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燕子傳奇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28 14:4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911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9 13:33


  燕飛低聲道:“王兄弟,休息一下吧!江兄昨夜力戰轉龍手忙到現在,只怕王兄也一夜未闔過眼,再說,公主已失蹤一日夜,急也不在一時,養足精神,也好應付突發的意外變化。”

  王重山想一想,確也不錯,依言閉目而坐。

  三個人都很疲累,這一放鬆坐息,立時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當他們三人醒過來時,已經是近午時刻,兩個多時辰的坐息,頓使三人精神煥發,神充氣足。

  江千里哈哈一笑,道:“咱們吃過東西,就可以上路了。”

  燕飛叫過店小二,吩咐準備酒菜於糧,江千里卻拿出一片金葉子,要店小二去備幾套不同顏色的衣服和一些應用藥材。

  然後,他回頭笑了笑,道:“燕老弟、重山,你們仔細的想想看,還要準備些什麼?咱們這一去,不知追蹤多遠,行到何處?路上也有可能遇上凶危搏戰,兵刃暗器是否需要補充。”

  王重山道:“晚輩的兵刃暗器全都帶在身上。”

  燕飛點點頭,道:“我是刀不離身,倒是江兄需要購置一件兵刃呢!”

  江千里笑道:“我和燕老弟一樣,兵刃一直都帶在身上,開封府牢房禁卒,都很客氣,一直都沒有仔細的搜查過我。”

  這時,江千里把帶在身上的金葉子分成三份,由三人分帶,三百兩黃金,快十九斤的重量,帶在一個人的身上,相當沉重。

  離開了高昇客棧,江千里並未直奔城外,反而繞著街道、巷子轉動。

  三人都經過了簡單的易容,換上了粗布衣服,完全變了形象,否則,以燕飛總捕頭的身份,開封府無人不識,這麼轉來轉去,早已引起路人的側目了。

  江千里也不是亂轉,每到一處轉彎的地方,一定停下來觀察很久,而且不停的聞來聞去,然後才向前行去。

  王重山忍了又忍,實在忍不住了,低聲說道:“前輩,咱們走了一個多時辰了,好像還未走出開封城?”

  “是啊!我也是覺得奇怪,難道他們真的就留了下來,未曾離開?”

  “什麼?……”燕飛又驚又喜地道:“三公主還留在這裡,那具是好極了……”

  “現在,還不能肯定……”江千里一面回答,一面舉步向前行去。

  這是一條很整齊的巷道:“兩側人家都是一色朱色大門,門雖大小不同,但顏色一致。

  江千里在巷底一處高大的朱門外面停下,低聲問道:“燕老弟,這是什麼地方,我在開封已住了七八個月,怎麼一直未到過這個地方?”

  “這叫回回巷,住的全是回子,他們非常團結,也是開封府治安最好的地方,從未發生過搶劫竊盜的案子。

  燕飛抬頭望望那座大宅院,接著又道:“這是趙二堤住的宅子,他是回回巷的頭頭,這裡住的回子都聽他的。”

  江千里嗅了一聲,舉步向前行去,一面又低聲問道:“這條回回巷有多少戶人家?”

  “連同右邊馬家巷,大概有四百多戶,很大的一股勢力。”

  “趙二堤的為人如何呢?”

  “很豪爽,也很和氣,生意做得很大,開封府地面上,回回們發生了任何爭執,趙二堤一句話就全都擺平了,沒有一個回回會反抗他,當然,他也仗義疏財,任何回子有困難找上他,他決不推辭……”

  頓了頓,燕飛接著回答說:“對地方公益也很熱心,夏舍米糧,冬舍棉衣,三年前,黃河小潰,淹了幾十個村莊,趙二堤獨自捐了三千兩銀子,在開封是位相當有人望的名人。”

  江千里道:“他做的是什麼生意?”

  “聽說是珠寶、皮貨,詳細的就不太清楚了,不過,一年中倒有大半年不在家中。”燕飛沉吟一下,道:“有什麼不對嗎?”

  “唉!如若三公主還留在開封,八成就在趙二堤的家中,至少,那兩個擄來公主的人,前天夜裡先到過了這裡,因為線索至此已斷。”

  “會有這種事……”燕飛有些不信地說:“趙二堤很講義氣,他和馬巡撫是好朋友,怎會做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呢?”

  “燕老弟,你說趙二堤和馬巡撫是好朋友?”

  “是啊!他常到巡撫府中作客……”燕飛緩緩地道:“馬巡撫也常留他便飯,一個巡撫大人和平民如此交往,算不算是好朋友呢?”

  “算,而且算是非常好的朋友,但馬巡撫常常留他便飯,是不是不太方便呢?”江千里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燕飛笑道:“這不是問題,因為馬巡撫也是回回。”

  “原來如此!”江千里心頭跳動了一下。

  王重山接口說道:“江前輩,不用擔心馬巡撫,只要找出三公主的下落,馬巡撫絕不敢袒護趙二堤。”

  “如果是找不到呢?”

  “那也沒有什麼,馬巡撫也不敢走咱們什麼罪名!”

  王重山第一次表現出了內宮侍衛的強悍,果然是沒有把一品大員的威勢放在心上。

  “我不擔心咱們會犯了什麼罪名,我擔心的是一擊不中,打草驚蛇,會提高他們的警覺,也許會逼他們下毒手害了三公主的性命。”江干裡神情沉重地說。

  “這就嚴重了!”王重山道:“如果公主被害,二叔和我肯定要被處死,只怕還會牽連王家數十口人的性命,真是伴君如伴虎,作官這檔事一點也不好玩。”

  “江兄,趙二堤一向奉公守法,這件事牽連到他的身上,實在有些不大可能,但我更相信江兄的追蹤之術,你看會不會是受到什麼人的利用?”燕飛提出另一個看法。

  “你是說,趙二堤受到了馬巡撫的利用?”江干裡反扣一頂大帽子,壓的燕飛呆住了。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燕飛突然間變的口吃起來:“我是說……趙二堤……常年在江湖上走動,會不會交上了一些壞朋友,擄了三公主,暫借住在趙二堤的家中。”

  “現在,我們要真正的交換一下意見了……”江千里繞出巷口,在一片空曠的草地上坐了下來。

  燕飛、王重山相對而坐,三人成一個品字形,可以看清楚四周人物移動。

  “首先,我們要確定,他們擄去三公主的目的何在?這不是一件普通的擄人案。重山,你先說,三公主在京裡和那些近臣公卿們走得最近。”

  “沒有!江前輩,三公主的生活一直很單純。”王重山回答得很肯定,道:“二叔派我帶人護衛時,把三公主的一切都說的很清楚,她很少和外人交往,雖得皇上寵愛,但她未恃寵而驕,和兄長及姐姐都處得很好,但卻很少往來,她有一座獨立的庭院,很少到別處走動,是屬於孤獨一型的人。”

  江千里點點頭,道:“如果不涉入朝臣互鬥,爭取權位,那就只有兩個原因了。第一是三公主本身的秘密;第二是皇上寵愛她,有人要挾她為質,向皇上要求什麼?這可能就牽扯到國事紛爭的大事了。”

  燕飛道:“先說第一件,三公主幼居深宮,絕少離開,她本身會有什麼秘密呢?”

  “唉!她身具武功,卻鮮為人知,憐花偶一見之,又被嚴囑不得外洩,只此一事,已經是充滿詭異,何況,她悄然離京,遠行千里,單是這份膽氣,也不是一個幼居深宮的小姑娘所能有的了。”

  江千里目光轉注到王重山的臉上,接著說道:“這一次,你們是準備南下何處的?”

  王重山苦笑一下,道:“說起來,還真是有點神秘,一切行程都由她在車中傳話出來,我們只是跟著馬車上路,她要到哪裡,我們是全不知道,當時還不覺得怎樣,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奇詭莫測了。”

  “令叔也不知道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9 13:33
十一

  “好像不知道,二叔只告訴我三公主要輕騎南下,要我隨行保

  護,非到萬不得已,不得向官方求援而暴露身份。“

  “這麼一說,還真是一件離奇的案子。”燕飛道:“那就先查一下趙二堤的宅院再說吧!”

  江千里道:“我原想躡蹤踩跡,這一追,非要數百里很難停下,卻沒料到,水流千里,源頭近在颶尺,現在,要重新佈置一下了。”

  燕飛道:“江兄吩咐!”

  “選幾個精幹捕快,要他們改扮一下,布守在回回巷的四周,以趙二堤宅院作為中心,嚴密監視,出入的人一律記下,隨時傳報過來。”

  “好!我這就去調動人手。”

  “要絕對秘密,連開封府中人都不能洩漏。”江千里說:“兵分兩路,再選一批捕快,改扮成你、我、重山的樣子,天色一入夜,騎上快馬,出東門直奔蘭封,然後,找一處隱密地方,換衣服、卸去馬鞍,一把火燒光,把馬匹也賣了,再扮成農民,悄然回城。”

  “這是疑兵之計,我明白,但夜出城外,走個十幾二十里就行了,為什麼要直奔蘭封呢?”

  “不行,至少要奔馳百里之外,在蘭封還要留下一些痕跡,再上馬趕路,岔入荒道,依計焚鞍,要他們多加小心,守口如瓶,不可留下痕跡。”

  燕飛道:“明白了。”

  江千里道:“監視回回巷的人,最好要生面孔,認識他的人越少越好,裝扮也要精細,不可大意。”

  “這個……江兄……”燕飛提出了心中的疑問,道:“看樣子,不會立刻搜查趙二堤的家宅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如果搜不出三公主,燕總捕頭要如何交代?”

  “說的也是,趙二堤要是向馬巡撫說一聲,燕某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最重要的是一次搜查不出來,下一次就不好再來了,所以,這一次要特別慎重。”江千里看看天色,道:“燕老弟,去準備吧!

  千萬小心,不可露出風聲,尤其不能讓衙門中人知道。

  “我明白,開封府幾十位捕快,一向都由我掌握、調派,用不著向人請示。”

  “好!咱們晚飯時刻在又一村見,不過,你要改裝一下,別讓人瞧出來。”

  “我派人去先訂一個雅室……”

  “不行……”江千里道:“咱們在樓下右邊的大廳中見。”

  右邊大廳是專門供應販夫走卒吃飯的地方,不知江干裡為什麼要選擇那個地方,但燕飛並未多問,點點頭,轉身而去。

  江千里目光凝注王重山身上,道:“重山,你出身武當,不知道學過潛木術沒有?”

  王重山呆了一呆,道:“這是武當派一種最為隱密的技藝,江前輩又怎麼知曉呢?”

  “我見識過那種武功,確實很難讓人發現。”江千里微笑著道:“如是王賢侄學過這門技藝,也許咱們可能會很快就找出三公主了。”

  “在下是學過,而且還小有成就……”

  “好極了!”江千里抬頭望著趙二堤庭院中一棵高大的白楊樹,道:“賢侄想辦法潛隱在那棵大樹之上。”

  “此刻是深秋天氣,我要選擇一些和樹木顏色相同的衣服才行。”

  “好,賢侄就去準備吧!今夜四更天,咱們在此相見,我幫助你混入趙宅,現在,時間還早,你自去找個地方休息一下,以便夜間行事。”

  王重山嘆口氣,道:“江兄,潛木術並不能絕對不會被人發現,何況,在下的功力不夠,最多只有十二個時辰的支撐能力……”

  “如能多一些時間更好,趙二堤敢動三公主的腦筋,必然有所仗恃,不能小看了他。”

  江千里凝重地道:“如果我推想的不錯,他們晚會儘量保持平靜,真正的行動可能改在白天,實在無法支持下去,明晚上就退出來吧!”

  王重山道:“好吧!晚輩全力以赴就是。”

  潛木術就是把身形隱在樹上,穿著和樹木顏色相同的衣服,依附在樹身上或是裝作樹的一部份,技藝到了某一種境界,能貼在樹上形如枝幹,七八天不動不食。

  江千里要王重山自己去準備衣服,再好好的坐息一陣,到時間再來。

  王重山自去準備,江千里卻利用這陣空檔,潛入了黃河鏢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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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第 三 回 驚人之秘

  黃河鏢局總鏢頭李青竹似是早已在等著江千里,一個人坐在大廳呆呆出神。

  江千里擅長潛蹤隱跡之術,所以,很容易就避過了鏢局中人,摸入了大廳。

  對江千里的陡然出現,李青竹並無訝異之色,淡淡一笑,道:“這幾天,我一直在恭候大駕,你要是再不來,我得去找你了。”

  “等我?那一定是有重大的事情告訴我了?”

  先替江千里倒了一杯茶,李青竹道:“你偷偷摸摸的進來,而且還經過了一番改扮,必然是有很重要的事,我等你,就是要你來問我。”

  “好!趙二堤的身手如何?”江千里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第一流的高手,應該和你江兄不相上下,但卻是藏而不露,開封府知道他會武功的人並不多,好像……”突然住了口。

  “好像怎樣?既然說了,難道還要留個尾巴?”

  “此事關系重大,李某不敢亂說,何況,這個傳說也未必可靠?”

  “儘管請說,我心中自有分寸,你已事先說明了,就算日後引出什麼麻煩,江某人保證不會牽扯到你李總鏢頭。”

  李青竹嘆口氣,道:“黃河鏢局下個月就盤給別人,我也要退出江湖……”

  “為什麼?”

  “江湖上風險大大,我混了二十年。不想再混下去了……”

  “江湖子弟江湖老,你想退出去,只怕不太容易。”

  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我看到過不少金盆洗手,退出江湖的人被人殺害,所以,這一次我早有了準備,李青竹退出江湖,就等於沒有李青竹這個人了……”

  “李兄要給江某人做次交易?”

  “不錯,我要你答應,咱們今日之會是最後一面,今後永不再見,我相信除了你江兄踩跡追蹤之術外,天下再也沒有第二個人能找到我了。”

  “李兄,你準備拿什麼來交換呢?”

  “盡吐胸中之秘,包管你聽得驚心動魄,老實說,兄弟如果沒有退出江湖的打算,必然會有所保留,江兄也無法盡悉內情。”

  原來李青竹武功平常,但他有一個很難及的能力,消息特別靈通,中原數省黑、白兩道中的秘辛,瞭如指掌。

  當然,他下了很多的工夫,佈置了無數的暗樁,平常就注意各種徵象,重金收購消息,黃河鏢局賺的錢,大部份都花在這方面。

  但也憑仗著這些靈通的消息,解去了黃河鏢局多次的危難。

  “好,江某答應,但希望李兄提供出的消息內情,確也能夠讓兄弟驚心動魄。”

  李青竹點點頭道:“先說趙二堤,他來自西域,在開封住了二十年,培養了相當的人望,但卻沒有人知道,他領導了一個江湖組織……”

  “什麼樣的組織?”

  “不像是一般江湖上的組合,和波斯、西域都有來往,不過,這些年來倒沒有做過什麼壞事。”

  江千里神情嚴肅地點點頭,道:“趙二堤和馬巡撫是很好的朋友?”

  李青竹沉思了一下,道:“我得到的消息,他們是同門師兄弟。”

  “什麼?……”江千里確實聽得驚心動魄了。“

  “這是長線……”李青竹微微一笑,道:“放二十幾年的長絲。”

  “馬巡撫不像是會武功的樣子!”江千里道:“而且,他滿腹經論,是個很有學問的人。”

  “如若中原道上有一位真正的高手……”李青竹神情冷肅地道:“馬巡撫當之無愧了……”

  “李兄是說,馬巡撫的武功已經到達了神氣還虛、不著皮相的境界了。”

  “是!說一句不怕你江兄生氣的話,兄弟這二十幾年江湖生涯中,見到了不少高手,馬巡撫是兄弟見到的第一高人。”

  “這……”江千里真的呆住了:“這消息不會錯吧?”

  李青竹沒有正面回答,淡淡一笑,道:“江兄,可以去看看韓濤,他不是生病,而是被一種奇怪的點穴術制住了穴道。”

  江千里聽得心頭大震,暗道:幸好沒有帶王重山和燕飛同來,如是兩人同來,只怕會嚇暈了過去。

  “李兄,還有什麼指教?”

  江千里突然客氣起來,對著李青竹流露出無限的敬重,他洩漏出如此重大的秘密,那是非走不可了。

  李青竹苦笑一下,道:“馬巡撫不知下了多少工夫,花了多少心血,才有今天這份一品大吏的地位,如果不是逼得太緊,我相信他不會暴露身份……”

  江千里道:“這個……在下不明白,我會謹慎從事。”

  “如果能幫助韓濤,想辦法解去他的痛苦,生龍活虎般的一條漢子,現在只有躺在床上的份了。”

  “我會盡力試試,李兄,還有什麼指點……”

  “江兄言重了,中原武林道上,一切都還平靜,馬巡撫算是一個好官,在民間的聲望不錯,看樣子,好像還有更上一層樓的打算,什麼目的,我就不便猜了。”

  江千里暗暗忖道:看樣子,他還不知道三公主被擄走的事,三公主這趟離京倒也是相當秘密了,但仍被趙二堤知道了,是不是馬巡撫通的消息呢?

  辭出了黃河鏢局,江千里真的茫然了,追覓人的行蹤,他是天下第一高手,但他卻無能處理眼前這等詭奇迷離的局勢。

  如果馬文中和趙二堤真的是師兄弟,趙二堤擄走公主的事,馬文中豈會不知,但又為什麼不惜重金請託,要我江某人追查三公主的下落呢?

  難道他不相信我江千里的追蹤技術冠絕武林,故意來試一試?

  或是故作姿態,留下對上查問時的退步?

  難道是趙二堤私自行動,馬巡撫也被蒙在鼓中?

  也許是李青竹的消息錯了,馬巡撫和趙二堤只是普通朋友?

  我江干裡應該怎麼做呢?

  把內情告訴王重山,要他飛報回京,請旨定奪。或是,只把三公主救出來,然後帶著小燕子離開這裡……

  想到小燕子,江千里立刻又多了一重心事,如果馬巡撫真是一位絕頂高人,絕不會放過小燕子那樣的奇佳資質……

  經歷過大風大浪的江千里,竟然被困得沒有主意了,他從沒有遇到過這種亦敵亦友的問題?一面是江湖高手,一面是手握大權的官府勢力,一步失錯,不但能引起殺身之禍,可能還要株連數十百條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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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坐在大相國寺外的一條石階上,看著絡繹不絕的人群,來往在各種不同的攤位上,賣東西的吼叫聲,鬧酒的猜拳聲,孩子們的嬉笑聲,構成一種混亂的熱鬧,你如果是愛清靜的人,這地方很快會把你鬧出神經病來。

  但這個地方卻是安全的。

  是的,誰會想到名動江湖的江大俠,穿著藍布褲褂,坐在相國寺外的石階上看熱鬧呢?

  江千里另外一個用心是,希望碰到丐幫中人,他已感覺到事關重大,已不是他江千里一個人的力量能夠拱的起來的。

  他需要幫手,第一流的幫手。

  何況,燕飛的力量已不可恃,馬巡撫隨便找個理由,就可以把燕飛抽調到數百里外去……

  奇怪!經常出沒在相國寺外的丐幫弟子,忽然間都不見了。

  夕陽將盡,相國寺外夜市已開,百業雜陳的攤位上,已開始點上燈火。

  江千里緩緩站起,已暗作決定,先把內情告訴燕飛,至少,燕飛比他更瞭解官場中的情形。

  燕飛早已在又一村的右大廳中等候,他雖然更衣改扮,也簡單的變了形貌,但江干裡仍能一眼就瞧出來。

  江千里走了過去,在燕飛的對面坐下,低聲道:“燕老弟,你聽著,事情有了很大的變化,咱們得好好商量一下了。”

  這地方人聲吵雜,雖已是深秋天氣,仍可聞到汗臭的味道,來這裡吃飯的人大都是叫些小菜之類的東西,然而猜拳的聲音卻大得驚人,比相國寺外的吵鬧聲,毫不遜色。

  燕飛皺皺眉,道:“咱們換個地方談吧!”

  江千里心中一動,道:“好!到你家裡去,不過行動要謹慎,別讓人發覺了。”

  燕飛雖然沒有出言反駁,但心中卻是大不為然,這裡是開封府啊!燕飛管理的地盤,江千里的小心未免是太過份了,好像隨時都可能遇上危險似的。

  夜幕低垂,開封府已點起萬家燈火。

  兩人沒有叫門,越牆而入,身子還未停穩,四點寒星如電,分取兩人要穴。

  燕飛吃了一驚,急急仰身讓避,寒星掠面而過。

  江千里卻一伸雙手,各接住了一枚制錢,忖道:好小子,果然是進步神速,傳他暗器不過才一個月的工夫,卻已能運用純熟,一手發出四枚制錢。

  心念轉動間,人影一閃,已疾撲而至,迎面一劍,刺向眉心。

  “流星趕月”正是江千里的絕招之一,劍勢之快,已神似江千里十之七八了。

  江千里右手中制錢疾揚,一陣金鐵交鳴,封開劍勢,道:“好小子,果然是一日千里的進境。”

  “江伯伯……”來人已聽出是江千里的聲音,收劍疾退。

  是小燕子。他手中長劍橫胸,目光轉注在燕飛的身上。

  果然是冷靜非凡,江千里傳了他武功,也傳了他對敵的經驗,已知是江千里了,但仍不放鬆對另一個人的戒備。

  燕飛看呆了,剛才兒子露的一手,暗器、輕功、劍招,三樣似已不在他之下。

  室中傳來了一個女人的聲音,道:“小燕子,是誰啊?”

  小燕子愣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娘沒見過江伯伯,那個人他又不認識。

  幸好燕飛接上了口,道:“是我,淑貞!去廚房弄兩個菜,燙壺酒,送到我書房去,我們有要事商量。”

  房中女人應了一聲,未再多問,自去準備。

  小燕子卻一下撲到燕飛懷中,道:“爹呀!你怎麼這身打扮,燕兒都不認識了。”

  推開小燕子,燕飛道:“十五歲了還要纏人,快去給江伯伯見禮。”

  小燕子突然棄去長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的給江千里叩了三個頭,道:“江伯伯,你一直不肯把我收入門下,現在,你和我爹也認識了,當爹之面,請你答應收燕兒入你門下,燕兒會好好孝順你的。”

  他人不但聰明,嘴兒更甜,雖是很莊嚴的要求,在他口中也說的充滿著情意,十分動人。

  江千里卻笑一笑,道:“江伯伯也想得要命啊!可是,小燕子,江伯伯不能害你,收了你做徒弟就等於抽掉一根支持大廈的柱子,去做了二架樑,不但是大材小用,簡直是暴殄天物,這三個頭你算是白磕了。”伸出手挽起了小燕子。

  他冰雪聰明,心中明白,這些話是弦外之音,是說給燕飛聽的。

  果然,燕飛也有了反應,低聲道:“江兄,這件事燕某不會變卦,咱們到書房去再仔細的談。”

  江干裡點點頭,道:“小燕子,到屋頂上伏著,發現有可疑的人,立刻招呼我們。”

  小燕子應了一聲,呼地一聲直拔而起,躍起了一支四五尺高,隱入了屋頂夜暗中。

  “好!好!這一式潛龍升天,姿勢、力道,都用的恰到好處,才能直直的登空而起,燕老弟,耽誤了他,可能是終身大憾。”

  “我看的出來,他的身手已經跟我差不多了,這幾個月來,真是辛苦了江兄。”

  搶前一步,帶著江千里進入書房。

  燕夫人的手腳很快,兩個人剛剛落坐,她已托著個大木盤,走了進來,四樣菜及一大壺酒。

  那是個三十四五歲的中年婦人,品貌端莊,風韻清雅。

  燕飛心中忖道:看情形,小燕子非得被江千里帶走不可,何不藉機會先給淑貞一點心理上的準備。

  於是,燕飛輕聲地道:“夫人,這位是江大俠,如非他仗義援手,我這個開封府的總捕頭,只怕已經被押入大牢了。”

  一頂大帽子壓過去,果然使燕夫人愣住了,這才轉頭看看江千里,道:“多謝伯伯幫忙。”

  燕飛道:“江兄看上了小燕子,要幫他薦入名師門下,巡撫大人也同意,而且,還要把小燕子收作義子。”

  話如急水下灘,三兩句中卻包含了太多的內容,燕夫人一下子似是不能接受,愣了一愣,道:“官人,我們可是說過了,小燕兒要以讀書為重,何況,他書也讀的不錯,我是希望他能改換咱們燕家門風,以科舉步入仕途……”

  “不錯呀!我也這麼想,不過,學武也沒有什麼不好,文武全才,日後,才能擔當大任,再說巡撫大人都同意了,我也不便反對。”

  這番話的內容一團亂,但意思卻很明白,那是告訴燕夫人,巡撫大人都同意的事,不容反對。

  燕夫人一向賢淑溫柔,但對膝前的獨子卻有著她堅持的看法,搖搖頭,道:“你在開封府中聽差,想見巡撫大人一面只怕都不容易,他是大吏,日理萬機,怎會和你談到小燕子的事?”

  這位溫順的小婦人,似是讀過不少的書,外柔內剛,看樣子是個很有主見的人,要說服她帶走小燕子,還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她口齒伶俐,燕飛也未必能說得過她。

  江千里不願把事情搞僵,笑一笑,道:“是弟妹吧!恕我江某人託大了,撇下小燕子的事,暫時不談,開封府正在洶湧著一股暗流,鬧不好,就是千萬人頭落地的事……”

  燕夫人呆住了,靜靜站著不動,似是已不準備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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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

  江千里目光一掠燕飛,“燕老弟,可否請弟妹也坐下來,我看弟妹是很有見識的人,說不定還會幫咱們拿個主意呢!”

  燕飛的心中忖道:三公主在開封失蹤,確實是一件大事,但這未必就能說動她讓你帶走小燕子,知妻莫若夫,你要想說服她,門都沒有,也好,讓你領教一下燕某人老婆的唇劍舌刀了。

  心中盤算,人卻微微一笑,道:“淑貞,坐下來吧!江兄不是外人,這一次幫了我很大的忙,抓住了一個欽拿要犯。”

  “是!江伯伯不嫌冒讀,賤妾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斟上一杯酒,雙手捧起,接著又道:“先敬江伯伯拔刀助我夫君,再謝謝你這半年多來,教燕兒苦練武功,賤妾是一片誠心,先乾為敬。”

  舉杯一飲而盡。

  果然,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江千里心中暗讚,這樣也好,能把你說服,小燕子也會走得安心。

  當下舉杯一笑,道:“好,我也乾一杯。”

  燕飛也幹了一杯,苦笑道:“怎麼?你早知道了,你們母子一條心,把我這個作爹的蒙在鼓裡。”

  燕夫人笑道:“你每天忙上忙下的,那裡會關注到兒子的身上。”

  江千里籲一口氣,道:“燕老弟,馬巡撫不是趙二堤的朋友,而是他的師兄……”

  “這……這怎麼會呢?”燕飛真真正正的吃了一驚。

  “所以,趙二堤擄走三公主的事,馬大人可能早已心中有數。”

  “公主失蹤,那是說皇上的女兒被人撈走了?”燕夫人的臉色大變,心中的驚悸勝過燕飛。

  “不錯,三公主的在開封被人劫走,我奉命查辦此案,幸得江兄協助,才找出了一點頭緒,要不然,還真不知道要如何著手。”

  燕飛說出了三公主失蹤的經過。

  “如果找不到三公主的下落,你豈不是要受到大獄株連……”

  燕夫人關心的看著丈夫,眉目間一片憂苦。

  “不單是我這個總捕頭,尹知府、馬巡撫都脫不了關係。”

  “可怕的還不是這些……”江千里低聲道:“馬大人已胸有成竹,說不定他早已設計好犧牲你和尹知府,以保住他的職位……”

  燕飛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聽江兄的口氣,好像是巡撫大人也參加了擄劫公主的事了?”

  “沒有找到有力的證據之前,我不能隨便亂說,不過,有幾點無法解釋的地方,不能不讓人懷疑?”

  燕飛道:“那幾點?”

  “三公主離京一事非常隱密,我查問的結果,江湖中無人知曉,到目前為止,江湖上還未傳出三公主失蹤的事,而趙二堤怎麼會知道呢?”

  “是啊!尹知府和我燕某人都不知道三公主到了開封,趙二堤又怎麼會知道呢?不過,這也不能證明馬大人和趙二堤有勾結啊!”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有人能知道公主的行蹤,河南一省中,那個人會最先知道?”

  燕飛沉吟了一陣,道:“馬巡撫……”

  “據說裂土封疆的大員,在京城裡面都派有專人駐守,查看政情,以通消息,勾結朝臣,互為表裡,彼此掩護,以保爵位,燕老弟聽人說過嗎?”

  燕飛點點頭,道:“聽是聽過,只不過,那是高等機密,只聽傳聞,未曾目睹。”

  江千里嘆口氣,道:“江湖多凶險,但官場的凶險狡詐尤過江湖,馬文中做了多久的河南巡撫了?”

  “四年多了吧!去年有內調京官的傳說,不知何故,又留了下來。”

  “你對馬巡撫知道多少?”

  “他高高在上,一年中難得見一兩次面,自然是知道的不多。”

  江千里低聲道:“他一身武功,已到神氣還虛、不著皮相之境”什麼?……“燕飛驚愕地道:”馬巡撫會武功?我不相信!“

  江千里道:“你和韓濤的交情如何?”

  “算起來,他是我的上司,談不上肝膽相照,卻也彼此能談得來。”

  “好!你去看看韓總捕頭。”江千里道:“最好是探病密室,讓他有說話的方便,韓濤不是臥病在床,而是被人以特殊的手法,傷了經穴。”

  燕飛如受雷擊般,傻住了,手中的筷子也跌落地面,良久後,才低聲地道:“馬巡撫下的手麼?”

  “去問韓濤吧!以他之能,數月之久,仍無法自解穴道,下手的人武功之高、手法之奇,在當今武林之中,算得上有數高人之一了。”

  李青竹沒有告訴江千里,什麼人點了韓濤的穴道,江千里也不便自作主張的說出一個人來。

  “我相信江兄,但暫時還不便去探望韓總捕頭,以免露出風聲,等辦完三公主的案子再說。”

  “唉!我告訴你這些事,就是要你小心應對,咱們的計畫要改了,一切都早作安排,也許還可以混一時……”

  燕飛道:“江兄,我看,小燕子你得先帶走了,馬巡撫要收他作義子,雖是一句戲言,但也不能不防……”

  “這件事,要弟妹來決定了。”

  燕夫人滾下了兩行淚,道:“官場如此的凶險,不作也罷,既然伯伯喜歡小燕子,就帶他去吧!”

  “對!三公主的案子有個定論,我就辭去這個職位,回家去作個田舍農夫,過幾年安靜的日子。”燕飛目注賢淑的妻子,道:“真也該好好陪陪你了。”

  江千里心中暗道:想辭去這個職位一走了之,只怕不會有這麼便宜的事……心中話並未說出口,因為燕夫人似是想到了很多,淚珠兒一顆顆的滾了下來。

  他不願再驚嚇到這位善良、賢淑的小婦人了。

  燕飛皺皺眉,道:“夫人,不要哭了,江大俠是武林高人,小燕子跟著他比跟咱們有出息。”

  “我不是擔心小燕子,他跟著江伯伯我很放心,我擔心的是你”我……“燕飛搖搖頭,道:”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一面是金技玉葉的公主身份,一面是裂上封疆的方面大員,也是你的頭頂上司,你就算查出了三公主的下落,你又將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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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燕夫人舉手抹去淚痕,道:“公事公辦,還是放手不管?……”

  “這個……”燕飛想了一下,道:“照道理,王子犯法,與民同罪,可是,馬巡撫的官高位尊,找不出明確的證據……”

  “就算能找出證據,也不會很明確……”燕夫人黯然接道:“你鬥不過他的,他是一品公卿,你不過是個開封府街的捕頭而已,怎能扳得倒他……”

  江千里暗暗讚道:看不出這個嬌弱的小婦人,竟有如此見解,勿怪燕飛提到夫人心中會有些敬畏了。

  “夫人……”燕飛微微一笑,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如非江兄點醒,我連做夢都夢不到三公主失蹤一事會牽連到巡撫大人,心中全無防備,難免被他算計,現在既然知曉內情,自會有些準備,夫人請收拾一下,天一亮就離開這裡,回歸原籍,如若情勢有變,我立刻趕回去和你會合……”

  “你棄職潛逃,官家豈不是會繪形緝拿,天下雖大,恐怕也沒有我們容身之地了……”

  “夫人不用擔心,我做了二十幾年的捕頭,自會有逃走的辦法。”

  燕夫人嘆息一聲,道:“好吧!妾身一切從命就是,好在小燕子已被江伯伯帶走,少了一份心事,我回家等你一年,一年內沒有消息,我就……”

  江千里見兩人在研討今後大計,不便插口,此刻聽得燕夫人口氣不對,急急說道:“三公主失蹤一事,是震動朝野的大案子,馬巡撫絕難一手遮天,就算準備拿尹知府和燕老弟作代罪羔羊,也無法減去本身的罪行,官方的追查拿問倒是不足為慮,可憂的是馬巡撫那身不為人知又卓絕不凡的武功,和他那深沉的心機、謀略,無法預測出他下一步用的是什麼方法?照目前的情形看來,咱們追索三公主行蹤的計畫,倒是要暫停下來了。”

  “江兄有何高見,燕飛洗耳恭聽。”

  “是啊!江伯伯指點我們一條明路,我們終身感激。”燕夫人盈盈站起,跪了下去。

  “起來,起來……”

  江千里急得瞪大了眼睛,又不便伸手去扶。

  燕夫人相當聰明,很懂得適可而止,站起身子,擦去淚痕,道:“我去廚房替你們加兩個菜。”

  說罷,轉身而去。

  江千里暗暗點頭,忖道:這個小婦人聰明得很,明裡下廚做菜,事實上,是有意避開好讓我和燕飛能無所顧忌的暢所欲言。

  等燕夫人送上添加的酒菜時,江干裡和燕飛的交談已近尾聲,燕夫人聽到江千里最後一段話。

  “馬巡撫可能錯估了王重山,也少算了摘星手王彤這個人,如果我推斷不錯,內宮統領王彤會盡快趕來,這等宮闈隱密,不是你們專伺追捕盜匪的捕頭能夠瞭解,只要三公主還活著,這件事暫時不會揭開來,你只要想法子拖延時間,等王統領趕到開封府由他接手,到時……”

  燕夫人聽得很用心,但她卻低著頭,沒有接口。

  燕飛卻連連點頭,道:“對,對,江兄果是見識卓絕,王侍衛那邊我不便說什麼,還請江兄交代他一聲。”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對江湖中的陰詐早有瞭解,只是經驗欠缺一些,我會安排,燕老弟只要和他緊密合作就行了。”

  目光轉注燕夫人的臉上,江千里又緩緩接道:“弟妹,我要帶小燕子走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幾時動身?”

  “天亮就走!”江千里說道:“三公主的事,我已和燕老弟談出了一個辦法,拖延時間,以待援手。”

  “有江伯伯替我們藉著代籌,賤妾就安心多了。”

  燕飛笑了笑,道:“江兄的設計很高明,我相信可以應付下來,現在,我去替你雇好車子,天一亮,你就帶著小燕子一起出城,不用等我回來了。”

  燕夫人點點頭,道:“我和江伯伯在哪裡見面?”

  江千里道:“我在琉璃塔下等你們。”

  燕夫人未再多問,她心中明白,江千里和燕飛也為她的去處作了安排,也許不再回歸原籍,當然,最好是跟著小燕子。

  暫別了丈夫,能跟兒子在一起,也是一種安慰。

  可惜的是,她的希望落空了。

  江千里如約在琉璃塔下出現,但他只將小燕子帶走,燕夫人並沒有回歸原籍,卻寄居在開封城東十里外的封家堡中。

  那是一處百戶人家集居的小寨子。

  江千里遣走了篷車,親自送燕夫人進入了封家堡。

  封家堡百戶人家全都姓封,保主是一位四十左右的虯髯大漢,對江千里似是極為的恭敬。

  燕夫人被安排在一座獨立的跨院中,還有一位中年的老媽子伺候,江千里並沒有為兩人引見,封堡主也不問燕夫人的身份,一切行動,似乎是儘量保持平淡,不願意多說一些話兒。

  江千里安置好燕夫人,低聲說道:“將小燕子送過去我就來看你,只管安心的住下來,燕老弟知道這個地方,為了保持隱密,非必要,他是不會來的。”說著,他瞧了燕夫人一眼,然後,帶著小燕子離開了封家堡。

  燕夫人直愣愣的盯著小燕子,直到不見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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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第 四 回 追魂七煞

  王重山也沒有夜探趙二堤的宅院,江千里告訴他不宜打草驚蛇,等京裡援手趕來,再作行動,要他和燕飛合作,看看馬巡撫的反應?他要單獨追查一些線索,會盡快趕回開封。

  王重山心中雖然有很多疑問,但卻也沒有多問。

  自從三公主失蹤之後,王重山已開始用腦筋思索事情,他出身正大門戶,內心中隱潛著一股傲氣。

  他對一般江湖人物有些輕視,他根本就不太相信江千里的追蹤之術,也一直不認為三公主會潛藏在趙二堤的家中。

  然而,他因為想不出追查三公主行蹤的辦法,所以,只好聽從江千里做的安排。

  江千里洞察細微,早已瞧出王重山心裡隱伏一股不服之氣,原本想找出三公主下落之後,讓他主動的心服、口服。

  但是,李青竹總嫖頭的一番話,使整個的計畫改變了,江千里就利用王重山那股心存的傲氣,想使王重山自動的承擔起大部份的責任,以疏解燕飛之危。

  果然,江千里離去之後,王重山就表現出不滿的神色,搖搖頭,嘆口氣,道:“燕總捕頭,你相不相信三公主被人擄藏在趙二堤的家中?”

  “這個……”

  燕飛早已和江千里研商決定,要看王重山如何反應,再依計應付,於是他目注王重山臉上神色的變化,緩緩地又道:“江湖盛傳,江前輩的追蹤踩跡之術無人能出其右,馬大人又禮賢下士,重金禮聘,他身負重任,在下也只有從其所命了。”

  “江湖傳言,豈可全信……”王重山搖搖頭道:“王某十分留心觀察,實在看不出他用的是什麼方法,追查到趙家這座宅院,武林中各大門派,也有踩蹤覓跡的技巧,但要依據線索,抽絲剝繭,才能有所收穫,但那位江前輩卻故作賣弄,找到了趙家宅院,約好了夜探趙宅,卻又反覆自圓,不讓我打草驚蛇,自行離去,這件事,咱們該如何交代?倒真是要費些思量了。”

  燕飛心中暗道:果然薑還是老的辣,江千里判事、認人之明,非我能及,王重山的不滿反應,倒是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了?

  心中念轉,口裡卻說道:“王兄,有何高見呢?”

  “我想……咱們應該先去見見馬巡撫。”

  “去見馬大人?”

  “對!江千里這一走,不知幾時才能回來,拖延時日太久,只怕你燕總捕頭無法向巡撫府交代,王某之意是先向馬巡撫回報。”

  “把事情全推到江千里的身上?……”

  王重山微微一笑,道:“延誤事機之罪,恐非小可,燕兄只怕也扛不起來,江千里是馬巡撫重金禮聘的人,而且是待罪立功的囚犯,這一點,馬巡撫也很難自圓其說,燕兄站住了一個理字,就算馬巡撫想移花接木、嫁禍代罪,也要三思而行了。”

  “有道理……”燕飛倒是真的有點佩服了。

  王重山沒有江湖經驗,但這兩年內宮侍衛的經歷,倒是對宦海中的險惡,有了很深的認識,燕飛點點頭,又道:“咱們這就回開封府去,先向知府大人稟報。”

  尹知府聽說江千里藉故離去,嚇得差一點暈了過去,立刻攜燕飛和王重山趕往巡撫府,晉見了馬巡撫。

  燕飛是儘量退避,王重山挺身而出,道:“江千里自行追索敵蹤而去,請巡撫大人裁示,該如何處置?”

  馬巡撫出奇的冷靜,淡淡一笑,道:“江千里是江湖上知名的人物,不至於毀諾背信、置之不理吧!”

  王重山道:“大人的意思是,靜候江千里的回音了?”

  “那倒不是……”馬巡撫道:“三公主行蹤不明,本撫心急如焚,聖上一旦追究,可能是滅門誅族的大罪,但這種全無線索的案情,本撫雖有追查之心,卻有無處著手之感,王侍衛何以教我!”

  燕飛暗暗忖道:好利害的一耙子,如非心中早已有數,真會誤認他是位不恥下問的君子呢!

  王重山一挺胸,道:“大人垂詢,王某斗膽進言。江千里單人獨行,是否能追查出三公主的下落,以報大人禮聘之情,暫不置論,為今之計,卻不宜坐待訊息,浪費時間……”

  馬巡撫點點頭,道:“對,對!王侍衛要本撫如何支援,只管提出來,只要本撫力所能及,定然全力以赴。”

  王重山大為感動,忖道:他一方大員,如此平和謙讓,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官。當下說道:“大人也不必太過憂慮,在下派兩位同僚回京之時,已密囑他們恭請內宮統領親自南下,快馬急趕,日夜兼程,十日之內,定可趕到—…。”

  “你是說,王統領王大人要親自趕來……”馬巡撫急急地問:“要來查辦此案?”

  “不錯,三公主金技工葉,身份高貴,再加上王某的請求,我相信王統領一定會親自南下。”

  “這……這我就放心了,不過,還要十日之久王統領才能趕到,三公主會不會有什麼危險呢?”馬巡撫無限的憂苦。

  “這就難說了……”王重山道:“但他們擄去三公主,也該早知她尊貴的身份,善待三公主,日後,還有個討價還價的餘地。”

  馬巡撫點點頭,道:“有道理……”目光突然轉到燕飛的臉上,道:“燕總捕頭,江千里離去之時,可有什麼交代?”

  “江大俠臨去之際,當王侍衛之面交代屬下,他獨自追索敵蹤,要屬下留在開封等他,他會盡快趕回來。”

  馬巡撫道:“他說過哪一天回來麼?”

  燕飛搖搖頭,道:“沒有!”

  “本撫有些想不通了,他要追索三公主的蹤跡,為什麼不帶你和王侍衛一起去呢?”馬巡撫神色冷肅地道:“王侍衛是保護公主的人,你也是開封府的總捕頭。”

  “回大人,江千里受命擔負起重責大任……”燕飛胸有成竹的道:“卑職只有聽命行事,不敢阻擾他的決定。”

  “唉!這是本撫的疏忽了……”馬巡撫目光轉注在王重山的臉上,道:“王侍衛對此事看法如何?”

  王重山心中一動,忖道:江千里臨去之際,要我和燕飛合作,看看馬大人的反應,話中含意,弦外有音,只不知他用心何在?立刻提高警覺,道:“江湖人物,有他們處事的法則,這和官場不同,江千里也許會去而復返?他受之於巡撫大人,於情於理都該有所交代才是……”

  暗中琢磨了半天的尹知府,突然接了口,道:“江千里子然一身,四海漂泊,居無定處,去無定方,追覓公主一案,不可再仰仗於他。”

  馬巡撫點點頭,道:“貴府的意思是……”

  “祈盼王統領早日率人趕到,擔起大任,畢竟內宮侍衛才是真正負責保護公主的人。”尹知府看了王重山一眼,道:“王少兄認為本府之言,是否有理?”

  王重山心中忖道:可惡。還未到拿問過堂的辰光,已開始卸責嫁禍,但他年輕氣盛,又仗後台紮實,冷冷一笑,道:“王某自有保護不周的罪責……”

  尹知府道:“王少兄果然是英雄氣概,下官是萬萬不及,萬萬不及的。”

  話中扣話,當真是越套越牢。

  王重山餘音未盡,卻被這頂大帽子扣得一呆,一時間竟然也想不出如何措詞回答。

  馬巡撫卻嘆息一聲,道:“雖無聖諭下達要咱們派人保護,但三公主在此地失蹤,本座和尹知府都有疏忽失察之責,燕總捕負有綏靖地方的職司,竟容江洋大盜留居開封,實在是罪不可赦……”

  尹知府道:“大人說的是,來人哪!把燕飛拿下。”

  兩個巡撫府中的捕快,應聲而入,立刻替燕飛加上了刑具。

  六月天變得好快,說翻臉就翻臉。

  燕飛籲一口氣,正想出言辯解,馬巡撫卻冷冷接了一句:“但願小燕子不要受到株連才好。”

  燕飛心頭大震,躬身說道:“大人恩典!”垂下頭去。

  王重山不知道小燕子的事,但目睹官場上的險惡變化,亦自心驚,他原想說出江千里追到趙家宅院的事,也突然改變了主意。

  此時此情,好似保留一份隱密,似就能多一份保障,語氣一變,道:“府台大人拿下燕總捕頭,不知要何人幫助王某追查案情。”

  尹知府笑一笑,道:“如若王侍衛覺得燕飛確有協辦此案的能力,本府法外施恩,准燕飛帶罪立功,不過,就法論事,要書寫一張保狀才行。”

  “交保辦案……”王重山有些茫然的說:“那要誰作保人?”

  “協助你王侍衛辦案,當然你是最好的保人……”尹知府低聲地說道:“情非得已,王少兄要多多擔待……”

  王重山愣住了,寫下這張保狀,他就要擔負起燕飛的一切責任。

  轉頭看去,只見燕飛閉目而立,完全瞧不出他的心意。

  再看馬巡撫,他一臉冷肅,好像冰雪覆蓋般,更是瞧不出心中一點的訊息。

  王重山無奈,只好一咬牙,道:“好!王某就作個保人吧!”

  “王少兄豪氣於雲,本府自當法外施仁,拿保狀來……”尹知府聲音變得十分柔和,道:“請王侍衛在保狀上劃押。”

  一切都早已準備妥當,立刻有文案奉上保狀。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9 13:35
十七

  王重山讀過書,看那保狀上寫得十分嚴厲,要擔保燕飛隨傳隨到,但事已至此,無法改口,只好在保狀上劃押。

  尹知府收了保狀,笑道:“好,燕飛就交給王少兄了。松下刑具!”

  燕飛謝過尹知府和馬巡撫,立刻退去。

  王重山緊隨燕飛身後,低聲道:“燕兄,急什麼?兄弟還有話要請教請教尹知府。”

  “先離開這裡再說!”燕飛加快腳步,離開巡撫衙門。

  然後他直奔東大街高昇客棧,要了一個跨院上房,吩咐了店夥去準備酒菜,才吁了一口氣,道:“王兄,有話可以說了。”

  王重山四顧一眼,道:“事情有些奇怪,他們好像早都設計好了,等著演出這幕交保辦案的戲?”

  “不錯,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圈套,等著你王兄跳進去……”燕飛淡淡一笑,道:“其實,王兄不作保人,他們就白費心機了,不過,燕飛對王兄作保的義氣,仍是感激萬分。”

  “這番計謀,全是設計我了!”王重山忿忿不平地道:“當時,如是兄弟不作保人,他們也會自行放了燕兄麼?”“”那倒不會……“燕飛道:”他們會把我關起來,也許還會給我一點苦頭吃吃,不過,他們就套不牢王兄了,王統領帶人趕到,他們也擔著很大的罪名。“

  “我是一定有罪!但那份保狀未必就能增加我多少罪責,保他們平安無事,王統領目光如電,眼睛裡容不下一顆沙子,他們可以算計我,但王統領就不會給他們套住了。”

  店小二送上了酒菜。

  燕飛先替王重山斟上酒,揮揮手,攆走了店小二,笑道:“我想,這只是他們脫罪設計的一部份,王兄是統領的至親,他們不會以保狀要脅統領,但如聖上頒旨查辦這件案子,王兄這份保狀,就會在刑部大堂上發生一些力量了,至於他們還有些什麼設計和保狀彼此呼應,在下還想不出來……”

  “看來宦海中的機詐詭變,比起江湖凶險,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重山無限感慨地道:“但最使王某難過的是江千里這一手,太不夠義氣了,找不出三公主的下落,至少也應該給咱們一個暗示,像這樣一走了之未免有失厚道。”

  燕飛心中很為難,但此刻還不能說明和江干裡的設計,只好支吾以對,道:“江前輩盛名滿武林,大概不會這麼一走了之,短期內定然會有個交代……”

  話鋒一轉,又道:“王兄,你看馬巡撫是不是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江千里也提到過馬巡撫……”王重山道:“但他除了臉色冰寒一些之外,沒有什麼不同,一般作大官的都是那個樣子,不喜別人看透他。”

  “我是說,他是不是練過武功?”

  王重山微微怔了一怔,道:“馬巡撫會武功?在下倒是沒有瞧出來。”

  “三公主一身絕技,王兄和她同行千里,也一樣沒有瞧出來啊?”

  王重山凝慮思索了片刻,道:“燕兄,你是不是聽到了什麼消息,此時此刻,咱們是同舟共濟,最好能彼此坦然相對,才能互不相疑,聯手協力……”

  燕飛緩緩地站了起來,飛躍出室,四下遊走了一陣,確定四周無人,才重返室內道:“王兄,這消息還無法證實,馬巡撫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有這等事……”王重山道:“燕兄在開封時日甚久,想必早已收集到證據了?”

  “馬巡撫刻意掩飾,四年多來,沒有人知道他身具武功,兄弟也是近日才聽到的傳言呢!”

  “傳言是否可信呢?”

  “絕對可信……”燕飛嘆息一聲,道:“更可怕的是趙二堤和馬巡撫的關係!他們是藝出同門的師兄弟,也同是回回……”

  他說出了大部份的隱密,但卻把江千里帶走小燕子的事,隱了起來。

  王重山震驚了,臉上的肌肉劇烈跳動,久久才平復下來。

  王重山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麼說來,江前輩找到趙家的宅院,並非是無因而起的?”

  忽然改稱為江前輩,似是恢復了對江千里的尊重。

  “是!三公主失蹤一事,如果牽扯到馬大人,燕某人真不知這案子如何能辦得下去?”

  “一省巡撫,官位很大,但在皇上的眼中就不算什麼了。燕死不用太擔心,放開手,公事公辦,我這就去找他們個明白!”王重山說幹就幹,霍然站了起來。

  “慢來,慢來……”燕飛攔住了王重山,道:“這件事急不得,咱們只有線索,沒有證據。”

  “在下太衝動了!”王重山恢復了冷靜,道:“但三公主隨時有性命的危險,咱們總不能坐以待斃。”

  “應該是坐以待援……”燕飛道:“王統領近日會到,我相信江大俠也會盡快趕來,這是一場豪賭,沒有相當的實力不能輕舉妄動,我們一步失錯,會連累到三公主的生死。”

  王重山緩緩坐下,道:“不知馬巡撫的武功高明到什麼程度?”

  燕飛知他心中不服,笑笑道:“真要牽涉到馬巡撫,王兄還怕沒有和馬巡撫動手的機會麼?此刻,你肩負大任,不可孤注一擲,小不忍則亂大謀,還是等王統領到了之後,再付諸行動。”

  “燕兄說的是……”王重山已完全平靜下來,道:“現在,咱們應該做什麼呢?”

  “追查公主的下落……”

  “對!咱們出城北上,去迎接王統領,也好早些告訴他個中內情,使他心理上有所準備。”

  燕飛感覺到有點不對,但卻說不出來哪裡不對,只好應道:“好吧!咱們今夜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出城。”

  兩匹馬奔馳在遼闊的荒野中。

  遙遠即望見黃河滾滾,濁流飛濤,這條挾帶著大量泥沙的洪流,東流了數千里,仍然是狂野難馴。

  每當洪泛之期,就氾濫成災,淹沒農舍,使河水改道,就算平常時日,亦不溫馴,無風三尺浪,濁水飛濺,不宜行舟。

  河岸積沙數里,一旦風起,更是黃沙漫漫,彌目難睜,致使黃河水災,成了中國歷史上連續千餘年的話題,歷代治水能吏,均無完善之策。

  王重山縱騎馳騁,一馬當先,直撲向白石渡。

  燕飛卻目光轉動,四下探視。

  正午時分。

  陣陣秋風,偶吹起一片黃沙,目光所及處,四處不見人蹤。

  黃河沿岸,全是黃色的沙土,但白石渡卻全是一顆顆鴿蛋大小白色的石子,這一帶沒有彌目的土沙,也成了一處南北交通的渡口。

  這裡還搭了一所簡陋的草棚,也經常停泊著三五艘渡河的小舟,掌船的舟子休息時,常聚集在這草棚中聊天。

  這也是王重山和三公主南下時的渡口。

  今天情形有點怪,草棚中沒有等候渡河的客人,也不見等待生意的舟子。

  但河口處卻泊著一艘渡船。

  王重山躍下馬背,向泊著的渡船行去。

  “等一下……”燕飛躍落身側,道:“王兄,帶上兵刃。”

  原來王重山的長劍,仍然掛在馬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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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王重山取下長劍,笑道:“今天渡船生意很忙……”

  “忙?”燕飛低聲道:“不是忙,是有點奇怪,你可曾看了渡船。”

  王重山抬頭看去,只見濁流滾滾,上下數百丈的河中,不見一艘渡河的船隻。

  似乎……只有這一艘停在渡口上。

  “果然是有點奇怪!”王重山緩緩地道:“我記得這草棚中,還有一位供奉茶水的老人,今天也不見了?”

  “那艘船……”燕飛指指渡口,道:“是唯一的渡船,想渡河的人,只有走近它……”

  “你是說,船中有鬼……”王重山心頭一震,道:“他們會安排什麼樣的埋伏?”

  燕飛搖搖頭,道:“不知道,白石渡是這百里之內,最好的一個渡口,風沙最少,渡船最多,水勢也較平穩,平常時間,候渡的客人由晨至暮,絡繹不絕……”

  “燕兄小小……”

  王重山喝聲中,長劍已然出鞘,身子飛起,越過了燕飛,迎向來人。“

  果然,那唯一停泊的渡船中,早有伏兵,燕飛指明了渡船有詐,使他們計畫改變,悄然潛出艙外,偷襲燕飛。

  幸好,被王重山發現,及時截擊。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兩人已刀、劍觸接,互攻了四劍、三刀。

  王重山出身武當門下,自認劍上造詣很深,這四劍連環攻出,定可傷敵。

  那知對方不但連擋四劍,而且還回攻三刀。

  燕飛不禁一怔,橫劍當胸,仔細的打量來人。

  因為,這時正有三個全身黑衣、手執長刀的人,包圍了過來。

  燕飛號稱鐵掌,練有鐵沙掌的工夫,掌力能碎石裂碑,若非必要,不會亮出兵刃來。

  現在,燕飛卻感覺到已是必要的時刻,王重山和那黑衣人對搏一招,燕飛已看出了來人都是精挑細選的高手,兵刃在手,也未必能抵抗得住,又怎敢託大。

  圍上來的一共有四個人,都穿著黑色的衣服,黑色的頭套,除了兩隻眼睛外,全身都隱沒在黑色中,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彎月刀……”燕飛看清楚他們手中的兵刃,失聲而叫:“追魂七煞……”

  四個黑衣人沒有回答,只是瞪著四隻眼睛,盯著兩人,腳下緩緩的移動著,似是要佈置一個合擊的陣勢。

  “追魂七煞是江湖上著名的殺手,一向聯手行動,這回怎麼只有四個人?”

  王重山沒見過追魂七煞,但卻聽師兄們說過。

  燕飛嘆息一聲,道:“一定在這裡……”目光轉動,卻不見人蹤。

  王重山快速的靠近燕飛,低聲道:“追魂七煞可是和燕兄有過節?”

  “他們是殺手,有人出錢,他們就追魂取命。”燕飛苦笑道:“看來今日一戰……”

  “不用擔心……”王重山豪氣干雲的說:“就算七煞到齊,也未必真能追魂!”

  四個黑衣人一直不肯開口說話,名氣愈大的殺手,愈是要把自己隱藏的嚴密,他們不願讓人看到面貌,連聲音也不願意讓人聽到。

  除非他們拔刀出手,否則站在你的身側,你也未必知道他們的身份。

  追魂七煞就是這樣的人,他們行蹤飄忽,出沒無常,凶名動江湖,但卻很少有人能說出他們的樣子。

  “他們的刀上有毒,只要破皮見血,就能置人於死。”燕飛道:“小心他們的兵刃!”

  王重山點點頭,低聲道:“燕兄,他們一出手,你就想法子退出去……"燕飛聽得一怔,道:”為什麼?“

  王重山道:“本門有一種劍法,專破合擊之術,如若燕兄在側,兄弟反而有些施展不開了。”

  但聞刀風破空,四個黑衣人同時出手,像四支怒箭一樣,疾射而至。

  這是很少見的打法,連人帶刀的沖飛過來。

  月光下,只見四柄彎月形的長刀,泛起了藍汪汪的光色,果然是淬過毒的兵刃。

  王重山奮起神勇,大喝一聲,長劍飛起,人隨劍轉,疾如風輪,同時,大聲喝道:“燕兄快走!”

  其實,燕飛在四個黑衣人發動之時,已然施展’“金鯉倒穿波”,向一側橫竄過去,手中的寬而短刀,護住了全身。

  四個黑衣人集中力量攻向王重山,未想到燕飛竟未合力迎敵,所以,燕飛很輕易的退出了合圍之勢。

  凝神望去,四道錐尖般的刀風,封鎖了四面八方,王重山除了硬接下這一擊之外,很難破圍而出。

  一柄劍,如何能接下分由四面攻來的彎月刀。

  何況,四把挾帶著強大勁力合圍而至的刀。

  燕飛心中有點後悔,縱然王重山口氣託大,也不該真的退出戰圈,兩個人合力拒敵,至少,接下這一擊的機會大些。

  但見王重山長劍如一股急起的旋風,展佈的劍光,迅快的化成一片冷茫,劍幕把他整個人包圍起來,直衝而上。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王重山竟然破圍而出。

  “好劍法,好劍法,武當門下弟子,果然非同凡響……”燕飛心中暗暗讚道:“這就別怪他口氣託大了。”

  四個黑衣人一擊不中,而且,也未能把人困住,也不禁為之一愣!

  王重山脫出了四刀圍襲,但已感覺那合擊力量的強大,這“破圍一劍”是武當上一代六位師長合力研創出來的絕招之一,專破合圍之術的武功。

  但是,王重山在施出一劍之後,感受到壓力之強大,完全出乎於意料之外,四把彎月刀上的強大勁力,幾乎擠破他旋起的護身劍幕。

  現在,要他再試一招,他已完全沒有破圍而出的信心。

  寒天飲冰水,冷暖在心頭,四個黑衣人竟也未再出手。

  他們那裂石穿雲的全力一擊,已消耗了他們大部份的功力,一擊不成,竟也不知如何才能殺死這個強勁的敵手。

  追魂七煞殺人的手段一向是講求快速,全力一擊,致敵於死,而四人合力一擊未中,一時間,無法凝聚起再次攻上的內力。

  可惜,四人都戴著蒙頭遮臉的帽,王重山無法看到他們蒼白的臉色,四人橫刀而立,暗中卻在運氣調息。

  但危急接踵而至,另外三個黑衣人突然出現,緩緩向現場逼近。

  原來,他們就隱身在數丈外的黃沙之中,黃沙掩蓋了整個身體,只露出一雙眼睛,觀察現場情形。

  是的,追魂七煞行動一體,從不分離。

  他們的衣著,使他們方便於隱形潛蹤。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29 13:35
十九

  第一流殺手的特色,就是行跡詭異,高深莫測。

  燕飛發現敵人時,敵人已逼近一丈左右。

  王重山道:“燕兄,過來!咱們合力拒敵。

  他儘量保持了穩定、平靜,暗中調息一下,但他無法使功力完全恢復,只能說稍緩過一口氣。

  但是燕飛已對王重山信心大增,武當正宗劍法,實非一般門派可及。

  三個黑衣人並未急著出手,他們雖隱身在黃沙之中,但仍然眼看到那一劍的威力,三個人現身後和四人合於一處,七煞聚齊了。

  現在,追魂七煞分成了一個半圓形的陣勢,把燕飛和王重山圖在中間。

  燕飛低聲道:“王兄,七煞合手,可要兄弟出手相助?”

  王重山苦笑一下,低聲說道:“我如搶先攻出,你能不能飛身上馬,逃回府城?”

  燕飛看看兩匹坐馬,停在十丈之外,那是兩匹好馬,尚未棄主而去,但因無人操韁,被逼出在十丈之外。

  “恐怕是來不及……”燕飛說:“何況,燕某也不能棄你而去,咱們合力一拼吧!生死由命,何懼之有。”

  只聽一聲長笑,遙遙傳來,濁浪滾滾中,一葉小舟,如飛而來。

  “統領到了……”

  王重山的臉上泛現出一抹喜色,全身的氣力也驟增,倏地揚起長劍,擺出了武當防守的劍式。

  追魂七煞忽然飛躍而起,疾攻而上。

  王重山劍化一片寒芒,完全採取了守護,同時說道:“燕兄,全力防守。”

  一陣金鐵交鳴聲中,王重山擋住了四刀,燕飛也全力施展,封住了近身刀光。

  追魂七煞並未全力攻敵,一擊未中,立時飛身而出。

  一條人影,掠空而至,飛落在王重山的身側。

  黑鬚飄胸,雙目如電,正是內宮統領摘星手王彤。

  “叔叔再晚到一步,只怕我要血濺白石渡了。”王重山功力未復,雖然又接下敵人一擊,人已有虛脫的感覺了。

  “追魂七煞?”

  “是。”燕飛道:“卑職開封府總捕頭燕飛,叩見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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