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07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9 23:16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急轉

龍虎山上,天門峰直插云霄,烏云密布,墨綠色的林海搖曳,大風聲響如虎嘯。

丹娘環膝而坐,周圍堆著幾摞半人高的刊本故事。烏云蓋頂,她自山頂眺望,只見山下的道士們如同螞蟻攢動,向八卦布局的宮殿當中匯聚而去。

山頂劇烈的氣流把無數黃紙皮的話本冊子卷得四處飛舞,那些個才子佳人,神怪圖志乃至閨中密事,統統被撕扯開來,突兀一本畫冊被吹得大開,露出里頭的墨筆畫來:黑線勾勒出波浪和飛龍,一名身穿盔甲,佩劍端槍的威武將軍在大海間與飛龍廝殺,煞是好看。

只是砰地一聲,那話本畫冊就被風扯成碎片,落入懸崖當中。

龍虎山,玄壇大殿,

“嗣漢天師府”的直匾前銅鐘聲大作,各色衣袍規制的道士紛紛入得正庭當中,臉色肅然。

張天師身穿大紅色御賜麒麟袍,身前朱筆令牌,木劍金鈴,諸多法器陳列。

半晌,他才睜開眼皮,慢吞吞地走到法臺前面,撩袍下跪。

錢守仁自北京來,這一路上心事重重,臉色也格外憔悴,他奉圣旨入龍虎山,天師道派出這樣的架勢來迎接,并不過分。

他咽了口唾沫,也不說話,將手中五彩圣旨呈到張義初面前。張義初本來低頭請旨,見錢守仁如此舉動,也不抬頭,只是問:“法官為何不宣旨?”

錢守仁緊張的舔了舔嘴唇:“茲事體大,徒兒不敢宣旨,請師尊,自己讀罷。”

說罷,他別過臉去,不太敢看張義初的樣子。

張義初也并不難為錢守仁,雙手過頭接過圣旨。也不打開看,雙手一點點自卷軸往中間摸索,好一會兒,張義初才睜開眼。

“陛下要我即刻進京陪王伴駕?要你暫管天師大位?”

錢守仁顫聲道:“正是。”

滿庭的大小道人臉色齊齊一變。

張義初站起來,特意往易羽臉上看了一眼。易羽前幾日被他鞭打的傷還不見好,臉色有些虛浮。但他卻雙目微閉,嘴中念念有詞,似乎什么都沒聽見似的。

張義初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雙眼紅腫,說不出是怕是悲的錢守仁。

“哼哼。”

他突然笑出了聲:“有你們兩個在,天師道不會垮。”

錢守仁撲通跪下,也不說話,只是砰砰地扣頭。

“陛下還是心疼我的,但行百里者半九十,我已騎上龍虎背,不可半途而廢。”張義初和顏悅色:“你差人回稟陛下,陛下的好意,張老道心領了,只是前些日子我夜觀星辰,算出我大限已至,不日就要飛升霞舉,張老道此生,只怕再見不到陛下了。”

錢守仁不知內情,霞舉飛升只是傳說,他只聽出張義初有扛旨的意思,飛升之詞更像自縊的修辭,不由得臉色大變,忍不住抬頭:“師尊萬萬不可。”

“守仁,你回到你的位置去吧。”

張義初說罷不再開口。

錢守仁兀自哭了一會兒,見張義初沒有再和自己說話的打算,只得站起身,領著自己一班道童回到陣列中,與易羽并肩站在一起,但是兩個人的眼光沒有任何交流。

“天師,守一師弟才歸山,只是昏迷不醒,似乎傷了魂魄。靈寶道遵法旨提前歸山,此刻已經到了山腳。”

一名道士上前一步。

張義初臉上有明顯的怒氣:“到靈芝園去取龍虎大藥,快!”

那人急忙去了,又有一名面容清癯的道士出列:“天師,伏龍山大捷。小高功斗殺金山老祖,乾光洞十四子除了天神客和卵二姐不知所蹤,其余全部伏誅。只是不知道是誰搞的鬼,把九十一道龍虎旗牌散落在伏龍山各個角落,這兩天魏洗海和馬公公正在山上各處搜尋,已經找到五十多塊。”

清癯道人吞吞吐吐了一陣:“還有就是,大寧衛護送旗牌的李閻……”

“他的事我已經知道,依照章程辦事即可。”

張義初打斷了清癯道人,他揚首望向天門峰,神色飄忽。

月平衙,大幻窟

“咳咳,鎮撫大人……”

九翅蘇都對著妝鏡比了個蘭花指,只是盯了一會鏡子,就把雙手捂在臉上。

“不對不對,換作那攝山女,她就不會這么說話,她笑就夠了。”

九翅蘇都一扭頭:“誰在哪里?”

一個輕飄飄的聲音這才傳來:“妹子啊,這天底下三條腿的蛤蟆不難找,兩條腿的大活人更是遍地都是,你干嘛非在一顆樹上吊死?那人我今天也見了,他眉重頰瘦,眼帶血氣,一看便是個心狠手辣的殺胚子,你跟了他,命就苦咯。”

三昧金鳳從外頭飛來,火焰流動之際,化作一只身披金色輕紗,衣著暴露的女子,沖九翅蘇都輕輕搖頭。

“嗨,姐姐來就來唄,還故意嚇我。”

九翅蘇都回過頭,又對著鏡子唉聲嘆氣。

三妹金鳳嘴里嘖嘖有聲,她挑起九翅蘇都的臉蛋,輕聲道:“我是不屑懂甚男歡女愛,平時倒有不少惹人厭的火精找上門來。我天生就瞧那姓李的不舒坦。可有一樣,我想必是了解他的,你連臉蛋都摘了人家的模樣,那就是自比不如人家,又怎么能討男人的歡心?就算他一時一地愛你的皮囊,正主只要勾勾手指,也就把他誑走了。我要是你,就先求義父把臉蛋換回來,先做了自己,才求得著姻緣吶。”

九翅蘇都眼神飄忽了一會:“只是我先前求義父為我煉就“龍皮鳳羽”,已經耗費他老人家不少心血,再去求他,是不是……”

“這就是你的事了,我還奉勸你一句,這陣子別去招惹那個姓李的,你也說他肯為你的假死和官府撕破臉皮,其中就算還有緣故在,他對你也是有情分的,貿然貼上去招人厭惡,這點情分可就未必還在了。”

九翅蘇都期期艾艾地問:“那,那我應該……”

“等就是咯”

正說話的功夫,洞窟當中陡然一身巨響,一道渾黃云團沖天而起,上頭坐的,正是金山老祖。

“只有老祖同我去么?”

李閻站在地上眺望金云。

“我那些兒女雖然有些本領,但面對龍虎山,未必能全身而退,有武曲先前同我商量的計策,也用不上小的敲鑼打鼓,我在便足夠了。”

金山老祖目光閃爍:“那位火屠?”

“他有自己的事要做,我也不準備叫他去。”

李閻不假思索。

“呵呵,好。武曲請上云。”

李閻搖頭道:“不必。”

他吹了聲口哨,不多時,飛雷不知道從哪片林子里躥了出來,李閻翻身上馬,與金山老祖一天一地,自大幻窟向龍虎山去了。

卵二姐,云鴆等義子,連同胡三也出來,為金山送行。查小刀也在一邊。只是兀自抱著肩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9 23:17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六章 誰不是知易行難?

轟隆!

屋外傳來一聲驚雷,緊跟著是綿綿細雨。

床榻邊的蠟燭光焰擺動,張義初望著錦褥上昏睡不醒的朏胐,面沉如水。

“唔。”

朏胐聞到熟悉的雞結香味道,緩緩睜眼。張天師的臉龐映入眼簾。

“師傅,弟子無能,不是那金山的對手。”

張義初呼了口氣:“乾光洞已平,輸贏并不重要。”

朏胐睜大眼睛:“可我明明是打輸了呀。”

“那金山早就厭倦了人中大妖的狷介名頭,這本是他少時激憤聊狂的話,誰知道越陷越深不能自拔。如今大好的機會的擺在眼前,正合假死脫身。但他太好面子,伏龍山上他遇到修成《太平洞極經》的你,像極了少年時的我。想起當初在大內輸給我,一時心思浮動,才下了重手。但不傷你的性命,以此來敲打我。”

“哦。”

張義初見朏胐神色失落,哈哈笑道:“金山此人,格局太小。只有把弄世道的野心手段,沒有叩蕩人心的氣魄心腸,你天生赤子,是道法的奇才,早晚能超越他,這點小小挫折,不用放在心上。”

朏胐眼里光波流轉,不知想到什么,居然真的就不再懊惱,還笑出聲來:“弟子知道了。”

“這次你下山,見到那位李鎮撫,你覺得他如何?”

張義初輕聲問。

朏胐不假思索地說:“李鎮撫骨子里,是個陰沉兇悍的人。只是生來便有個道義柔情的套子框著,他心里……想必也很矛盾吧。”

張義初笑了笑:“我本想請他上山來談談,但我想,他不會來了。”

“咦?那李鎮撫他人呢?”

“他要同金山老祖一齊破我龍虎山門,好營救他的美嬌娘。他這種人,身懷利器殺心自起。認定我有圖謀,又見龍虎山勢力龐大,便要拿他平素以力破巧的法子來對付我,是那種赤著拳頭就要去打虎的粗淺武夫,可就算他是武二郎轉世,難道還能斗得過蛟龍么?”

朏胐眉頭不自居皺了起來:“師傅您準備怎么做?”

“我?”

張義初說道一半,天上突然轟隆聲大作。金山老祖的長笑聲傳遍連綿山脈。

“張老兒,我聽說皇帝召你進京吶!你可收拾了細軟,把天師道騰出來啊?嗯?”

眾多戍守天門峰大陣的道士大驚失色,龍虎山威名赫赫,多少年來也無人敢冒犯,怎地這半年不到的功夫,就來了兩個?

張義初擺袖子推開滿窗風雨,張口叱罵守山的眾多道士,聲音不大,卻力透山背:“慌亂什么?莫叫那天妖沖破大陣,旁的與你們無關!”

他的叱罵掩蓋過隆隆的雷聲,傳出去好遠,隨后張義初才轉頭,慢吞吞地回答朏胐剛才的問題:“我要叫這位李鎮撫知道,各以其所長者,反自為禍的道理!瞧好了,當師傅的給你報仇。”

他推門出去,拿手往天門峰頂一指。

丹娘的天靈蓋上突兀噴出一道赤碧交纏的光彩來,飛下山到了張義初手里,卻是兩把造型奇古的寶劍。

天門峰頂,丹娘倏忽站起,神色莊嚴,渾身上下流露難以言表的可怕氣勢來,身前孕育出一團團山包似的青色火團。

守山大陣中,一名紫衣法師高聲怒吼:“天師收了封天妖的斬邪劍,速起法器,莫叫天妖跑脫出去!”

眾多法器聲和黑色紙鶴風暴匯聚,和青色火焰糾纏在一起。一時分不出高下。

張義初輕輕撫摸劍身,龍虎山有四樣鎮門的至寶,一為《正一盟威九品符箓》,龍虎師門傳承全在其中。二為《太平洞極經》,前半部為老君所授鬼神之術,后半部為張天師晚年筆記,包羅萬象。三是陽平治都功印,如今和丹娘一起被封在天門上。

其四,便是張天師手中這口三五斬邪雌雄寶劍,上有星斗日月之紋。誅制鬼神,降剪兇丑,龍虎山降妖伏魔的本領,有八成在這口寶劍上。

金山老祖坐在不下數百頃大小的黃色云團上頭,渾厚云氣不時變化成各種異獸模樣,端地神奇無比。

他眼見張義初拔劍而出,本來含笑要聊上幾句,不料張義初雙眼一瞪:“忤逆妖人,上前受死!”

“你!”

金山老祖臉色陡然一沉,身下云氣化作兵戈虎豹龍蛇雷電,齊齊朝天門峰而去。

張義初須發飛揚,手中一紅一綠兩把寶劍猶如天降神光,居然片刻就把金山老祖的法術抹個干凈。

那神光不依不饒,掠過金山老祖的云頭,把小半塊金云硬生生削斷。

金山臉色慎重地望向三五斬邪雌雄劍,卻又揚聲道:“張義初,你這法劍的確了不得,可我問你一句,你這劍可斬天下妖魔,也可斬洪峰大水么?”

張義初不聞不顧,再次殺向金山老祖。

雨點越來越大,妖馬飛雷面前,是瀘溪河灌入信江的江口,這里多年來,灌溉了龍虎山周遭數萬畝的田地,但偶爾發起洪水來,也叫龍虎山人頭疼……

李閻面對江口,雙手持撼江三叉戟,神色冰冷。

把守道士都叫金山老祖吸引去了,這里沒什么人。

朱紅劍匣中的龍虎旗牌,金山老祖早就告訴他,不要當著張義初的面拿出來,否則必然生出變故。可連道行遠遠超過李閻的丹娘都被困在龍虎山上,又沒了潛伏其中的可能,李閻只靠金山老祖的幫助,想救出丹娘,依舊難比登天。

可這道信江口,卻是李閻的翻盤利器,他的撼江三叉戟當中,還有足足兩江之力,適逢大雨,李閻有把握掀起滔天洪峰,把水淹到太乙閣,淹到三省堂,淹到天師殿去!這仰仗地利成就的天威,便是張義初也難以阻擋!

可是,洪水天威,兇悍若斯,他李閻也控制不住……

天門峰那頭已經龍爭虎斗到白熱化,可他卻遲遲沒有動作。

終于,他瞧見了天門峰上爆發出熟悉的青色山火,盡管心里早就認定是丹娘,但再次見到,李閻心中還是無比激動,但他望向滿江的水,神色又陰沉起來。

他一咬牙,要把三叉戟伸向江水當中。

“鎮撫且慢!”

李閻循聲望去,居然那持錫杖的瞎眼怪僧耳健連!卻不知怎么來到了這里。

“大和尚,你應當被金山送走了才是,來找我作甚?”

耳健連臉色沉重地搖頭:“鎮撫可還記得,我曾傳達過那位女菩薩的話,勿造殺孽啊。”

“我只引水沖龍虎山去,不會波及百姓,天師道的道士如何,那便是我和他們的事了。”

“此言差矣,鎮撫!你可知道這大水一起,將淹沒龍虎山下數千畝良田,這些人都是租種天師道田地的普通農戶,洪水一起,收成被毀,便是饑荒啊!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你和那生食人肉的覆海大圣有何區別?”

李閻順當回答:“眼下已是九月,糧食已經打了兩次,田中無甚作物。”

“那百姓居無定所又如何?損耗財物有幾何?難免淹死人命怎么算?鎮撫,你身懷洪峰神通,更當謹慎啊。”

良久,李閻又開口:“我是受人逼迫而來!是天師道要找我的麻煩!難道還不能叫我還手么?”

耳健連低頭:“世人貪嗔癡惡,縱然得我佛法,誰又不是知易行難?鎮撫一路走來,冷眼見過多少狂悖之徒?他們的取死之道,難道與今日的鎮撫不像么?”

黑色紙鶴壓入天門峰頂,那些青色山火被壓迫的抬不起頭,幾乎要看不到了。

李閻臉色又有些不耐起來。

李閻卻不知道,身后劍匣當中,有一塊通體血紅的旗牌,此刻正一點點浸透融化,生出一張兇惡五官來,看眉眼,居然和李閻頗為相似!

他拳頭攥了又松,松了又攥,最后,他一把把三叉戟丟入江口!耳健連大驚失色,正當他以為自己勸不住李閻的時候,李閻卻折身上馬,不再理會信江江口。

“我投戟入江,不是聽了你的婆媽話,只是想再試試旁的法子,若是不能兩全。我也能叫撼江戟在江底發起浩大的洪峰來!屆時是什么禍患,統統算在我頭上就是。”

李閻撥馬而去,背后劍匣中的血紅旗牌也突然停止融化,一點點變化尋常玉質血色旗牌的模樣……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13 21:43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七章 龍虎山之殤

大雨滂沱,四只馬蹄翻動趟過泥水,李閻騎著飛雷沖向前方神光繚繞的天門峰。

驀地,天上赤碧神光閃爍,飛雷銅鈴大小的眼睛被晃了一下,驚得長嘶出聲,突然收住馬蹄,不肯再往前走。

李閻也不驚惱,夾了兩下馬腹無果,干脆下馬,一拍飛雷馬背:“逃命去吧。”

說罷,李閻便自己向天門峰方向去了。

希律律

飛雷在原地轉了兩圈,它既不肯離開,可也沒有上前的勇氣,只望著李閻已經遠去的背影揚天嘶吼,鼻孔噴出團狀的白氣……

天門峰前,張義初身上赤碧二色交纏,神光明滅之際,把金色云團切割地七零八落,

這些金色云團,也是金山老祖賴以成名的法術,其名為“如意金斗”,能布雨吞山,是金山壓箱底的殺招。

但是碰上龍虎山傳承千年的三五斬邪雌雄寶劍,金山老祖一時間,也只有灰頭土臉的份兒。

惱火之余,金山老祖把視線投到瀘溪河畔。依照他和李閻事先講好的,此刻就應當發起大水才是,可盯了半天,也沒看到陸地上掀起哪怕一個浪頭。

“還敢分神!”

張義初一聲暴喝,赤碧神光卷向金山胸口,被金山老祖險而又險地躲開。熟料張義初劍指一揚,那赤碧二色神光猛地爆散開來,把金山老祖的如意金斗炸得千瘡百孔!

金山吞了一口氣,猛然吐出,舌綻春雷道:“武曲還不出手,更待何時?”

待何時何時時

回音繚繞,金山的聲音傳出去好遠,秋雨連綿下,好半天的功夫,李閻的回答才透過云團,傳到了金山和張義初的耳朵里:“老祖且拖住天師,等李某救出人來,再和老祖兵合一處。”

這話里的意思,是不靠洪水,自己沖破守山大陣,等解救了丹娘,再和金山老祖聯手制敵。

金山聽得眉頭大皺,搖頭嘆息:“武曲可真是擰巴的緊啊!”

他來不及再說話,架起金色云團,和張義初的赤碧神光斗在一起。

天空中,“如意金斗”和“三五斬邪雌雄劍”激斗不休,情勢一時復雜難料。

而天門峰山腳下,設有數百蒲團,搭有太極圖形狀的法臺,各色幡旗迎風飄揚。

龍虎山上下凡是法術精深的道士,無論輩分,幾乎統統落坐于此,易羽,錢守仁,四大靈寶道都在其中。他們一個個身穿紫紅法衣,手中搖鈴擊缶,誦經聲牽引漫天黑色紙鶴,擺成一張包裹整座天門峰的山岳符,將山峰頂上的青色火焰緊緊包裹。

這道守山大陣,匯聚了天師道老中青三代人的精力法術,加上眾多法器符,平素還要算上張義初隨身的“三五斬邪雌雄劍”,才能穩穩壓制住丹娘,不教他脫困。

此刻張義初摘走了斬邪劍,陣法立即出現了空隙,要天師道門人苦苦支撐,才和法力升騰的丹娘堪堪僵持住。

驀地,主持大陣的易羽眼皮跳動起來,他往山下瞥了一眼,瞧見山路上,濃重的黑色水霧朝大陣席卷而來,透過水汽,露出里頭一張殺氣騰騰的臉來。

正是李閻。

易羽瞇了瞇眼,他知道師尊親自發出文書,宣稱大寧衛左司鎮撫倚命自重,臨陣脫逃,龍虎山要請旨捉拿。兩邊已經是寇仇之勢。此刻見面,捉拿捕殺,都是意料中事,沒什么還矯情的。

易羽對李閻的感官,原本是極好的。

朝鮮戰場上,李閻與他交換符法,是他后來入駐太乙閣首輔的最大契機。后來李閻先斬黃九牙,后誅覆海大圣,展現出讓人吃驚的武力,這更讓易羽產生了拉攏的念頭。

時至今日,朝中不少人都認為,李閻是攀上了太乙閣首輔易守正這條大腿,才肆無忌憚。天師道中的許多人,連同易羽自己,也有類似的想法。

以至于情勢急轉,李閻突然倒戈,太乙閣中的諸多高功百思不得其解。

不明白這李鎮撫為何放著大好前途不要,要去幫助妖魔,就算此人無妻無子,孑然一身,也太匪夷所思了。

以易羽的地位和心思,多少能猜到這事和自己師尊有關……但這并不妨礙,易羽覺得李閻辜負了自己的信任和拉攏。

“哼!”

易羽冷哼一聲,此刻他主持守山大陣,龍虎山萬眾的法力都由他操控,心中膨脹起來,向在場眾道開口:“守仁,你且看住天妖,此獠喪心病狂,待我出手誅殺他。”

說罷,他便要起身,只有一旁的瞎眼靈寶道勸阻道:“師叔祖,此獠不知緣何,能破我龍虎山一品符,可能是他護送的龍虎旗牌生了變故,我兩位師弟便是傷在他手里,師祖祖恐怕降服不住他。”

易羽聽罷哈哈大笑:“你太言過其實了,若真有這般能耐,他一人豈不是就能踏平我天師道了?”緊跟著他又正色道:“只是封印天妖事關重大,不容有失。旃檀,你與此人有舊,你去會會他吧。”

牛頭旃檀悶聲道:“知道了師兄。”

說罷,牛頭旃檀拿起水火棍,奔跑如雷間殺向李閻。

李閻識得牛頭旃檀,見他掄水火棍朝自己打來,也不說話,舉手間大槍和水火棍碰撞在一起。牛頭旃檀手心傳來滔天巨力,他咬牙頂住,沖李閻壓低聲音:“今日見到鎮撫和金山,想必九翅蘇都也安然無恙。鎮撫千萬小心,我曾私下見過天神客與張天師見面!”

李閻冷哼一聲:“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現在可不是敘舊的時候!”。

說罷大槍一挑,把牛頭旃檀硬生生挑飛到一條山澗當中,再不理會它,徑直向大陣殺去。

易羽眼見牛頭旃檀一個回合便敗下陣來,驚得摸了摸嘴巴,有些無措。

天空中的張義初突然揚天長嘯:“李鎮撫,你枉顧皇恩,監守自盜!該當何罪?”

但李閻冷笑一聲并不回答,一心一意朝大陣沖去!

張天師見狀搖頭:“冥頑不靈。”說罷,從腰間掏出一只貼著符紙的八角螭紋銅盒,往山腳一拋。

那銅盒子砰地裂開,黑色煙霧升騰,一只牛犢大小的雙尾毒蝎飛了出來,緊跟著是花紋斑斕的大蟒蛇,再之后。是一只通體赤色,肚皮透明,四丈多高的毒蛤蟆,以及一條白色百足蜈蚣,每條腿都有人腿粗細,最后,是一只小土丘大小的茶色蜥蜴。五只毒獸周身毒氣繚繞,爭先恐后殺向李閻。

此物名曰“五毒混元盒”,是昔日張義初收服京城五毒的寶物,符盒只是溫養的效果,殺招都在五毒妖物身上,所以不算做被龍虎旗牌克制的符寶。

這五毒身上妖氣騰騰,每一只都有兩千年的道行!尤其攻守之間頗具章法,五只毒獸聯手,比起昔日渤海黃九牙的九幻妖身來,還要強盛三分。

誰能想到張義初隨手丟出一只盒子,便有如此威力!

尤其這些毒獸分明道行高超,放眼天下也是有數的大妖,偏偏悍不畏死,一副以命搏命的打法,李閻就是銅頭鐵臂,一時半會也不得寸進。

而另一邊,金山老祖也逐漸支撐不住,敗跡頻露。尤其胡須被斬下大半截,整個人也汗流浹背,沒了剛開始的風度。

“李武曲!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再沒有決斷,老夫我也只能先走一步了!“

金山含怒出聲,張義初適時冷笑道:“想走?今天你們誰也走不了!”

面對金山質問,李閻先是讓過一口百足蜈蚣噴涂的淡紅毒霧,攥住槍桿的手咯咯作響。

他凝視槍身,回憶起那個叫滿江水為之倒流的枯竭身軀……

驀地,周遭的一切都變成黑白色的簡筆畫,山水,暴雨,光焰,統統成了抽象的線條,五只毒獸也成了沒有上色的年畫似的,跳脫之間,只有構成身軀的線條擺動。

與此同時,周遭也沒了聲音,自己進入閻浮以來的本領神通,也統統不聽使喚了,茫然的畫線天地,自己只是一個有些光彩的普通人而已。

五只年畫似的毒妖圍攏過來,李閻下意識地拿虎頭大槍往前一掃,把五毒統統打散成雜亂的線條,隨后雙眼一閉一睜,從那種玄而又玄的狀態中恢復歸來,再看眼前的五毒,已經血肉模糊,像尋常毒獸一般,慘死當場。

槍劍七大行!

五毒混元盒轟然破碎,自開戰以來,便以目中無人的態度面對一切的張義初突然發怔,被逮住機會的金山老祖擊中,倒飛出去老遠,才緩過神來。

他眨了眨眼睛才道:“楊三井?”

李閻突然感到一種令人戰栗的衰弱感襲來,好比什么東西掀開自己的頭蓋骨,然后灌了一盆辣椒水下來,那種感覺差點叫他跪在地上。他急忙取出幾顆查小刀準備的干棗柿餅一類的食物塞進嘴里,卻完全沒有效果。戰栗的痛苦依舊一波一波的襲來,李閻的意志力何其驚人,但面對這種痛苦,一時間也生出了,“以后絕不要再用槍劍七大行”的恐怖感覺。

你發動了槍劍七大行,效果持續時間:五秒

耗費姑獲鳥覺醒度5

當前“姑獲鳥之靈:鉤星”覺醒度為94

請注意,覺醒度一旦跌破峰值,將重新面臨覺醒度瓶頸!且在原本突破瓶頸所需的覺醒度份額的基礎上增加30。

“哈哈哈哈哈”

張義初又笑了出來:“楊三井的雖然劍術高超,卻不過三尺殺人之術,李鎮撫,你近得了我身前三尺么?”

他話音剛落,天門峰上驟然爆發出璀璨的青色光焰,方圓百里也清晰可見!

易羽一眾道士大口嘔血,法器經書統統倒卷而起!

一團深邃無比的黑色月輪升至半空,那些經文,黑紙鶴,法器,幡旗統統被吸入月盤當中消失不見,澎湃的青色山火將整座天門峰點燃,天地之間仿佛只剩下這一抹驚艷的碧色。

張義初的臉色被山火照的一片翠綠,他凝視著眼前赤足凌空,發絲飄揚的女人,以幾乎微不可查地聲音喃喃道:“這可和我們說好的不太一樣,攝山女……”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13 21:45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八章 交鋒

天空當中,如意金斗和三五斬邪劍的光焰不知不覺間平息了。金山老祖收了法術,一會兒瞧一眼張義初,一會兒看一眼攝山女,神色一時捉摸不定。

攝山女臉色煞白,因為某種疼痛的緣故,身體不停顫抖,她的手臂上,一點殷紅的鮮血往下流淌,能從脖頸上看到黑色的血管蜘蛛網似的蔓延,形容可怖。

她卻毫無察覺似的,聲音沙啞地說道:“我可沒答應龍虎山要做什么。”

張義初聽了攝山女的話,不禁搖了搖頭:“何苦來哉?”

咔嚓!

天空中的黑色月輪突然一陣痛苦地顫抖,月輪邊緣出現了細小的裂痕,然后這道裂痕迅速蔓延,終于伴隨一聲轟然巨響,整只黑色月輪從中間裂開!

那股貌似要吞噬一切的力道蕩然無存,崩壞的黑色月輪里,反倒吐出大片的灰燼和法器殘渣,骸骨碎片,夾雜著零星火焰,如同一只綻放的黑色玫瑰。

破碎的月輪灰燼四下飄飛,張義初面無表情,只是直勾勾盯著攝山女。

攝山女強自吞下大口的血,依舊不管不顧,抬手漫卷起山火殺向張義初。

張義初五指張開,天空一赤一碧兩道神光落在他的手里,化作兩把鑲嵌寶石的法劍,居然是還沒出過鞘的。

“著!“

張義初怒吼一聲,斬邪法劍赫然出鞘,只見一道比剛才要濃郁凌冽不知道多少倍的赤碧神光迎向山火,聲勢驚人。

金山老祖喚出如意金斗,同青色山火一齊抵抗住三五斬邪寶劍,閃身過去一抓攝山女的手腕,搶聲道:“既已脫困,緣何不走?”

攝山女滿嘴的腥味,她睨了金山一眼,震開他的腕子,也不作答,催動山火把張義初包裹在當中。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攝山女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弱下去,再無剛剛脫困時的盛世風采。

張義初借赤碧神光護住身軀,正瞄準戰機,突覺腦后一陣深沉的可怖感覺,急忙借符箓遁開,避過平實無華的虎頭大槍。

李閻雙眼湛然,視野當中唯有黑白兩色,他只有短暫滯空的能力,要借海水才能做到飛行,不像張金攝三人各自有御空飛行的本事,所以一擊落空,李閻就從半空自由墜落。

一道碧光突兀托住李閻,來人挽住李閻的胳膊,兩人一齊落到地上。

正是攝山女。

李閻被攝山女冰塊似的體表激了一下,才皺著眉頭開口問道:“你怎么了?”

攝山女眼神閃爍了一會兒才道:“我脫困時傷了根基,只怕要休養好一陣子。別信金山老祖,他和龍虎山私下有約定,他們是在騙你。”

李閻點點頭:“只要你不騙我,其他都不礙事。”

攝山女下意識張了張嘴,但最終默然。

兩人沒說幾句,一道蒼勁的聲音便插了進來:“郎有情,妾有意。可惜今日,我這個惡人是非做不可了。”

赤碧神光如瀑布般落下,張義初已然殺來!

攝山女揚手放出青色烈焰,居然被赤碧神光輕易扯碎。

張義初的聲音自半空當中傳來:“你強行破陣,法力道行如同被扎破的浮脬,早晚泄露得一干二凈。如何抵擋我的法劍?”

攝山女暗自咬了咬唇肉。眼見斬邪法劍威勢無匹,李閻強撐一口氣,喚出幾十團“龍吐霧”,自半空托出斬邪劍的鋒芒,才勉強支撐。

張義初見狀也不驚訝:“支祁連的天生神通?李鎮撫還真是好手段。可惜道行還不到家。”

支祁連的“龍吐霧”里挾裹萬鈞長江水氣,可沖刷一切法寶靈性,可面對張義初的三五斬邪雌雄劍,依舊落于下風。

沒等李閻還口,那赤碧神光再次炸開,“龍吐霧”被炸得七零八落,氣浪當中,幾道符紙輕飄飄地殺來,落處正是攝山女。

李閻來不及多想,急忙把摘下背后朱紅劍匣,抬手去劈那符紙,不料符紙陡然一變,化成持法劍,怒目橫眉的張義初模樣,他抬手接住李閻劈來的劍匣,向后一扯,左手斬邪劍戳向李閻胸口,那神劍鋒芒太盛,李閻不敢硬吃,只得舍了劍匣飛退。

張義初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他打開劍匣,不料里面空空如也!

“天師是在找這個?”

李閻手心摞著一打金紅二色的旗牌,冷笑著沖張義初說道。

這老頭子的確厲害。

李閻面上不顯,心中卻越發沉重。

用天師道的劃分方法,張義初的實力可匹敵兩千五百年道行的外道妖魔,用閻浮行走的劃分方式,就是八極巔峰,甚至可以說,在八級巔峰的行走當中,也挑不出幾個比他更強的。

加上龍虎山傳承千年《太平洞極經》上的法術,以及陽平治都功印,三五斬邪雌雄劍兩件至寶。以及龍虎山的窖藏,張義初表現出的實力,只是冰山一角。

李閻當機立斷,嘗試發動召令金牌,想帶著丹娘直接結束這次事件。

“因為攜帶不穩定的唯一性道具,無法發動召令金牌,請拋棄道具,即刻回歸。”

“因為攜帶不穩定的唯一性道具,無法發動召令金牌,請拋棄道具,即刻回歸。”

李閻聽了,當即要把手里的旗牌扔出去,被一旁丹娘阻止。

“不可以!”

沒等李閻開口詢問,丹娘拉起李閻的肩膀,兩人一齊化作一道青光向外逃竄!

眺望許久的金山老祖嘆息一聲,他兩只袖子一合,只見綿延近百里的云氣統統匯聚過來,化成一片赤金色的鐵幕,把天門峰四下包圍的水泄不通,自然也攔住了攝山女的去路。

攝山女的臉色越發冰冷,似乎能滴下水來,她周身澎湃的青色山火堪堪沖破金幕,可還沒走出多遠,天上碧色神光落下,擋在兩人身前。

李閻回頭張望,金山老祖也慢吞吞地跟了過來。兩人都是面無表情,只是直勾勾盯著自己。

“……呵呵,我還是頭一遭這么叫別人忽悠。”

李閻笑了笑:“就是不知道我的心臟脾肺哪一個叫人這么惦記?要二位合起伙來算計。”

金山老祖施施然道:“我與武曲所說句句屬實。只是沒有全本的《太平洞極經》,只憑殘章,我可悟不透飛升奧秘,這才和張老兒合流。至于我答應武曲的事,我剛才不是和張老兒打過了么?我可半點沒有留手。天妖也成功脫困,我哪里算計武曲您了?”

“呵,那算我矯情了。”

李閻沒在這個問題上多做糾纏:“老祖和天師現在攔住我,是想要我手里的龍虎旗牌么?”

張義初從頭到尾一語不發,只是盯著丹娘,面沉如水,好半天才呼了一口氣:“李鎮撫,你有楊三井的傳承,還有天生的神通。硬要沖突,我龍虎山也做不到全須全尾。但你想就此離開,恐怕沒那么容易。”

李閻聽出其中味道,語氣緩和下來,輕聲細語道:“那天師大人的意思是?”

“想走可以,攝山女手中,有我《太平洞極經》全卷,是我答應給她借讀的,還有受封的平陽治都功寶印,她都要交出來。”

丹娘立刻回答:“貴山重寶不敢貪持。印經都在天門峰奇石之上,我沒有拿走。”

“那好,其次,鎮撫要歸還龍虎旗牌,這本就是我龍虎山的重器,物歸原主,不算過分吧。”

丹娘搶先一步:“一百零七道也能給你,唯獨有一道干系我家將軍身家性命,萬萬不能交給龍虎山。”

“我已經讓步,你若是還不答應,便瞧瞧是魚死,還是網破吧!”

張義初的話放得很硬。

兩邊氣氛再次劍拔弩張起來,李閻這才開口:“我總要明白,天師大人費勁周折引我過來,所求者究竟為何吧?”

“鎮撫稍安勿躁,我自然會和盤托出。”

張義初瞥了攝山女一眼,這才道:“你一路走來,的確幫了我天師道不少大忙,我不妨開門見山,鎮撫手里十七道旗牌,有一道質地溫潤如血肉,你將之擇出,那便是攝山女口中,與你性命交關的旗牌。”

李閻依言照做,果真摸出一道手感與眾不同的旗牌來。

“這道又如何?”

李閻舉起它,突然眉頭一皺,那旗牌蠕動起來,居然化作人臉五官,張嘴咬向自己的手指。

只是咔嚓一聲,那人臉咬不動李閻,血光四溢的旗牌就這么掛在李閻手上。

張義初見狀頷首:“看來李鎮撫這一路上,殺生也不算少。”

李閻低聲詢問:“這話怎么說?”

金山老祖接過張義初的話:

“太平洞玄經中載有明文,龍虎旗牌本是第一代張天師所設想的李代桃僵之法器,專獵下凡謫仙。其中有一百零七道網旗,一道餌旗,網旗能糾結周遭亡靈血氣怨念,專供餌旗調遣,一旦血氣濃郁,便可把中餌食者的魂魄拘在旗牌當中。”

金山老祖說罷,又補充一句:“換作同你這般的天人,魂魄倒是無虞,但你代天巡狩的憑借,便要落到餌牌當中了。”

他說的模糊,但李閻大致聽懂了,張義初和金山老祖,要的是他姑獲鳥和無支祁兩道閻浮傳承!

李閻原本就納悶,金山老祖念念不忘的霞舉飛升,到底是個什么概念?

要知道,外頭可沒有什么仙界華庭,只有一幫自稱閻浮爬蟲,心狠手黑的行走。若是只從一方果實,到另一方果實去,又似乎不值得費盡周折。

“思凡……”

李閻冷笑出聲。

只是張義初卻搖了搖頭:“這李代桃僵之術,那中餌者一要滿手殺孽,引得怨氣浮動,二要身處天門峰大陣才做得來。如今天門峰大陣被破,鎮撫你心忍動念,殺孽怨氣也尚且不足,算盤已經落空了。再強摘餌牌,也只能害你性命泄憤,可是成不了大業。”

“當真么?”

李閻不住冷笑。

“只是有一樣東西,要向李鎮撫討,只看你愿意還是不愿意。”

“天師不妨直言。”

張義初當即開口:“不要你兩樣傳承,討你的胎光魂,伏矢魄,不需多,三天足矣。”

李閻還是第一次覺得,這個果實中的土著比自己更了解閻浮,但這并妨礙他不屑地拒絕:“這與把性命交到你手里又什么區別?還不如魚死網破來的痛快。”

“老夫不屑誑人,損傷了你的魂魄,我拿龍虎山的鎮山寶貝來賠,何況,你身邊這位攝山女……”

張義初一指丹娘:“她的根基是別人給的,如今她背棄承諾,根基被人家損毀大半,性命精氣無時無刻不再泄露,恐有性命之虞,我龍虎山有為她修補根基的法門,其中利害,鎮撫三思。”

他話才說完,丹娘便直接搖頭:“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我本不過千年山靈,也承受不了那些空中樓閣似的道行,回歸本我也沒什么。”

李閻也幫腔道:“你既然知道傳承,也應該知道閻浮之大,無所不有,不是獨你有修補根基的法子。何況她都不在意這些許道行,我我可不會因為這些緣故,把魂魄都出賣掉。”

張義初搖頭嘆息:“以鎮撫的心思,自然聽得出攝山女是寬你心腸,她性命精氣已漏,絕不是跌落原本的道行就能活得下來,二位就算再一唱一和,我也言盡于此,是戰是和,你們自己商量吧。”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30 23:00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九章 虎頭大槍·龍吐霧

天空中的張義初一字一頓,聲若雷霆,周身赤碧二色神光叫人不敢逼視。

金山也滿臉不可置信,張義初的法力,遠遠超過他最初的預計,若是幾個月前,張義初拿出這般實力,他又怎么可能盜走三張太平洞極經呢?

“不對!”

金山端詳了一會兒赤碧神光,終于察覺,張義初實力暴漲的原因,正是他手中的三五斬邪雌雄寶劍!

一道青光轉瞬到了李閻身前。丹娘把住李閻手腕,渡了一股溫潤的暖流過去,這才問道:“好些了么?這劍術太過霸道,你又沒有先手必中的把握,還是要謹慎些施展。”

李閻甩了甩頭冷靜下來,這才問道:“這張義初怎么如此厲害,連你也不是對手么?”

丹娘苦笑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三五斬邪雌雄劍。是一切妖靈克星,我根基不穩,道行全仰仗一道“太歲”才膨脹起來,碰到斬邪劍,便如同火炭碰積雪,鋼刀切牛油,一身法力叫那兩把劍吸去了七七八八。張義初本就是龍虎山不世出的天才,有三千年的高深道行,加上斬邪雙劍,已經直逼四千年道行的陸地神仙,此消彼長,我們恐怕不是對手。“

李閻是個果斷的人,聽了丹娘的話,當即決定發動召令旗牌,要和丹娘走為上策。不料丹娘卻拉住她的手:“我記得你的血蘸,有破魔壞神的功效?”

李閻點點頭:“的確。”

丹娘壓低聲音:“再好不過,這兩把寶劍年深日久,血蘸多少有些克制它,如果能讓斬邪雙劍失去靈性,不再受張義初調遣,此戰可期。”

這時,金山老祖突然怪笑道:

“張老兒,你手中的寶劍這般厲害,若是再拉來六大靈寶道,還有你那幾個義字輩分的師兄弟,不早就把我們收拾了?這一路上,我看滿山道宮緊鎖大門,天師道冷冷清清的,怎么,偌大的龍虎山,只有你一個人么?”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金山老祖可不想氣勢洶洶地來,灰頭土臉地走,沒有些壓箱底的后手,金山老祖不會硬闖龍虎山,只是李閻沒有依照約定發起洪水,天妖脫困后的法力道行,也遠沒有那日所見的驚世駭俗,這樣的變故,多少讓金山心生忌憚。

張義初不以為然:“你不就是看中今日的良機,才張羅人上門來么?不錯,我已不是天師道的門人,今日在這天門峰上,張某人便是戰死,也不會再有第二個天師道人來打攪。你有手段,盡管使來。嗯?”

他身上赤碧神光熠熠生輝,最后一句話音剛落,只見張義初猛地回頭,他手指彈飛一顆詭異的血滴,手中的斬邪寶劍,更是在帝女姑獲的手臂上劃出一尺來長的口子。

帝女姑獲悲鳴一聲,縮回李閻體內,緊跟著李閻的手臂上崩出一道血線,和帝女姑獲的傷口一模一樣。

“一體雙魂,皮靈相動?鎮撫的花樣不少,但你可別以為多出來一道可以靈肉相移的生魂,便能為所欲為了。”

李閻默然以對,方才,他的確是要叫帝女姑獲繞到張義初身后,自己再猛地出現,用祁連劍術將其斬殺,可沒想到張義初的斬邪寶劍,連姑獲鳥的投影都可以傷害。他本體沒有帝女姑獲的靈動,剛才若是他,只怕就被斬邪劍開膛破肚了。

“張老兒,昔日你我在皇宮大內,以元神爭斗,我輸給了你,你沒殺我,我也沒殺你的寶貝徒弟,你我爭斗數十年,今日做個了斷,你可敢與我再斗一次元神?”

張義初放聲大笑,話中有豪杰氣:“老夫我此生扶龍虎,斗朝綱,平淫祀,定府衙,三朝元老,兩代帝師,哪有那些閑工夫與你爭斗幾十年?你以為你多兩個幫手,就吃定我了?”

他笑容一斂:“依你又如何!”

說罷,他把手中的斬邪雙劍往空中一拋,只見一赤一碧兩道神光急速收縮,從當中走出一名赤色道袍的年輕道士,一名碧綠道袍的盤髻女冠,兩人左右護住張義初,臉上一派出塵仙氣。

“金山老兒,今日我叫你心服口服。”

說罷,張義初雙眼一閉,也不借助符箓,一道滔天巨人的身影拔地而起。

金山老祖不甘示弱,也沉沉入定,身后升起巨大人影,兩道元神一齊升入天空當中。

丹娘一拉李閻的袖子:“我來纏住他倆,你從旁策應。”

不料李閻反倒拉住丹娘:“你說斬邪雙劍是法器,壞其靈性,便能讓張義初大傷元氣,這話是真的?”

“自然不假。”

丹娘沒弄明白李閻的意思。

“那我倒是有件寶貝能派上用場!”

說罷,李閻再次開啟槍劍七大行,盡管他不再敢輕易動用“祁連劍術”,但雙眼中盡化成黑色二色后,李閻的槍術劍法,乃至對閻浮傳承的應用,儼然又上了一個臺階。

李閻旋動虎頭大槍,槍身上,開始有白蒙蒙的水霧縈繞盤旋,如同幾道霧龍,將虎頭大槍緊緊纏繞,最后匯聚再吞刃處。

虎頭大槍龍吐霧:將“龍吐霧”與兵器結合,使兵器的斬擊帶有龍吐霧特有的功效,對一切法器靈寶,具備額外的殺傷力!只能在開啟七大行后,才能施展。

李閻舉起虎頭大槍,沖向兩名道人,丹娘揚手涌起山火,披在李閻身上,像是一層火焰鎧甲。

這一男一女兩名道士不僅劍術超群,更能口吐神光,劍倒是無所謂,但那神光實在恐怖,李閻若是挨上一下,不死也要脫層皮。

正難解難分之時,丹娘抽冷子一記山火打出去,將碧衣女冠打得飛退,李閻看出破綻,虎吼一聲,進步上前,手中大槍飛速戳刺,數以百計的龍吐霧氣團頃刻間將赤衣道士包裹其中。

燕穿簾!

霧氣迅速凝結,成了一塊白色冰塊,冰塊當中,卻是一把鑲嵌赤色寶石的法劍!

那碧衣女冠神色激動起來,又殺向李閻,卻又被丹娘一記青光擊中后背,李閻猛撲過去,虎頭吞刃當頭砸下,只聽當啷一聲,鑲嵌綠色寶石的法劍落在地上,聲若環佩。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30 23:01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二十一章 扶龍蹈虎張義初(中)

“你完成了本次閻浮事件所有要求。”

“你必須在半個小時內結算并回歸。”

李閻躺在丹娘的大腿上,把眼前大串的金色文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顧不得起身,率先查看起自己的狀態欄來。

除了“泉浪海鬼”和“天命雅克”以外,果真多了一行字。

喪魂:失去了三魂七魄當中的“爽靈”和“尸狗”,形若癡呆,終日苦悶。

李閻猛地坐起身來,和丹娘交面對視,那直勾勾地眼神叫丹娘嚇了一跳。

李閻先是扯了扯嘴角,做出一個笑的表情,確認自己沒有受到“喪魂”的影響后,把一切的困惑和惱火統統壓到心里,沖丹娘說道:

“跟我回去吧。”

丹娘聽了一愣,方才李閻的眼睛張如銅鈴,分明發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可她沒想到李閻坐起身,第一句居然是這個。

“跟我回去,好么?”

李閻重復了一次。

丹娘沒有拒絕,可也沒答應,而是盯著李閻目光流轉了一會兒:“你是不是,遇到麻煩了?”

李閻聽了一笑,只是臉上多少有些苦澀:“我估計,我是被別人賣了,還要背一口大大的黑鍋啊。”

說著,他又看向丹娘:“只要你沒有欺騙我,別的我都無所謂。”

丹娘聽了皺了皺眉毛,突然低下頭不說話。

李閻唔了一聲,輕聲道:“你還生我氣?”

丹娘聳了聳肩,沖李閻勾了勾手指,李閻皺把臉伸過去,沒成想丹娘一腦袋撞了過來,李閻平素就是硬挨一記鐵榔頭,也不會受太重的的傷,卻被這一記頭槌砸得眼冒金星。叫他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小懲大誡。”

丹娘盯著李閻,腮幫鼓了鼓,看李閻拿手腕捂著腦袋的樣子,又勾了勾手指。

“還來啊?”

李閻下意識把臉伸過去。緊跟著,他額頭傳來一陣沁人心脾的柔滑和冰涼,這溫柔的觸感叫他似曾相識。

丹娘直起身子,翠色的袖子掩著半張臉:“小懲大誡。”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突然,悠揚的鐘聲響徹山際。

半山腰上,一個扎木簪,穿黑白道袍的道士砰地推開朱門,沖大真人殿嚎啕大哭,情難自已。其余的山峰上,也或多或少傳來哭聲。

咚咚咚

包著紅布的鐘杵一記又一記地撞擊在銅鐘上,錯落山腰的宮觀傳來嘈雜的誦經聲,夾雜著一些人撕心裂肺的哭聲。

漫山遍野的哭聲和誦經聲越來越大,出奇地是,沒有一個人在意李閻和丹娘,盡管張義初確確實實是死在了李閻手里。

“先離開這吧。”

李閻走到張義初和金山老祖的尸體面前,剛一彎腰,半空中的怒斥聲已經到了。

“惡賊安敢褻瀆天師遺蛻!”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唯有一道赤色符火凌厲地當頭劈下,卻被一旁的丹娘甩袖子拍散。

李閻抱起金山老祖的枯槁尸身,沖丹娘道:“我們走。”

丹娘輕輕點頭,法磬聲,鑼鼓聲,哭聲中,兩人并肩下山,居然沒有一個龍虎門人加以阻攔。

眼看兩人快出了龍虎山的山門地界,六名穿著紅色威嚴法袍,身上帶著殘疾的靈寶道卻早早在天門峰下等候。

“兩位請留步。”

瘸腿老道誦一聲道號,踏前一步。

“還要再打么?”

李閻冷笑道,如果他想,隨時可以回歸,雖然他不太想現在離開這顆可能以后再也沒機會來的果實,但這幾個老道一定攔不住自己。

“朝廷的事,自有朝廷做主,只是請山靈和鎮撫,歸還我龍虎山幾樣鎮山重寶。”

李閻揚了揚脖子:“我沒聽懂,你指的是什么?”

“《太平洞極經》,三五斬邪雌雄雙劍,還有陽平治都功玉印。”

丹娘聞言頷首:“書印兩樣的確在我手里,至于兩把斬邪飛劍,應當還在天師的法蛻身上才對。”

李閻眼睛一瞇,沒有說話。

“那就請山靈歸還書印,今日天師羽化,龍虎山不欲再做糾纏,旁的恩怨,我們他日再做清算。”

“當然可以。”丹娘點頭:“只是請貴府天師親自上門,向我索要書印。”

“山靈,你莫要欺人太甚!”

丹娘搖頭,不再說話。

李閻卻開口了:“山靈上山之初,大可以在龍虎山上掀起一場血腥來,可足足兩個多月,直到斬邪雙劍破去她大半法力,她可曾傷害過龍虎山一條性命?她幾時欺人太甚?你也說書印二物,是天師道鎮山重寶,你們既然不是龍虎山天師,又有什么資格持有這兩樣寶物?若是今天給了你們,明天又跳出幾個龍虎門人,向她索要書印,我難道能把責任往你們幾個身上推諉么?”

“李鎮撫,你已經叫野魅迷了心智,你!”

瘸腿老道說到一半,大真人殿的鐘聲突兀急切起來,幾名靈寶道的神色頓時激憤起來。

“師兄,這鐘聲……”

帶白眼罩的老嫗有些遲疑,這鐘聲一起,是太乙閣在召集山中門人,這時候響鐘,太乙閣和幾位義字輩名宿的意思,分明是要放他們兩個離開!

瘸腿老道深吸了一口氣,刀刻似的斑駁面龐上涌上一股血色:“年紀大了,難免耳背。師妹說什么鐘聲,我怎么半點聽不見?幾位師弟,你們可聽到了么?”

另一名臉上遍布刀疤的矮個子老道往前一步:“師兄問的是,我也什么都沒聽到。”

老嫗見狀,當即閉嘴。和其他幾名靈寶道站在一起。場上氣氛劍拔弩張起來。

地上開始有青色的山火涌動,李閻的手也摸到了金母大劍上、

瘸腿老道雙眼圓睜,猛地一揚袖子,李閻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單論符箓威力,這些靈寶道的水平未必在張義初之下,沒成想一張符紙從瘸腿老道的袖子里軟趴趴地滑落到地上,什么光焰也沒有。

瘸腿老道下意識一怔,其余幾名同時出手的靈寶道也發覺,自己的符箓完全不靈了。

瘸腿老道咬破中指,鮮血在半空劃出痕跡,他念起十幾年未曾念過的咒語:“天道清明,地道安寧,人道虛靜,三才一所,混合乾坤,百神歸命,萬將隨行,永退魔星!”

劍指戳向丹娘,卻依舊什么也沒發生。

“這!”

瘸腿老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陣輕靈的笛聲自大真人殿流傳出來。

大真人殿門前的道庭上匯聚眾多龍虎門人,都跪倒不語,朏胐騎在一只大白鶴的背上,雙手持竹笛。笛聲婉轉中,朏胐的眼淚啪嗒啪嗒落到地上。

“小高功……”

瘸腿老道雙目赤紅,他干澀蒼涼地笑了一聲,揚起手抽了自己一個巴掌,清脆地巴掌聲聲入耳,直到自己的一邊臉腮開裂出血,他才吐出一口淤血,轉身離開。

其余靈寶道默然無語,也跟在瘸腿老道的后面,背影十分落寞。

“我們走吧。”

李閻沖丹娘說道。驀地,他似乎聽到什么,仰起頭眺望遠方。

山坡對面的林子里,突然有飛鳥驚起。一道黑影越出樹林,正是飛雷。

它遠遠看見李閻,四蹄翻飛,跑的更歡實了些,還揚起前蹄,發出長長的嘶鳴。

贛州,大幻窟旁野林。

查小刀透過林子仰望漫天星光,丟掉手里的煙頭把它踩滅,仔細一數,少說,地上也有二十來個抽干凈的煙嘴。

“這次的事,其實我沒幫上你太多。”

“你能陪我來這一趟,就已經幫了我大忙了,回去如果有人找你麻煩,你只管說實話就行,本來也沒你的相干。”

“到底怎么回事?”

“我估計,我是叫姓張的天師老頭給拿捏了……至于具體的事,我估計我得等回去才能弄清楚。”

“你信不信,這次以后,你就徹底揚名閻浮了,十主都得對你豎大拇指。”

“你這么一說,我還挺高興的。”

“你高興個屁!你知道你這次得罪多少人?你撈到什么好處了?”

“船到橋頭自然直。你跟小曹打個招呼再走吧。”

“再說,你準備怎么辦?”

“我趕不回來了,必須半個小時以內回歸。所以我托丹娘,先把金山老祖的尸骨送回大幻窟,再回家。也算終人之事了。”

“你倆和好了?”

“嗯。”

“那這兒的事怎么辦?不能就這么結了吧?果實鱗·丁酉二十四,現在已經被摘取掉了,咱們這次出去,恐怕就進不來了。”

“呵……”

會話這邊,李閻重重嘆了口氣,半天才道:“小曹總念叨什么來這?大丈夫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我不可能每次都通吃,輸一次就輸一次。”

他抬起頭,不遠處的山坡,丹娘騎在飛雷馬上,正撫摸它油亮的毛皮。

“不過老婆本還在,總沒有輸得當褲子。這次吃了虧,下次贏回來就是了。”

查小刀忍不住笑了起來:“還是你心寬,那就這樣,回去咱們再說。”

“回去再說。”

查小刀切斷了會話,回頭看了一眼大幻窟的方向。

“回歸。”

說罷,查小刀一點點碎成藍色的碎片,消失不見。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30 23:03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二章 扶龍蹈虎張義初(下)

這里是一座劇場式的禮堂,色調金紅,三條紅色地毯順著臺階鋪下,巨大的會場擺著數百張椅子,空著三分之一還多,這些人交頭接耳,貌似彼此談論什么,但整個會場卻安靜無比,沒有半點聲音。

三樓中央大廳,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副氣勢雄渾,用礦物顏料涂制的青黑色掛畫,畫中山霧隱沒,萬里長城綿延起伏。

掛畫下面,同樣是幾列坐席,約莫二三十人,座的滿滿當當,只有幾個空缺,且桌上的人年齡跨度極大,有十八九歲的青蔥少女,三四十歲,舉止干練的中年人,甚至有小孩,和直不起腰的老頭子。這其中,趙劍中,蘇靈,詹躍進等人赫然在列。

“我還是想不通。”

姒文姬枕在禮堂第一排的皮椅上,紅色小禮服的裙擺下,露出兩條光滑的大腿。她披著白色的絨毛大衣,纖細的下巴往上一揚:“他們是怎么做到的。”

趙劍中捧起桌上的白色茶碗,抿了一口,才回答姒文姬的話。“用他們不準確,嚴格地說,是他。無論是張守一,還是李閻,都不是關鍵。鱗·丁酉二十四被摘取,諸位損失慘重。龍虎山第四十九代天師張義初,才是始作俑者。”

他的話說完,會場爆發出一陣嘈雜的聲音。

“十主有責任維護全體閻浮行走在果實當中的利益吧?”

“出了事就把責任推到原住民身上?摘取果實的前置條件,連大部分代行者都不清楚,他從哪里知道的?”

“后土怎么說?這是她的活兒。”

禮堂群情激奮,坐在中央大廳的二十多人當中,一個穿著西服,扎一個簡單馬尾的小姑娘卻無聊地打起了哈欠。

好一會兒,聲音沒有停歇的跡象,反而愈演愈烈。趙劍中一抖眉毛,他抬頭環顧,整個禮堂才慢慢安靜下來。

又過了一會兒,眼見沒人再開口,趙劍中才慢條斯理地說道:“諸位稍安勿躁,你們的問題,我一個個回答。”

趙劍中敲了敲桌子:“果實摘取任務的開啟,流程,乃至完成,都需要極為繁瑣的前置條件,具體內容,恕我無可奉告,但除了閻浮行走,果實原住民一樣有可能掌握,乃至利用閻浮的規則,不是只有樹上的爬蟲才會思考大樹。

說著,禮堂突然立起一本顏色斑駁的線裝古本的投影。

“《太平洞極經》,是龍虎山上,四樣鎮山重寶之一。是一件殘缺的五方老級別法典。上面有龍虎山歷代天師下的符封,如果不是龍虎山的人,即使拿到手,也翻不開這本法典。可除此之外,他還記載了龍虎山祖師,張道陵早年的一些見聞。”

頓了頓,趙劍中又道:“關于,閻浮的見聞……我們花費近百年,才探索出的,一些閻浮的奧秘,其他果實的原住民,可能早就有記載。”

姒文姬再次舉起了手:“我可以理解為,趙老師剛才的話,是在保證,十主當中沒有人泄露閻浮的機密給原住民,也沒有從這次的事兒中牟取任何利益,對吧。”

趙劍中回過身,打量起自己身后,蘇靈,詹躍進等人的表情,然后才正坐回來:“是的,我保證。”

姒文姬攤開手:“我個人相信趙老師的保證。那,我還是那個問題,他是怎么做到的。”

趙劍中又敲了敲桌子,

一張稚嫩的臉蛋到眾人眼前。

“這是張守一。果實權屬者,但他不是閻浮行走,他身上的傳承,來自大概十年前,一位不能完成閻浮事件,永久滯留,客死他鄉的十都級行走。大家應該知道,回收失落的傳承卷軸,本來就是低位閻浮行走慣有的事件內容,因為絕大多數的果實,是不存在原住民利用傳承力量的可能性的。只有我們,才有調動閻浮傳承力量的可能。”

“絕大多數?”

禮堂當中一名古銅色肌膚的男子皺緊眉頭。

“我的猜測是,張守一是閻浮行走的后代,他的雙親之一,甚至兩個人都是閻浮行走。但他從小修習了《太平洞極經》,無法成為自由穿行果實的行走。可他同樣得到閻浮的承認,擁有獲得果實權屬的資格。不過張守一畢竟不是我們的人,如果不借一個殼子來瞞天過海,很容易被后土發覺。所以他利用了李閻來摘取果實。這樣整個果實被封閉,我們所有人都撈不到好處,對那片土地來說,張義初也算做到了……千古一人吧。”

說到最后,趙劍中眼里居然流露一些惺惺相惜的色彩來。

“同一隊伍的閻浮行走可以共同開啟閻浮事件,但果實權屬只能是一個人,張守一鉆了空子,這個我能理解。”

姒文姬再次開口,但她緊跟著話鋒一轉:“但級別再高的閻浮事件,后土都有權利審查內容,聯名三位以上的完整十主。她可以截停任何閻浮事件。李閻張守一兩個人連代行者都不是,憑什么開啟這樣高難度的閻浮事件?后土她沒有察覺不對勁么?何況很久之前,鱗·丁酉二十四就被默認,是全體閻浮行走雨露均沾的寶貴礦藏,低位行走靠它突破峰值,也是高位行走的補給。不允許任何一名代行者打它的主意。我知道,以我們的級別,沒資格詢問摘取果實的流程和前置條件,我也沒興趣,可后土的失職推諉不了。”

他才說完,中央大廳的角落,一個八九歲,穿黑白格裙的小女孩慵懶地用下巴撐著桌面,舉起手軟軟地說:“我失職,是我的問題。我愿意接受處罰。”

姒文姬翻了個白眼,即便是十主,一旦自己職責出了什么差錯,也會受到一些類似任免的處罰,可唯獨后土,她的能力獨一無二,基本不存在被處罰的余地。

所以姒文姬干脆自己揭過了這一節,轉而向別處發難:“還有那個李閻,他在其中到底是個什么角色?只是被人利用么?他不是代行者,失去一魂一魄,和死亡沒什么兩樣。他是怎么成功完成事件回歸的?”

趙劍中搖頭道。

“這就不關十主的事了,我們只負責我們疏忽,或者疑似我們疏忽的部分,李閻不是代行者,原則上,也不用遵守代行者約定成俗的規矩。至于私人恩怨,不在這次閻昭會的討論范圍以內,只要合我的規矩即可。不過我還是奉勸各位,這些年大家撈到手的好處已經不少,眼下的損失也無可挽回,還是不節外生枝,見好就收吧。”

他這話說完,會場再次無可避免地爆發出一陣質疑的聲音。

“詹躍進!仙五主獨斷專行,你們蟲五主就一句話都不說?”

“要緊的事我們沒資格過問,不要緊的事你們不負責,那還開什么閻昭會!”

“仙五主的意思就是,這件事到此為止,這顆果實我們拋棄掉,不再管了?”

詹躍進充耳不聞,神游物外,可他背后,一只白色袖子的手掌卻伸了起來。

舉手這人穿著醫用的白色大褂,帶金絲眼鏡,看上去二三十歲,非常斯文。

鬼主蘇靈。

趙劍中瞥了他一眼。

“我先聲明,這件事,你們本來就沒有資格過問,十主承諾維護全體行走的利益,但沒理由給你們做保姆。失去鱗·丁酉二十四果實,損失最大的,不是你們這些零零散散,謀取官身龍虎氣的代行者,而是我們,是十主。”

“其次,你們當中有人以為這是十主的一次疏忽,或者干脆是我們當中有人以權謀私。吞了你們那份。我真想知道是誰堅定這個想法。有人么,舉個手讓我看一看?”

禮堂一片沉默。

“你們傲慢,你們愚蠢。我快別憋不住笑了真的。你們憑什么覺得,只利用閻浮行走的特殊權限,和自己一點的小聰明,就能永遠把好處攥在手里?你們覺得閻浮果樹上三千顆果實,都是予取予求的肥肉,你們覺得自己與眾不同?”

蘇靈逐漸收斂笑意:“鱗·丁酉二十四算不上什么危險的果實,當初你們約定,誰也不能獨自占據這顆果實的時候,就認定這顆果實是任你們拿捏的軟柿子,沒什么威脅可言。也對,那個張義初已經是不世出的天才,才將將七宮水平,算上幾樣山門至寶,算他一個六司。這在諸位當中,充其量中等偏上。我甚至相信,這里至少有十位數以上的代行者,可以單槍匹馬橫掃那顆果實。可那又如何呢?人家還不是把大門一關,把咱們這些蠹蟲踢了出來?他的的確確是打了所有閻浮行走的臉。不同的是,我們十主認栽,而你們想耍賴。”

蘇靈把身子后仰到椅子上:“對于閻浮果樹來說,行走微不足道,原住民也一樣,這是一場蟲子之間掠奪資源的戰爭,我們有翅膀,可是他們在自己的土地上生活了成千上萬年。如果你們想借機發難。逼我們透露什么你們沒資格知道的,那我可以視作,你們在挑釁十主的權威。”

蘇靈的聲音輕了下來:“諸位,散了吧。”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30 23:05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二十三章 扶龍蹈虎張義初(完)

火焰蒸汽當下逸開,整個大幻窟頓時蒸籠一般,叫人睜不開眼睛。

“我只問你一句,我義父是同姓李的一齊走的,如今我義父的尸骨未寒,他為何不告而別?”

三昧火鳳的粉拳捏得咯咯作響,七竅都噴出火焰來。

“還有那火屠,分明與姓李的一伙,方才也不見他。你敢說這里沒有內情?!”

花青太歲也不陰不陽地說。

“哇義父!嗚嗚嗚。”

鬼頭貘和玄皮犼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砰砰只顧磕頭,把花崗巖的地磚都撞得開裂。

大幻窟中人人縞素,哭倒一片。

丹娘搖了搖頭:“金山老祖與張義初一同仙逝,這在龍虎山前,人所共見。老祖想必是料理了身后事,才上了龍虎山。他不大張旗鼓,是不想徒增哭啼。十幾個義子里,金山老祖總會和其中一兩個托孤。若是你們真的全不知情,我紅口白牙,也解釋不來。”

三昧火鳳不依不饒,還要發難,卻被旁人喝止。

“好了,小九,再鬧下去徒叫人看笑話而已。義父此行,的確心存死志。”

卵二姐腰里纏著白色布帶,臉上盡是淚痕:“李武曲不辭辛苦,費心力將家父尸身送還,這份恩德,伏龍山上下銘感五內,只是不知恩人姓名?”

丹娘盈盈施禮:“殷氏箕子朝,攝山女。”

陷地大蟲低聲問旁邊的弟兄:“她什么意思。”

十四義子當中,自了道人讀過些詩書典故,他低聲回答陷地大蟲:“她說她是周武王封屬,箕子王朝時誕生的山靈,哼,這些朝鮮的荒神野祇,總要往周秦漢上靠,為了給自己臉上貼金。”

卵二姐狠狠瞪了自了道人一眼,只是見丹娘一臉不以為意的樣子。也就沒有再多說什么,而是點點頭說道:“想必前些日子,龍虎山鬧得沸沸揚揚的青火天妖,便是恩人您了。”

丹娘沒有回答卵二姐的問題,只是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諸位沒有旁的事,攝山女就此別過。”

卵二姐聽了這話一揖到地:“恕不遠送。”

丹娘環視一圈,在洞窟當中每個人臉上都掃了一圈,突然開口:“我又想起一樁事,我有位故人如今也在大幻窟中,還被老祖收作義女,只是如今伏龍山諸多變故,卻不知道,諸位還能否容得下她?若是容不下,不妨今日我便把她帶走,省得相見兩厭,彼此都不愉快。”

卵二姐聽了一笑:“我伏龍山還沒有小氣到容不下自己姐妹的地步。若真想跟你走,自然也不會躲著不見。”

“二姐說錯了,我可不是躲著不見,只是去安置義父的尸骨,沒來得及見她。”

九翅蘇都大步自洞中出來,她同樣披麻戴孝,雙眼通紅,也是剛剛痛哭過一場的樣子。

“是李鎮撫叫你來找我的么?”

九翅蘇都一揚臉。

“就當是吧。”

丹娘不咸不淡地回答。

“唔,這……那請你轉告李鎮撫,義父新喪,我要為義父守喪三年,他的好意,我只能三年以后……”

“我知道了,我一定轉達。”

丹娘點點頭,不經意間打斷了九翅蘇都的話。

九翅蘇都張了張嘴,可最后還是沒說出話來。

丹娘再不拖拉,在眾妖的復雜眼光轉身離開。

她走出大幻窟,赤裸雙腳踩在崎嶇山林間,一直出了月平縣,走到蓉江水的邊上,周圍野林上掛滿了柑橘。江邊升起一望無際的荷花,陣陣荷香飄來,沁人心脾。

丹娘就這樣駐足在江邊,像是觀山賞水,又似乎在等什么人。

不多時,一支扁舟自江邊劃來,扁舟上坐著一只半丈高的酒壇,紅色紙皮上寫著斗大的“凪”字,壇口上頂著草帽,自酒壇破口伸出蒼白色的四肢來,撐著船蒿而來。

船頭還倚坐一名氣質沉靜,桃腮杏目的淡妝女子,她身穿花紋繁瑣的暗金燕居服,雙耳戴著同樣色調的流蘇耳環,扎凌云髻,單手杵一把吊穗雕龍寶劍,緞子一般柔滑的黑色長發隨風擺動,叫人一眼看去,心頭涌起一股凜冽的滋味。

扁舟漸近,丹娘神色也起了些變化。

那女人跳出船蓬,與眉目低垂的丹娘面面相覷。

“我順路搭船回家,和你們的事不相干,告辭。”

丹娘歪了歪頭,沖這端寶劍的女人笑了笑,那女人點頭回應,然后轉頭朝大幻窟方向去了。

草帽酒壇撲通跳入水中。沖丹娘連連作揖:“在下無壤酒,拜見木花咲耶大人。”

丹娘回頭目視草帽酒壇,把笑容收斂干凈:“太歲人呢?”

“月神大人委托在下代為取印,”

丹娘聽了發笑:“龍虎山老天師,可是指名道姓,要我把陽平治都功玉印交給太歲本人,現在她不肯來,我可是頭疼得緊吶。”

草帽酒壇的紙皮上的凪字皺成一團,他顫巍巍地掏出一枚瓷瓶,扔給丹娘,丹娘下意識接住,不自居皺眉問道:“這是什么?”

無壤酒語氣恭敬:“瓶子里是月神大人的心頭精血,月神大人她知道《太平洞極經》上有兩在心魔符這樣。合二為一,彼此糾纏的法門,也有一化作二,分道揚鑣的神通,龍虎山老天師答應咲耶大人保管《太平洞極經》,她猜想,這樣的法門總要用得上雙方的血肉發膚,才能施行。便托在下稍來了。

“她原話怎么說的?”

無壤酒支吾了一會兒,半土不白地學舌道:“大人說,她作的不是血汗工坊,咲耶大人想拔香頭子,沒人攔著,只是恩怨講清楚,別背后記恨著誰。若是有因緣,不妨回來看看,不二山上的神社,永遠為咲耶大人……”

“好了。”

丹娘打斷了無壤酒,她把一枚黑氣繚繞,內里透血絲的白玉印璽拋了出去,二話不說轉身離開。

草帽酒壇雙手接住印璽,激動得全身都在顫抖。也沒等丹娘走遠,便抓起長蒿跳上扁舟,不知去向了。

龍虎山,太乙館。

錢守仁咕咚咕咚地咽著唾沫,面對太乙閣諸多高功法師,他強壓怒氣:“如此說來,我只閉殿兩天,不僅師尊羽化,連天師道四樣鎮門重寶,也丟了三樣?三五斬邪雌雄劍,《太平洞玄經》,陽平治都功玉印,統統不見了?”

一位義字輩高功當即開口:“叫龍虎門人萬毋插手,是老天師最后一道法旨。我們不敢違背。倒是一氣他們幾名靈寶道人,曾經攔截過抱著金山遺骸下山的李武曲,只是被小高功給阻止了。”

“朏……守一人呢?”

錢守仁質問道。

那位義字輩高功搖搖頭,卻暗自寒心,老天師羽化飛升,其中有多少不明不白的秘密?尤其他先抗圣旨,后將自己革出龍虎山門,這些事都瞞不過北京來的那些個宮廷法師,此舉之唐突激烈,能毀去老天師一生清名,甚至累及龍虎山。

如此風雨飄搖之際,這位錢守仁剛一即位,不為老天師之死求取名分,不穩龍虎山上下惶惶人心,只求那幾件門中死物,這叫他如何不擔心,如何不寒心。

眾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呢來。

山濤林海,褚紅色的大小宮觀星辰般鑲嵌在群山當中。朏胐踩在山崖的陡峭的石頭上,瘦小的身子像野草似的來回擺動。

“祖師老祖九天雷帝妙祖皇君,祖師玉京山應萬人天供靈寶元中大法師,本派演教古往今來傳法……”

他一面走。一面念念有詞,直到背誦了全本的《救苦早朝啟師慈光儀》,他才站定在山風呼嘯的懸崖邊上,一時覺得有些口干,就隨手塞了幾朵肥嫩的石斛花到嘴里。

他仰望天空,來回飄動的云朵,像是過去師傅身上擺動的袍袖。他伸手去抓,那云都碎開,他手里卻空空如也。

“南國無雙地,西江第一家。師傅,你養育我這些年,只是叫我管好這道門口么?”

他目光一轉,卻發覺山間有個小黑點在蜿蜒移動,仔細去看,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眉宇間一股渾橫氣,背后背著書簍。

“小先生,你到這里來,是燒香,還是拜道?”

那少年被突如其來地聲音嚇了一跳,一轉頭,才見到一名粉雕玉琢的道童水汪汪地盯著自己。

曹永昌呼了口氣,鎮定了下,才沖朏胐說道:“我不燒香,也不拜道,只是采風。”

“采風?”

“是了,昔日施子安先生游覽龍虎山,才寫出“張天師祈禳瘟疫洪太尉誤走妖魔”的水滸來,今日我游龍虎山,便是要領略個中風光,日后在書場講起這一段來,也有神采。”

朏胐眨了眨眼,臉上笑容燦爛:“你會說書啊?”

“略知一二。”

“那你會講那個,就是那個……什么什么猴王?”

曹永昌笑了:“你說的華陽洞天主人的《西游記平話》吧?我熟得很。”

“不對不對。”

“那就是元雜劇,《大唐三藏取經詩話》的猴行者。”

“也不是。對了!”

朏胐終于想起來了什么,一臉興奮:“丁丁戰猴王!”

曹永昌抹了抹腮幫子,有些迷糊:“啥?”

“時人只見天門峰中,有萬道金色風雷齊齊鼓動,天地慘然,據守仁法官的說法,老天師便是屆時羽化,與青火天妖,大寧衛鎮撫李閻,還有伏龍山妖人金山一同飛升去了。派去的一眾宮廷法師,也親眼目睹了老天師的遺蛻。還有便是……他們的折子里,說天師抗旨,還說龍虎山上下公然羈押欽差,說他們只知有天師,不知有皇帝,話是得怪嚇人的,折子原文在桌上,主子過目。”

幽深大殿中,天威司朱焰雙膝跪地,平和地轉述這些天來龍虎緹騎呈送京城的邸報。

書案上,神皇帝的面容籠罩在黑暗當中,他隨手把桌上奏折放到一旁的銅盆里,堆起一座高高的紙山。這些都是近幾個月從各地方送來的奏折,神皇帝看過之后,便堆在一起了。

“朱焰,你覺得我是該賞龍虎山,還是該罰龍虎山,是該賞我這位飛升的師輔,還是該罰我這位飛升的師輔呢?”

“緹騎不敢過問國事,只是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諒那龍虎山也不敢討價還價。”

“無妨,說說,朕姑且聽。”

朱焰沉默一會兒:“奴兒覺得,老天師當賞,但龍虎山該罰,重重地罰。”

座上的神皇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龍虎山如何罰?”

“怎么罰是主子的事,只是罔顧王上的事,再不能有了。”

神皇帝沉默了一會兒,才搖搖頭:“且不急他,但張義初,不當賞。賞了張義初,就是給錢守仁添堵,朕不能給他添堵,朕要他唱紅臉,朕來唱這個白臉。”

“主子天裁。”

“還有旁的事么?”

朱焰沉吟一會才道:“這些天,民間總鬧些蹊蹺怪事,各地的喜鵲都失了聲,百姓馴養的牛羊,半夜流淚不止,有人見到老虎戴孝,蒼鷹哭喪,泥塑泣血。另外,不少兇橫乖離的外道野神,統統自發地系起了白腰帶,奴兒猜想,是伏龍山的余孽。”

“還有么?”

“東南備倭都司傳來消息,前些日子,九州妖國陳兵海上,但是很快又撤去了。雷聲大,雨點小,也不知道他們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好了。”

神皇帝打斷了朱焰,一指銅盆:“把這些都燒了去吧。”

“是。”

朱焰站起身來,端起銅盆往火爐邊上走,驀地,她眼皮一睜,小山似的奏折里,她歪歪扭扭瞧見幾行字,什么“值歲天人”,“變化榮枯”。是一首七言絕句,前三闕都被擋住了,只能看到最后一句。

“從此便教塵骨貴,九霄云路愿追攀。”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30 23:05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章 斬邪雄劍

“你完成了本次閻浮事件,和額外兩次特殊閻浮事件,你當前完成閻浮事件總數:13。”

“你完成本次閻浮事件的評價為:大吉(登頂!)。”

“你完成了一次終極閻浮事件,你獲得了閻浮的矚目,并指派了一名專屬忍土為你服務。”

結算開始!

粘稠的黑暗洶涌而來,海浪一般充斥李閻的口鼻,強烈的不適感叫他下意識嗆了一口。他強自睜開眼,渤海上五仙血斗,鬼狐城隍,險惡陳柯,官衙皂役,人間百態具在眼前,可唯獨沒有自己的身影,少頃,那喧鬧熱烈的百態聳然一滯,光影中眾人齊齊轉身,千樣面容統統化作朏胐的五官,叫李閻心頭一冷,沒等他看清楚始末,一切又都轟然破碎。

這會李閻已經適應了突如其來的黑暗,雙眼平靜地盯著破碎的光影。

結算報告如下:

大吉評價結算點數:600點

購買權限額度:250(登頂!)

當前閻浮點數:9050

你獲得了三次抽取蘊含任意傳承之力的機會。

抽取完畢。

你獲得了祈愿石傳承:鸚鵡之爪·變焰白澤百怪圖

祈愿石:內含1000點愿望點數,可向閻浮任意許愿,愿望難度越高,需要的愿望點數越高。1000點祈愿點數,可向閻浮許愿僅保留肉體素質,并失去閻浮行走的身份,回歸原本的正常生活。

不可復活閻浮行走!

傳承:鸚鵡之爪·變焰:可獲得對應傳承,或者轉化為9的自由覺醒度。

白澤百怪圖:蘊含白澤之力的圖畫,使用后,可獲得一次閻浮事件,此事件必定抽取出一項閻浮傳承。

李閻見了啞然失笑,人品爆發啊這是。

你在本次閻浮事件當中收獲如下:

一,個人類

槍劍七大行(包括祁連劍術真解)

二,物品類

五石銅箍牛角弓:五石強弓,自帶特效“流星”,將附帶使用者一成氣力,有上限。

種羅毒矢:帶有常氏蛇毒,五步封喉。

撼江:傳說級!內含兩江之力,亦可翻濤蹈浪。

三,秘藏類

你的龍虎氣官身“大寧衛左司鎮撫”已被革職。

本次刷新媽閣具為:長生種子。

長生種子:傳說級消耗品,可補全三魂七魄任一。

花費10點閻浮點數。

四,精華類:

五級符箓精華:增強符箓類專精10

需求閻浮點數200點,只限一顆。

四級符箓精華……

登頂獎勵!

飛元真君符解:嘉靖十五年龍虎山天師張義初撰寫給世宗皇帝的符術心血,深入淺出,能讓初學者也掌握高深的符術。

研讀后,能獲得1到70的符術專精,具體數值視個人天分而定。

需求閻浮點數700點。

請注意!人力有時窮,切勿分心太甚。

有上次魔動機械學的甜頭,李閻這次先買下了飛元真君符解,這類書籍可以重復研讀,所以李閻自己學了以后,還可以賣給別人,好處很多。

五,饋贈類:

妖馬飛雷,耗費一點閻浮點數,購買后請妥善安置。饋贈者:李如梅

北海玄珠:耗費一點閻浮點數,增加任意水屬傳承覺醒度3。饋贈者:九翅蘇都。

渡劫蛟鱗:耗費一點閻浮點數,一定程度規避雷電。饋贈者:九翅蘇都。

三昧金羽,百年狼毫筆,粉紅繡球,如意金丹,九陰血露,混元箓……

種種金石奇物,珍貴補藥,叫人眼花繚亂,饋贈者,統統都是九翅蘇都。

李閻一直往下拉清單,心情有些復雜,這些東西換算成閻浮點數,少說也有小一萬點,驀地,在九翅蘇都的饋贈中,李閻又瞥見一樣了不得的寶物,叫他也難以拒絕。

金丹參2:增加五十年壽元,以及25自由覺醒度。饋贈者:九翅蘇都。

李閻接著往下看。

個人類:

甘露凈身符:九品符箓,驅病除垢,也可處理傷口發炎。

需求100點閻浮點數。

五壇符:八品符箓。請一名五壇符兵下界臨凡。

需求200閻浮點數。

李閻面前,是種種符箓法術,花樣繁多,從九品到三品不等,上次從易羽手中換取的九鳳神符也赫然在列,歸在五品符箓當中。

這些符箓的效用之廣,叫人瞠目結舌。但對于有了“天命雅克”的李閻來說,就沒什么用處了。

最后,登頂獎勵!

北斗七君帝車大箓,龍虎山一品重箓,引動北斗七君之圣駕轟殺對手,威力驚天動地,占據一格技能欄。

需求閻浮點數5000點。

李閻目睹過這道符箓的威力,比起太平陰術來,只強不弱,但是李閻已經沒有龍虎氣在身,一定是負擔不起北斗七君帝車大箓的消耗,所以李閻干脆息了念頭。

“你倒不如給我幾道成品的九鳳神符,沒準我的“姑獲鳥”就成了“九鳳”。這些符箓的畫法就是給了我,我上哪去用?”

李閻本來是自言自語,沒想到耳邊居然傳來回答。

“你好,成品龍虎符箓的購買權限,需求完成天師道相關閻浮事件。但鱗·丁酉二十四果實已經被摘取,該項事件已經永久關閉。”

這次的結算,也就到此為止,看上去琳瑯滿目,但失去了龍虎氣秘藏,加上犧牲一魂一魄,毫無疑問,這是李閻進入閻浮以來,栽過最大的一個跟頭。

栽在那個老天師張義初的手里,尤其這位老天師已經身死道消,就是想找場子,也根本沒有發泄目標。

想到這兒,李閻先把剛入手的媽閣具長生種子拿了出來。

李閻的狀態欄里明晃晃寫著“喪魂”,雖然他沒半點異常。可懸在心上,總是一把利劍。

他捏碎長生種子,從中伸出一只翠芽刺破李閻的指頭,藤蔓纏繞在他的手腕上,很快清水一般浸進李閻血肉當中,杳無痕跡。

咚咚!

李閻的心跳像是被攥住了一樣,哇地一聲,他吐出大口的清水,神智激蕩之下,身上寒氣不受控制地四下狂舞,他瞳孔當中,北極炬冰山高高升起,赤裸的李閻魂魄張口怒吼,身上青筋暴起,拱衛他的姑獲鳥和無支祁對視一眼,卻也束手無策。

“你的爽靈魂已經補完!”

驀地,一把赤色飛劍從北極炬中破冰而出,璀璨的赤色光華充斥李閻的眼眸。

三五斬邪雄劍!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30 23:07
從姑獲鳥開始 第二章 萬物皆清濁

赤色飛劍懸在冰山上空,原本圍繞李閻打轉兒的白猿無支祁眼神一動,倏忽攀躍到山頂高高跳起,去抓這把飛劍,卻叫飛劍一個靈巧轉身避過。

無支祁無奈,只能跌落地面。

帝女姑獲振翅高飛,沾染血痕的翅膀攏住赤色飛劍,可她鳥身人面,沒有雙手,翅膀撲打了半天,最終還是讓那赤色飛劍逃脫出去。

無支祁看誰時機長唳一聲,張口吐出一朵白色云氣,正是“龍吐霧”

赤色飛劍被龍吐霧吐個正著,喝醉酒一樣搖搖欲墜,無支祁大喜,一扯帝女姑獲的羽毛,一手指那飛劍,要姑獲鳥帶它飛上天,摘了這口飛劍。可帝女姑獲白了無支祁一眼,轉過臉不搭理他,一鳥一猴鬧得不歡而散。

至于李閻本相的赤裸魂魄,平素只是盤坐,只有受了刺激才會有動作,也不聽李閻的調遣,李閻費勁心力,能叫他睜眼已經不易,想去摘那口赤色飛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三五斬邪雄劍魂:古之圣品,人神咸崇。乃老君授張道陵二神劍之一。

品質:唯一

特效:

神劍非鐵,化氣于身:劍藏于泥丸宮中,當以三魂七魄使之。可以直接增加三魂七魄的強度。

體法乾坤,百煉之鋒:與任何法術,兵器,器具進行強度判定時,必定獲勝。

代天行化,布令宣威:持此劍者,被視為代天巡狩,三千閻浮果實中一切道家真人無不尊崇。

取彼日月,煉以丙丁:法劍采日月精光,丙丁真火煉成,舉手投足自帶“大日丙丁劍氣”,威力無窮。

光騰七曜,威攝萬靈:以法劍鎮壓世上一切邪魅,妖鬼,香火野神。專破其道行。

法象雌雄,神靈景震:??

步罡踏斗,表奏諸天:??

天厭:“三五斬邪雄劍魂”在擊破閻浮蓓蕾時,受到了嚴重損傷,會以緩慢的速度自我崩滅。

只有對“道術”和“鑄造”,或具備等同效力的專精達到100以上的人才可以修好它。

唯一性物品共有特效:

閻浮大藥:唯一性物品托自最純凈的果實精華,與魂魄清氣本根同源,可以作為三魂七魄的填充物,支撐“喪魂”之人的正常生活。可一旦法器崩滅,閻浮大藥也隨之失去效果。

備注一:只有足夠強大的魂魄,才能得到三五斬邪雄劍魂的承認。

備注二:只有名列龍虎山門的太乙閣高功法師,才能完全發揮出三五斬邪雄劍魂的威力。

當前可啟用特效:代天行化,布令宣威

李閻冷笑出聲。

“原來在這等著我呢?”

他又把赤紅飛劍的文字說明從頭到尾讀了好幾遍,不由得感嘆這是好大一張餅,

從備注上來看,還有一把三五斬邪雌劍魄,要等自己補完尸狗魄,才能破冰而出。

這兩把法劍,應當是張義初臨死前拍進自己的腦袋里的。

李閻的猜想是,張義初能借自己的名義開啟終極閻浮事件,也和這兩把劍有關系,同時,這兩把法劍也吊住了自己的性命魂魄,但如果自己不能在法劍崩滅之前,掌握一部分威能并修好它們,自己依然有生命危險。

要是鉆牛角尖,張義初這廝的確心狠手黑,畢竟他連自己的性命都賠了進去,也要坑李閻這一把。

但計較起來,三五斬邪雄劍魂的威力,直接刷新了李閻對閻浮兵器的認知上限。

如果手段得當,把這兩把法劍收作己用,也不是沒有可能。這樣的誘人的香餌擺在李閻面前,也由不得他不心動。

至于要太乙閣高功法師的位置,才能發揮法劍的全部威力,李閻也沒覺得不可能實現。

盡管鱗·丁酉二十四果實已經完全封閉,但李閻有預感,自己和龍虎山的淵源還沒有結束。

到了這一步,結算已經接近尾聲。

除了九翅蘇都饋贈的那些珍奇寶物,和那本飛元真君符解。李閻沒有再耗費點數買上述任何東西,而是全都掛到了拍賣行換取點數,結算欄里也只剩下最后一樣。

支祁連秘藏!

你可以在以下秘藏中任選其一。

召喚·支祁連:以一口長江龍氣,召喚兩千年道行的支祁連助戰,持續時間一個時辰,無冷卻,需要耗費5覺醒度。

需求15000點閻浮點數,一格技能欄。并掌握龍屬傳承,或無支祁傳承。

禍元妖身:妖神無支祁壓箱底的神通,連天神庚辰也無法誅殺它的奧秘所在。

禍元水身不滅,不再存在大腦,心臟等致命要害,內臟,關節,眼,耳受到傷害,也不會出現衰竭,行動受阻,致盲等負面癥狀,且獲得相當的傷害減免和恢復能力,受傷越重,傷害減免和恢復能力越強,除非蒸干每一滴禍元,否則不會死亡。

可購買次數3/3,需求點數5000點/次,每次持續時間二十四小時,占據一格技能欄。

備注:獲得無支祁傳承的行走,在完成第三次峰值突破以后,將獲得此技能。

瀚海龍元:化成真龍的秘匙,可以開啟大量珍貴的龍屬傳承閻浮事件,完成后,將獲得海量獎勵。

需求1000點閻浮點數。

李閻審視了一會兒,有些難以取舍,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抱怨:“支祁連是我殺的,他的寶貝不應當全給我,也不能搞一個三選一,合著剩下的就叫人吞了?”

沒成想,他的抱怨依舊得到了專屬忍土的解答。

“相當一部分結算的閻浮獎勵,并非真實存在于果實世界當中,而是由果實養料演化得來,簡單地說,行走大人擊殺無支祁后,產生了大量的果實養料,除開滋養果實本身的一部分,閻浮會把剩下的養料,轉化成閻浮行走能利用的寶物,并供你選擇。所以并沒有人克扣您的秘藏。”

“普通閻浮行走結算獎勵細則,由鬼主劉大均(已經死亡)草擬,全體十主修訂通過,如果您有異議,可以通過閻昭會,以十主應有權力,發起重新決議。”

李閻蒙眨了眨眼,很快提出了新的問題。

“什么是果實養料?”

換作以前,李閻便直接被一句權限不足噎住了,這次卻不同,忍土耐心地回答了李閻。

“世上一切皆分清濁二性,清者,為樹育之精,濁者,為養實之料,閻浮萬物,皆由清濁二氣演化而來。具體解釋,可以參考十主內部刊物。”

李閻笑了:“那我不是十主,該怎么辦?”

這次忍土沉默了,好半天它才開口,語氣明明毫無波動,李閻卻聽出幾分幽怨:“從來沒有不是十主,就能得到閻浮矚目,并指派專屬忍土的先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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