跳了車,運起了全身功力,也不顧驚世駭俗了,風馳電掣般朝著小桔館而去。

    他一定要去驗證一件事情。

    結果等到他到了小桔館,硬闖了進去,卻是被告知,人已經走了。

    他急忙出城。

    ——————

    而就在此時,京城的官道上。

    一隊車駕正在緩緩向前,在精美的馬車裡,坐著一對主僕,小姐和侍女。

    此時,一番對話正在她們之間進行。

    “小姐,你怎麼從剛剛就一直在笑啊?”侍女奇怪地問道。

    “有嗎?”小姐立刻不笑了。

    “有啊,說起來,小姐你這一次回來了以後,就好像開朗了很多呢,愛笑了,這很好呀,夫人和老爺肯定高興。”侍女高興了起來。

    “我只是被氣笑了。”小姐冷聲說。

    “啊?誰敢氣小姐?!這麼大膽子!”侍女立刻同仇敵愾。

    “一個傻子。”小姐又忍不住笑了。

    “小姐,你又笑了,這個傻子真的有那麼惹人生氣嗎?”侍女擔憂了起來。

    “有,特別氣人,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傻的傻子,人又傻,又不學無術,還要裝的很有風度的樣子,簡直一無是處。”小姐笑意更濃了。

    “啊,這樣的人啊,那小姐還是不要再氣了,不值得。”侍女很善解人意地開導道。

    “不行啊,我現在一閉上眼睛就是這個傻子,氣的睡覺都睡不著,恨不得踢他一腳,打他一拳。”小姐搖頭。

    “啊?那……我讓……我葛大叔去把那個傻子抓來,讓小姐狠狠踢他,打他,我也幫小姐打他,打死他,這樣以後小姐就不會煩惱了。 ”侍女趕緊出主意。

    “也不行,要是他被打死了,打壞了,以後就找不到這麼傻的人來讓我生氣了。”小姐還是搖頭。

    “啊……小姐,你到底是氣他……還是喜歡他啊……”侍女說完這句話,立刻感覺自己失言了,連忙吐了吐舌頭。

    “風月啊……”小姐也沒生氣,只是說,“你有沒有想過以後找個什麼樣的人嫁了?”

    “啊?小姐,你……你不要我了嗎?風月……風月一輩子都不嫁人,陪著小姐。”侍女說完又發現自己失言了,“我的意思是小姐嫁人了,我也不嫁,就陪著小姐,等……等一下,小姐你該不會是……要嫁給那個傻子吧?”

    “恩。”沒想到,小姐直接就承認了。

    “那不行啊!”風月急了起來,“小姐,那個傻子,人又傻,又沒風度,還不學無術,夫人和老爺不會答應的,而且,真的不好,根本配不上小姐,天下間也只有越少俠,還有……還有那位古大俠,才勉強配得上小姐。”

    “可是小姐覺得越少俠不好,古大俠也不好,就是那個傻子好。”小姐還是笑,但此時笑意已經是很淡淡的那種,很平靜,很安心。

    “為什麼啊?”風月越發急了。

    “因為這個傻子雖然人很傻,又沒風度,還不學無術,可是……”小姐笑得越發安心了,“這個傻子又會做飯,又會照顧人,還會唱歌,又會講故事,總算是還有那麼一點不氣人的地方。”

    “那……那也沒什麼好的啊。”風月吭吭哧哧,不敢太反駁小姐,可又覺得不行。

    “是啊,沒什麼好的,可是天下十七州,邊地海外,茫茫崑崙草海萬里,也就只有這麼一個傻子了。”小姐輕聲說,“除了他,天下多無趣啊。”

    “小姐! ”

    “來者何人?!”就在此時,外面的護衛忽然大喝。

    “瞧,傻子追來了。”小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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