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穿梭] 從姑獲鳥開始 作者:活兒該 (連載中)

 
godfather003 2018-10-23 21:29:13 發表於 科幻靈異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61 525916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4-26 21:38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零五章 大鬧伏龍山(下)

金山望向在座眾人:“這些日子,我一方面叫我幾個孩子,到南北各個府州收集旗牌。一方面又叫各位來,除了我女兒的緣故,也是想拿各位手里的龍虎旗牌一用,我沒有避諱,敞開來和諸位講。”

他指了指桌上堆成小山的金丹參藥:“愿意給我旗牌的,這些便是報酬。”

金山老祖話音剛落,一名雷公嘴,生有雙翅的皂袍黃臉大漢站了起來:“老祖的金丹參的確是奪造化的大藥,這不假。可昔日里,關外黃九牙得了五百刻水德龍虎氣,便叫他挨過了五次雷劫,成就兩千五百年的妖身道果。龍虎旗牌里,可是有不下數十萬道的龍虎氣啊!權衡之下,這金丹參似乎也就……呵呵。”

查小刀并不認識這人,見他直接頂撞金山老祖,不由得多看了幾眼。

不料曹永昌卻湊到查小刀耳邊,說道:“這人叫驚弦子,是華山的石頭精。聽說他本不樂意來,是叫金山十四子中的老大,天神客給硬生生逼來的。”

玄皮犼本來閉目養神,聽到這話不由得冷笑出聲:“驚弦子,你那道龍虎旗牌,也到手快兩個月了吧?可從中拿到一絲半點的龍虎氣了?”

驚弦子面不改色:“東西在我手里,早晚能參悟出奧秘。”

玄皮犼面色愈冷,卻遭金山喝止。

“好了不要爭了,讓我說完。”金山悠悠道:“我手里,算上孩子們的孝敬,還有剛才燈草兄弟送我的,是六十二道龍虎旗牌。”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又是一陣嘈雜。

雖說大明官府丟了大半旗牌,顏面盡失,可外道們真想把旗牌搶到手,沒有千年以上的修為想也別想。

天下妖物如同過江之鯉,得手的鳳毛麟角,他們有的分搶了一兩道旗牌,便尋個隱匿地方潛修了。

在場的外道里,一多半是沒有旗牌在身的,就算有,多不過三四道,少的只有一道,金山老祖不聲不響,就把過半的龍虎旗牌收入囊中,足見其底蘊。

“而在座的,驚弦子,百草鬼,火屠,冷夜叉……”金山一口氣念了二十來個人名。“諸位手中加起來,一共是三十四道。除了遼東李武曲的十二道。剩下九十六道龍虎旗牌,如今都在我乾光洞了。”

查小刀一旁聽著暗自心驚,不說他手里有多少旗牌,單說這金山老祖能把十三州府失落的旗牌下落一一找到,且叫這些人乖乖到乾光洞來畫餅,這份手段只怕龍虎山也未必做的到。

曹永昌在一旁低聲解釋:“叔叔你可莫小看了這金山老祖,那黃九牙與他同列隱世三妖,但勢力和聲望都不及他。這乾光洞,全稱是伏龍倒虎乾光洞。指的是誰?不用我說了吧。我打聽了不少人,他們都對金山極為推崇,甚至有人說,那金山大兒子天神客的能耐,已經不在黃九牙之下。要把金山老祖,和天師道張義初相提并論呢。”

查小刀借著喝茶問道:“天底下這么多外道。不可能所有人都賣乾光洞的面子,那些不肯來的怎么辦?”

曹永昌嘿嘿笑道:“叔叔你當金山老祖那六十二道旗牌是怎么來的?”

十四義子中的自了道人,天生有千里眼,順風耳。聽查曹越說越不像話,沖他倆干咳兩聲,尤其瞥了曹永昌一眼。

另一邊,金山老祖則置若罔聞。

“一只旗牌,換三只參藥。”金山老祖徐徐說:“其他沒有旗牌在的,今日帶來什么寶物,也可與我乾光洞交換參藥,權當沖個熱鬧。”

說完這句,金山又特地沖查小刀說道:“火屠兄弟救我義子,于我乾光洞有恩。若是實在不愿意舍棄龍虎旗牌,若愿意借我觀摩一夜,我也愿意出兩支金丹參。”

金山老祖說的很客氣,但他自己就把對方拒絕的選項去掉了。

人群中,一個清脆女聲響起:“我換。”

這是個綠裳女人,明媚皓目,身背寶劍,手里攥著一枚金紅兩色摻半的龍虎旗牌。

曹永昌在查小刀身邊嘀咕:“這是飛劍仙,他丈夫半年前,被山東孫德龍打傷。這次金山宴會,飛劍仙就是奔著金丹參來的。”

查小刀看了一眼曹永昌:“可以啊你,門清啊。”

金山點頭道:“請。”

飛劍仙把旗牌扔到桌上,拿起一枝掛著三枚金丹參的樹枝,這才回了座位。

又一聲嘆息響起:“我估計,我也守不住這兩道旗牌,倒不如換了老祖的參藥,也省得惹麻煩。”

一縷陰風掃過,桌上多了一金一紅兩道旗牌,同時少了三支金丹參。

那陰風也不逗留,卷起寶藥來便往殿外去。

“且慢。”

金山也無動作,只一張嘴。這陰風像是被攥住了尾巴似的,怎么掙扎也動不了。

“老祖這是什么意思?”

那陰風一轉,化成一名面容蒼白的男子,臉色驚怒。

“你莫緊張。”金山掃過酒宴上的眾人:“你愿意賣我人情,我不能虧待你,今日吃完酒宴,我送大家一起走。”

這時節。其他幾個被金山老祖點名的外道紛紛站起來,拿龍虎旗牌去換桌上的金丹參藥。人來人往間,桌上的寶光漸弱,血光漸濃。

“查小兄弟,你考慮得如何?”

金山老祖問道。

查小刀低頭做猶豫狀,心中立刻默念發動會話,卻迎來一句冷冰冰的。

“因為特殊原因,這里無法發起會話。”

查小刀悚然一驚,他一抬走,正迎上金山老祖溫潤的雙眼。

金山老祖挑了挑眉毛,徐徐說:“我不知道查兄弟修的是哪一門秘術。但你我為同道,應當相互扶持,以誠相待啊。”

查小刀望向桌上的寶色參藥,心中權衡。

他手里有三只旗牌,也就是說,只要他答應,就能拿到225的覺醒度,和四百五十年的壽命。

查小刀站起來,取出三道金色旗牌放到金山面前,換了九支金丹參回來,沖金山老祖拱了拱手,然后坐到座位上,不再說話。

眼見一個又一個外道站起來去換旗牌,氣氛詭異而沉默。那驚弦子兩只眼珠子滴溜亂轉,卻冷哼一聲:“老祖,我若是說,我不樂意換你的金丹參,你要怎地?”

三昧火鳳早瞧他不順眼,隨即回以顏色:“你說不換就不換,你當我大哥和義父白叫你來了么?”

驚弦子低吼出聲:“你少拿天神客來唬我!至于這位金山老祖,哼哼,論化形以后的年紀算,我叫他一聲老祖,論化形前的年紀,我……”

他說到一半,金山瞧了他一眼,驚弦子張張嘴,愣是沒說出話來。

金山移開目光,不再看他:“我知道你這幾天糾結了些人,想在乾光洞造些聲勢來逼我。你多慮了,我沒打算把你們怎么樣,無非是做不成朋友。”

頓了頓,他放緩語氣:“只是,你既然不愿做我的朋友,就請即刻下山,不要留在這兒了。”

“啊切”

朏胐打了聲噴嚏,抬頭看了看天色:“這是到哪里了?”

李閻回答道:“半山腰,馬上就到山頂了,這條路是下山的必經之路。”

他回頭瞥了一眼,朏胐身后,只剩下兩個老頭子。剩下的,統統消失不見了。

這兩人距離李閻朏胐,少說有三四十米。或許是忌憚李閻身上的龍虎旗牌,發揮不出符紙威力,但也可能是年老體弱,跟不上年輕人的腳步。

四下除了一片愁云慘霧,這一路上也沒碰上任何兇險的事。

“要不要等等。”

李閻開口。

朏胐還沒發話,那名瘸腿老頭已經開口:“不必。我等上山,已有死志。”

只是他話沒說完,最開始那戴白色眼罩的老婆子居然從后面慢慢趕上來了。

瘸腿老頭眉毛一挑:“如何?”

這老婆子搖搖頭:“見面不如聞名,伏龍倒虎乾光洞。我看不怎么地。”

一直沉默的另一名老頭突然開口:“今日的伏龍山,比往常虛弱。只是幾處幻術有人把守,不要輕敵。”

“我省得。”

老婆子冷淡回答。

李鎮撫聽了半晌,才笑道:“天師道把如此重任交給諸位,自然是認為諸位老人家的本領,定能把伏龍山的妖孽一掃而光。”

這老婆子似乎是這些人里相對多些的:“借李鎮撫吉言罷。”

朏胐一直盯著旁邊的黑水潭,一語不發。

李閻笑著斜眼,沖黑水潭道:“只是還是跑掉了一個。”

那黑潭中突然發出一陣爆響,至少十幾只飛影向四面八方逃竄而去!

那瘸腿老頭雙眼圓睜,寬大袍袖中飛出一道青色氣團,空中化作以“一氣”二字做符頭的祝由符畫,如同天羅地網般炸開。

中營五岳神符!

沒有念咒,甚至看不出這些老頭子是如何施符的。青光符紋所到之處,無一幸免,黑影統統化作齏粉,連原型也看不出。

也有些青光符紋奔李閻朏胐而來,只是還隔著幾米,便軟趴趴地熄滅了。

有些許粘稠的黑色殘骸落到朏胐腳邊,甚至有些許污血沾在他臉上,朏胐神色毫無波動,只是伸出手指:“還有一只走巖縫間的水路,已經跑遠了。”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4-28 00:21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零六章 大鬧伏龍山(完)

“這可是你說的,你金山老祖聲名在外,要是食言而肥,叫天下同道恥笑。就別談什么伏龍倒虎了。”

驚弦子聽了金山的話,立馬跳腳。

“你自便吧。”

金山淡淡道。

驚弦子掉頭就走,場上沉默了一會,角落里站起一名肥癡大漢,他干笑道:“老祖的參藥雖好,可這龍虎旗牌可是弟兄豁出命去拿到手的,實在是,哈哈,哈哈哈……”

三昧真鳳冷冷道:“我義父說了,不愿交換的,自便即可。”

那肥癡大漢點頭哈腰,腳底抹油溜得飛快。

“我也先走一步,老祖的好意,我心領了。”

“同去,同去。”

幾名妖怪嘻嘻哈哈地起身,都往外走,金山果然不加阻攔。

過了一會兒,不愿意換的,也都走得干凈。

“這是走了幾道旗牌?”

金山輕聲問一旁的卵二姐。

“回義父,走了五道,咱手中,已經有九十一道旗牌了。”

金山聽了點頭,隨后喟然一嘆:“我平生最信緣分,足足九十一道旗牌,這其中還是沒有我要找的那一道,只能說,我和它有緣無分了。”

他袖子一揚,桌上的龍虎旗牌統統消失不見。

“老祖,我有混元箓一份,是玉清道宗的符箓總綱,我想換兩只金丹參,不知老祖意下如何?”

一名胸前帶著九只骷髏頭,兇神惡煞的光頭和尚問道。

“可。”

金山點頭。

“額,老祖啊,我手上有瓶九陰血露,是滋補邪道的圣品,能不能也……”

這是個吊死鬼模樣的鬼魂。

“換一支,沒問題。”

金山依舊和顏悅色。

宴會上的氣氛逐漸濃烈起來,這金丹參對于大多數妖怪來說,同樣是妙用無窮的圣品,而且看得見摸得著,龍虎旗牌雖好,卻也引禍上身,未必能有這金丹參藥實惠。

一時間,人群踴躍起來。又一人高聲呼喊:“老祖,我有一份千年寒玉髓,服之能永葆青春。尋常人吃了,能洞察陰陽,驅邪辟鬼,可能換支金丹參么?”

三昧火鳳有些聽不下去,她前頭就沒好意思說話,這次忍不住了:“這玩意有勞什子用?也想換我家的仙藥。”

金山老祖卻攔住三昧火鳳的抱怨:“可以,換一支吧。”

查小刀暗暗咂舌,這金山老祖莫非不想過了么?

驀地,一股子腥風從大殿外頭傳來,一只鱗片滲血的純白大蟒躥進大殿,口吐人言:“老祖,大事不好,天師道打上門來了!山門前七道須彌幻境被破掉了四道,我們死傷慘重,這些道士當時殺氣騰騰地到了山腰,此刻只怕已經到山頂了。”

“什么?”

有人驚叫。

“乾光洞七道須彌幻境,四品以下龍虎山符箓,壓根連邊也摸不到、怎么會連報信都來不及,就叫人家打破了呢?”

純白大蟒臉色灰敗:“這次來的道士分外邪門,施符非但沒有一點間隙,而且隨手一招也是二品,三品的符箓。有個瘸腿老頭,中營五岳神符像是豆子一樣往外甩,我們的人根本吃不住。”

飛劍仙臉色古怪起來:“是玄女科的三品符箓,中營五岳神符?”

龍虎山七科符箓當中,玄女科最主殺伐。

飛劍仙的丈夫,本來是嶺南的苗巫,途徑山東時,便是被孫德龍一道中營五岳神符打得半身癱瘓,至今不能下床,那孫德龍也調養了一年才康復。這教飛劍仙對這道天師道符箓的印象,特別深刻。

聽了純白大蟒的描述,妖魔外道們更加惶恐起來。

幾道三品符箓,便有能誅殺道行一千五百年妖怪的可能,過去天師道幾次請出二品符箓,已經是傳說中的事,至于一品,除非有妖邪外道惹上龍虎山門,或者皇親貴胄,否則還真沒人見過。

一只牛角惡鬼吼道:“怕什么,拿了龍虎旗牌!不怕這些臭道士!”

敖昂被狐骨婆救回來,身上四處有縫補的針線痕跡,他沉重搖頭:“若是有一品符箓,那威力,連龍虎旗牌也經受不住的。”

牛角惡鬼瞪大雙眼:“此話當真?”

赴宴以來,一只默然不語的狐骨婆突然站起來:“老祖邀請我等赴宴,現在危在旦夕,總不會坐視不管吧?”

她矛頭一轉,這才有人想起來,方才金山死活不叫客人下山的事,驚弦子他們此刻出洞,正碰上天師道的人,若真像純白大蟒所說

金山老祖面不改色:“仙姑稍安勿躁,你們來赴宴,愿意交我這個朋友,我會叫你們安全離開的。”

他話音才落,洞外忽然傳來萬鳥齊鳴之聲,大殿顫抖了一陣,香爐倒地,紅簾擺蕩。

金山臉色一沉,他掀開盆景假山,露出里面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來,上頭的對聯和乾光洞前頭掛的一般無二。正是縮小版本的乾光洞無疑。

而此時,整座乾光洞大殿正被一只若隱若現的金色鳳凰環抱住。

“我的遁術不靈了!”

有人驚叫。

胡三一皺眉頭,扯開一道黃紙,手往里探,入手卻是粗糙的紙面,手不能伸進去了。

他喃喃自語:“這是什么符咒,我從來沒聽說過。”

金山幽幽回答:“這是太乙洞極經上的符術。來的居然是守一。呵呵呵好,好的很。”

查小刀眼睛一轉,剛要說話,對面的胡三卻搶先發言。

“老祖,事態危急。我斗膽問您一句,天師道要攻打龍虎山,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你索要大伙的龍虎旗牌,又意欲何為?”

他話說完,附和者十之八九。只有極少數如飛劍仙,燈草將,狐骨婆等等,只是緊皺眉頭,一語不發。

金山老祖看向胡三,居然還笑道:“有的人什么都不在乎,篤信一句藝高人膽大就敢闖蕩天下,有的人想把天底下的人都戲耍在手里,卻終生困在忠義太平的圈子當中,不得解脫。有的人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只睜了一只眼,也咬緊牙關,要火中取粟。三先生,你覺得我是哪一種?”

胡三一時語訥,不知如何作答。

金山老祖站起來:“我只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而已。蘇都,三先生,你們倆隨我來。”

說著,他引著蘇都,轉身離開大殿,胡三眼珠一轉,也跟了上去。

宴上的人大鬧起來:“老祖你這是干什么去?”

“老祖莫走!”

“金山!莫非你和天師道勾結?”

金山老祖,九翅蘇都,還有胡三的背影,轉眼就消失不見。

只聽見大殿上卵二姐一聲大吼:“鬧什么鬧,誰要是不信我乾光洞,趁早滾出去,還信我們的,就把嘴給我閉上!”

她這話起了一定效果,只是長此以往,也壓不住。

只見卵二姐張開嘴,一張美艷的臉蛋突然青筋暴起,喉嚨也足足粗了四五倍,模樣甚是駭人。

她的嘴里,吐出一顆沾著口水的巨蛋來,落在大殿中央,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查小刀摸了摸鼻子,只感覺這一幕自己少年時曾經見過。

“狐仙姑,請上來摸一摸這蛋吧。”

狐骨婆并不遲疑,走過去,那粗糙手指撫摸著蛋皮,只見那巨蛋砰地裂開,一道人影從蛋中脫出,是個一身圓領,黑色桃花妝,高梳玉帶發髻,拿拐杖的老太婆。

正是狐骨婆的樣貌。

兩個狐骨婆你看我一眼,我瞧你一眼,場面一時吊詭無比。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4-28 07:30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零七章 火燒乾光洞(上)

一具尸身重重落地,在金色符火的燒灼下露出本相,居然是一顆焦黑色的石頭,旁邊還有幾具殘缺尸體,樣貌非人,正是從乾光洞出來,不愿把旗牌交給金山的妖魔。

幾名殘缺老道手上符紙才出手,還帶著青色的余煙。

“此獠是華山的驚弦子,據我所知,陜西布政司押送的龍虎旗牌,就是丟失在以此人為首的一眾妖魔手中。”

“那旗牌可還在身上?”

眾老道彼此攀談之際,金色符火下露出幾道血光,正是龍虎旗牌。

幾名老道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最終還是瘸腿老頭收了符火,走上去撿起旗牌,其他幾名老道拱衛著他,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

“李鎮撫,在戍陣之外,我等皂役一旦手持旗牌,便叫太過濃郁的龍虎氣鎮壓,使不出符法,這幾道龍虎旗牌,還是請你來保管,到時候一并送上山罷。”

“可。”

李閻也不廢話,從瘸腿老頭手里接過旗牌。幾人沒走幾步,便上了山頂。

眼前是一道昏黃色的瀑布,四下怪石嶙峋,陽光昏暗,陰森可怖。

朏胐自袖子里掏出一張鳳凰形狀的金色符紙,指尖一點鮮血浸透進去,紙上燃起血色火焰,朏胐將這符紙擲出半空當中,頓時膨脹起來,化作一只張開雙翅能包攬山頂的巨大金色鳳凰,那翅膀攪動之間,眼前的瀑布,怪石,都如同幕布一般被輕易扯碎!

李閻抬起頭,一只鸞鳳形狀的金色虛影裹住整個伏龍山頂,引頸高鳴,聲如笙簧。

伏龍山上那些昏黃瀑布,黑色枯林之類的幻術,也被金色翅膀攪成粉碎,露出一望無際的白色云海。

云海當中,一座金碧輝煌的巨大宮殿載浮載沉,左右兩行長聯鐵鉤銀畫,氣勢磅礴。中間的牌匾寫著七個大字,伏龍倒虎乾光洞。

五紋金鳳玉清大箓:封禁范圍內一切遁法,破幻返真。

“好家伙。”

李閻瞥了身旁的小家伙一眼,這道五紋金鳳玉清大箓正是他的手筆。

朏胐臉色漲紅,好一會兒才消退下去。很顯然,施展出這樣能籠罩方圓十幾里的大范圍封印符箓,對他來說,也不是件特別輕松的事。

姓名:朏胐

專精:符箓100/100

狀態:???國威(與國休戚,龍虎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每次行動要向太乙閣報備,一旦被上司衙門剝奪身份,則失去所有龍虎氣)

法典:《太平洞極經》《正一盟威九品法箓》

備注:張義初二十幾年前帶上龍虎山的神秘孩童,得龍虎天師道法門,天師道守字輩門人公認的下一任掌教,外形二十年來沒有任何發生變化。

那鸞鳳的金色虛影同樣把李閻和朏胐籠罩在其中。

李閻一呼一吸,感覺到自己和姑獲鳥之間的聯系被什么東西攥住似的,非常不自在。

“你受到一品符箓:五紋金鳳玉清大箓的影響,隱飛的部分效果無法發揮作用。”

盡管閻浮提示說得模糊,但李閻能察覺,五紋金鳳大箓封印了自己和姑獲鳥投影間交換視野和位置的能力,對自己的影響不可謂不大。

然而僅僅片刻之后,李閻便感到一股熱流自背后劍匣涌入四肢百骸。

“五紋金鳳玉清大箓的封禁效果已經失效。”

李閻心頭狂跳了兩下,臉上不動聲色。

“殺啊!殺啊!”

山上妖氣滾動,百丈寬的石壁上,有數十個或大或小的山竅,其中持刀蛤蟆,拿斧蜈蚣,端火銃的蝙蝠,結槍陣的藤怪,各色妖兵七分本相,三分人樣,乍一眼看上去不下數千!統統一股腦地沖殺過來!

六名殘缺老道士齊齊上前,手中風雷金光卷動天象,如同不可一世的天官下凡。

眾多奇形怪狀的妖兵前撲后繼,一同消失雷火金光當中,隨后一團團焦炭雨點般落下山頭,惡臭味溢滿山澗,形容無比慘烈。

橫死其中的,不乏些穿戴盔甲,體型碩大,腰里別著“鉆風”腰牌妖怪。

這些妖怪與被李閻烹殺的牛三喜一樣,名列伏龍山五百鉆風。它們道行都在五百年以上,換個窮鄉僻壤,足夠為禍一方。然而在天師道高品符箓的威力下,卻依舊死的毫無意義。

不過天師道也絕非全無損失,這兩三波沖殺的功夫,六個龍虎老道施放的符箓便不下幾百道,消耗了近萬刻的龍虎氣!

突然,大殿當中傳來法螺金鼓之聲,一只金冠火鳳首當其沖;隨后是身穿鑌鐵鎧甲,身高三丈,肌肉虬結,身上毛皮黑白相間的人熊大將;翡翠龍身的敖昂連同一只鱗片上電流竄動的蛟龍交相飛出殿門;周身遍布金錢孔,放出千道毫光的青牛;穿太極道袍,手持浮塵的年青道人;周身水流潺潺,頭發卻是一團烈火的大漢……一個個妖氣滔天。

瘸腿老頭冷哼出聲:“金山十四子?”

李閻雙眼飛速地來回探索,并沒有看到九翅蘇都的身影。他見朏胐臉色古怪地看他,才輕輕笑道:“怎么才十一個?”

原來出殿門的十四子中,缺了九翅蘇都,天神客,還有卵二姐三人。

“哈哈哈哈”

殿門最后,一名身穿綢緞長袍的中年文士踏步而出。

這人外表看上去,與尋常的縉紳沒有區別。但眼下山河變色,殺氣騰騰。他卻依舊顯露出鎮定的氣度來,只招了招手,便叫鉆風們和妖兵退下。

毫無疑問,此人便是金山老祖無疑。

“來的可是天師道太乙閣高功,守一小法師么?”

朏胐從袖子里抽出一張紙筏來,照本宣科道:“龍虎山守一高功朏胐,奉王命收繳龍虎旗牌,誅妖討逆。乾光妖孽還不縛手伏法,更待何時?”

金山瞇了瞇眼睛,暗自思緒:“張義初,難不成你要動真格的么?”

他心里想著,嘴上一點不慢:“昔日在嘉靖皇帝面前,我曾與張義初高搭法臺,斗法三天三夜。神魂遨云霄,摘星辰,斗得滿城變色。我輸給了他,法不可變,國教不可立的主張,也沒有成功。那年張義初也才二十幾歲。龍虎山人,都說你是純然天成,是當之無愧的下一任天師,我便來試試,你能有當年張義初幾分本事。”

朏胐把紙團丟開,臉蛋皺成一團。

“李鎮撫。”他低聲叫李閻:“護我肉身。”

李閻眨了眨眼,這才點頭。

“蘇都,護我肉身!”

另一邊,金山老祖也說道。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6 23:55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零八章 火燒乾光洞(中)

朏胐說話的功夫,掏出五張符箓來,分別貼在自己的胸口,掌心和腳心,繼而雙腿盤膝,沉沉入定。

對氣息分外敏感的李閻,一下子就意識到,朏胐沒了呼吸,原本紅撲撲的臉蛋也變得蒼白。

李閻朝對面看了一眼,那金山老祖,同樣緊閉雙眼全無聲息,九翅蘇都拱衛在他身旁,似乎沒看到自己。

李閻收回目光,嘀咕道:“拿符紙砸過去就是了,這是什么玩法?”

驚鴻一瞥給出的信息往往要結合實際情況,若對方展露全部實力動手,才有實力評級,或多或少有殺氣敵意,才有威脅度。

如果對方有感知反制“驚鴻一瞥”的特殊能力,比如蔡牽手下的閻阿九,天威司的朱焰,驚鴻一瞥就會失效。

可朏胐實在邪門,他對李閻沒有半點敵意或者殺氣,甚至連忌憚也沒有,他施展五紋金鳳玉清大箓的時候,李閻才探出一點信心,可一樣沒有實力評價和威脅度。

現在他和金山老祖玩起了雙雙入定的鬼把戲,這讓有心窺探朏胐實力的李閻有些失望。

“鎮撫有所不知,昔日在京城,金山與我家天師高壇斗法。兩人恐擾圣駕,于是魂魄脫出軀殼,于九天之上,以三魂七魄施展符法。稍有不慎,便是神魂俱俱焚的下場。”

瘸腿老頭回答。

李閻聽了目光閃動,回答道:“道長這話有些玄乎了,我自認見識不差,那光風霽月,天雷烈火,催城焚海,我或是親眼目睹,或是有所耳聞,魂魄遨游九天這種虛頭巴腦的東西,我是不大信。”

白眼罩老嫗冷冷道:“鎮撫往天上看。”

李閻依眼抬頭,天上遮云蔽日,是一張清雋的中年面孔,眼如山岳,須若大河,上半身衣袍烈烈,有不下數百丈,正是金山老祖。

“還有這等法術?”

李閻喃喃道。

金山眼神一定,伸出山岳般的大手,抓向盤踞山頭的五紋金鳳玉清大箓。說時遲那時快,一道巨大的白色影子越過山頭,撲咬開金山的手掌,卻是一只狐耳兔身,尾巴蓬松似云團的奇特野獸,約莫有金山天空虛影的一半大小,金色瞳孔中滿是冷漠。

又北四十里,曰霍山,有獸焉,其狀如貍,而白尾有鬣,名曰‘朏朏’,養之可以已憂。

——《山海經·中山經》

金山老祖無聲大笑,衣袍樣貌化作金色霧氣,涌入云團。

朏胐所化的異獸同樣化成道道白色霧氣。不多時,兩道巨人投影統統消散,化作一金一白兩道霧氣升入蒼穹,消失不見,只能聽到陣陣雷聲。

盯了半晌,李閻才收回目光。

自己雖然沒有這樣華麗浩大的手段,但未必就不是朏胐和金山老祖的對手。別的不說,那黃九牙的九幻妖身,威勢也不比這兩人差。沒做過一場,終究是比較不出高下。

只頃刻的功夫,一名殘缺老道回過神來率先發難,他劍指捏著一張正燃燒的金色符紙,符頭上閃爍太乙紋路,九宮小篆翻涌滾動。對準乾光洞大殿,筆直往下一劃。

五雷科一品符,太乙十六神官符

但見翻滾的紫色電光朝金山老祖的肉身劈下,十四義子中的電蛟見狀,奮不顧身迎上太乙雷光,之間一條紫色蛟龍在雷海中游動,煞是好看。

三昧火鳳怒鳴一聲振翅飛翔,張口吐出紅色烈焰,落處正是朏胐。白眼罩老嫗前踏一步,劍指捏水藍光符紙,擲出去一團烏云和紅色烈焰碰撞在一起。

華蓋科一品符,南斗玄禍陰蛇符!

這時節,雷光中的電蛟忍受不住,發出非人的吼叫,隨后無力跌落,符紙電光堪堪消散。可電蛟已經遍體鱗傷,很難承受第二道符紙了。

太乙十六神官符,南斗玄禍陰蛇符。這兩道都是龍虎山的一品大符,威力之大匪夷所思,就算十四義子天生異種,法力高強,也經受不住。

花青太歲又驚又怒:“這幾個是什么人?!”

自了道人滿臉沉重:“天下龍虎皂役數萬,個個身經百戰,悍不畏死。其中有大功于社稷者,得張天師青睞,請圣旨冊封“靈寶道”。位同高功,不參與天師道一切事務,專務除妖。眼下這六個,只怕天師道的靈寶道已經傾巢而出了。”

云鴆嘿嘿冷笑:“虧他天師道封山降妖,如此緊要關頭,還敢把這些老不死的派出來。”

“關外五仙閉門不出,覆海大圣身死道消,白蓮教逆銷聲匿跡,云貴巫教自顧不暇,伏龍山才多遠?他們有什么不敢的。”

玄皮犼嘆息道。

“事已至此,說這么多做甚?并肩子上,摘了那小娃子的腦袋。”

鬼頭貘扛一只金剛水火棍,一馬當先,帶起陣陣妖風。諸異種大妖齊齊殺向朏胐。只有水旱魃,九翅蘇都,金錢青牛成一個三角,拱衛金山老祖的肉身。

“小高功系我山門根基,鎮撫務必上心,尤其是那天神客,李鎮撫千萬留神!”

瘸腿老頭急聲道,他掐符喚出金甲銀槍,周身甲胄密不透風,只露出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

“這是自然的。”

說著,李閻低下頭凝視朏胐的后脖頸。心中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想:“抓我女人,誑我入局,怎么還把心腹弟子交給我保護?姓張的簡直精神分裂。朏胐啊朏胐,你不是有他心通么?你來探一探我現在是想保你?還是想殺你?”

他心中閃如電念,手臂橫出如雷,居然抓破空氣如水瓶乍破一般,五根手指掐住一只脖子。

空氣扭曲破碎,露出里頭一道人影。卻是個頭頂戴花,油頭粉面的公子哥模樣,手里捏著一柄烏金錐。

他正要對準朏胐的脖子扎下去,就被李閻攥住脖子,像擰雞崽子似的舉到空中。

不是花青太歲,卻是何人?

三昧火鳳眼看義弟被拿,沖李閻張嘴吐出一道火團,李閻看也不看,抬腳把紅火踩到地上,腳下“龍吐霧”熄滅火團,掐住花青太歲脖子的手臂高舉,精鋼一般動也不動。

花青太歲死命去掰李閻的手腕子,眼看掙脫不開,烏金錐反手一拐,刁鉆扎向的李閻胳膊肘。

李閻眼疾手快,攥著花青太歲的脖子把他砸進泥土里。那花青太歲眼前一黑,烏金錐不由得松手落地,李閻往前,一邁步扔鉛球似的,把花青太歲打著滾兒扔了出去,砸進山壁當中,生死不知。

李閻拿腳踢起烏金錐,接到手里把玩兩下,覺得挺好看,就收進了個人印記。

靈寶道畢竟只有六人,戰場又亂,加上金山老祖有數百鉆風,數千妖兵從旁協戰,不可能攔住所有異種的進犯。

說時遲那時快,幾丈高的鬼頭貘瞅準間隙,避過靈寶道沖向朏胐,手中水火棍砸向李閻的腦袋,單是刮起的罡風便壓出幾寸深的泥土印。

李閻反手拔出金母大劍,面對小山一般壓來的鬼頭貘反手上撩!

碰撞聲擴散開,巨大的音爆吹散朏胐頭上法冠!

鬼頭貘溢血倒飛而出,李閻正要進步刺出大劍,雙眼突地一瞇,也象征性地后退幾步。

自了道人在遠方瞧著,見那李武曲神勇無匹,不由得深吸一口氣,雙眼中生出無數黑色血絲,凌厲肅殺之意直奔李閻而去。

李閻似有所感,回身闊目直視自了道人。

抵抗先鋒!

殺氣波動!

自了道人痛嘶一聲,捂住雙眼,指縫溢出血來。

李閻也悶哼一聲,雙目緊閉,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李閻正看不清眼前,雙腳被人扯住,一條腿沒入泥土當中,整個人動彈不得。

金山十四義子,陷地大蟲。

此人天擅掘土,身體入土如同魚兒鉆入大海,若不是有五紋金鳳玉清大箓的限制,他甚至能掀起地震。

就這一會的功夫,李閻雖然眼睛通紅,但已經能夠睜眼。他惱火之余,直接喚出禍水灌滿地穴!

只聽見大地深處傳來一聲慘叫,再無聲息。

李閻拔出右腿,甩臂蕩開一只飛來的鋼刀。只聽得空中傳來一聲悲嘶。

“十二!”

李閻往半空一瞧,金山十四子中的電蛟被一道金色劍符撕開血肉,肝腸內臟灑落一地,直接氣絕身亡。

李閻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又看了拱衛金山老祖肉身的九翅蘇都一眼。背后突然被一道毒火炸得踉蹌兩步,衣衫鎧甲統統破碎,露出被燙得通紅的背肌。

云鴆是一只羽毛艷麗的鳥身人面妖,與過去九翅蘇都的形貌有幾分相似,此時因為義弟慘死,雙目通紅,咬牙切齒地盯著李閻,那道毒火正是出自她的手中。

李閻鼻中灼熱,涌出一股黑血,他抹干凈人中上的黑血,嘴里罵道:“你媽的。”

緊跟著,李閻暴躍至半空,云鴆要拍打翅膀升空,卻礙于五紋金鳳玉清大箓,飛不到太高,加上李閻的速度出乎意料地快,居然叫他抓住一只云鴆鳥翅膀。

李閻五指攥緊,把云鴆鳥狠狠摔在地上,有意無意,卻叫云鴆讓過了一道中營五岳神符。

瘸腿老頭張了張嘴,還沒等他說什么,眼前的玄皮犼逼了上來,叫瘸腿老道無暇它顧。

六大靈寶道,和七名金山義子連同妖窟兵將絞殺在一起,整個戰場上環繞朏胐,形成六個血肉旋渦。

這六名靈寶道符箓無匹,以寡敵眾,卻毫無疲態,直殺得乾光洞前血流成河。

驀地,天空中傳來陣陣低鳴,深空飄下人頭大小的白色毛團,有的還沾著鮮血,李閻見那白毛團,貌似是朏胐身上的毛發……

鬼頭貘悶聲大笑:“老不死們,你們小高功撐不住嘞!”

眾多靈寶道面無表情,直專心對付眼前的大妖。

風聲愈急,天上飄落的沾血毛團越發多了,不時還能聽到幼獸的啼鳴聲,盡管電蛟已死,眾多大妖還是抖擻精神。

咔嚓!不知從何處劈來一道再細小不過的白色雷電。

朏胐突然睜眼,張口吐出一大口血,里面帶著臟器碎塊。他臉色枯槁,雙腮凹陷,眼圈發黑,幾乎要昏死過去,瞧著讓人心疼。

喪魂:部分魂魄受損。

隨即,一大團黑影籠罩山頭,帶著風聲重重落下,卻是一顆山頭大小的頭顱,面貌三縷長須,雙眼圓睜,死不瞑目的模樣。

金山老祖的肉身從雙腳開始燃起金色烈焰,肉身衣帶一點點燒成灰燼,最終化作無形。

“老祖!”

玄皮犼駭得心神搖曳,被一名靈寶道看準機會,趁機掐訣大聲唱符:“恭行天律,部領雷兵,如有下界精邪,北陰午酉,出沒巖穴,蟠踞山林,窺闞家庭,損傷人命,神威所到,一切掃除,福佑生人,肅清魔魅!”

玄女科一品符箓,九天消孽肅魔符!

符紙化作一道玄色人像,駕騎鸞鳳,羽衣飄動,一手托兵書,一手掐丹指,霞光萬道,瑞彩千條。

玄皮犼沒來的及反應,被彩光一照,頃刻間血肉融化,尸骨無存。

乾光洞大勢已去!

眾妖齊齊悲吼,那宮殿中也止不住地沸騰起來,各路妖魔外道從大殿各處向山下逃竄。至于乾光洞的眾多大妖和妖兵,卻爆發出哀兵的氣勢,更加奮不顧身地殺向朏胐,要為死去的金山老祖報仇。

李閻這才輕輕呼出一口氣,雙眼突然銳利起來。

那金錢青牛在眾多義子當中,也是法力高強之輩。依仗強橫肉身撞開兩名靈寶道,雙目赤紅撞向朏胐。

李閻攔在半路途中,那金錢青牛呼出惡臭腥風,不管不顧,挾裹風雷威勢撞了過去。

一桿鏨金虎頭槍突出兩米多,白金光彩和帝女投影齊齊爆發。

虎挑!

李閻手背青筋暴起,四下凹陷半尺多深,散開的罡風如同鋼刀四溢,一名靈寶道見勢不好,急忙把朏胐抱起來,躲開余波。

槍光激蕩,金錢青牛四肢朝天,貌似昏死過去。

李閻怒目圓睜,進步上前,虎頭大槍朝前猛突,徑直劈碎妖牛頭顱,熱血四溢。

妖風毒火齊齊奔李閻而來,被幾道龍吐霧托住,李閻仗槍上前,兩槍扎透云鴆胸口,反手一劍背轟碎摸上來的花青太歲頭顱,原來剛才他沒有死。

一個呼吸時間,三名金山義子便死在李閻手中,他卻還不肯罷手,而是轉身朝諸多靈寶道大吼:“除惡務盡,速戰速決。”

說罷,也不再管朏胐,徑直朝乾光洞殺去了。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6 23:55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零九章 火燒乾光洞(下)

被李查二人寄予厚望的金山老祖,還沒掀起風浪來,就在和F的斗法中身死道消,他一手創建的伏龍山。潰敗快得如同雪崩。

金錢青牛,花青太歲,云鴆先后死于李閻之手;電蛟,青虬敖昂,也慘死在劍符之下;自了道人,水旱魃被火符燒死,玄皮晁烙諦的Х洌

唯獨那三昧金鳳,她天生火精托生,諸多一品大符也不能壞其根源。可惜三昧金鳳哀傷過度,被靈寶道找到破綻,收進了太陰罡當中。

至于天神客和卵二姐,可能提前收到風聲,從頭到尾也沒有出現。

而天師道一方,除去F重傷,其余六名。靈寶道居然沒有折損一人!

殘余幾名金山義子,連同來參加宴席的妖魔賓客,眼見勢不可為,也紛紛四散潰逃。六大靈寶道不依不饒,除了瘸腿老頭留下保護F,其余五人紛紛散開,掃蕩余下的妖魔。

這些靈寶道的符威力實在匪夷所思,連金山義子中幾位兩千年道行的異種也輕易承受。這些道行還差上一大截子的妖魔外道們一旦遇上,簡直如同太陽融化冰雪,沒有半點抵抗能力。

伏龍山半山腰。

只見云氣中飄來七顆雪白色流星,等那流星近了,才發覺是七輛天馬拉動的白色馬車,帶著激蕩的銀色氣旋狠狠砸落在妖魔當中。

萬道霞光中顯露出一名玉帶紅氅天寶冠的赤色真君,揮手間帶起陣陣太陽罡火,燒死無數妖魔。

“哈哈哈哈”

與李閻有過一面之緣的風雪神沐浴在太陽罡火和銀色氣旋當中,放聲大笑:“北斗七君帝車大,五藏火德洞幽符,我風雪神何德何能?能死在天師道兩大一品符之下?真是痛快!痛快!”

他話音剛落,身形經受不住,崩潰成一枚六角雪花,然后砰地炸裂開,化成一股青煙飄散。

一名臉上滿是疤痕的靈寶道視線掃過滿地焦尸,確認沒人還存活后,立刻轉身,去追殺其他妖魔。

六大靈寶催動駭人符,光焰挾裹深山密林,一片沸騰。

山下魏洗海,牽絲奴率領的精銳,也紛紛攔截那些被符封禁遁法的妖魔,整座伏龍山上,處處傳來喊殺聲音……

數以千計的霰彈把一只依仗厚殼的龜妖射成稀爛,瘋狂的肖克槍管透紅,冒出濃郁的白煙。

龍吐霧和禍水一黑一白環繞自身,李閻依仗強橫,很快就殺進了乾光洞大殿當中,一路上痛下殺手,沒有半點保留。

查小刀全無音訊,李閻發起了幾次會話,結果都沒人接通。不過同行者遭遇危險,彼此會有忍土提示,查小刀一時半會應當沒事。

“枉九翅蘇都還把金山老祖吹到了天上,有再多龍虎旗牌,籌劃再多,人都死了頂個屁用。”

李閻惡狠狠罵了一句。

他眼見金山老祖敗亡,也顧不得答應天師道保護F,直接朝乾光洞大殿殺去,一來,是尋找查小刀的蹤跡,二來,是不能叫九翅蘇都就這么死在靈寶道的手里。

眼下伏龍山大殿已經一片凌亂,除了被符波及而死的妖魔尸體,什么都沒留下。驀地,李閻在尸堆里看到了了一張熟悉的臉。

胡三!

胡三是被某道大范圍的一品劍符波及,直接洞穿胸口而死,胸前殘留有一個頭顱大小的空洞。

“……”李閻盯著那張死不瞑目的臉看了一會,才轉身離開。

這期間,李閻又好幾次發起會話,可同樣是沒人應答,李閻也沒找到什么線索。

等轉到大殿后頭,才聽到劇烈的氣流響動,李閻三兩縱躍跑了過去。卻正瞧滿眼的黑色羽毛無力墜落。

“大膽妖孽,天師不計較你的出身,收你做了門下弟子,你卻恩將仇報,勾結外人,壞我山門法寶,更死性不改,認賊做父,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一名雙手只有七根指頭的靈寶道擲出一張鳳頭符紙,打得九翅蘇都滿口吐血。

另有一名瞎眼靈寶道丟出一道沾符鐵索,穿刺九翅蘇都兩道琵琶骨,往后一拉。

九翅蘇都慘叫一聲,無力抵抗,被鎖鏈拖拽著,昏死在兩名靈寶道腳下。

這名瞎眼靈寶道還有抬手,李閻才趕到,沖兩名靈寶道大聲道:“二位道長且慢!”

一張灰色大網攔住滿當當的持槍藤妖,盾刀蛤蟆之類的小妖。

魏洗海手下的土司兵手持長槍攻堅,沒一會就把網中的妖物扎成了篩子,再投擲火油火把,把尸體連同灰網一齊燒了干凈。

突然,一名土司兵大喊出聲:“這里有個難對付的!”

只見土司兵把一名身穿道袍,膚色金紅的木質巨人團團圍住,魏洗海一扭頭,拔出兩把短戟,與手持水火棍的道袍巨人戰成一團,只是沒兩個回合,那巨人悶聲呼喊:“吾乃龍虎山張天師坐下弟子牛頭旃檀,爾等再不住手,勿謂言之不預!”

魏洗海聽了后跳擺脫纏斗,一指牛頭旃檀:“你說你是天師道的,可有腰牌在?”

牛頭旃檀丟給魏洗海一只古銅令牌,才甕聲甕氣地道:“你們是哪里的兵,因何故到這里來,不知道這是金山老祖的伏龍山么?”

魏洗海哈哈大笑:“我等便是奉命來剿殺那金山老祖的,你瞧山上的火焰!金山老祖已經被守一高功擊殺,坐下十四義子死走逃亡傷,過去的伏龍山,再不復存在了?”

“什么?”牛頭旃檀大為驚駭:“那九翅蘇都呢?”

魏洗海滿不在乎地說:“要么就是死了,要么還在山上等死,有守一高功的符法,和我的兵在,山上連只蒼蠅也別想飛出去。”

“這怎么可能。”牛頭旃檀低聲呢喃:“乾光洞就這么……”

他驀然回首,整座伏龍山在各色符紙光焰的照耀下搖搖欲墜,仿佛隨都會崩塌似的。

“乾光洞就這么完了?”

牛頭旃檀滿臉不可置信。

“乾光洞就這么完了!”

查小刀嘴里嘖嘖作響。

“是啊,我義父這么多年的經營,毀于一旦啊。”

青虬敖昂與他并肩而坐,自打查小刀救他性命,兩人感情迅速升溫,或者說單方面的,敖昂拍著胸脯把查小刀認做生死兄弟。

他雖然桀驁魯莽,但性子也直,認準的事,幾頭牛也拉不回來。

兩人對面,是滿坑滿谷的白色巨蛋。只聽得砰地一聲,一只蛋殼破開。耳健連的腦袋從中冒出。

“彌陀佛!好厲害的真武劍遁符,簡直把和尚的肝膽都要嚇破了!”

“你那算什么,知道我怎么死的么?北斗七君帝車大,五藏火德洞幽符。兩道!”

風雪神伸出兩根手指,滿臉的眉飛色舞。

砰!砰!砰!

接連有巨蛋破殼,胡三,狐骨婆,菜根泥,飛劍仙等,一個個臉色陰沉地從蛋里出來,不是誰才死過一次,都能眉飛色舞向人吹噓殺死自己的符如何厲害的。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6 23:56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章 火燒乾光洞(完)

查小刀撿起地上一只蛋殼碎片,發動驚鴻一瞥。

云棧彈子術:卵二姐托生自一只廬山瀑布上一只千年無名巨蛋,只因為龍虎氣動蕩,才被金山老祖點化教養。云棧彈子術有替身轉生的本領,但需將本體封印在巨蛋當中,意識轉嫁替身。替身死亡,本體隨即蘇醒,破殼而出。或者封印一個時辰以后,替身會自然氣絕,本體同樣會破殼而出。

原來那些被殺死的妖魔賓客,連同十二名金山義子,統統是卵二姐的彈子替身之術,那么想也知道,金山老祖也必然是假死無疑。

眼下一個時辰已經堪堪到了,伏龍山上被殺死的眾多妖魔,紛紛破殼而出。

他們彼此議論交談,洞中一片嘈雜。內容大多也是天師道的符箓厲害,靈寶道出手堪比國威之類。

“這位先生,請把我家二姐的法殼還來。”

一名臉上有花紋的豎瞳女妖精像凡俗婦人一般,盈盈施禮,向討要查小刀手里的蛋殼碎片,她捧著一只篾筐,里頭滿當當都是晶瑩的蛋殼。

查小刀笑笑,把碎片放到篾筐里頭,隨口問了一句:“拿這些是要干什么?”

“二姐要吃回肚子里的。”

查小刀聽了暗自咋舌,沒再說話。

雖說伏龍山大戰,是卵二姐金蟬脫殼的法術,可乾光洞的損失依舊慘重,金山老祖幾十年的洞天被搗毀,依附在乾光洞下的小妖怪死傷無數,金丹參也絕了根。

要知道,乾光洞鼎盛時,有二十八妖窟,八千妖兵,五百鉆風。十四大妖。可這次伏龍山遭劫,除了金山的義子干兒,和一些伺候酒席的婢女小妖以外,幾乎無一幸免。統統死在山上,卵二姐的彈子術,能承受幾百顆彈子已經是通天的法力,想保全近萬精怪,是不可能的事情。

付出這么大的代價,金山老祖謀求到手的,只剩下那幾十道龍虎旗牌了。

“火屠兄弟。”

查小刀轉身,居然是胡三在叫自己。

“有事?”

胡三臉上帶著從容的笑意,沖查小刀指了指洞窟深處:“方才老祖吩咐,這邊的事了了,讓我帶你進洞一敘。”

查小刀點頭跟上,他也想弄清楚金山老祖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么藥。

兜兜轉轉,胡三領著他到了大山洞窟深處。

帷幕下,金山老祖面如黃紙,氣息枯槁陰森如鬼,不再似之前的富家翁氣息。

旁的大妖,是借彈子術替身轉身,可金山和朏朏斗法,堪稱于無聲處聽驚雷。是實打實地,從損傷程度來看,倒是金山老祖勝了一籌。

他隨手把一道龍虎旗牌扔到地上,從金盤子又拿出一道攥在手里,那道旗牌上突然金紅光彩大作。

金山老祖一邊搖頭,一邊把這道旗牌丟開。

他對面坐著九翅蘇都和卵二姐,兩人都低著頭不說話。

“你是怪我……”金山一邊攥起一道新旗牌,一邊沖卵二姐說道:“不應該叫眾妖窟的精怪送死,不應該枉顧他們對我忠心耿耿的情義?”

卵二姐別過臉去,也不說話。

“因果報償不在天道,而在世道。你怨恨靈寶道大肆屠殺精怪,可這些年來,五百鉆風有多少精怪私自下山捕食生民?禍亂府衙?二十八妖窟里有多少生民,叫他們吃空五臟,棄尸荒野,我難道還要親眼去看么?不怕你做,可你做了就不要一副怨婦模樣,好像別人都欠了你,徒惹人厭!妖物害人,道士殺妖,如同綿羊啃食草皮,豺狼撲咬綿羊。世道循環而已。就算不提五百鉆風和二十八妖窟。你家老六花青太歲,每每奸人妻女,老五玄皮犼殺人奪寶,結仇無數。老三金錢青牛喜啃食金銀,萬歷六年一時貪婪,吃光了江西賑水災的庫銀,鬧得餓殍無數。這些事,你以為瞞得住我?”

卵二姐越聽臉色越白,訥訥說不出話。

“你們是我的兒女,我疼惜你們,愛護你們。但我愛護不了五千多食人腥的妖兵,即便他們對我忠心耿耿。靈寶道滿手妖血,也注定不得善終,他們何時向張義初埋怨過?”

金山老祖一邊說,一邊把手伸進金盤子里去拿龍虎旗牌,這會兒的功夫已經試過七八道,但似乎都不太滿意的樣子,隨手就丟開了。

“罷了,你出去,蘇都留下。還有三先生和火屠小兄弟,快些進來罷。”

卵二姐灰頭土臉地出去,九翅蘇都,胡三,查小刀并排坐著,不多時,曹永昌也叫一名婢女領著進來,坐到查小刀身邊。

胡三雙眼掠過私下,金紅兩色的璀璨旗牌,被金山老祖丟棄得到處都是,他一路煞費苦心求之不得的寶物,現在只要彎腰就能撿到手里,可胡三卻不敢輕舉妄動,只是偷眼打量著金山。

金山老祖也不說話,只是從盤子里抓起一道又一道的龍虎棋牌,任其在手中大放光彩之后,又像丟棄垃圾一般隨手丟開,整個人的臉色也越發難看。

終于,金山老祖的手再次摸到盤子上,卻摸了一個空。

“唉!”

金山老祖搖了搖頭,但隨即又笑了出來。

曹永昌最沉不住氣,他眼珠咕嚕咕嚕轉了一陣,率先開口:“老祖叫我們叔侄來,有何事吩咐,望請明示。”

金山這才開口:“小朋友既然這么直爽,我也開門見山。你們今天與我見面,各有緣由,但都逃不開一個人。便是大寧衛的左司鎮撫李閻,我有一樁勢在必得的寶物,在這位李鎮撫手中,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胡三眼睛一瞇:“老祖說得可是他手中的龍虎旗牌?”

“不錯。”

金山老祖點頭。

九翅蘇都剛要張嘴,金山老祖卻攔住了她:“你最外向,且住口。”

他伸手彈了彈金盤子,那金盤發出悠長的嗡鳴,隨即如同水波一般晃蕩起來,正顯露出李閻的臉來,還有一缺指,一瞎眼兩名靈寶道。以及貌似昏死過去的九翅蘇都。

“這位李鎮撫是敵是友,是螳螂還是黃雀,且拭目以待吧。”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6 23:57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一章 邪火

金盤子上頭水霧朦朧,李閻正和兩名靈寶道攀談著,彼此的神色都越發不善。

而此時,卵二娘法術時限才過,地上九翅蘇都的氣息剛剛斷絕,李閻和兩名靈寶道還都未察覺。

查小刀凝視了金盤一會兒,大概明白了金山老祖的心思。

金山想用假死的九翅蘇都,來試探李閻的心思。

查小刀嘗試發起會話,但毫無意外,回復依舊是“因為特殊原因,這里無法發起會話。”

九翅蘇都也明悟過來,可她只是語氣酸楚地說道:“義父這話,實在讓我抬不起頭。如今天下之大,也只有義父疼我愛我,只有乾光洞的兄弟姐妹扶持我,愛護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二姐還未曾告訴我實情時,我便打算與義父同生死,實指望能報答乾光洞萬一。卻原來義父也不信我,我,我還不如撞死了去,省得坐在這,白白地討人嫌。”

說著,九翅蘇都便嗚嗚地哭了起來,淚水打濕袖子,染深了一大片。

金山老頑童似的撇了撇嘴:“哼,什么石頭能撞死你的龍皮風羽身啊?說的這么大徹大悟,到時候可別反悔哦。”

九翅蘇都聽了,哭得更加傷心了。

“唉,行了行了,為父只是隨口一說,沒成想戳了你的心肝,就算是我錯了好不好?”

金山老祖苦口婆心勸了兩句,九翅蘇都這才止住哭聲,而金盤中的人影,氣氛也陡然間劍拔弩張起來。

“二位道長且慢!”

那瞎眼道人分明聽出了這是李閻的聲音,手下卻絲毫不停,一道玄女科的三品符直直拍下!

李閻沒想到對方如此冷硬,也勃然大怒,從印記里摸出一把尖銳東西,便直奔瞎眼老道手里的符紙而去!

可誰能想到,旁邊的斷指老道居然不假思索,只身擋在瞎眼靈寶道前面。李閻隨手擲出尖銳東西,隨即洞穿他的手臂,發出噗嗤的入肉聲,暗金色的鋒頭從掌心插入,從手肘插出,原來,這是當初李如梅送給李閻的種羅毒矢。

三品符砰地在九翅蘇都的身上炸開,將她整個后背炸得血肉模糊,甚至連微微跳動的粉色心臟都肉眼可見。

緊跟著大殿里人影交錯,幾聲悶哼響起,李閻撞退兩名靈寶道,暗自把壓箱底的草還丹埋入九翅蘇都的血肉里,擋在她的身前。

草還丹是閻浮拍賣行里,能買到的常見恢復藥物當中效果最強的,原則上不是當場死亡,都能救活,外用內服都可以生效。但因為會失去戰斗力的緣故,李閻自己從來沒有用過。

缺指道人神色平淡地給自己貼上一道驅毒生肌的三品符箓,然后拔出血淋淋的種羅毒矢,攥在手里面向李閻:“李鎮撫這是何意?”

李閻心里暗罵一聲,他這一箭留了八九成力,聲勢大,但速度慢,打的是叫對方驚慌躲開的主意。沒想到這缺指道人對自己也這么狠。現在自己先出手傷人,原本打好腹稿,要為九翅蘇都拖延時間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罷了,想必李鎮撫是誤會我被妖魔襲擊才出手搭救,錯傷是難免的事。但李鎮撫你奉命來,是要保護小高功的安危,請你立刻趕回小高功身邊,切勿拖延。”

瞎眼靈寶道語氣平淡。

只這一句,就足以讓九成九面臨如此情景的人無話可說。

李閻這一路自遼東走來,天師道龍虎皂役的堅定,狂熱,乃至殘酷,他耳聞目睹。

張壽漢火燒好仙谷,黃氏滿門老幼不留;羅老道抓捕狐妻鬼妾,一省的按察都要退避。而這些手段狠辣的老皂役,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拿“六大靈寶道”當做終身的奮斗目標和偶像,才養成了食古不化,干凈利落的處事風格。

可想而知,眼前瞎眼,缺指兩位靈寶道如何難纏。

李閻回頭瞥了一眼生死不知的九翅蘇都,隨即轉身拱手:“明人不說暗話,此妖本來在朝鮮逍遙自在,是因為我的緣故才卷進天師府的紛爭。貴天師有何打算,大可開誠布公,區區一只異種鳥妖,何必斤斤計較?”

瞎眼,缺指兩名道人擰著眉頭一擰,幾乎異口同聲:“李鎮撫的話我聽不明白!但此妖事關天師道千年聲譽,我等勢必要將她鏟除,請你不要插手。”

李閻見二人心情,料定這兩名靈寶道不知內情。

他剛要張嘴,突然眼神一動,轉身一看,九翅蘇都儼然已經氣絕身亡!

李閻陰沉著臉去摸血肉中那枚草還丹,居然完全沒有化開。

他的舉動被兩名道人看在眼里,瞎眼道人掏出一只羅盤對準九翅蘇都,那羅盤毫無反應,他才沖缺指道人點頭道:“妖氣已散,死透了。”

缺指道人冷哼一聲:“此妖喪心病狂,死有余辜。”

半晌,李閻臉色難看地轉過身:“既然人已經死了,二位是否可以離開?我與九翅蘇都有舊,想為她收斂尸骸。這,總不過分吧?”

“不可。”

瞎眼道人張口拒絕,李閻兩眼一張,金母大劍當啷一聲,落至手指中間。

缺指道人上前一步:“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訴李鎮撫,龍虎旗牌只能壓制二品及以下的符箓,對我們是管用的,否則,我們哪能輕易覆滅伏龍山呢?李鎮撫!老道士為你說一句。人死尚如燈滅,何況是妖。若能活生生地她救出去,鎮撫也不枉廢情義風流。可既然死了,再花心思又有什么意義?鎮撫前程似錦,千萬三思而后行。”

李閻張嘴怒罵:“行個屁!我只要求收尸斂骨。旁的我都不管。”

瞎眼道人也踏前一步,毫不退讓:“此獠辜負天師恩典,不僅毀我山門重寶,還轉投邪魔外道。罪大惡極,非得鞭其尸身,拆其骨肉,填做府前踏腳石,以儆效尤不可。”

李閻瞇了瞇眼,緩緩收斂怒容,身上的猙獰氣勢統統退去:“換作我是天師道,也應當嚴懲叛徒。天師府此舉,似乎也無可非議。”

瞎眼道人點頭:“正是如此。”

缺指道人話頭一轉:“鎮撫若心存不忍,我等拿了尸身上山以后,鎮撫也可向太乙閣進言,免去此獠尸刑。至于成與不成,那便不是我等能干預得了。”

李閻臉上是抑不住的怪異笑容,額角上有青筋立起:“照這么說,我還要感謝二位,給我李某人幾分薄面嘍?”

“不敢,只是請李鎮撫不要讓我等為難。”

李閻深深瞧了一眼瞎眼道人的袍袖:“我向來不為難別人。他們只需要把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就可以了。”

另一邊,洞窟中的查小刀一邊摸著腦袋,一邊嘆氣。

胡三盯了金盤中的李閻半晌,似乎要把這張臉印進腦子里似的,他向金山老祖說道:“李武曲在朝中地位不低,為了,額……只為了九翅蘇都的安危,和天師道翻臉,這是幾乎不可能的事。”

金山老祖眼皮也不抬:“忍者未必善謀,善謀者多半能忍。可天底下有太多把頭埋進沙子里的庸碌之輩。抑或自以為是之人。我不求他沖冠一怒,只看他愿不愿意為了我女兒收尸斂骨,頂上一頂天師道。連這點血性也無,那剩下的事倒也簡單直接得多了。”

胡三先生聽了只笑笑,也不說話。

曹永昌看那金盤看的眼酸,轉換視線到了九翅蘇都那里,眼見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漂亮的過分的大美人伸著脖子,滿眼都是亮晶晶的。哪還有半點剛才要死要活的神色。

“咦!”

金山老祖突然直起身子來,叫他沒想到的是,金盤中的李閻才不陰不陽地說了幾句,居然真的揚起金母大劍,朝瞎眼道人的頭顱劈了過去。

瞎眼老道身經百戰,反應一點不慢,手中都功一品的“玄壇王靈二象符”颯然出手,聲勢雖不大,但其中威力,不亞于鬼車自爆下任何一道頂尖的太平陰術,若是對上妖魔邪祟,甚至猶有過之!

李閻雙手緊繃,突地金母大劍一抖,露出后面一抹朱紅的顏色來,卻是李閻背后的朱紅劍匣!

藏有十七道龍虎旗牌的朱紅劍匣。

瞎眼老道和李閻誰也不避,劍匣和玄壇王靈二象符撞在一起,隨后以不可阻擋的態勢,狠狠砸在了瞎眼道人的臉上。骨骼凹陷的聲音清晰可聞,牙齒都砸飛了兩顆!

然而斷指老道的“五藏火德洞幽符”已經出手,符箓中踏出紅氅玉帶的太陽星君,威嚴不可一世,作怒目狀,隨后李閻揮動朱紅劍匣,往太陽星君臉上一掃而過。只聽噗地一聲,如同雞毛撣子掃過蜘蛛網,那太陽星君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斷指老道當即叫了出來。李閻揮拳砸在瘸腿老道的下巴上,老道身上的六丁六甲符噗嗤破碎,整個人要看要飛出去,卻又叫李閻攥住脖領,只有兩條腿往外晃蕩。

斷指老道的脖子發出不堪重負的聲音。

李閻神色陰晴不定,被他攥住脖子的斷指老道似乎昏迷過去,只要他手微微一緊,這名符箓威力至少有“七宮”水平的靈寶道就要上天,侍奉他的三清四御三官三張去。

李閻臉上殺氣大作,要么就干脆忍了去,真要翻臉,這兩人都是心腹大患!連同山前的朏胐一眾,索性統統殺光,龍虎山勢必元氣大傷,到時候救下丹娘,說不定水到渠成……

李閻眼前諸多閃念……他越想,手上的力氣就越大,眼看那斷指老道就要不活,李閻突然察覺什么似的,盯著九翅蘇都的尸體瞧了起來。

驚鴻一瞥!

姓名:九翅蘇都

狀態:死亡

李閻瞳孔收縮,隨即眼珠一轉,他大聲哎了一句,隨后把老道丟開,不再理會昏死過去的兩人,抱起九翅蘇都的尸身,朝后山去了。

洞窟中的九翅蘇都從剛才就揉著自己的裙子,最后用力過猛,把裙子一角撕破了。

她羞紅著站起來,也不說話低頭往外走,腦子里暈乎乎的,好像其他念頭和思考都丟掉了,滿當當只塞了一句話:“鎮撫這么做都是為了我……”

曹永昌目送她離開,才壓低聲音問查小刀:“這位漂亮的大姐,她便是李將軍千里追妻的那位么?”

查小刀含糊著問:“你覺得呢?”

曹永昌搖搖頭:“我覺得不太像。”

查小刀給了曹永昌一個自己體會的眼神。

而金山老祖盯著已經模糊一片的金盤,臉上沒有表情,攥起手指卻微微顫抖。

“三先生。”

金山老祖突然道。

胡三抬頭:“老祖?”

“請你把地上這些旗牌收拾起來,用你的法術,隨便送到伏龍山上哪里都可以,我用不到這些了,還是把它們歸還朝廷吧。”

胡三不敢露出絲毫驚異的神色,低頭道:“敢不從命。”

“火屠小兄弟,勞煩你告訴外頭,叫他們把這舊洞窟打掃得干凈些,我要請一位貴客來。”

查小刀應了一聲:“您甭管了。”

金山老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真讓我猜中了。張義初啊張義初,你居然真的敢冒這樣的風險。叫李武曲上伏龍山絕不是你的主意!是太乙閣!

金山老祖想通這個關竅,自覺自己已經看透了張義初的謀劃,心中激動得無以復加,臉上卻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伏龍山上的大火燒了一天一夜,隨處可見碳化的山林野獸。

大火燒空一切以后,魏洗海手下的土司兵搜查整座伏龍山,試圖尋找龍虎旗牌。朏胐重傷不醒人事,兩名靈寶道被人襲擊昏迷,武曲轉世李鎮撫下落不明。

加上從頭到尾,卵二娘和天神客都沒有出現過,這叫所有人議論紛紛。

是夜。

李閻抱著九翅蘇都的尸體在山中游蕩,不知怎么地,就來到了那日兩人會面的哭喪林中。

李閻沉著眼皮盯著懷中的尸體。盡管心里已經有些猜想,但看著那張酷似丹娘的臉,他還是會忍不住有些唏噓的念頭。

咕嗚嗚嗚

貓頭鷹飛過月空,九翅蘇都的尸體緩緩融化,最終變成一團清澈的粘液,從李閻兩手之間滑落,當啷一聲,一只玉牌落在地上,李閻撿起來,那玉牌上赫然寫著:“月平北五十里,大幻窟一見。”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6 23:57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二章 金山招婿

李閻掂量了掂量玉塊,一把攥成粉碎,轉身朝大幻窟去了。

玉中所指的大幻窟,是坐落在本地群山當中的一座石巖洞窟,內里石筍密布,幽深不見盡頭。四下荒涼,平常見不到人跡。

撲簌簌

慌張拍打翅膀的肉蝙蝠四下奔逃,黑暗當中,李閻的眼睛如同兩盞火紅燈籠,掃過洞窟的幾條岔路口。

他深入這座大幻窟已經近千米了,四下蜿蜒曲折,伸手不見五指。

驀地,李閻拐過一個岔口,前頭突兀放出一抹黃色的光暈來,他快步走近,一下子豁然開朗。

四下石壁上開始生長一種不知名的發光礦物,多了些石床,石桌,石椅之類的玩意兒,還有松花棉布的軟墩和桑麻毯,石床上坐著一個人,正吞云吐霧。

李閻本來虎著臉,見到眼前這人,臉色才略微松弛了些。

這人自然是查小刀。

“金山老祖叫我領你進去。”

李閻反問一句:“都誰在里面。”

“那可多了去嘍,伏龍山上你見過的,基本都在里頭了。”

李查并排往里走。李閻眼神閃爍了一陣:“天神客?還是卵二姐?”

“是卵二姐的法術,山上的尸體都是假的。”

李閻點點頭:“你沒事就好,不然我沒法子和柳敬亭交代。”

查小刀一愣:“柳什么玩意?”他眨了眨眼又道:“永昌?他一直在我身邊啊。”

李閻這才露出笑容:“我知道,我怕你也是卵二姐的法術變的。”

查小刀翻了個白眼,但也認可李閻的小心謹慎。

同時,查小刀嘗試發起會話,這次面對面,忍土終于不再罷工。

“多余的話回頭再說。金山想拿你的旗牌。我也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咱們的事,他也沒試探過我。還有就是,他能阻斷忍土的會話。”

“沒什么驚奇地,還是那句話,八百萬忍土要真無所不能,就用不著咱們了。”

兩人說話的功夫,查小刀已經領著李閻來到金山所在的洞窟前頭。

“后面的事交給我吧。”

李閻最終沖查小刀說道,然后走了進去。

金山聽到人聲,才放下書卷抬起頭,望向李閻。

李閻隨便瞥了一眼桌上的書,只看到一句:“仲尼沒而微言絶,七十子逝而大義乖,于是百家之異論又競起,遂至不可勝究矣。孟子輿折以雄辯,不能熄也;莊子休和以天籟,不能齊也。后生者不幸,而不睹古人之純全,紛紛藉藉以至于今,悲夫!”

金山看李閻的目光,以為他對書里的內容感興趣。于是解釋了一句:

“這是我少年,讀陽明先生的傳習錄,隨手的一些話,屆時也流傳州府。如今看來嘛,尊孔而抑百家,尤其是抑孟莊。不過是科道走狗逢迎君上的老調,反倒失了我的本真。”

李閻隨口捧了一句:“我聽說先生是嘉靖年的秀才,有如此才學,尚且不能中舉為官,實在是讓人驚訝。”

金山淡漠地道:“李武曲難道不知道,自嘉靖帝登基以后,凡是天生異術的外道,是不能參加科舉考試的么?”

“這我倒不曾知曉。”

李閻回答,他近距離打量金山老祖,才發覺他乍一看,像是四十出頭,沉穩干練的年紀。但盯的久了,又覺得他神態蒼老,有七八十歲,正合頤養天年。可再久一些,那雙明亮銳利的眼睛,則又像是二十出頭,英氣勃勃。

金山混不在意:“呵呵,請坐吧。”

李閻在金山老祖面前盤腿坐下:“老祖有話請講,李某敬聽。”

金山頷首道:“白天伏龍山在山上,已見足下的風采,現在離得近些,更是瞧出足下堂堂的威儀。”

李閻只覺得他是客套,可金山老祖的目光卻顯得異常明亮,在李閻身上轉了幾個圈子。似乎是尋常百姓見到什么珍稀動物似的,只到察覺李閻目光中有些許的惱怒,才收斂一些,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李鎮撫,李武曲,我想先問你一句,楊三井此時?”

“楊老先生已經故去。”

李閻不假思索。

“哦。”

楊三井經查小刀的推薦,去找李閻。這是敖昂親眼得見。他轉告金山老祖,并不是一件稀奇的事。

金山老祖是個生了玲瓏心的人,只從李閻對楊三井的稱呼當中,已經聽出端倪,他嘆息道:“楊先生的劍術曠古絕今,我年輕時熱心腸,給他找了好幾個弟子,都不見用。但既然是李鎮撫……”

“老祖找我所為何事,不妨開門見山。”

李閻毫不客氣地打斷了金山老祖的感慨。

金山也不生氣,只是點頭道:“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要你身后的劍匣,當然,還有里面的東西。”

李閻等了一會兒,才愕然道:“你是叫我白給你么?”

“當然不是。”

金山老祖也有些尷尬,頓了頓他才說道:“我愿意將伏龍山乾光洞,拱手想讓。”

李閻努了努嘴:“燒焦的那一座?”

“李武曲不要開玩笑了。”金山笑呵呵地:“我說的,當然是我乾光洞近百年的窖藏,還有我的十四位義子干兒。只要你把劍匣給我,我能做主,叫他們奉你為乾光洞的新主人。”

李閻聽了哈哈大笑:“這未免異想天開了吧。老祖就算是真心實意,可我做乾光洞的主人,無名無分。根本沒有道理可講。”

“我自然有辦法。你娶了我的女兒,乾光洞的寶藏就是嫁妝。”

李閻越聽越呲牙,他想起了九翅蘇都。剛要開口說些什么,誰成想金山開口峰回路轉。

“我的大女兒天神客,也正是談婚論嫁的年紀,容貌嘛,我這個歌當爹還有幾分自信,她本來就是乾光洞的未來主人,只要你娶了她,一切都水到渠成。”

沒等李閻開口,閻浮居然真的傳來的提示聲音。

“你觸發了特殊閻浮事件:乾光洞招婿!”

閻浮事件描述:金山老祖意欲招你為婿,并要求十七道龍虎旗牌作為聘禮,答應后,你將得到伏龍山百年窖藏,以及以天神客為首的十四大妖的效忠。效忠之后,耗費龍虎氣或其他道具,可以將十四大妖暫時,或者永久帶離此顆果實。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6 23:58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三章 天之蠹蟲

緊跟著,閻浮提示隨之一轉:“但同時,本次閻浮事件失敗,將在兩個小時內強制回歸。”

“老祖未免太看輕了李某人。”

李閻斷然拒絕:“我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陛下將守護龍虎旗牌的要務交給李某,李某若是辜負陛下。豈不成了利欲熏心,不忠不義的狗賊?何況……呵呵,不是哪一個都能像老祖一般豁達,放著忠君愛國的美名不要,一個“人中大妖”的揶揄卻甘之如飴。”

金山老祖目光閃爍:“士大夫雖孱弱,卻與君王共治天下,只有德行不虧,一身正氣,即便是致仕革職,也能享受龍虎國器。天師道看似享盡恩寵,可榮辱統統系在君王一人身上,圣裁之下,沒有半點抵抗余地。縱然是張義初,也不過一家奴耳。”

他低頭道:“我滿心報國,卻不屑做天師道。不過技不如人,也無話可說。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亦當五鼎烹。旁人或許斥之為邪說異端,可李鎮撫你,想必是理解的。”

頓了頓,金山才慵懶地道:“至于忠君愛國這些話嘛……呵呵,坊間都流傳,李鎮撫是武曲轉世。這些教條能框縛得住凡夫俗子,可能框縛得住……天人么?”

說到最后一句,他望向李閻的目光突兀轉冷。

李閻毫不畏縮地與其對視:“老祖這是什么意思,李某人不明白。”

金山老祖站了起來,雙手撐住書案:“我的意思是,你是,不對,你們是……”

他揚起袖子,手指上楊:“天之蠹蟲。”

這一句話電光石火。

李閻深深吸了一口氣,金山老祖揭破在這層窗戶紙,也印證了他的一些猜測。

他回憶起那天,秦城隍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人勸人敬天,可天眼中無人!”

所以,秦城隍才會對我說那些……

“有些事,我不太明白,想請老祖解答。老祖若肯開誠布公,或許我可把朱紅劍匣雙手奉上。”

李閻當即改口,什么忠君愛國,食君祿,擔君憂。張嘴便吃書,壓根不當人。

“李武曲,我奉勸你一句,拿了我畢生的好處,趁早離開便好了。這趟渾水,你真要弄明白,沒準就泥足深陷了。”

金山老祖笑呵呵的。

“我有我必要留下的原因,老祖只需說,答應,還是不答應。”

良久,金山老祖才淡淡道:“好吧,你問。”

“老祖說我是天之蠹蟲,這件事。有誰知道呢?”

李閻吐字很慢,從某種意義上講,這不應當是自己一個人的事。

有多少閻浮行走,到現在還在抽取龍虎氣,來強大自己?

如果真有什么問題,吃虧地絕對不止是自己。

就算他們要報復,多年來的妖禍浮沉,也不可能只算在李閻一人頭上。

“不少嘍,天師道張義初,關外白二太奶。還有神皇帝。或許還有別人能猜到,畢竟,馬腳總是有的,縱然有地府殘魂縱然幫忙遮掩,也只是一時罷了。”

李閻聽了暗暗想,金山稱自己是天之蠹蟲,又把忍土稱作地府殘魂,顯然是把閻浮行走和神話中的天庭地府對上了號,這些古人的智慧心計不在今人之下,但終究有其局限,

秦城隍找上自己,又說出那些憤懣的話,也是把自己當做了天庭的仙官吧。

李閻慶幸起來,幸虧這年頭沒有所謂“域外天魔”的概念,否則自己的下場恐怕不妙。

金山老祖見李閻面色沉重,又打了個哈哈:“道德經上早就有寫,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萬物有靈,非倮蟲一家之天下,百年來草木精怪統統成了氣候,世上萬物一片鮮活,若這便是天道之意,我金山也是欣然接受的,絕不是那般食古不化的人。”

李閻輕輕發笑:“老祖真是體貼。這事暫且不提,我還想問,龍虎旗牌有什么奧秘,天妖又是怎么回事?”

這里李閻留了個心眼,他認定金山老祖不知道自己和丹娘的關系。

金山果然坦誠:“天妖之事,我也不太清楚,李武曲應當知道得比我多才對。”

“至于龍虎旗牌,它的煉制之法,來自《太平洞極經》。傳聞是初代張天師參悟飛升奧秘時,親眼目睹“天地之根”后,嘔心瀝血的仿制法門。龍虎旗牌能鎮壓天下妖魔。只是其中一小部分神通,初代張天師留下龍虎旗牌的煉制法門,本意就是為了霞舉飛升。就我所知,只要將煉制之法稍微變化,便能煉出一只與眾不同的旗牌,能勾連一百零八道旗牌中的清濁二氣,不僅壓制一切龍虎氣符箓的神通。還可利用旗牌中沉淀的清濁二氣,霞舉飛升。”

金山吐了口氣:“這也是我要你的旗牌的原因。”

李閻聽了,發笑道:“老祖說我是天人,為何不問我如何飛升呢?”

金山瞥了他一眼:“難道武曲認為,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天人么?”

言下之意是,他知道李閻在這件事上幫不上自己的忙。

李閻恍然點了點頭,他隨即又問:“這等辛秘,老祖是如何得知的?”

“這就說來話長了。”金山老祖語氣殃殃:“牛頭旃檀和九翅蘇都,我盯了很久。后來我發現,九翅蘇都居然修煉有兩在心魔符,這是太平洞極經上的法術,只有天師繼承人才可以修習,我便暗自留神。后來順藤摸瓜,找到了天門峰上,適逢青火天妖闖龍虎山被發現,雙方激斗正酣,我便暗中出手,扯走了《太平洞極經》上的三張,龍虎旗牌的內情,我也是從中得來的。”

金山老祖回答完,隨后又道:“說起來,我收九翅蘇都為義女,也是因為,她替我背了一口黑鍋吧。我騙他說從別處得了一張,是怕她埋怨我,我還答應他,只要他愿意認我做義父,我就把我看過的其中一張送給她,其實。三張都在我手里。”

李閻消化了一會。又問:“那按老祖的看法,張天師召回旗牌,真是為了消滅天妖么?”

金山頗為訝異地看了李閻一眼:“李武曲對天妖的事很上心嘛。”

李閻笑而不語。

“天妖只是由頭,我甚至覺得,這天妖是張義初自己招來的,至于他為什么這么做,一來,和我一樣,是為了霞舉飛升,尤其是鎮撫身上真的帶著二來,我想他是對李武曲你感興趣,我估計,是想從你身上,得到能不依靠龍虎氣施展符箓的法門,如此以來,龍虎山萬年可期,王朝變幻也不能動搖其地位。”

李閻盯著金山老祖,徐徐地道:“有沒有可能,張天師是想絕了龍虎氣逸散的根源,還世上一個清平?”

金山老祖聞言,直勾勾盯著李閻:“敢問武曲,世上沒了妖禍,天師道該何去何從?”

李閻眨了眨眼。

“我少時也滿腔報國之志,可你叫我失去如今的神通,做一名快一百歲的長壽秀才,你覺得我會答應么?”

金山老祖意猶未盡,又問:“何況……過去可有長生的皇帝?”

“自然沒有。”

李閻想通了。

金山盯著他:“未來可未必沒有……這樣的世道,誰舍得去終結?”

李閻嘖嘖兩聲:“是我糊涂。”

“天道不可逆,鎮撫本是天人。一葉樟目,情有可原。”

金山含笑。
godfather003 發表於 2019-5-7 00:00
從姑獲鳥開始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決裂

“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如果老祖所言都是事實,那他張義初把如同命門一樣的旗牌交給我,是不是太過兇險了些?”

這也是李閻最大的心病,張義初千方百計設計出如此龐大的陣仗,豈會輕易地把命門交給他?

要知道,李閻知道了龍虎旗牌的秘密,一品符箓也限制不了他,連六大靈寶道也不在話下,兼具天生異能和龍虎符術的朏胐,如今又身受重傷,即便這里頭,有太乙閣扯了張義初后腿的緣故,也實在太過兒戲。

“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我本來想著,這件事的緣由,能從武曲你口中得到答案,想不到你先來問我。”

金山回答,李閻能察覺出來,他似乎不太愿意回答這方面的問題,一定對自己有所隱瞞。

“好了,我說了這么多,開誠布公四字也算履行。不知道李鎮撫考慮得如何?”

李閻不假思索回答:“天神客,我是不會娶的。”

金山老祖也沉得住氣,只瞇了瞇眼,等待李閻的后文。

“但是老祖想要我那一道龍虎旗牌,也并非沒法子可想。只是要懇求老祖一些事。”

金山聽了隨口道:“天人最是爛漫不羈,往往直取利害,從不夸夸其談。這一點我最欣賞。我連畢生家業都可以托付,武曲又何必兜圈子呢?”

李閻聽了不免汗顏。這金山老祖辯才無礙,明明是唯利是圖,在他嘴里,居然也能夸出花來,也就是他天生神通,不能參加科考。他要是入朝做官,一定建樹極高。

“我想叫老祖出謀劃策,與我一起謀取龍虎山家業,事成之后,你我五五分賬,我還會把龍虎旗牌雙手奉上。”

李閻先是獅子大開口。

不料金山連連搖頭:“此事萬萬不可,不是我不答應,而是辦不到,龍虎山盤根錯節,牽一發則動全身,武曲還是早早熄了這個念頭。”

“這樣啊!”李閻遺憾地嘆道:“那就請老祖出謀劃策,破開天師道山門大陣,你我趁機劫掠一番可好?”

金山老祖沉吟片刻:“我也有問題想問李武曲,不知道武曲大人,能不能做到以誠相待呢?”

“請問。”

“龍虎山上的青火天妖,與武曲你是什么關系?”

“我倆本是眷侶。”

李閻沒有含糊。

“原來英雄難過美人關,難怪武曲你瞧不上我乾光洞的家業,只是可憐我女蘇都一片癡心。”

金山惋惜片刻,又目光閃爍地問道:“是方才武曲所言,歸根結底,是不是為了救你這位紅顏知己呢?”

李閻哈哈大笑,回答金山道:“我既愛期期佳人,也放不下龍虎寶山啊。”

兩人目光碰在一起。

“容我思慮片刻。”

金山不咸不淡地說。

“老祖盡管想罷,我明天一早,還要回月平縣衙呢。”

金山老祖眉毛抖了又抖,脫口而出問:“武曲出傷了兩大靈寶道,怎么還敢回去?”

“打了人就賠罪唄!不過一時激憤。這一夜里找風水寶地,安葬九翅蘇都去了。天師道還能吃了我?”

李閻話說得輕飄飄的。

金山老祖啞然失笑:“武曲也不必如此……也罷,張義初毀我門庭,傷我兒女,當有此劫。我答應鎮撫便是。”

“一言為定。”

“那鎮撫,不妨安心住下。”

“自然。”

李閻答應的很痛快,這讓金山老祖非常驚訝。

他看了李閻一眼,打趣道:“看來在武曲心中,佳人還是要重一些嘛。”

李閻不再說話,轉身離開。

剛才他說得輕松,好像隨時都能回府衙,繼續做他的左司鎮撫,實則大不然。

如今浙江,云貴的叛亂平定,覆海大圣伏誅,陳柯倒臺,乾光洞也毀于一旦,朝廷已然高枕無憂。

刑法森嚴更甚,可他李閻的免罪金牌,已經不像過去幾個月里那樣好使。

所謂兔死狗烹,往往也是看鷹犬是不是自己往槍口上撞。

李閻現在的做法,無疑就是在官府的槍口上一頭又一頭地撞。

即便明天一早,官府便發海捕文書,先奪了他的官身,再治他一個逃兵亂黨的罪名,都是有可能的。

情勢如此危急,李閻還要在金山老祖這里過夜,那便是落實了罪名,可以說,這是自絕于官府。

這些,金山老祖自然是心知肚明。

他望著李閻離去,又輕輕撫摸了一會金盤,突然從地上抓了一把泥土,揉成一個四肢健全的兩寸泥人,往地上一擺,也沒見他如何念咒,這泥人頓時活了起來。

“去吧。”

金山淡淡道。

那泥人聽罷,自己往地里一鉆,消失不見……

等到夜里,李閻和查小刀同處一室,兩人說起這些,李閻才陰沉地道:“這金山的話,說的有些不清不楚。他想借故霞舉飛升,這應該不是說謊。但對天師道和龍虎旗牌的秘密,卻又語焉不詳。擺明有鬼。”

查小刀也說道:“他把到手的旗牌統統交給了胡三,這是叫黃鼠狼看雞,還有天神客,她從頭到尾都沒露過面。這難道不奇怪?而且我總覺得,他和張義初的關系不簡單,你自己想想,他收攏旗牌到伏龍山,又金山脫殼假死。還不是便宜天師道?要不是他最后還是用手段,救走了天下妖魔,我簡直覺得,他和張義初是一伙的。”

李閻冷笑兩聲:“救走妖魔,我看才像是一伙的。韭菜要一截截收,收完一截再長一截,殺雞取卵的傻事誰樂意干?”

兩人一時氣短。

“人還沒找到么?”

牽絲奴馬遼的臉陰得能滴下水來。

魏洗海搖了搖頭,牛頭旃檀也坐在一邊,還有四名靈寶道人,大堂上的氣氛冰涼肅殺。

“我看,還是得等等。”

馬遼話音剛落,一名脾氣爆裂的靈寶道人一巴掌拍裂茶幾,低吼道:“大寧衛鎮撫李閻奉命攻山,卻拳打靈寶道,私自逃脫。放在戰場上,這是叛國重罪,罪無可赦。現在又挾重寶失蹤一夜,其立場之曖昧,可見一斑。等什么等,立即叫縣衙先把捕書告示貼出去。有什么問題,我們天師道來負責。”

馬遼低頭道:“我沒其他意思,只是幾位畢竟只是九品的皂役,不對,幾位只是以前做過皂役,如今已經是白身。紅口白牙要我批捕一位五品鎮撫,這未免……”

見靈寶道臉色越發陰沉,馬遼急忙補充:“不如等小高功清醒一些,等他來決斷?”

瘸腿老道冷冷道。

“不必,這的事我們早就飛鶴稟告天師,他老人家來決斷,馬掌司可滿意了?”

馬遼點頭:“若是天師的意思,我自然是無話可說。”

說來也巧,兩人說話的功夫,一只黑色紙鶴從外頭飛了進來,正落在瘸腿老頭的手背上。

瘸腿老道也不藏私,把紙鶴拆開放到桌上,眾人一并過去,紙鶴上印著天師的印章,字跡潦草。

“六道即刻帶朏胐回龍虎山療傷,不日我將親自上書,參大寧衛鎮撫李閻臨陣脫逃,倚命自重,請陛下奪其官身。立著月平縣衙批捕李閻歸案。速速去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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