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燕子傳奇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0-28 14:48:5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58 911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30 14:45
四十

  “由衷的讚美!”王彤道:“惜春姑娘如此身手,在宮中住了數年之久,王某人竟未發覺,真是瞎了這雙眼睛。”

  “別這麼自責,公主武功強你十倍,她也沒有發覺啊!”

  這時,憐花、趙保、陳宏、馬文中,魚貫進入了大廳。

  王彤道:“惜春姑娘,王某懇託一事,好好的照顧公主,日後,必有報償。

  “放心了!”惜春道:“公主聰明絕倫,早已有了打算,我惜春能照顧的地方,必將全力以赴。”

  王彤一抱拳,道:“在下這裡先講了!”

  惜春笑道:“不用客氣。”

  這時,馬文中已命人送上文房四寶,三公主匆匆寫了一封函件,交給王彤,站起身子,道:“我走了,見到皇上,代我致意。”

  在惜春、憐花左右扶持下,緩步離去。

  望著三公主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王彤嘆息一聲,道:“看她嬌弱模樣,很難叫人相信,她會是一位身負上乘劍術的人?”

  馬文中笑笑,道:“這就叫真人不露相啊!”

  “說的也是!……”王彤幽幽地道:“惜春在宮中五年之久,我就沒有瞧出她有一身高明的武功。”

  馬文中微微一笑,道:“現在,諸位是否要早些安歇,明日正午時分,解去諸位身上的禁制,諸位心情愉快,在此痛快的玩上幾天,再回京去覆命!”

  他雙目凝注在王彤的臉上,臉上泛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似是在表達什麼?又似是帶著一份譏嘲之意。

  王彤心中明白,必是馬三告訴他京中發生的事情,心中又是安慰又是難過。

  難過的是半世英名,竟然毀在數日之間,這件事一旦傳揚江湖,真是無顏再見江東父老。

  安慰的是,這番裝作,竟然瞞過了馬文中這頭老狐狸,也足以自豪了,也許就是這樣才松懈了馬文中的戒備之心。心中念轉,人卻哈哈一笑,道:“對!明天解去了身中的禁制,可以放開胸懷,好好的玩它幾天了。”

  “包管讓王兄趁心如意,樂不思蜀……”馬文中神秘一笑,起身離去。

  王彤回到了臥室中,掩上了房門,熄去了火燭,解衣登榻,似是很快的就睡熟了。

  其實,他的心中正在琢磨著明天的事情,不管是用藥物、還是用手法解穴,魔教中人絕對不會讓人瞧到,也就是說必須還要昏迷過去一次。

  王彤擔心的是身上仍帶著一道密旨,那是調動各處官兵、捕快的聖諭,暈迷之後,必遭搜身,一但被搜出這道聖諭,不但前功盡棄,說不定還會激起馬文中的殺機……

  所以,這道聖諭,必須要藏好。

  王彤琢磨了一個更次,想不出一個絕對安全的地方。

  情勢逼人,王彤只好賭一下了,把聖諭藏在床鋪下面。

  他相信馬文中很可能派人在暗中監視,必須借夜色掩護才能行動。

  王彤身上,本來有另一道密旨,那是請各大門派派高手助拳的聖諭,但已秘密的交給羅恆,要他轉交江千里。

  這一次開封府的變化,使王彤對擅長潛蹤隱形的江千里,由衷的生出敬服之意。

  第二天,馬文中一早就趕來,陪幾人共進早餐,然後就送幾人回各自的臥房,等候大夫療治傷勢。

  各回各的臥室,使得王彤暗暗叫苦,這一招安排得很高明,但事已至此,也只有委諸天命了。

  果然,王彤等再喝了一杯茶之後,暈迷了過去。

  這方法很自然,沒有人會想到在茶中放下藥物,但幾人心中亦早已有準備,療治傷勢時可能會再被暈迷過去。

  當他們醒來時,已是晚霞滿天,將近晚飯的時刻了。

  馬文中早已在王彤房中坐候,王彤一睜開雙眼,馬文中已連連致歉,道:“對不住了,王兄,來自西域的大夫非要把人迷過去,才肯下手療治,所以兄弟只好遵辦了。”

  王彤觀察馬文中的臉色,似是不像發覺聖諭的樣子,心中安慰不少,笑一笑,道:“這怎麼能怪馬兄,現在,兄弟坐息一下,試試看毒性是否全解了?”

  馬文中道:“可要兄弟助一臂之力。”

  “那倒不用了,兄弟以本身的功力相試,才能明確知曉。”王彤拒絕了馬文中的好意。

  馬文中笑了笑,道:“好!那馬某就告退了,一個時辰之後,再來請王兄共進晚餐,待會見。”

  馬文中退了出去。

  王彤立刻盤膝打坐,默運真氣,全身流轉,竟是氣走百骸,回聚丹田,果然,傷勢痊癒,完全恢復了。

  再查行囊中的精鋼護腕,也是完好如初,連裡面藏的鋼針,也未動過。

  再伸手入床下一摸,聖諭仍在,立刻藏入懷中,戴上護腕,重新坐息起來。

  行功一週天,精神大振,這時,藏在心中數十天的畏懼、驚疑,一掃而空。

  馬文中表現出了絕對歉疚的心意,又親自趕來請王彤到飯廳用餐。

  片刻之後,燕飛、王重山、趙保、陳宏也相繼入廳。

  不待王彤開口,馬文中已搶先說道:“四位傷勢是否已全好了?”

  四人齊聲應道:“完全復元!”

  “好!好!”馬文中國注王彤,道:“這樣兄弟也算對王兄有個交代了。”

  目光一掠燕飛,道:“燕總捕頭,目下一切都雨過天晴,可否到我巡撫衙門就任總捕頭的職位,當然,如若燕總捕頭希望留在開封府,我也不便勉強了。”

  燕飛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

  王彤笑一笑,道:“馬兄,兄弟想把燕飛帶入京城,補一名宮衛的缺,不知馬兄可願放人?”

  馬文中苦笑一下,道:“王兄要人,兄弟不放成嗎?”

  王彤道:“江湖道上,道義為先,兄弟飯後,想去相國寺中瞧瞧心印大師,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得很……”馬文中道:“吃過飯,我派車送你們過去。”

  “不用了!……”王彤道:“有燕飛帶路,我們步行逛去,也藉機活動一下筋骨。”

  相國寺中,一切如舊,心印大師和七巧僧早已在排房等候。

  王重山一見七巧僧,心頭火起,忍不住吼道:“小和尚,你……”

  “別叫,小和尚受的罪,超過你們十倍……”

  “怎麼說呢?”王重山道:“魚化龍放了你,難道會出爾反爾?”

  七巧僧道:“魚化龍沒有派人追我,但趙二堤不買這個帳,小和尚被他們團團圍住,苦戰了大半夜,最後還是被擒。”

  “好啊!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哈哈哈……這也是你拋棄朋友的報應!”

  “慘慘慘!……這一下,小和尚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七巧增大概是真怕工重山誤會難釋,目注心印求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31 15:16
四十一

  心印大師籲一口氣,道:“王施主真的誤會小和尚了,他瞧出情勢不對,準備去少林搬救兵,就算趕不上解救那夜之危,但少林群僧趕來,至少可鎮住馬文中不敢下毒手取我們的性命!”

  “原來如此!小和尚,對不住了!”王重山道:“不過,你把刀公子薛百勝拖入漩渦,一聲不講就跑了,未免不夠意思吧!”

  “拖刀公子薛百勝的是你王重山,小和尚只不過告訴你一段江湖秘辛罷了!”七巧僧微笑道:“再說,風雷刀薛老人可是有名的大馬蜂窩,馬文中除非準備放手大干,不會隨便去招惹薛老人的,所以,他們先放走了刀公子。”

  王重山道:“小和尚,你答應帶我道游四海的諾言,還算不算數?”

  “算!問題是,你能離開內宮侍衛麼?”

  王重山口注王彤,王彤微微頷首道:“你們大、小兩個和尚,禁制是否已完全解除?”

  心印大師點點頭,道:“解除了,不過,又被他們用藥迷暈了一次。受他們擺佈了幾個時辰……”

  目光凝注王彤,又道:“馬文中心意改變,也是和你有關了?”

  “是啊!聖上答應了他們全部的請求,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阿彌陀佛!”

  但聞一聲佛號,一個穿著袈裟的和尚,直向禪房中行了過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那和尚的身上,但因主持心印大師在場,大家都不便開口,心中卻感覺到這個和尚橫衝直闖進來,有點大失禮數。

  心印大師皺皺眉,道:“你是誰?”

  喝!心印大師也不認識,這和尚分明是外來的了。

  七巧僧低聲喝道:“圍上他!”

  土重山、趙保、陳宏、燕飛同時行動,把和尚圍了起來。

  只見那僧人合掌拜道:“小僧江千里見過大師父、小師父和諸位施主、”

  舉手在臉上一按,向後一推,和尚的頭不見了,露出了本來的面目,正是江千里。“

  “江兄!……”王彤大為振奮,道:“高明啊!高明!這份易容、隱形之術,大概天下無人能出其右了。”

  江千里脫下袈裟,笑道:“今日午後,相國寺各處監視的人手,忽然撤走,剛才,又見你們幾個人進入了寺中,江某人覺得奇怪,只好趕緊過來瞧瞧!”

  七巧僧點起禪房中的一盞油燈,笑道:“你到開封多久了?”

  江千里道:“一個月了吧!”

  “什麼?……”七巧借道:“開封戒備森嚴,至少有三四百人在查找奸細,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你是怎麼躲過的。”

  王彤笑道:“小和尚,他剛才連我和心印大師都瞞住了,何況是敵人?”

  “佩服!佩服!”七巧僧道:“江前輩,小和尚想跟你學學這種潛隱蹤跡之術,不知是否可以?”

  “你今年幾歲了?”

  “小和尚二十有四。”

  “行!不過……”江千里道:“有條件。”

  “說說看吧!只要不是要小和尚的命,我都答應。”

  “這就行了,將來,你幫我辦件事情就行了。”

  “好啊!一言為定,江前輩可不能騙我這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

  “少來這一套了,小和尚,我江某人這點本領,放眼天下,你算是最合適的衣缽傳人,可惜你出了家,否則我一定要把你收入門下。”

  心印大師道:“小和尚已經被少林寺攆出來了,香火緣份雖然未斷,但已不算少林弟子,你帶著他行走江湖,並無不可。”

  江千里點點頭,目光轉到王彤身上,道:“你的事,是不是要和我單獨談談?”

  “我看,用不著了。”王彤道:“在場的人都是知己,可以明說吧!”

  “行!……”江千里道:“羅恆的東西,我收到了,侍、廠兩衛,已經有四十八個人到了開封,我要羅恆把他們安排在十里外的農舍中,你現在準備作何打算呢?”

  “四十八個廠衛實力太弱了……”王彤道:“馬文中手下至少有一千個高明的子弟兵,人人都會幾手,而且,悍不畏死……”

  七巧僧道:“除了少林寺的羅漢陣,武當派的五行劍陣之外,大概天下很難有阻擋他們那種生死不顧、全力一擊的聯攻陣勢。”

  江千里道:“我不知道,我江某人這個身份是否適合傳出這道秘諭,所以……”

  王彤道:“現在是一動不如一靜,三公主已決定親赴魔宮一探,咱們不便阻攔,那就不用急在一時了。”

  江千里呆了一呆,道:“馬文中呢?”

  “還是干他的河南巡撫吧!……”王彤道:“他的實力太強大了,要聚集一股可以和他抗衡的實力,大概不是三兩個月可以完成的事。”

  江千里道:“這樣也好,小燕子也可以安心的練武功了。”

  “江兄,他在那裡……”提起兒子,燕飛忍不住追問了一句。

  “這個……我無法回答,那地方也沒有名字,何況,我答應過他,絕不說出他隱居的地方。”江千里笑笑道:“不過,三五年後,你會看到一隻強壯的小燕子,飛翔於萬里碧空之中,所到之處,春風和煦,楊柳飄飛,他將帶給武林中一片春花盛開之景。”

  “是是是……”燕飛道:“江兄,你就當我在說夢話,我什麼都沒問過。”

  江千里口氣一變,道:“王彤,現在我把東西還給你,既然,此間事已了,我也要離開了。”

  七巧僧道:“我也該跟著前輩走吧!”

  江千里點點頭。

  王重山突然嘆息一聲,道:“小和尚,我好想跟你們一塊兒去啊!”

  王彤笑道:“那就去吧,燕飛剛好接你留下的位置。”

  王重山突然一步一步,跪在江干裡的面前,道:“江前輩,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不過,我現在已經全知道自己的錯誤了,我少不更事,希望你看在二叔的份上,帶著我一起走……”

  江千里道:“起來!起來!你是武當門下,老道士要是不答應……”

  “包在我身上!”王彤道:“我會去見武當掌門的,給他們一個交代。”

  “行!有你出頭,大概可以擺得平了。”

  江千里由懷中取出一物,恭恭敬敬的交給了王彤。

  王彤也恭恭敬敬的接過,藏入懷中。

  江千里道:“我走了,馬文中可以放過你們,但絕不會放過我。”

  王彤道:“江兄,一年後,請到京城去一趟,我在那裡等你。”

  江千里點點頭,帶著七巧僧和王重山,離開了相國寺。

  心印大師目睹三人遠去,低聲道:“韓濤是一把好手,馬文中也解去了他的禁制,看起來,他們真的只有一個目的而無傷人之心,韓濤已辭去了總捕頭的職位,我想,你可以帶他走。”

  王彤道:“可以,但是你呢?把相國寺方丈交了吧,馬文中的力量會越來越大,我看,這開封府也不是你久居之地了,到京裡去,不想吃公事飯,我替你找個寺院,靜心修你的佛門大道。”

  “唉!老和尚幾十年的禪門靜修,全被你攪亂了,到京城,我也無法做個佛門弟子了,相國寺方丈我早已安排好了人選,我是要走,但不會跟你去的,我要雲遊天下,修修苦行戒。”

  “老和尚,這是暴風雨前一場平靜,能平靜多久我也不知道,也許三兩年,也許三五個月,就會鬧出來了,你一個人……”王彤無限抱疚地道:“我希望你去京城,大家也有個照應。”

  心印大師感慨地道:“我和尚大概還可以自保,再說,我惹不起馬文中和魔教,躲總可以吧!不要勉強我,你們走吧!三天後,老和尚就離開這裡。”

  王彤道:“好吧!要我作什麼?通知一聲就是。”

  話落。帶著燕飛、趙保、陳宏。離開了相國寺。

  三天後。

  王彤帶著韓濤、燕飛和四十八名宮、廠侍衛,離開了開封……

  如何救回三公主?和馬文中等再度交鋒,中原武林和官方的侍衛力量結合,共同對付魔教。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31 15:16
四十二

  第 十 回 東山再起

  這是個非常奇怪的宴會,被請的客人,不知道主人是誰?

  而且客人也故作神秘,每個人都穿著寬大黑袍,臉上也蒙了一塊黑色的面紗。

  但宴客的地點,卻是充滿詩情畫意的洞庭肪。

  洞庭肪是一處有名的酒肪,供應時鮮、水產,酒肪上的大師父,手藝精緻,遠近馳名。

  被請的客人只知道自己的號碼和約定的時間及地點。

  神秘的是主人請的是吃宵夜。

  客人不多,只有五個。

  五個人都依照著約定的時間,趕到了不同的地點。

  那是洞庭湖畔,一個僻靜的地方,不遠的水域中停著一艘小舟。

  八月初一的夜色,一片黝暗,二更時分,已是難見到一丈外的景物。

  寬大的黑袍。罩頭的黑紗,深深的夜色,使這次宴客的約會更顯得神秘、詭異,而又帶點陰森的味道。

  小舟未點燈火,但卻傳過來一個清冷的聲音,道:“貴客是……?”

  “一號。”趕到岸邊的一個黑袍人,壓低的回答。

  小舟迅快的搖馳過來,船上又響起那清冷的聲音,道:“請上船。”

  黑袍人身子飄起,躍落船上。

  看他上船的姿勢,腿不屈膝,腳未走動,只是一提氣,人就輕飄飄的落在船上,分明是有著極深的武功造詣。

  船上人也穿著黑色的衣服,送上來一個牛頭面具,道:“戴上它,這就是你的代號。”

  黑袍人由蒙面黑紗中透出兩道冷電一般的目光,凝注在那個牛頭面具上,似是受到了極大的屈辱,不肯伸手去接。

  “一號,別小看這個牛頭面具,是今晚首座貴賓,戴上吧!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而且……”

  而且怎麼樣,那黑衣人未說下去,因為,你會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已具有了強大的說服力,黑袍人接過面具,戴在頭上。

  小舟立刻迅速的向湖中馳去。

  洞庭舫一向在洞庭湖岸邊停靠,今晚卻纜起錨,停在一處遼闊的水域中。

  小舟靠近洞庭肪,舟中的人立刻被兩個少女接人艙中。

  艙中倒是燈火通明,只是窗、門都被很厚的黑色帷幕遮住,外面無法看到。

  但聞快舟劃波之聲,四艘小舟,飛馳而來,靠近了洞庭舫。

  迎客的少女帶進來四個穿著寬大黑袍的人。

  牛頭人最關心的一件事,是看看來人,是否也戴著面具。

  面具的雙目處,是兩個空洞,透過黑紗,可以看得十分清楚。

  不錯,四個人和他一樣,都戴有面具,分別是馬、羊、驢、豬。

  牛頭人心暗忖道:看樣子,我真是今夜的首座客人。

  艙中燈火通明,五人相互觀看,但卻無法看出他們心中是何感受?因為面具加上蒙面黑紗,無論如何凌厲的目光,也無法看到他們臉上的神色、表情。

  “歡迎!歡迎!五位都是很守信的人,在下非常感激,現在請各按順位坐下吧!”

  原來,艙中早已擺好了六張太師椅,黃緞子坐墊,配著四壁黃綾幔壁,看來是十分高貴。

  因為整個大艙,平常擺有五六十張桌子,現在卻很空曠,除了六張太師椅外,再無擺設。

  沒有吃飯的桌子。

  原來,五人接到的通知是,今夜以最名貴的佳餚招待,山珍、海味、葷素皆備,希望諸位品嚐。所以,來的人,都未吃飯,此刻腹中頗有飢餓之感,不見餐桌食具,倍增餓意。

  轉頭看去,只見那說話的主人,倒是未帶面具,眉眼、雙耳,都看得十分清楚。

  但看了等於沒看。

  因為人世間不可能有那麼白的人。

  原來那主人,穿了一件如雪白袍,白色的鞋子,頭上還有一條白色帶子,紮著頭髮,全身上下,除了頭髮、眉毛是黑色外,一片純白,一張臉白得和袍子一樣,似是那張臉就是制袍的白布剪下來做的一樣,叫人分不清皮膚和衣服。

  白衣人冷然一笑,露出一口尖利的白牙。道:“為了便於此後稱呼,又能不洩漏諸位的身份,五位頭上戴的面具,也就是諸位代號,牛頭是牛先生,馬頭是馬先生,羊、豬、驢,就是楊、朱、呂、三位先生,請諸位牢牢記下,再次會面時,請諸位自己先將面具戴上,以掩去本來面目。”

  “咱們已忍受了極大的屈辱……”牛先生說:“不知道你答應我的事,是否能即刻兌現?”

  他大概是怕從聲音中,洩露出身份,故意改用假音說話,聲音由牛頭中傳了出來,聽得人汗毛直豎。

  “當然,立刻兌現……”白衣人舉手互擊三掌,五個身著黃衣的嬌美少女,各捧一個黃緞子幔遮的木匣行了出來,分別交給工人。

  五個人都迫不及待的打開匣蓋,但又似怕別人看到,用身子遮著,瞧看了一陣,似是都很滿意,合上匣蓋。

  白衣人笑一笑:“東西不錯吧!”

  五個人沒有答話,但卻用點頭表示了滿意。

  他們極盡小心,掩飾自己的身份,能不說話,就儘量不開口。

  白衣人點點頭,道:“我很守信諾,希望諸位也不要忘掉今日之會,天下至美的佳餚,早已備齊,包括很多都是諸位沒有吃過的東西……”

  五個人齊齊搖頭,似要告辭,不準備吃東西了。

  白衣人哈哈一笑,道:“我花了一年的工夫,才準備這些美味,豈可不吃,那將是諸位一生大憾事,東西已交到諸位手上,何必急在一時呢?為了方便諸位用餐,我也有準備,現在諸位看場迎賓歌舞,即刻分頭進餐。”

  五個人搖頭拒絕。

  但白衣人卻不理會,舉手揮動,立刻響起了動人的音樂。

  五個身著紅紗外衣的少女,已隨著音樂出現,優美的舞姿,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五人眼光。

  但聞樂聲一變,五個少女的舞步忽見急快。

  那是無比誘惑的舞步,玉腿飛揚,柳腰款擺。

  不知何時,五個少女身上的紅紗外衣,已經退去,全身幾乎全裸,只有一片手掌大小的蓮花,掩遮住小腹以下。

  剎時間,乳送臂浪,隨著揚動的粉紅蓮花,使人目波五色,如飲醇酒。

  五個人都有深厚的定力,但竟然把持不住,不自主的全神凝注那動人的豔舞。

  白衣人微微一笑,忖道:看來,他們已經陷入了迷魂陣中,定力消退,無法自主了。立刻又作出了一個手勢。

  但聞樂聲一變,五個少女分向五人奔去。

  她們動作迅快,奔到五人身側,已然被上了紅紗外衣。

  紅紗飄動,羊脂般的肌膚,玲瓏的嬌軀,若隱若現,五個黑袍人早已引起的慾望情焰,此刻更覺強烈。

  但聞嬌媚的聲音,傳入耳際,迎了去:“我們吃飯去。”

  五個少女同時伸出纖巧的玉手,各拉一個,向前行去。

  艙門大開,五艘中型畫舫,早已泊在洞庭肪旁,步入艙中。

  艙內早已擺好佳餚美酒,而且別無一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31 15:16
四十三

  五個黑袍人進入艙中之後,五艘畫舫,分別馳動,各奔一方,片刻之後,已然互不相見。

  湖面上一片幽暗,艙中卻火燭融融,景物清明。

  當然,那紅紗美女依偎身側,也看得更加清楚了。

  那是極少見的絕世美女,眉目如畫,嬌態橫生。

  只見她蓮步輕移,行近窗口,拉上窗簾,頓時內外隔絕,才緩緩的除下紅紗外衣,行近牛先生的身側,嬌聲笑道:“這艘畫舫之上,只有你我兩人,不用帶這牛頭面具了。”

  一伸手取下面具,緊接著去揭牛先生的蒙面黑紗。

  “搖櫓的人呢?”牛先生右手疾出,扣住了少女的左腕。

  他雖早已心動神搖,但還怕洩漏身份。

  少女嫣然一笑,那兩個搖櫓的人,都在船尾,那處和前面隔絕,他們看不到什麼,也聽不到什麼聲音。

  右手一揮,抓下了牛先生的蒙面黑紗,也拉下了他包頭黑巾。

  一下子露出了本來的面目。

  乖乖,竟然是一個光頭和尚。

  這和尚方面大耳,慈眉善目,如若身披袈裟,看上去定然是一位有道的高僧。

  只是他穿著黑色的寬大棉袍,臉上紅暈似火,看上去就有點詭異了。

  那少女格格一笑,倒了兩杯酒,道:“大師,乾杯。”她雙手各端著一杯酒,一杯給和尚,一杯自己喝,雙手並用,兩人也同時喝下。

  “吃菜吧……”少女拿起筷子,一下坐入和尚懷裡,笑道:“這桌上的十盤佳餚,確費很多時間,才找齊材料,當世王公,也未必吃過,不吃實在可借。”

  她口中說話,筷子卻不停的舉動,夾起菜餚,放入和尚口中。

  大和尚似是已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任由那少女擺佈、折騰。

  他一生茹素,哪裡吃過這種山珍、海味,只覺香透肺腑,味入肝腸,其香嫩鮮美,是想也想不到的感覺。

  酒能亂性,何況大和尚早已被那場香豔之舞,激起了壓制數十年的情焰,兩杯酒下肚,更覺慾念高漲。

  酒中有鬼,早已下了助長激情的藥物,眼前美女如花,衣履盡去,絕美的胴體,在懷中婉轉扭動,腹中藥力發作,心似火燒就算大和尚修煉精深,也忍受不住這內外交迫的壓力,頓覺熱血沸騰,雙手在那少女身上亂摸起來。

  少女媚眼如絲,嬌笑連聲道:“你好壞哦!大師父就不怕數十年的清修、童身,毀在小妹我的身上麼?”

  她笑得妖豔,一雙柔若無骨的玉手,捧住了大和尚的雙頰,媚目深注,似是引起他的焚身慾火。

  大和尚一點靈慧不昧,儘管全身如陷火窟,但卻停下了雙手小妖女吃了一驚,暗道:這和尚還真有一點道行,莫讓他懸崖勒馬,盡棄前功。立刻送上了濕潤的櫻唇……

  這種挑逗,如火加油,大和尚那一點沒昧的靈慧,立刻被被再度高漲的慾念掩沒,口中吼了一聲,反手抱緊了少女。

  少女籲一口氣,嫣然一笑,道:“大師父,連飯也吃不下了是麼?”

  和尚口中發出深沉的聲音,圓睜雙目,哪裡還像有道高僧的樣子,簡直是一頭慾火高漲的色狼。

  小妖女滿足的笑一笑,道:“看來,要小妹慈悲慈悲你了,不過。你可要記著,不能始亂終棄……”

  大和尚不住的點頭,就像烈陽下的行人,揮汗如雨,急需那一口清涼的冷水。

  少女牽著大和尚,推開另一扇艙門,步入其中,那裡有一張大床,錦帳繡被,佈置的如同新房。

  大和尚一抬手,把少女投入床中,和身撲了上去……

  但聞小妖女口中發出嬌嗲的聲音,道:“大師父,我叫盈盈,記著啊!你答應過我不能始亂終棄啊……”

  壓制了數十年的情慾暴發了,是那麼瘋狂……

  他嘗試到從未有的快樂,蝕骨消魂,如登仙界……

  但也毀了他數十年的清修之身,一夜之間連破了葷色二戒。

  這就是慾海,一旦陷身其中,任你金剛羅漢,也將沉淪應劫,受盡磨難。

  大和尚在畫舫中住了三天,三天時間,完全生活在酒色之中。

  酒是好酒,菜是陸海奇珍,色是年輕美麗的少女……

  第二天,大和尚就完全清醒過來,他痛悔犯下了戒律,但又無法抗拒盈盈姑娘的誘惑,這就只好裝作還未完全清醒的樣子,坐享口腹之慾和無限的溫柔。

  其實,第二天的酒菜中,就已經沒有激情的藥物。

  大和尚保持完全的清醒,讓他心甘情願的淪入慾海,以利日後的控制。

  大和尚裝作的神情,盈盈完全明白,但並未揭穿。

  而且,第二天的盈盈姑娘,也有了很大的改變,完全沒有了妖豔的味道,代之而起,像一隻依人小鳥,有著無限的溫柔。

  大和尚被妖豔迷惑,也被這溫柔征服。

  三天很快的過去,盈盈送和尚登岸,大和尚回頭盯在盈盈的臉色上,雙目是一片依依惜別的樣子。

  他沒有開口,但神色卻流露出期待後會的約定。

  盈盈姑娘也是一片依戀的神色,道:“記著答應過我的話……”

  大和尚點點頭。

  盈盈一閉雙目,擠下來兩滴淚水,道:“三日恩愛,如魚得水,我會想念你的!大師父!一年之內,不論情形如何困難,我都要想辦法再見你……”

  也許是大和尚就在等這句話,期待的後會之約,點點頭,轉身而去。

  這是件驚天動地的大事,但卻沒有傳入江湖,因為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當事人心中留下了一縷痛悔和懷念之外,江湖中一切如常。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31 15:17
四十四

  明月在天,清輝流照,但日理萬機的皇帝,還沒有休息。

  他貴為天子,擁有四海,但卻似也有著很大的煩惱,靜靜的坐著,望著屋頂出神。

  兩個當值的太監,相互望了一眼,左首一人躬身說道:“皇上,夜深了,龍體懸萬民安危,請多保重。”

  皇上嗯了一聲,答非所問,道:“傳王統領來見我。”

  兩個太監怔了一怔,不敢違旨,急急向外奔去。

  片刻之後。

  摘星手王彤一身墨色勁裝,匆匆行入了御書房中。

  王彤叩見皇上,皇上卻擺擺手,命房中的太監退出書房,低聲道:“卿家請起。”

  王彤站起身子,道:“皇上有何示諭?”

  “唉!窗外月色如畫,不知今夕何夕?”

  “八月十四……”王彤道:“九月十五,就是三公主重回天朝的日子。”

  皇上點點頭,道:“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怎麼沒有一點消息呢?”

  王彤道:“侍臣立刻帶人南下查問,如若他們敢背棄約定,侍臣將召集中原武林高手,直搗魔窟……”

  “刀兵既息,朕已不願再調大軍西征,但也不能讓他們輕藐上國,背棄盟約。朕賜你玉印一方,密旨兩道,天下各府、州的捕快,皇宮侍衛、東廠高手,任你調動,江南江北武林門派,也由你徵選人手……”

  頓了一頓。

  皇帝又道:“朕只希望三公主早回京師,以慰朕思念之情。”

  “是!侍臣立刻行動……”

  “王卿家……”

  “王彤在。”

  皇上接道:“朕已調援庫銀五十萬兩,由你取用,不足之數,可由朕賜你的玉印——向各地州府徵用,朕知道,江湖中人花費甚大。”

  “皇上厚恩,侍臣告退。”

  王彤回到了住處,立刻招來韓濤、燕飛,吩咐韓濤嚴守皇宮,自己帶了燕飛、趙保、陳宏,四騎快馬,連夜南下,直奔開封。

  他沒有調動錦衣衛和東廠的高手,時限未到,他不想把事情鬧的太複雜,何況,這些高手,也未必能對付魔教中人……

  解鈴還需繫鈴人,他決定先找馬文中馬巡撫。

  快馬疾進,日夜兼程,王彤進入巡撫府時,只有趙保、陳宏相隨。

  原來,燕飛奉了王彤密令,找天下第一追蹤高手江千里去了。

  馬文中似是已經得到快報,王統領剛進府門,馬巡撫已親自迎了出來,道:“貴客,貴客,請入書房待茶。”一面抱拳作揖,一副畢恭畢敬的神情。

  兩人早已相識,而且,還交過手,那一戰雖然鬧的驚天動地,但馬文中仍保下河南巡撫的位置,王彤幫了很大的忙,馬文中心中的感激,倒非虛偽做作。

  書房中早已擺好了香茗茶點,馬文中一揮手,兩個侍候在側的書僮,躬身退了出去。

  王彤回顧了兩個從衛一眼,趙保、陳宏也跟著退出書房。

  王彤舉起茶杯喝了一口,未來得及開口,馬巡撫已搶先道:“王兄,快兩年不見了,對王兄的誠信、義氣,兄弟是銘感在心。”

  “唉!王某信守承諾,也望馬兄一樣以誠信為上,今個是八月三十,下個月應該是三公主回朝的日子,馬兄沒有忘吧!”

  “這等大事,如何能夠忘得,兄弟在兩個月前,已遣派趙二堤和馬三遠行西域,催他們送回三公主……”

  頓了一頓。

  馬文中又說:“我想,他們不致變卦,唯一的麻煩,可能是算法上的差異。”

  王彤任了一怔,道:“這話怎麼個說法?”

  “王兄的算法是公主被擄那天算起,二年之期是九月十五,應該把人送入中原……”

  頓了一頓。

  馬巡撫又說:“兄弟擔心的是,他們的算法,公主進入西域後,住足了兩年,才算期滿,然後再送三公主回歸天朝。”

  王彤呆了一呆,道:“這要相差多少時間?”

  “應該有三個月的差異……”馬文中苦笑一下。

  接著又道:“這一點兄弟也早想到了,所以,才派趙二堤和馬三兼程趕往西域,以他們日夜兼程的行速計算,十天之內,也該有消息傳回來了。”

  他說的倒也在情理之中,王彤嘆息一聲,道:“皇上思念三公主之心甚切,他忍受了近兩年的思念,才召我問起此事,希望這三個月的差別算法,不要引起皇上的誤會才好。”

  這幾句話,有很大的威脅性,皇上誤會了,那可能又將引起大軍西征的危險。

  馬文中急得一臉焦慮,道:“三兄,這要你美言一二了,觸怒皇上,非同小可,咱們兩年前的一番心血,豈不是白費了。”

  王彤點點頭,道:“這兩年來,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天朝銀兩充足,兵戎再起,只怕不是你我兄弟的力量,能夠罷息干戈了”是是是……“馬文中道:”干萬不可再起征伐,王兄務請盡力斡旋,好在十天之內,定有確實的回音,三兄亦可上覆聖意了。“

  “兄弟盡力而為,皇上聖明,還可多忍三個月的思念之苦,但是擔心的是……”王彤愁鎖雙眉道:“延長的三月期滿,三公主仍然未回天朝,兄弟如何能擔當得起。”

  “王兄說得有理,好在只有十天,只要趙二堤傳回來確定消息,三兄再上復聖諭也不遲。”

  “如果消息不好呢?”王彤緊盯著問廠一句。

  馬文中臉上的神情肅然的道:“真有變化,文中定然會向王兄交代。”

  “好!我就承擔三個月的時間差異,但屆時有變,馬兄準備如何向王某交代?”

  馬文中苦澀的道:“我跟你同赴西域,當然要選出精銳相從,他如果變臉動手,兄弟只能保證,我一定戰死在王兄之前。”

  “一言為定……”王彤道:“兄弟就在開封恭候十日。”

  馬文中籲一口氣,笑道:“王兄,兄弟已交待廚下,準備了三兄喜歡的幾道小菜……”

  “好!王某叨擾。”

  王彤走一趟相國寺,但見景物依舊,人事全非,原主詩心印大師果然已於前年辭去方文之職,一杖隨身天涯飄零,不知所終。

  新任方丈寒月禪師,是一個四十出頭,精神健旺的中年和尚,寺中也來了一批新的僧侶,都是三十左右的健壯僧人。

  王彤心中明白,那是少林寺中派來的精銳之師,寒月禪師親自接見了王彤,但雙方並未多談,王彤獻上了千兩銀子的香油錢,立刻辭出。

  他不認識寒月,寒月也不知道王彤的身份,他親自迎見王彤,是因為王彤出手太大方,入寺隨喜,施捨出千兩紋銀,是十分少見的豪客。

  王彤行動謹慎,擔心馬文中在寺內派有暗探,匆匆來去,連杯茶也未喝。

  但出了相國寺,王彤立刻發現了燕飛留下的暗記。

  那是他和燕飛的約定,連趙保、陳宏也不明內情。

  王彤悄然留下回應的記號,帶著趙保、陳宏在寺外逛了一陣,返回巡撫府中。

  他這次南下開封,就留宿巡撫府的客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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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一則是馬巡撫誠意相留;二則是王彤也希望瞭解一下巡撫府中的情形。

  他知道武林中聲名喧赫的姬重天,不但交出了一本隨身攜帶的武林奇書,而且,人也被馬文中收羅手下。名動江湖的轉龍手張不空,也被馬文中所羅致。這些人都是江湖上叫人頭疼的人物,不知馬文中如何安排他們,兩年多來,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

  王彤想在暗中察看一下,這些人是否都留在巡撫府中。

  但經過了五天的暗中觀察,這些人仍是行蹤不見。

  王彤強自忍下,沒有提過兩人,也沒有問起馬文中,訓練的五百名侍衛高手,安置在什麼地方?

  馬文中深藏不露,連一批手下也都隱藏的形跡不明。

  但此刻,三公主回來的事情,最為重要,其他的,都只好慢慢再說。

  然而。

  王彤也不是簡單人物,在這兩年中暗裡派出了內宮侍衛,在江湖上秘密查訪,竟然找不到魔教人物的活動跡象。

  兩年來,江湖上出奇的平靜。

  王彤很希望早些見到江千里。

  他知道,江千里不但極擅追蹤踩跡之術,而且,熟知江湖中各種隱密,消息之靈通,世無其右。

  他心中念頭轉動,輾轉床笫,竟難成眠,直到天色大亮,才沉沉睡熟過去,醒來時,已經是日上三竿,馬文中由陳宏、趙保

  陪著早已在廳中等候。

  王彤匆匆盥洗一下,急步出廳,叱責趙保、陳宏,怎不早些傳報。

  “不能怪他們……”馬文中急急接道:“是我不要他們驚醒王兄的好夢。”

  王彤嘆息一聲,道:“說起來,真是慚愧,兄弟昨夜想起了三公主的事,竟是難於成眠……”

  “我知道……”馬文中說:“兄弟也有兩三夜睡不安寧了,所以,一早得到了訊息,忍不住就來見王兄了。”

  “是不是趙二堤回來了……”

  “最遲明天晚上才到……”馬文中道:“幸好有訊息傳來,兄弟一直在擔心,十日限期將屆,沒有消息,如何向王兄交待。”

  “三公主是否和趙二堤一同回來……”王彤急急問道。

  “好像是三公主的鳳駕已起身東進,詳細的情形,大概要趙二堤回來後,才會清楚……”

  “好!好!好極了,兄弟今天放開心情到開封附近走走,明天起,打起精神迎接三公主的鳳駕。”

  馬文中微微一怔,笑道:“王兄,可要兄弟奉陪。”

  “不用,不用,你是一省之長,一出府衙,到處震動,我只想便裝輕騎,看看開封府名勝古蹟,有趙保、陳宏兩個跟著就夠了。”

  “好!王兄這麼說,兄弟就不奉陪了,早餐已備,兄弟陪王兄一起吃吧!”

  出了開封巡撫衙門,王彤立刻吩咐趙保、陳宏,留心四周景物,注意是否有人跟蹤。

  兩人聽得微微一呆,暗叫了兩聲慚愧,王彤和馬文中稱兄道弟,看上去相交甚深,但骨子裡竟仍然是彼此提防,各有佈局。

  趙保、陳宏二人立刻振起精神,迅快的閃到兩側,不再緊隨王彤身後,遠遠相隨,目光卻分別掃視可疑的人人物物。

  內宮中的侍衛,都受過盯梢和防人追蹤的訓練,所以,趙保、陳宏行動起來,倒也駕輕就熟。

  兩人這一留心觀察,果然發覺了一個可疑的人物,暗暗追蹤而來。

  陳宏冷笑一聲,忖道:“看來統領就是統領,比我們高明多了,竟然預知馬巡撫派了盯梢的人。”

  趙保打出手勢,要陳宏去告訴統領,已發覺了有人盯梢,一面翻身迎向來人,來掩護陳宏的行動。

  但見來人加快了腳步,直行過來。

  趙保暗中罵道:“好小子,暗裡不行,準備明幹了,凝神戒備。”

  但聞一個低微的聲音,傳入耳際,道:“趙老弟,我是燕飛,請告訴頭兒,中午時分,又一村三號客房中見,請你們吃黃河鰻魚。”

  趙保微微一怔,燕飛已轉身繞入另一條街道。

  又一村,是開封地面上最有名的大飯莊,紅燒黃河鰻魚,遠近馳名。

  三號客房,是一座小巧的跨院,整座的院落中;只有一間宴客的房間,有很好的私密性,但也是又一村中最貴的一處宴客廳堂。

  王彤在城中繞了一個大圈子,近中午時,才踏入又一村三號客房。

  廳堂中的特號大圓桌上,早已坐了一位鬚髮蒼然的老者。

  王彤凝注老者,竟是看不出一點破綻,如是在路上相遇,絕對看不出他的身份,忍不住嘆息一聲,道:“江兄的易客手法,果然是江湖一絕……”’但聞那老者低聲笑道:“二叔,我是王重山,江前輩說我最易露出馬腳,所以,把我化裝成一個老人。”

  王彤微微一笑,道:“你們都來了,黑羅漢呢?”

  “小和尚在這裡……”人影閃動,屋頂橫樑上飛落下七巧僧,笑道:“這兩年跟著江前輩,確是學了不少東西。”

  王彤點點頭,道:“江千里呢?”

  “兄弟在此……”一個形如飯莊夥計的灰衣人,快步行入室中,笑道:“馬文中視我如肉中之釘,必欲殺之而後快,所以兄弟的行動,不得不小心一些。”

  就是這一陣說話的工夫,他已經把一件灰布大褂給翻轉過來,竟成一件藍緞子團花馬褂。

  好傢伙,衣服翻轉過來,人的氣勢,也跟著大變,形似店夥計的人,變成一個衣著高貴的富家翁。

  王彤不能不佩服了,一件衣服,在江千里的玩弄中,竟有著如此大的作用。

  當然,這件衣服,也經過了細心設計,一面是灰色粗布,一面是名貴的團花緞子。

  王彤笑一笑,道:“江兄這份神出鬼沒的本領,就算馬文中盡出精銳高手,也是找不出一點痕跡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道:“馬文中是個十分高明的人,但看他用人的手法而言,就足以叫人心服了。”

  王彤道:“江兄是指……”

  江千里道:“巡撫府的總捕頭,自韓濤隨你北上之後,竟由轉龍手張不空取而代之,他是賊中之賊,由他主持,捉拿宵小,真是手到擒來,別處效用如何不去說它,汗封府地面上,卻已經宵小絕跡,唉!夜不閉戶,路不拾遺的德政,重現今日開封,馬文中的政績,已經廣為傳誦,德被轄區了。”

  “馬文中具有的才慧能力,就今日封疆大吏而言,是極為特殊的一個……”王彤說:“他如想為官,會是好官,拜閣入相,也會把軍國大事,治理得有條不紊,只可惜,他出身西域魔教,不會一心為國了……"頓了一頓。

  王彤接著道:“江兄,這兩年來,江湖之上,可有魔教中人活動?”

  “我帶著王重山和黑羅漢,由江南入川,在陽關停了半月之久,繞過甘寧邊區,入京師在關外停留兩個月,入關南下……”

  王彤打斷了江千里的話,道:“你們經過京師了?”

  “是!那是九個月前的事了……”

  “為什麼不見我一面……”王彤有些怒意的說道:“江兄,全不是把我當個朋友看了?”

  江千里道:“我在觀察江湖中的形勢,行動以隱密為主,如果在京師中拜會你王統領,那豈不是把我們的行動,昭告天下麼?”

  王彤沉吟了一下,道:“官身不自由,這也罷了,不知你們發覺了沒有?”

  “這一趟迢迢萬里的行程,繞過了大半個中國疆土,竟然沒有發覺什麼可疑的事……”

  頓了一頓。

  江千里又道:“不過,我心中一直有些懷疑?”

  這時,燕飛大步行了過來,趙保、陳宏。緊隨身後。

  江千里笑一笑,道:“大家請坐,小和尚吩咐他們上菜。”

  王彤低聲道:“你懷疑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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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魔教中人,應該有所行動的,為什麼竟然沉寂無聲……”江千里笑一笑,道:“也好,希望他們能多等一年。”

  燕飛接道:“為什麼?”

  江千里道:“那時小燕子就十八歲了,入師門三年,也可以出師了。”

  燕飛心中大喜,忍個一年,就可以看到兒子了。

  燕夫人也早隨燕飛入京城,這兩年來,燕飛夫婦最多的話題,就是小燕子,尤其燕夫人,思兒心切,每天都哭它一場,一直在暗中抱怨,不該把兒子交給江千里帶走。

  但除了在家裡之外,燕飛絕口不談小燕子的事,連王彤也非常佩服燕飛那股忍情耐性的穩健精神。

  “三年,三年的時間,不算長,小燕子又能學到什麼東西呢?”

  王彤說出了心中的想法。

  這也是燕飛心中的疑慮,恨不得立刻看到他,但也希望兒子有真正的成就,成為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

  “師父不同,教法不同……”江千里道:“小燕子天生有最好的練武稟賦,也遇上了天下最好的師父,再說,小燕子拜入師門時,已經有了相當的武功基礎……”

  “小燕子也許聰慧絕世,三年中可能學會了很多奇奧的招術,但內功的進境,卻要較長的時間才行啊!”

  江千里道:“我說他是最好的師父,包括了他具有的精奇的醫學知識,王兄,相信兄弟的話,小燕子的師父是一位學究天人的高人,他的才慧能耐,不是我們能想得到的……”

  目光轉注到燕飛的臉上,接道:“燕老弟,小燕子的師父,替他取了一個名字,叫作燕春風。”

  “這名字很好,燕春風……燕春風……”燕飛笑一笑道:“春風燕子飛,燕子帶來春風。”

  “就是這個意思……”江千里道:“他師父怕他殺孽太重,取名春風,希望他能如春風過境,使百花盛放。”

  王彤嘆息一聲,道:“江兄,我轉彎抹角,花子半天工夫,你卻是口風奇緊,說不得我就單刀直入了,那人究竟是誰啊?”

  “三兄,我答應過他,不洩漏他的名字,以後,也許小燕子會告訴你!”

  王彤略一沉吟,道:“不說也罷,兄弟另有要事,向江兄請教?”

  “酒菜上來了……”江千里笑道:“咱們吃過再談吧!”

  店夥計送上酒菜,幾人匆匆用過,江千里揮退店夥計,道:“可是有關三公主的事?”

  “不錯……”

  王彤又道:“馬文中兩個多月前,已派趙二堤趕往西域,今復到訊息,三公主已起身東進,不過詳細情形,要明晚之前,趙二堤趕回開封,才能瞭解……”仔細說出了事情經過。

  江千里沉吟了一陣,道:“如果事情真會這麼順利,那真是天下蒼生之幸,也許,馬文中作官太久了,深受中原儒學陶冶,具有中原漢人無信不立的精神。”

  “看他說話神情,不似作偽,現在,王某最擔心的是兩件事了!”

  江千里道:“那兩件事?”

  “一是魔教背信,不肯交還三公主……”王彤說:“二是,三公主受到了很大的傷害,此事又該如何?”

  江千里沉吟了一陣,道:“第二個可能較大,三公主不但受到了很大的傷害,而且,也感染了魔性,放入皇宮,對皇上也構成了很大的威脅。”

  王彤點點頭,道:“兩年前,三公主行往西域時,曾經諄諄囑咐在下,如若發覺她感受魔性,忘卻本來時,要我立刻出手殺了她……”似是言未盡意,卻突然住口不言。

  江千里已感覺到王彤的話未說完,不過,卻沒有開口追問,沉思了一陣,道:“你能下得了手嗎?”

  “不能!”王彤說:“我殺了三公主,干犯龍顏,只怕要禍誅九族,所以,兄弟正為這兩件事發愁,請江兄指點指點。”

  “我想,你已經有了打算,聰明莫過帝王,只怕也早有聖諭頒下了。”

  “唉!看來,什麼事都無法瞞過江兄……”

  頓了一頓。

  王彤又道:“不錯,皇上授於我調動各地捕快的大權,也可以約請武林中所有的幫派遣人助拳,也授下了五十萬兩銀子的費用,不足之數,還可以向地方官府支用,如是魔教違反了約定,那是逼我調動舉國的刑捕高手,邀集武林同道,和小西天雷音寺,拚個生死存亡了,當然,馬文中也必須在敵友之間,作個抉擇……”

  江千里笑一笑,道:“好厲害的皇帝,緊接著將是調集大軍,遠征西域,我看魔教違約扣人的機會不大。”

  “如果他們已誘發三公主的魔性,卻如約把她送回天朝,王某該如何應付呢?”

  江千里道:“暫忍一時,全力戒備,保護皇帝的安全,當然,要把部分內情,委婉的奏明皇上。”

  “以後呢?”王彤道:“總不能一直這樣的撐下去。”

  “把馬文中拖下水,要他保三公主的安全,當然,也負責監視她的行動……”

  “好辦法……”王彤笑道:“我想了好幾天,就沒有想到利用馬文中這股力量。”

  江千里笑道:“這都是一時的救急辦法,你第二步行動是利用聖諭,要江湖上幾個大門派,各派出若干武功高強的人,集中在京師戒備,這樣的安排,維持個一年的安靜,大概應該可以了。”

  “那一年之後呢?”王彤道:“辦法雖好,卻也無法拖延太久。”

  “那時候,小燕子出師了,他若是內宮侍衛,當然不能坐視…… ”江千里笑道:“讓小燕子對付三公主!”

  “這個……”王彤神情猶豫的說:“小燕子一個人就能對付三公主麼?”

  “也許他可以對付魔教,當然,那不是他一個人的力量,不過,他將是最主要的力量……”

  江千里又道:“你們大概都已經知道,三公主有一身精絕的武功,尤其是劍術上的造詣,非常精湛。”

  王彤呆了一呆,接道:“江兄對三公主的事,是否有更多一些的瞭解?”

  “是……”江千里道:“我費了不少的工夫。打聽出她的師父是誰。”

  “是誰?”王彤急急的追問。

  “一道飛虹苟彗月……”

  江千里接著道:“三十年前,她已有武林中第一快劍之稱。”

  “這就難怪了……”王彤一臉驚訝的說道:“但三公主常居深宮,怎麼拜在苟女俠的門下呢?”

  “這方面麼?江某人還沒有打聽清楚。”

  “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江兄,武林中沒有你不知道的事”情……“王彤大為折服的說:”這些武林秘辛,你是怎麼探聽到的?“

  “江某人的朋友多,而且我這大半生的歲月,都在江湖中走動,所聞、所見,自非常人所能及了,你既很佩服我,江某就索性再賣弄一次,王兄可知道姬重天交給馬文中的一本武林奇書,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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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不知道!”王彤道:“江兄,不用再賣關子了,我這裡早已經五體投地了。”

  “大羅十三刀。”

  江千里接著道:“風雷刀薛老人,窮數十年精力,苦苦尋覓不得的刀中絕學,未料,竟然落到了姬重天的手中,可惜他酒醉被擒,下入大牢,轉龍手張不空,化身獄卒牢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沒有到手,卻被馬文中輕輕易易的取到手中,看來,官場中人的智謀,絕非江湖中人能夠及得的。”

  王彤簡直聽呆了,愣了半天,才嘆了一口氣,道:“這怎麼得了啊!馬文中出身雷音寺,武功玄奇,已是高不可測,學會大羅十三刀,天下那還有人是他敵手?”

  “所以啊!你真要帶人西征,必須要扣緊馬文中,至少也要他保持中立……”江千里笑一笑,道:“至於大羅十三刀,雖然霸道無比,但也非無人可敵,三公主的劍法,應該能和他一拚高下……”

  “可是,三公主是否已被誘動魔性……”王彤無限憂慮的道:“還尚未可知啊!怎能倚為臂助?”

  “那就只好寄望燕春風了。”

  “小燕子,他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孩子啊……”王彤道:“再說,他只從師三年,能有多大成就?”

  “我想三公主追隨一道飛虹苟慧月,也不會有太久的時間,也許還不到三年……”江千里笑一笑,道:“王兄,事已至此,急亦無用,眼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套緊馬文中,他雖然出身雷音寺,但我看和蒙古可汗,亦有著深厚的關係,用大軍征伐的一招,對他壓力很大,不過,不能把弓弦拉得太緊,以免迫使他生出情急一拼的念頭,動之以情,訴之以理,再加上舉國大軍西征的威脅,個中之妙,存乎一心,王兄,好自為之,江某要先走一步了。”

  王彤急道:“你怎麼能走……”

  “一旦馬文中偵知了我們的行蹤,必將傾全力追殺我,那時,反使王兄為難了,何況,我還要去武當山找白臉小道士,順便觀察一下江湖上的情勢,我一直不太相信魔教中人會按兵不動,老實說,王兄,這是在幫你鋪路。”

  王彤點點頭,道:“好吧,希望你能早些回來,有些事,還要江兄幫我拿個主意了。”

  江千里微微一笑,起身而去。

  王重山、黑羅漢,對王彤抱拳一禮。追隨江千里離去。

  “這才真正是行走江湖……”望著江千里已遠去的背影,王彤無限感慨的說:“勿怪重山要辭去侍衛,跟著他遊行天下,一年之間,就走了半壁山河。”

  燕飛低聲道:“統領,我是追隨身側,還是留在外面接應?”

  “你不用跟我進巡撫府了,想法子偵察一下,馬文中把姬重天安置在什麼地方,有事情由我們約定暗記聯絡。”

  “是!屬下也先走一步了!”

  燕飛快步離去,王彤也帶著趙保、陳宏,回轉巡撫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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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第十一回 又見殺機

  趙二堤個子不高,圓臉大腹,看上去一團和氣,還真有一點大商人的氣派。

  但他眉宇之間,隱隱透出風塵之色,顯然是經過了長途跋涉,疲累未消。

  馬文中替王彤引見之後,趙二堤立刻抱拳一揖,道:“王大人義伸援手,阻止了大軍殺伐,趙某和族人都很感激……”

  “不用客氣……”王彤笑道:“文中兄斡旋有方,使一場連綿多年的戰爭,停止下來,也是蒼生之福了。”

  趙二堤道:“是是是,馬大人對我們的照顧,本族中人亦很感激。”

  王彤心中一動,忖道:聽他口氣,馬文中不像蒙古族人,難道江千里的推想錯了。

  但聞馬文中說道:“二堤,王大人最關心是三公主的消息,先把內情說出來……”

  趙二堤笑一笑,接著道:“王大人,二堤幸未辱命,三公主的鳳駕,已經動身了。”

  “感謝,感謝……”王彤面露歡容,道:“不知幾時可到。”

  趙二堤道:“算行程,大概不會過九月中旬,不過,王大人,三麼主不到開封,他們直赴北京。”

  王彤微微一怔,道:“這麼說,在下要盡快趕回京城了。”

  “王兄如果負責保護三公主的安危,恐怕要回京城一趟了。”馬文中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趙二堤道:“王大人要回京接駕,只怕要趕快一步才行。”

  “對……”王彤接道:“明天,我就動身回京。”

  王彤住的客房,是馬文中要下人精心佈置的,一榻一椅,都經精選,但這樣舒服的地方,王彤卻是睡不安穩,他在仔細的推敲,如何才能把保護、監視三公主的責任,套到馬文中的頭上。

  他是河南巡撫,當然不能同赴京中,監護三公主,但要他派出高手,擔負起大部分的責任,卻也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王彤可以指明點將,但王彤卻不知道馬文中手下,誰是真正的高手。他知道的幾個人,轉龍手張不空,是天下第一的竊賊,自是不能出入皇宮;姬重天是個高手,但王彤心中明白,自己的威望,不足以使姬重天心生敬服,何況,馬文中還可以推脫,因為姬重天投入馬文中的手下,仍是一件沒法證實的事情,在目前的情形下,還不宜當場揭穿,趙二堤是個回回,已知道是蒙古族人,當然不能帶他入京……

  王彤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要什麼人才最恰當。

  明天,他就要動身回京,只有早餐時一個機會了。

  這似是一件很小的事情,王彤只要提出來,馬文中一定會答應,問題是馬文中會不會派出真正的高手,甚至派出魔教中人,那就弄巧成拙了。

  直想到天色微明,王彤仍然是想不出一個完美的辦法。

  早餐很豐盛,而且,馬文中也請了趙二堤,那是準備王彤隨時提出問題時,趙二堤可以當場答覆。

  這也是一件小事,但可見馬文中是一個思慮周密的人,簡直是點滴不漏。

  果然,王彤提出了第一個問題,道:“不知宮女惜春,是否仍追隨在三公主的身側?”

  惜春是魔教的弟子,混入皇宮被三公主選為近身的侍婢。

  “好像沒有……”趙二堤說:“就在下所知,三公主只帶走了一名侍女憐花。同歸中原。”

  “嗅!”王彤道:“趙兄可見過三公主?”

  “見過,在下還蒙三公主賜下一桌酒席。”

  趙二堤又接著道:“王大人回京之後,當會明白三公主在西域受到了極為尊貴的優待,生活上的享受,不會比皇宮內院差多少。”

  王彤點點頭,道:“三公主這兩年中,都住在小西天雷音寺中麼?”

  “小西天雷音寺,是個充滿著神秘傳說的地方!”

  頓了一頓。

  趙二堤又道:“趙某在西域長大,足跡遍及天山、波斯,蒙古地方的部落區域,更是大都到過,但我沒有去過雷音寺,老實說,我根本不知它在什麼地方?”

  “雷音寺傳誦了幾百年……”王彤說:“中原武林同道,有很多人聽過了這個地方,不會是憑空捏造出這麼一個所在吧?”

  “王大人……”趙二堤笑一笑,道:“我在很小的時候,就聽過這麼一個地方,可也只是聽到傳說,我從未到過小西天雷音守這個地方。”

  “這……”王彤一臉奇異的神情,道:“當真是有些不可思議了,西域魔教,應該是千真萬確的存在吧?”

  “不錯。”

  趙二堤接著又道:“中原武林傳誦的魔教,原是西域喇嘛教中的一支,此教由天竺傳入,本以瑜伽術修煉為主,但它同時帶來了三本教中秘笈,那上面記載了很多的符籙、咒語,也記載了天竺的醫術和用毒的方法,最重要的是,還記載了一些特異的武功,那是由瑜伽術中參悟出來的武功,是人體能的極限邊緣發揮出的打擊力量,不解此中道理的人,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趙兄想必是練過這些武功了?”王彤提出了心中的疑問。

  “是。這些武功在西域流傳……”趙二堤道:“很多的蒙古族人的子弟們,都學過了這些武功。”

  王彤點點頭,目注馬文中,道:“馬兄對這方面的知識,十分淵博,可否揭示一二,以開兄弟的茅塞。”

  他出身魔教的弟子的身份,雖未親口承認,但他和魔教關係,行動上則呈現出十分深厚,已是無法否認。

  所以,馬文中沒有否認,微微一笑,道:“王兄想知道魔教事情,早該問兄弟的,如論和魔教關係,馬文中比趙二堤,可是密切多了,我首先解答王兄心中的最大疑問,西域確存在著魔教,也確有一座雷音寺,雷音寺在小西天中,但小西天在哪裡就非一般人所知道的了。”

  大概,趙二堤也是初次聽到這些隱密,瞪著一對大眼睛,望著馬文中,臉上的期盼神情尤過王彤。

  “馬尼既去過小西天了,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是一座城鎮……”王彤道:“還是只有一座雷音寺?”

  也許,日後,免不了和魔教一決死戰,如能有先探得一些消息的機會,王彤絕不放過。

  “我去過小西天的雷音寺,那只是青石砌成的寺院,而且規模也不大……”馬文中說:“全寺的人數,包括方丈、長老和雜役在內,不超過一百人,不過,雷音寺卻有一個世無其匹的特色。”

  ‘什麼特色?“王彤道:”是武功?還是奇術?“

  “是風景。”馬文中笑道:“那是一處群山環繞的盆地,四周有常年不化的積雪環圍,但那片盆地卻是四季如春,遍開著五色奇花,滿生著如茵青草,那裡有文翠鳥、巨雕、鹿群、也有猛獅、虎豹出沒,奇怪的是這些食肉的猛獸,好鬥的凶禽,在那片洞天福地中,竟然都消去凶焰,和睦相處,真有一些極樂世界,西方淨土的感覺。”

  “那裡應該修煉出救世的觀音,解難的羅漢才是……”王彤道:“怎會教出了混世的魔王、妖女惡煞?”

  馬文中笑道:“王兄,那本是一塊真正純淨的地方,隱居了數百位男女民眾,他們習練武功,教化鳥獸,技藝限於一隅,術法不出禁地。形成今天魔教的形勢,王兄,那是拜你們漢人之賜了”這話怎麼說呢?“王彤多年在江湖走動,對魔教在中原武林道上惹的麻煩,知之甚詳,但他對魔教的根源內情,卻是全不瞭解。

  就是消息靈通如江千里者,也未必知道魔教的來龍去脈。

  因為,江千里沒有說過。

  “那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大概兩百多年前吧……”馬文中道:“有一批漢人,為大風沙所困,暈倒在大沙漠中,但卻被小西天中的采物使者遇上,把他們救人雷音寺中,那一批漢人一行有十幾個人,但被救活的只有兩個人,他們發覺那裡景物優美,養好身體後,竟然不肯離開,苦求主持,要他們留下來,甘為雜役,當時的主持方丈,心頭一軟,就答應了下來。”

  “馬兄的意思是說,他們留在那裡之後,影響了魔教的發展?”

  王彤低聲提出心中的疑問。

  “大大的影響……”

  頓了一頓。

  馬文中又道:“兩個漢人本來就是武林中人,已經有了很好的武功基礎,留在小西天后,又開始習練雷音寺的武功,兩人兼有中西武技之長,進境很快,在一次晉級長老的比武大會中,兩人都晉陞為長老的身份,從此,得以參與寺中的決策大事,也看到了三本密經。兩人刻苦自勵,苦修天竺文字,花費了近十年的工夫,完全弄通了天竺文意,專研三本密經,步入大乘境界,其中一人竟成了小西天中第一高手,終於得到了主持的位置,小西天的主持身份,在那片土地上,有著絕對的權威,受到所有男女的敬重,那時,他已是花甲之年,但卻看上了一位十八歲的少女。”

  “這個……”王彤道:“難道他會迫婚不成……”

  “用不著迫婚。”

  馬文中又接著道:“他以主持的身份,只要說出心中所思,立刻得償所願,那裡主持的權勢,比中原的皇帝有過之而無不及。”

  王彤嘆息一聲,欲言又止。

  馬文中道:“如論智略手腕,忍辱負重,治事方法,西域各族人,萬萬難及得漢人,他們擴建雷音寺,在那裡立下了各種規範、戒律,把一片生活散漫的世外桃源,建立成一個堅固的團體,這就是中原武林所指的魔教起源。”

  “以後呢?”王彤聽得神馳在數百年前的往事中。

  “以後各代加強修訂各種規戒……”馬文中說:“各種武功,也貴以精專,成了現在的組合。”

  “那片樂土,究竟在什麼地方呢?”王彤希望知道魔教的巢穴。

  “馬某去過小西天雷音寺,但我無法確定的說出它的地理位置,除了主持、長老和十八行者外,沒有人能找到那個地方。”

  “那麼,馬兄是怎麼去的呢?”

  “被接進去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0-31 15:18
四十九

  “就算被蒙上了雙眼……”王彤說:“以馬兄的才智,也可以指出個大概的方位。”

  “錯了,王兄,進入小西天的人,先服用一種藥物,完全暈迷過去,就像替你王兄療傷一樣,有如一場夢般,醒過來,已經在雷音寺中。”

  王彤嘆口氣道:“那真是一塊天外的樂土,沒有人能夠找得到的世外桃源,他們可以來去自如,我們卻無法找到那個地方。”

  “王兄,我說的是實話……”馬文中嘆息一聲,道:“任何快樂的地方,有一個最重要的條件,那裡必然是無拘無束的,但現在的小西天,卻有了嚴刑峻法的約束,刑法之殘酷,簡直令人想到就怕,當然,他們也仗恃這種嚴厲的戒律,維持了門下弟子的忠誠……”

  目光一掠趙二堤和王彤。

  接著又道:“我在雷音寺中,看到那段由漢人主持的記載,突然覺得漢人是最聰明的種族,由那天開始,我全力研究漢人的文化、經史,老實說,因此耽誤了我很多武功上的成就,在小西天雷音寺中住了七年,我才離開了那裡,但他們仍然迫我服下了藥物,才送我離開,王昆,我唯一能夠提供線索的,就是我進入小西天時,是在一艘船上服下迷魂藥物,離開小西天時醒過來,也在一艘船上,那是一個大湖,如若王兄要找那座大湖,兄弟可以帶路。”

  “我相信馬兄的話……”

  頓了一頓。

  王彤嘆口氣道:“王某無意探究小西天的神沁,也無意和魔教為敵,照馬兄的說法,他們也只算一個武林中的宗派,這和少林。

  武當似乎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如果侵入中原,其對手,也只是武林人物,以兄弟的身份而言,似已脫出武林道上,我最關心的事,是三公主的平安,皇上的康泰,所以,王某有一個不情之求,希望馬兄能助一臂之力?“

  馬文中苦笑一下,道:“請說吧,文中力能所及的地方,絕不推辭。”

  “請馬兄派三兩位忠誠可靠,武功高強的人,跟王某一起回京,保護三公主,一年為期,一年內三公主沒有什麼變化,他們就可以回來了,但王某酬報馬兄的,是保住你這個巡撫的位置。”

  “好!”馬文中答應的非常爽快:“這些年來,我深受漢人的文化影響,早已無西歸的打算,三兄如保住我這位巡撫的位置,借重這個官位,可以訓養一批人手,作為自保的本錢。”

  王彤雖然明白馬文中所謂自保含意,但仍然忍不住問了一句,道:“馬兄所謂的自保,可否說得明白一些?”

  “其實,王兄早已瞭解於胸,但要我明朗的承諾一句,也無不可,我擁有一批強大的力量,才能拒絕雷音寺對我的召喚,雷音寺出身的人,永遠都不能拒絕他們令諭……”

  馬文中神情肅然的接道:“當然,如果皇上逼我太緊,這股力量也是保我退回西域的本錢。”

  “多謝馬兄坦誠直言,王某也會盡我所能保住馬兄的職位。”

  馬文中站起身子,抱拳一揖,道:“給我五年時間,五年後我會辭官歸隱。”

  “以馬兄的治事才能,辭官歸隱,不但是朝庭的損失,也是萬民蒼生的不幸……”’“言重了,言重了!”馬文中笑道:“王兄可否耽擱一天再走!”

  “如果今天走不成,只好再拖一天。”

  “我看三兄歸心似箭,倒是不敢多留了,我立刻就去選拔人手,也許可以讓三兄午後動身。”

  馬文中選派來的人,都是三十左右,名不見經傳的人,以王彤的經驗之豐,也瞧不出他們是漢人或是蒙古子弟。

  但王彤看得出他們有高明的武功,雙目開合之間,神光如電。

  他們都有一個漢人的名字,要一切聽從王統領的令渝,不得擅自作主行動。

  王彤帶著三人加上趙保、陳宏,六個人午後登程,出了開封府,燕飛早已城外等候,同時,也帶來了一個驚奇的消息。

  有大批武林人物,渡過黃河北上。

  王彤皺皺眉頭,道:“他們身份呢?”

  “非常複雜……”燕飛看了馬氏三英一眼,見王彤沒有反應,才低聲說道:“他們似是都有意隱密身份,經過了一番改裝易容,這就引起了我很大的好奇,暗中追蹤查看,才發覺事態異常……”

  “可是查出了他們的用心目的?”

  “沒有,只是發覺了他們其中一部分人的身份。”燕飛道:“有和尚,也有道士,但他們換了平常人的衣服,似是儘量在掩飾身份。”

  王彤心頭震動了,一勒馬韁,停了下來,道:“你是說他們是少林和武當門下弟子?”

  “除了少林、武當門下的弟子之外………”燕飛說:“屬下就想不通,還有什麼身具武功的方外之人在黃河西岸走動了,在這裡經常有他們出現的行蹤,實在用不著掩飾身份的呀?”

  王彤沉吟了一陣,道:“什麼時候的事?”

  “昨天上午發現了第一批人……”燕飛一面思索,一面說道:“到今天午時為止,一共發現了五批可疑的人物,除了和尚、道士之外,還有很多武林人物,唯一相同之處,他們都似有意掩飾自己的身份,而且,全部北上……”

  “除了少林、武當之外,還有些什麼人物呢?”王彤沉重的問道:“他們是否混在一起,或是各走各的?五批人加起來,有多少人?”

  “屬下不能肯定他們的身份,不過,發覺了一批人帶著四尺以上的長刀,雖然外面用青布包著,但一眼之間,仍可以看得出來,好像是神刀堂的人……”燕飛說:“也許是武林中發生了什麼事故?

  “江南神刀堂,是最近三十年發展最快的一支武林宗派,不錯,他們用的刀,長有四尺八寸,非常特殊,可是一向都在江南活動,足跡不渡長江,怎麼出現在開封呢?……”王彤的目光凝注在燕飛的臉上。

  “五批人,大約有四五十個……”燕飛道:“這些是道經開封府的人,其他路上是否還有,或者屬下沒有發現的,那就無法數計了?”

  “這已經是很大規模的行動了,難道邯鄲道上,真的發生了什麼變故……”王彤沉吟了一陣,道:“不對呀!這一路都有東廠和錦衣衛人員駐守,有事情,咱們應該早已得到消息才對?”

  “原來統領不知道這件事情……”燕飛道:“這些人平常不相往來,怎麼會突然在一起出現?這中間代表了什麼?”

  王彤回顧了馬氏三英一眼,道:“三位聽說過這件事麼?”

  “沒有!”馬英為三人之首,一切事情都由他出面回答,道:“我們絕大部份的時間,都是在習練武功,對江湖上的事務,全不瞭解。”

  王彤點點頭,道:“你們的武功,可都是馬巡撫親自傳授的?”

  “不是!”馬英道:“主人偶而傳授一些,十幾年來,主人只指點了我們幾次。”

  王彤心頭一動,忖道:“十幾年來,馬文中只指點了他們幾次,那是說這三人至少練了十幾年以上的武功了,他們沒有外務,集中精神練武,這些年的成就定極可觀,但不知他們授業師父又是何等人物?”

  “文中兄公務繁重,無暇指點你們的武功……”王彤問道:“那是什麼人傳授你們的技藝呢?”

  “我們學得十分繁雜……”馬英說:“趙師父是最常傳授我們武功的人,另外還有主人邀請的高人,他們不說姓名,在那留上三兩個月,短的只肯留個十天八天的,指點了我們一些武功,就離開了那裡。我們算不上是他們的弟子,也沒有師徒的情份,他們傳授我們的武功,大部分是主人重金禮聘來的,也有少數,是主人的朋友。”

  “你們有幾百人,是馬巡撫手下一股強大的保境安民力量?”

  “不是……”馬英道:“大人說的是主人手下的鐵騎軍,我們只有十個人,算是主人的近衛吧?”

  他不肯呼叫馬巡撫職銜,或是馬大人,一直以主人稱呼,彼此的情義,顯然已超過官方的屬從關係,這些人是馬文中手下的死士,也是真正的近身從衛。

  王彤點點頭,道:“原來如此,你們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也沒有和人動手的經驗了?”

  “是的,論實戰經驗,我們差了一些,不過,大人可以放心,我們學的技藝博雜,用於對敵,應該有強大的效用……”

  頓了一頓。

  馬英神情肅然的又道:“主人已經交待了我們,王大人交待的事情,一定要全力以赴,死而後已,我們失敗了,我們會獻出自己的性命。”

  好傢伙,真正的死士,馬文中吩咐一句話,他們就赴湯蹈火。

  視死如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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