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619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7

第010章 餓狼來臨

  盔明甲亮,蹄聲如雷,正藍旗旗幟,和碩貝勒,固山額真的旗幟迎風飄揚,各個梅勒額真、甲嘞額真、牛錄額真的旗幟回應,大隊騎兵小跑著向旅順行進,一人雙馬行進頗快,大隊前方兩個牛錄的精兵與明軍夜不收激戰不休,為大隊開路,遮罩己方意圖,儘量減少明軍反應時間。

  莽古爾泰騎在自己的大黑馬上,隨著馬的跑動而起伏,環顧四周,莽古爾泰志得意滿,大軍如巨龍蜿蜒疾行,氣勢如虹。這是本貝勒爺的正藍旗精兵,哪個尼堪隊伍可以匹敵。

  伊泰阿今年十七歲,正藍旗馬甲,牛錄額真額魯的長子,今年首次出征大明,伊泰阿一身鐵甲興高采烈的騎在馬上,看著父親額魯的背影,看看四周的人馬,“嗯,希望多掠幾個尼堪,多搶金銀。”村中二分之一的旗丁出征,眾人踴躍,打尼堪意味著豪奪金銀、包衣奴才的機會,不是章京之子自己怕拿不到這個名額,遼沈之前時,自己還在老家,家中田畝不多,收成貧瘠頗為困頓,遼沈後,家中尼堪搶十余名,金銀數百,又分得海州數百畝田地,真是福從天降。去年,自己開始隨父出征,出擊複州,鎮江等地,由余丁升為馬甲。

  伊泰阿看看旁邊一心騎馬的發小吉魯,兩個人打賭五兩銀子,看誰殺的尼堪多,搶的金銀多。

  身著皮甲的吉魯余光看到伊泰阿望向他,於是看向伊泰阿,不服的撇撇嘴,看誰能贏,看誰能贏。

  花斑馬上大明百戶,旅順步營騎兵把總劉光擦了把汗。

  “大人,我們突不進去,建奴太多,怎麼辦。”另一匹馬上的小旗王三說道,王三盔歪甲斜,滿身是汗,左臂棉甲上插著一支重箭,幸虧只是破了皮,沒有大礙。

  “再等等。”劉光看著前方遠處騰起的大股灰塵皺眉回道。

  兩騎從側方急速跑來。

  “大人,從小山上看後面幾裡都是漫天灰塵,肯定是莽古爾泰大隊。”兩個小旗報導。

  “命全隊回軍。”只要知道是莽古爾泰大隊就可以了,劉光雖和韃子有著滅門血仇,劉光全家只有他和弟弟劉廣倖存,不過也不會螳臂當車,徒丟性命,“王三,你速回旅順,回稟大人。”

  片刻後,劉光領著只剩二十餘騎的夜不收南下。

  張盤接到夜不收的回稟,略一思量,建奴還有不到一個時辰就到旅順,隨即下令全軍退回南城,沒辦法,預計的援兵還沒從登州出發,誰讓毛帥與武巡撫,楊總兵不和,現今的四千餘人分兩城,那只夠站城牆的,沒有後備軍,否則,兩城互為犄角,足夠建奴頭疼。南城乃是軍需庫房重地,兵甲糧草,海運碼頭盡在於此,不容有失。

  軍旅順北城人喊馬嘶,亂作一團,一天一夜搶運後僅剩的數千遼民更是哭喊成一片,沒頭蒼蠅一樣在碼頭亂串,兵丁好一陣彈壓才讓剩餘的人恢復紀律。兵丁強制數千人全部進入南城南面碼頭。

  此時趙海明與趙烈、黃鐵山、餘福等船頭在福海號上一起商議事宜。亂音傳來,眾人一起出艙來到甲板,眺望旅順,一時無語。

  趙烈立於船頭,眺望城中,心中也是微微緊張,雖說在這兩日已經做足了準備,兵丁已經上岸佈置,而擁有弗朗機大炮的所有戰船也已經靠近城西,不過畢竟這個時代東亞最強的軍隊就要來了,大戰在即,作為一個戰陣初哥,他心心下忐忑。

  趙海明回身看看眾人,“各位,依照商議好的各自辦理,我等與老奴血仇今日一見分曉。”

  眾人轟然答應。依次回歸本船。

  趙海明看著趙烈,拍拍趙烈,“不要逞強,首要是保護好自己。”

  趙烈眼一紅,雙膝跪下,“孩兒知曉,父親大人也要保重。”趙烈決然起身下船,趙海明欲言又止,長歎一聲,看著趙烈消失在船舷。

  威海水師各船起錨,靠向岸邊,以保護南城碼頭和幾千名遼民,每時每刻都有船從雙島返還裝運難民。

  正午的陽光下,遠方的小城逐漸變大,離城三裡,全軍整束,前鋒快馬飛報莽古爾泰,“北城空了。”

  莽古爾泰哈哈大笑:“張盤這個無膽鼠輩,只作縮頭烏龜。進城。”

  莽古爾泰與幾位梅勒額真,甲嘞額真及護衛進入北城,只見城中空無一人,物品丟棄滿地,一片狼藉。

  莽古爾泰見此狼狽場景更是大快,沒有經歷十餘年前建州女真受制於大明以及其他女真部落的欺淩,很難明白此時莽古爾泰此時的復仇快意。

  出了北城南城門,南城出現在眼前,南城同北城一樣不大,說它們是城還不如說是堡,南城北城牆上站滿了明軍兵丁,鐵甲很少,大多是皮甲和棉甲,還有很多沒有甲,這讓莽古爾泰很是感慨,曾幾何時金軍兵甲連當前的明軍都不如,不過,有遼東明軍這個運輸大隊這些都不是事,沒槍沒甲明軍給你造,沒人明軍給你送啊。

  張盤立於城頭看著正藍旗大隊在兩城之間展開,旗丁全部著甲,多半還是鐵甲,人喊馬嘶,甚是張揚,張盤心中暗恨,建奴是越打越強,占了遼中幾年,人口、田畝、銀兩大漲,兵甲因此齊備,而他雖在金州、旅順連敗建奴,可被壓縮在旅順,連屯田養兵都做不到,援兵,糧餉全在登萊,偏偏武之望、楊國棟兩個小人掣肘不已,今屬下真正戰兵不足兩千,剩餘的南下逃歸的漢軍還有數百,張盤長歎一聲,非戰之罪啊。張盤不懼建奴,只是看不到剿滅建奴,得報血仇的希望。

  “貝勒爺,現下如何,請示下。”梅勒額真凱西克上前問道。

  莽古爾泰看看這個建州老人,高瘦的凱西克,自己的嫡系手下,一路隨自己南征北戰,功勳卓著。

  “凱西克,你命四個牛錄分東西兩路直插南關碼頭,斷了旅順的後路,今天我們就來個甕中捉鼈。”

  “嗻。”凱西克吩咐兩個戈什哈前往前軍傳令。

  張盤仔細端詳了建奴的軍陣,心中升起一絲疑惑,全是騎兵,沒有步軍、包衣,也沒有大炮,建奴統軍的三貝勒這是打算用騎兵填壕攻城嗎,如果是一個蠢貨領兵,張盤還有可能信,莽古爾泰隨老奴南征北戰,戰功都是用大明人、蒙古人的血染出來的,絕不可能如此低能,那麼就是說必有後手,後手是什麼呢?

  遼南人口凋敝,田畝荒蕪,無法象遼中、遼西一帶就糧於敵,長時間的相持,糧餉全部由遼中轉運,建奴消耗不起,這也是張盤以及毛文龍、登萊被打個措手不及的因由,眾人皆以為建奴打下金州後,應恢復遼南人丁、田畝後才大舉進擊,如今來,也就是打個草穀,襲擾明軍,不讓明軍屯田而已,不會全力攻城。不過,如今看來,這位三貝勒當真是要拿下旅順,那麼他是打算如何辦到呢,也就是說旅順有何漏洞。

  思量間,張盤與城頭居高看到,建奴前鋒各分出幾百人分東西兩路進擊,張盤明白這是斷己後路,明白歸明白,張盤沒法阻止,自己能守住城就不錯,不可能出城野戰,那是自取滅亡,至於碼頭上的難民,自求多福吧,遼沈時死了多少人,不差當前的這幾千人。至於碼頭上水師,他們能上岸嗎,即使上岸,連登萊營兵都野戰不過的建奴騎兵,他們有幾個膽子,直接被張盤忽視了。登萊軍,哼哼……

  “朱兄弟。”張盤看著朱國昌,“南城牆低矮,我恐有失,你帶人增援南關,一切拜託。”

  “大人,你放心,有我在,就有南關。”矮壯的朱國昌抱拳大聲回應,目光炯炯。

  張盤當然放心,老朱與韃子也是血海深仇,家族中泰半喪於建奴,此是復仇良機。

  張盤看著朱國昌帶著親信家丁幾十人往南城而去,看看藍天,也許旅順能夠被建奴攻破,不過,前提是流夠建奴的血。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8

第011章 火燒炮轟

  旅順南城東北面依著一個幾百米高的小山,山與城之間是一條不寬的小路,只能容一輛牛車行走,小道蜿蜒到城東南。道兩旁林木茂密,草繁林密。

  牛錄章京庫圖、富哈帶領著兩牛錄近四百人騎兩騎並列快速前行,行進間庫圖聞到一股微微刺鼻的味道,看看行進間茂密的松林,許是松林的味道,不過有點怪異,庫圖不以為意,催全隊繼續前行。對尼堪的接連勝利讓這兩位牛錄也是大意起來。

  小道南麓的盡頭,餘大寶、黃漢、李虎簇擁著趙烈,幾人身著文山甲,身前火器披甲組列隊。

  此時幾乎沒有上岸步戰過的福海號披甲火器兵丁們很多都是緊張的望著遠方,即使被樹木擋住了視線,不是還有耳朵嗎。

  趙烈也在仔細聽著建奴大隊向南疾馳的馬蹄聲,密集而迅疾的南來,趙烈感到自己心跳加速、呼吸開始急促起來,趙烈深吸幾口氣,控制一下自己的心神,即使他是個菜鳥,從未經歷戰陣血腥,如今的局勢也容不得他退縮了,一旦戰敗,家中實力盡喪,在這個亂世那就意味著將命運拱手讓與他人。

  遠遠的蹄聲傳來,揚塵飛起,建奴騎兵沿著羊腸小徑小跑著進入視線。

  趙烈、李虎等明軍將士緊張的看著遠方,畢竟這是與建奴的首戰。

  打頭的撥什庫看看幾十人的小小方陣,沒有回身去請示牛錄,就這點步伍,一個衝鋒打亂敵人,接下就是砍瓜切菜。吆喝一聲,加快馬速以求沖陣。

  “平槍。”李山一聲號令,火槍組前排的六人平放魯密統。

  兵丁們第一次與建奴交手,全身緊張激動的略有顫抖,喘氣變粗,黃漢,餘大寶等初哥更是滿臉通紅,只有李虎保持平靜。趙烈努力的保持呼吸的平穩,放平兩石步弓,眼與箭平齊,帶著精鐵扳指右手穩定的扣住弓弦。

  “放。”建奴距離一百余步時,李山喊道。

  很短的幾秒鐘內,砰砰三聲火銃放響。隨著槍響,小道兩旁突然從東側的濃密的草叢中飛出大大小小的罎子,撞向建奴騎兵。

  正行進間的馬甲一時手忙腳亂,有的用刀槍抵擋,有的勒馬戒備,人叫馬嘶,但聽劈啪聲一片,罎子或撞在刀槍上碎裂,或者撞在人馬身上碎裂,灰黑的液體飛濺的到處都是,緊接著大量的火箭接連發射了三批,人馬瞬間燃成火炬。極少有人倖免。

  事發倉促,道旁林木旺盛,看不清敵人的位置,建奴軍兵只是發出了零星的弓箭就被烈火吞沒了。

  金兵有的用手撲火,則聯手都燃燒起來,有的開始卸甲,希望把著火的外甲脫掉,不過手粘上也是難逃,有的則是跳下馬來在地上打滾希望能夠壓滅身上的火苗,一時間到處是慘嚎聲,還有馬的悲鳴,整個前半部分的行軍佇列亂成一團,很多戰馬帶著旗丁亂串,就連嚴苛的軍紀也不起任何作用。

  佇列中部的牛錄章京富哈也是其中一員,身上的火燒起來這位牛錄章京疼的東串西跳,全然沒有了主子爺的氣度,更像是一個跳大神的巫師。前面的牛錄章京庫圖是幸運兒,渾身竟沒粘上一點火星,久經戰陣的庫圖明白,停住,後退是沒可能的,只有沖出火場還有一線生機。

  隊前的撥什庫則是沒有這個煩惱,前面二十餘騎聽他號令加快沖陣,出了埋伏的圈子,雖聽後面混亂無比,已是不管不顧沖了上來。

  到六十步時,李山一聲號令:

  “放。”

  第一排銃手擊發,一陣爆響,白煙騰起,被擊打變形的鉛彈發出各自的怪聲撞向金兵。

  一馬當先的撥什庫首先飛騰起來,他只感到上身幾處劇痛,接著身體騰空,被後面的幾匹戰馬撞飛,瞬間失去知覺。

  第一排的銃手放下空槍,接到第二排遞上的空槍,又是一輪齊射,連續四排射擊,四周已是一片煙霧,銃手後退,披甲全幅武裝長槍手列兩排定在前方,只能隱隱約約觀物。

  幸虧一陣風吹來,煙霧大部飛散,只見二十步外僅剩的四,五騎奴兵狂吼著沖來。

  趙烈放開弓弦,步弓恢復原狀,瞬間的爆發力,將重箭飛速彈出,將第一排的一個奴兵帶離馬上,第一排另一個奴兵身中兩箭栽倒,餘下三個奴兵轉瞬抵達陣前,但胯下馬見到槍陣不敢向前,向兩側跑開,兩側是林子,樹枝把奴兵掃下馬,奴兵正在七葷八素,披甲組十餘人上前一頓亂槍,三人死於非命。

  正當眾人鬆一口氣,只見兩騎飛速馳來,其中一人後背起火,另一人一側臂膀起火,馬身上也有幾處小火苗。

  庫圖強忍左臂的疼痛,這是接連撞擊兩個火人開路後留下的,自己的一個護衛帶火伴在另一側,庫圖看到前方一地的人馬死屍以及攔路的明軍,自知已無生路,帶著臨死的狂熱沖向明軍。

  由於斬殺幾個奴兵,披甲人等跑到路邊、林內,陣前只剩火槍組手拿空槍,沒經過戰陣的兵丁瞬間呆滯。

  兩馬連撞開三四人,速度也大降,庫圖揚起長柄馬刀正欲劈向正面一個披甲的明軍,眼睛餘光突然看到一支鐵槍頭向自己前胸飛來,急忙用馬刀格擋,嘡的一聲,大槍氣力極大,僅僅略一別頭還是紮進庫圖左胸,庫圖立時失去全身的力氣,從馬上掉下來,被亂槍捅死。大槍正是趙烈把大槍當飛槍拋出。

  另一護衛,被余大寶的鐵棒一棒擊飛。

  趙烈一皺眉,還是沒經過戰陣,包括自己都是初哥,接戰極為雜亂,此番如果是野外對戰必敗無疑,回去必得即刻整訓。

  其他人等有的搶救幾個傷患,有的上前砍下建奴頭顱,這通忙亂,趙烈一陣氣惱,還真是雜兵啊,看似都有事做,實際上卻是應對失當。

  陸陸續續沖出了十餘名建奴騎兵,都是身上冒火極為狼狽的模樣,也都是相續倒在這個小小的軍陣前,沒有相互配合只憑勇武是沖不過這個軍陣的,只能敗亡於此。

  這時,福山號,福海號等船上的弓弩手陸續從林中回到陣中,趙烈吩咐用火箭引火把小路兩側的林木全部引燃,只見幾百隻火箭飛入林中,不一會,大火吞沒了整個林地,煙霧繚繞,劈劈啪啪的著火的聲音夾雜其中。

  被撞飛的幾人沒有死亡的,不過有兩人骨折,被眾人抬起,往碼頭回軍。

  牛錄章京海賴帶領另一路騎兵沿城西白玉山同南城之間的官道疾馳,這個官道是連接碼頭和北城的大道,可並排兩輛牛車,比較寬敞,道上疾馳時,可以清楚看到城上的明軍指指點點,海賴不禁大樂,知道大爺們這是斷你們歸路,你們這般尼堪又能如何,真是縮頭烏龜。

  大道經過城西,拐過東南角就可以見到碼頭,南關碼頭不如說西南關碼頭,碼頭距城西南更近一些,前鋒領催帶人經過西南角進入城南,遠處密密麻麻都是人群,領催仿佛又看到喋血的場景,不禁加快了馬速。

  突然,他聽到連續的轟轟的響聲,他抬眼望去,近岸十餘艘大船上升起大股白煙,接著自己身上劇痛飛了起來,同時,他聽到噗噗呲呲的響聲,接著全身劇痛,漸漸失去知覺。

  海賴剛剛到達轉角,也聽到前方連續的炮響,當他轉過轉角,只見旗兵連人帶馬倒成一片,不下百餘騎倒在地上掙扎,人的慘呼馬的悲鳴呼應,海賴急忙勒馬停下,只見船上又有炮響,接著大量散彈飄散在前方,海賴心痛至極,都是鄰里的旗丁啊,這仗沒法打了,幾十門炮盯在這,道兩旁一面較陡的山地,一面是深寬的護城壕,死多少人不夠填的。海賴馬上喝令回軍。

  原來,前幾天趙烈登城頭看了兩城的地勢,定下了東側利用路窄林密火燒,西側利用轉角距海近,兩邊坡地壕溝遮擋,中間較為狹窄的地勢,用艦炮狙擊的計畫。

  回去同老爹商議,幾經說服,老爹終於同意,將福山福海號上的弓弩手火器手、披甲組調出由趙帶領阻擊,同時發下賞格只要出陣臨敵,每人十兩白銀,如果戰沒給家眷三百兩的撫恤銀子,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嘛。

  這些銀錢將軍兵們刺激的嗷嗷叫,人人奮勇,開玩笑,就是死了,家裡日後的生活也無憂了,值了。

  趙烈又將幾艘船上的火油,和罎子收羅一空。就這樣湊足了近四百名兵丁在趙烈手下軍餘的統領下埋伏在道路一側縱火。此番終於功成,不過只能擋一天,這一天,大火過林,到處燒的火熱,建奴是別想進入了。

  西側則用二十餘艘船艦炮試炮定準,四炮接著四炮依次發射散彈,保持炮擊的連續,炮擊阻路。

  旅順兩側的伏擊終於讓建奴前鋒吃了一個大虧。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8

第012章 轉變

  趙烈行進在隊伍中,慢慢平復心跳,讓還處在狂躁狀態的心情平靜下來,第一次殺人,他的心裡還是稍有不適,好在大明近一年的經歷讓他曉得這還是個叢林世界,你不殺人就等著被殺,因此也就是僅僅稍有不適。

  他擦了把滿頭的汗水,望望南邊,估摸了一下時間,對於碼頭的情況急切起來,下屬合計了一下,陣亡的軍兵有兩人都是被重箭擊中面部而亡,此外還有四人失蹤,十餘人受傷,這些都是建奴軍兵倉促反擊下損失的,這還是在建奴促不及防的情形下產生的傷亡,可見建奴軍兵的強橫。

  趙烈擔心碼頭形勢,他讓受傷的兵丁慢慢回轉,他自己則率領大隊人馬先一步趕往碼頭。

  莽古爾泰回到北城,外面自有甲嘞章京、牛錄章京指揮圍城,所謂圍城其實就是席地而坐,坐等南關的消息。作為大金國的和碩貝勒,就沒必要在外乾等了,莽古爾泰自己也感覺有點累了。

  莽古爾泰回到原北城明軍官署坐下歇息,這裡十分的雜亂可見尼堪奔逃時的倉皇,三貝勒剛喝了一口水,剛端上的牛肉幹還沒吃上一口,貼身的戈什哈布泰就從外面急匆匆進來跪下。

  “主子,東路庫圖、富哈受阻。”布泰看看莽古爾泰,只見莽古爾泰並沒暴怒,只是極為詫異的看著布泰,按莽古爾泰所想,此兩路應在碼頭匯合了。

  “如何受阻,庫圖呢。”莽古爾泰厲聲問道。

  “主子,庫圖、富哈兩位大人至今不見蹤影,領催索霍等人帶傷回報。”布泰硬著頭皮稟報。

  嘶,莽古爾泰手中水壺險些飛出,嗯,制怒,弟弟德格類所言,父王已老,大哥你也有機會登基汗王,然脾氣暴烈不利與你,應制怒。

  “讓索霍進來。”莽古爾泰咬著牙吩咐。

  “嗻。”布泰長出一口氣,這股火沒發到自己身上,至於一會發到誰身上就不是布泰考慮的了。

  片刻,只見兩個渾身灰黑的人連滾帶爬的跪著進來,只見兩人頭盔不見,頭髮散亂,甲葉淩散,其中一人手上還有血跡,莽古爾泰喝道:“索霍,如何這等模樣。”

  索霍渾身一抖,伏身於地不敢看貝勒爺。

  “主子爺,我等沿小道南下,半途明軍樹林中埋伏縱火,前隊陷於火海,後隊我等數次沖陣,奈何火勢太大,山上山下燃成一片,煙火熏人,奴才們實在無法呀……”索霍聲淚俱下。

  他心知三貝勒脾氣暴烈,能否活命,全在於此時自己的表演啊,不過自家所言句句是實,誰讓自家是後隊中官職最大的,只好前來稟報,真是倒楣催的啊。

  “好奴才,欺你家主子不識,何等火攻讓前隊全墨。”莽古爾泰一甩辮子,氣的渾身哆嗦臉皮漲紅。

  “主子,尼堪用的是大量的猛火油,粘上不易撲滅,小路兩旁的林木皆被尼堪點燃,旗丁損失慘重啊,奴才左手後兩指也被火油粘上,奴才不得以拿刀自斷啊。”另一個熏得象黑人一般的撥什庫痛哭回道,並把左手抬高以示人。

  莽古爾泰仔細一看,果然此人左手後二指齊根斷去,現在還流著血,莽古爾泰吸一口氣,抬眼看著布泰,布泰急忙回道:“主子,回來的旗丁,馬匹大都有燒傷。”

  莽古爾泰大怒,怒吼一聲,“張盤,好尼堪,攻下旅順,看我生啖汝肉。”

  雖知張盤此前連敗金軍,不過,去年兩次來攻的金軍是以投靠的漢軍為主,扶以少部分女真甲兵,戰力不強,何況我三貝勒沒來,今次,我就是來取你首級的,沒想到,剛到這,張盤就扇了自己的臉,還扇出了血,這讓三貝勒情何以堪啊。

  一陣腳步聲傳來,另一貼身戈什哈圖魯進來跪下,“主子,西路牛錄章京海賴派人回稟,南城西南被明軍水師大炮封了,他帶人沖了兩次,到處是散彈,損失了六七十騎,派人示下。”

  咣當,莽古爾泰手中的水壺終於飛出,制怒,制怒個屁,莽古爾泰頭部充血,自從隨父反明以來,從未有此敗績,如此窩窩囊囊,莽古爾泰當下只想殺人,不過,一想到,損失的是自家正藍旗子弟,一想到自己還有後手,莽古爾泰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命,兩隊回軍,明日再戰。”莽古爾泰咬著後槽牙喊道。

  立時,嗻聲一片。

  張盤大喜,大喜之下張盤的身子開始發飄,自從得知東西兩路大破建奴,張盤就飄了。

  張盤在城頭安排兵丁,青壯編隊,以及條石、箭弩、火藥、編練丁勇等等雜事時,先是東城外火光大盛,煙霧繚繞,人喊馬嘶,張盤忙趕到東城牆,好在城實在不大。

  到東城後,兵丁報,水師埋伏火攻建奴,燒死燒傷無算,張盤大快,連風向偶轉吹來的烤肉香氣都令其迷醉,還心情大好的調侃其他因此嘔吐的兵將,到西南連續炮響,朱國昌報威海水師炮退建奴,殺傷眾多,老張立馬飄了,復仇的快感充滿全身,死傷的都是真奴啊,真奴啊,老張激動的頭部充血,滿臉通紅。

  趙烈就沒這麼好的心情了,當他帶著大隊回到城南時,只見碼頭亂成一團,地上躺了至少數百屍首,有十餘名建奴在地上廝殺,還有幾個建奴騎兵在馬上大砍大殺。

  原來火炮轟擊中,還是有前鋒二十余騎沖入碼頭,一時如入無人之境,在此維持紀律的百十名軍戶與敵廝殺,片刻被殺傷一半,還好還是殺傷幾個建奴,造成大部建奴落馬,然後,就沒然後了,軍戶們崩潰了,剩餘建奴如虎入羊群,遼民手中大部沒有兵器,無法反抗,膽小懦弱者逃散,有血性的拿木棒,菜刀反抗,半晌,死傷數百。

  趙烈趕到時,已是橫屍遍地,水師急派披甲乘小舸上岸,此時只是近岸,城內怕建奴大隊沖城,不敢出擊。

  趙烈大喊,“出。”當先沖出,疾走幾步,感到腳下有物,只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衣著破爛,一支右臂被砍斷,斷臂的手牽著一個嬰孩的手,嬰孩幾乎被劈成兩段,孩子烏黑的眼睛呆滯的看著天空,破爛的小衣被鮮血浸透。女孩一邊痛哭一邊看著嬰孩。

  “杜立,救這孩子。”趙烈喊了一聲,然後紅著眼急沖而去。

  阿果泰是新升的撥什庫,也是剛剛當爹,這是家中的第一個第三代,因此這次來就希望多奪金銀,多搶尼堪,為家裡多點收入,來此地時,被安排頭陣,心頭竊喜,不是攻城頭陣,而是野戰,必有大收穫。

  到炮聲響起,後隊死傷一地時,阿果泰明白,大炮散彈攔後,自己完了,後路斷了必死無疑,這時,家中幼子少妻,老父閃現腦中,老父出戰漢狗至殘,幼弟幼妹還未成年,以後家中怎麼過啊,尼堪都該死。

  帶著多殺夠本的狠勁,阿果泰大砍大殺,已記不得殺了多少人,阿果泰剛又在馬上砍傷一個打了他一木棒的尼堪,又回身擋了其同伴的大力揮動的木棍,反手就要揮殺之,正在此時,銳器破風之音傳來。

  阿國泰馬上扭身提刀抵擋,嘡一聲,阿果泰的馬刀立時飛了出去,尼堪好大的氣力,好在對方的大槍也被撞向一邊,阿果泰兩腿一夾戰馬,戰馬前沖離開險境,阿果泰順手抽出掛在鞍橋側面的一把順刀,在此時,他才好好看看對手。

  只見對方身高體壯,全身魚鱗甲,護心鏡泛著亮光,鐵盔護頭護頸,鐵盔裡的面容卻顯示主人年齡不大,皮膚光滑,沒有紋路,甚至可以用年少來形容,只是黝黑的雙眼定定的看著自己,手中一杆大槍斜握胸前,還有兩個武士立于身旁。

  阿果泰一看就知這是有身份地位的明軍軍官,從兵甲,從家丁的兵甲一看就知,阿果泰大喜,如能生擒此人,自己說不定還能逃出生天。一夾戰馬,讓馬提速,高舉順刀直沖對方。

  趙烈遠處就注意到這個建奴,一個是他是少數還在馬上的建奴,比較顯眼,還有就是此人在馬上大砍大殺難民,全無一點屠殺手無寸鐵的百姓的手軟,一看就不是第一次這麼幹,手上定是漢民鮮血無數。

  趙烈看到戰馬向自己沖來,抬手就把鐵槍當標槍投了出去,鐵槍直向戰馬飛去,阿果泰大驚,掄刀去當,不過順刀太短,沒有擋到,他見勢不妙,飛身甩鐙下馬,大槍從馬肋部貫入,紮入泰半,戰馬一聲悲鳴,一下軟到。阿果泰大呼一聲,“脫布克。”脫布克雙眼痛出淚水,打著滾在地上掙扎。

  阿果泰大吼一聲,小跑著雙手持刀沖向趙烈,趙烈一點沒有傷害動物的內疚,在他看來,這馬就是建奴幫兇,趙烈隨手抽出特製雁翎刀,大吼一聲“我自己來。”

  李虎略一猶豫,想到趙烈的身手就沒有再動。趙烈不管不顧一刀力劈華山直奔建奴,阿果泰悲劇了,順刀照此雁翎刀短多了,於是只好回刀格擋,哢哢兩聲,雁翎刀先劈斷順刀,隨著破開鐵護臂把阿國泰的右肘連刀砍斷,阿果泰慘嚎,趙烈一旋身回刀砍斷正疼的渾身亂顫的阿果泰的右腿,阿果泰倒地亂滾,鮮血狂噴,萬基上前舉刀就要結果此人,趙烈吼道:“不管他,讓他痛死。”

  趙烈和李虎合力又殺了三個建奴,趙烈看看四周,由於水師的加入,建奴大部被殲。餘下三兩個也被包圍。

  趙烈看著一片狼藉的碼頭,面沉似水,自從來到這個時代,趙烈還是有點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明金的交鋒,明失天下,大清代之,自有其道理,自己不想委身為奴,不過經過努力還是可以海外立足,最不濟,臺灣、沖繩、北海道還是可以容身立國。

  方才斬獲了建奴的首級,他想著的是即使此番旅順失守,有了這些建奴首級在手,趙家暫時也是安然無恙了。

  但當他親眼看到建奴的暴虐嗜殺,遼東百萬難民慘狀,心中一股怒火騰起,他就是要滅了這幫嗜血的怪物,重還神州大地安寧。

  趙烈身帶敵血一連怒容的環顧四周,李虎感到一股逼人的氣勢,公子,嗯,可以稱為大人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8

第013章 堅守

  張盤到了南城之時,正看到水師官兵圍剿建奴,看到建奴大砍大殺後的一片狼藉後大怒,不過,為謹慎見,張盤沒有下命開門,如果建奴大隊硬沖,拼著傷亡還是可以從西側沖到南關,到時樂子就大了。張盤賭不起。

  好在碼頭上的登萊水師還算爭氣,將這些建奴軍兵剿殺一空,建奴圍剿完畢後,幾員軍將來到護城壕前,其中一人喊道:“張盤張大人大人可在。”

  “本將在,你等何事。”張盤回到。

  “威海水師指揮使趙大人有信至張大人。”其人喊道。

  “放下提籃。”朱國昌命道。

  兵丁正準備提籃。圍城時為了防止敵人沖城,城門是不敢開了,內外聯絡只有提籃。

  只見其中最為高壯的一人撐開步弓,瞄向城樓,城上眾人忙俯下身子,心知這是用箭射書。城上兵丁均大罵水師這幫子二愣子,等一會會死啊。

  只聽砰一聲,一支重箭重重的紮在城門樓立柱上,箭尾亂顫。重箭中間綁著東西。

  眾人起身,只見幾人一拱手,回身而去。

  一個親兵上去拔箭,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將箭拔下來。張盤初估重箭入木盈寸,那麼對方的弓最少是一石開外,看來水師也有能人。

  朱國昌哼了一聲,“大人,這幫水師甚是無禮,這就走了。”按規矩,下官見上官,跪拜必須的。這幾人拱手施禮而去。所以朱國昌說其無禮。

  “罷了,戰時一切從簡。”張盤今兒個高興,那就不計較了,另外,他們是威海水師,和張盤沒隸屬關係,還真怪罪不得。

  親兵把信件呈于張盤。

  張盤展開一看,原來信不是威海水師指揮使的,是一個叫趙烈的船頭,信先是恭維下自己滅建奴無數,令人仰慕。

  接著說,據東側建奴奴兵交代,自己軍中回歸漢軍中有敵內應,莽古爾泰要裡應外合拿下旅順。此外,威海水師將炮擊南關接應守軍。

  這信張盤看出兩件事,一個事有內應,聯想到莽古爾泰只帶騎兵前來的古怪,這事八成是真。

  另一個是此信代威海水師做主的口氣,又想到威海水師指揮使姓趙,大概此人是其近親,甚至是其子。看來報信是趙海明的意思,這是通秉敵情,提醒旅順守軍,如果此事為真,真是欠了趙海明好大的人情。

  張盤默然回身往北城行去,邊走邊整理思緒,一時無語。身邊眾親衛前後護衛。

  趙烈射出信箭後,回到碼頭,收拾善後,讓後面船隻進港運人。至於旅順城中之事,張盤會處理好。畢竟自己只記得回歸漢軍內應開門獻城,相信張盤這個死守旅順幾年的英雄人物吧。碼頭的善後就夠趙烈頭疼的了。

  由於人群密集,魯密統,弓弩無法發射,只好是皮甲兵丁硬拼,擊殺十餘名建奴自身也陣亡了九名兵丁,傷了十餘名,多是其他船上的披甲,福海號的皮甲只有一人重傷,兩人輕傷,兩月來的整訓還是起了一些作用,最起碼以戰陣接敵的福海號軍兵傷損很少。

  另外餘大寶手臂被劃了一個口子。

  難民死二百餘人,七十幾人傷,其中,十餘人估計不治。

  趙烈命人把海水煮沸,用海水擦拭傷口,條件簡陋,只有先這樣對付,先離開險地再說。

  趙烈先看看眾傷者,只見大多哀嚎慘叫,輕傷者也被嚇個不輕,只有一個衣衫襤褸的高大青年用破布條子吊著手,手臂上還滲著鮮血,怒瞪建奴的屍首,旁邊一個矮壯的青年扶著他。

  見到趙烈等人過來,負傷的年輕人立馬跪伏地上,大聲謝大人救命之恩。其他人等見此也盡皆跪下拜謝。

  趙烈連稱不敢。

  “大人,小人乃是海州軍戶,全家因五斗米之事,皆被老奴殺了。求大人讓我等入軍殺奴。”負傷青年紅著眼睛說道。眼神中充滿仇恨。旁邊青年也跪下附和。

  一時間,周圍數百男丁下跪求入軍殺奴。

  “你的姓名。”趙烈示意萬基扶起他。

  “小人名喚劉福貴,他是小人弟兄鄒懷恩。”劉福貴梗著脖子不起來,“大人不讓我等殺敵,小人就不起來。”

  趙烈大笑,小子,你還求我,你不求我,你等與老奴血海深仇的遼民我都不會放手。

  “劉福貴,本將正愁與我並馬殺奴的人太少。”趙烈用手一點劉福貴“你先起來,現下就是我的兵了。”

  劉福貴,鄒懷恩大喜起來施禮謝過。

  其他人等紛嚷:“我等,還有我等。”

  “先到雙島,有投軍者本將盡收。”趙烈下了保證。

  登時,碼頭上一片歡騰。

  趙海明站在福山號甲板上撚須而笑,至戰鬥開始,趙海明就心神不安,數度到甲板眺望,碼頭上的廝殺混亂讓他即刻派兵下船登岸支援,一直到趙烈回來,心才安定下來,不過接著趙烈與建奴搏殺又讓他出了一身冷汗,好在是有驚無險。遠遠的看到趙烈的安排,心下滿意。

  “恭喜東翁,公子經歷戰陣,陣斬敵酋而歸,可喜可賀。”李明峪一旁微笑著拱手道賀。

  “過獎,潤平兄過獎了。我恐其桀驁。”趙海明笑著回應。

  一個時辰後,福海甲板上,趙烈在前,李虎、趙達、萬基、黃漢、餘大寶、張鼓聲,及各船各組頭等人在後跪拜趙海明。

  “大人,我等陣斬建奴三十六人,火燒建奴數百人,殺傷建奴牛錄額真、領催等數員,今得勝還軍,不辱我威海軍威。”

  另一側,黃鐵山報秉:“大人,我水師重炮轟殺建奴六十七人,不辱我威海軍威。今各船頭備建奴而未至,下官代為稟報。”

  “哈,哈。”趙海明仰天長笑:“好,眾將士為國殺賊,重創建奴,漲我威海水師虎威,本將定為你等向朝廷請功。”

  威海水師什麼時候有過這般潑天大功,水師向來是運送大隊,只有苦勞,沒有功勞,建奴不下海啊,偶一上岸運送輜重一個不小心還會被建奴偷襲送掉性命,自家的弟弟趙海亮就是這般冤死的。

  “謝大人。”眾人異口同聲回應。氣氛熱烈,眾人皆知此大功封賞必重,人人有份。

  “今建奴圍城,恐明日攻城,眾將士不可怠慢,須奮力殺奴,再展軍威。我大明萬勝。”趙海明警示眾人。

  “大明萬勝。”眾人齊聲回應。福山號上的兵丁隨聲應喝。其他船上兵丁也大聲呼喊。聲震南關。

  南關城頭的朱國昌聽聞心中一動,馬上大吼“大明萬勝。”眾親兵隨之大喝。大明萬勝之音隨之傳遍全城,北城門的張盤帶頭大喝。萬勝之聲傳播數裡。

  全城軍民聲勢大漲,今日火燒炮轟重創建奴的興奮快意抒發出來。

  距南城只有幾百步的北城也清晰可聞。

  莽古爾泰聽聞臉上橫肉亂動,起身抽出腰刀一刀把當前文案劈為兩段。門裡門外的戈什哈們噤若寒蟬,唯恐遷怒於自己。

  莽古爾泰喘著粗氣柱刀重新坐下,看看下午的天光,眼中戾芒亂射,嗯,就讓你多活幾個時辰。

  南城北城內馬道下一明軍軍將在一片萬勝中望天不語,在天空中仿佛又看到撫順駙馬李永芳的猙獰面目。

  他耳邊仿佛響起李永芳有些尖利的嗓音:“方松,你方家大小十三口都在主子手中,命你前往旅順歸降,取得張盤信任,待大軍到達後第一夜丑時初,拿下城門,舉四把火為號,接應大軍攻城,事成則大功一件,回來後給你抬旗,賞田三百畝,若告之張盤,你全家男子淩遲,女子嘛,嗯……”

  方松眼神空洞,想起自己剛三歲的兒子,二十出頭的媳婦,白髮高堂,一咬牙,回身看看自己的九十余名部下,其中全部和自己一樣家眷扣為人質。娘的,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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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4章 裡應外合?

  丑時初,月光昏暗,海風大作,呼嘯之聲不絕於耳,旅順南城中軍民勞累一天,大都已混混睡去。只有稀疏的一些警戒哨還在城上巡視防止建奴趁夜偷城。

  伊泰阿身著兩層棉甲,與兩個牛錄的旗丁一起慢慢的無聲的靠近了護城壕。身著棉甲就是為了不發出大的聲響,不過不發出一絲響動是不可能的。

  好在今夜海風呼嘯,掩蓋了許多的聲響,加上昏暗的月光當真是月黑風高殺人夜。

  旅順的護城壕深一丈有餘,闊兩丈有餘,不過,兩個牛錄的旗丁一人身扛一袋沙土,到時只要依次扔下,墊出數人並行的通道就可,臨海的地方到處都是沙土,挖土甚是方便,早在午後旗丁們就將沙袋備好。

  莽古爾泰為了攻入旅順,以血前恥,命兩個牛錄的旗丁身著棉甲潛伏於前,一旦內應打開城門,他相信兩個牛錄的旗丁足以攻進旅順,大隊跟進。

  一旦入城接陣,尼堪戰力羸弱,哼哼,到時我一定盡屠全城,以報此仇。莽古爾泰緊盯著不大的旅順南城,想到損失的近三百旗丁,心中怒火萬丈,這都是自己的家底啊,他短粗的手指緊握著刀把。

  方松前半夜眯了一個時辰,子時起就睡不著了,命幾名親信暗自準備,丑時初,方松帶領八十余人向北門開進,由於是備隊,也就離北門幾十步的距離。

  靠近北門,只見人影稀疏,只有三個兵丁在門洞外那昏昏欲睡,門洞暗影裡看不清晰,門洞兩側有兩個巨大的磚石堆,這是一旦城門被撞車撞破或被火燒破,就立馬封門,旅順南城還真沒備上千斤閘,畢竟精鐵金貴。

  方松打了個手勢,眾人向城門撲去,就在還有十余步就到門洞之時,只見從土石堆後閃出幾十名披甲兵丁攔住去路,城上坡道上亮起十幾個火把,昏暗的城門登時敞亮起來。

  張盤全身披甲在護衛的簇擁下站在城頭俯看著城下,當他看到方松時,略一詫異,“方松,深夜到此,所為何來。”

  方松渾身一哆嗦,忙躬身答道:“大人,我等到此協助守城。”

  張盤帶著一道傷疤的長臉略一抽搐:“建奴破城了還是本將派人調你等過來的?”

  方松啞口無言,按軍令,只有張盤的調令才可調動兵伍,自己確是無令而動,此時無暇多想,方松帶人急沖城門,只有打開城門這一條路了,他可是知道張盤對建奴之狠,絕不會輕饒自己。

  張盤一聲冷笑,一揮手,從坡道上下來百余兵丁,方松身後的官署裡沖出百余兵丁,立時混戰開來。

  張盤恨恨的看著一眾叛徒,方松此人來時,帶了近百人,又帶了三顆建奴人頭,又言家中本乃鐵嶺大戶,建奴殺盡其家人,奪其家族田產,自己領兵在外,聽逃脫家奴通報,才南逃歸明。

  張盤當時大悅,收錄帳下,當時朱國昌還提醒自己,方松目光游離,家眷皆無,恐有內情。張盤當時也未在意,此時遼東一家盡喪獨自逃歸的並不鮮見。

  沒想到這方松竟是條毒蛇,險些因此壞了全城人的性命,張盤可是知曉莽古爾泰的狠辣手段,何況今日讓他損失了數百真夷,莽古爾泰一旦奪城,肯定是盡屠全城,所有明人都會不得好死。

  城外雖離百余步遠,但城內的喊殺聲早已傳了過來,前隊牛錄章京額魯大急,估計是內應正在奪門,不過,他不可能無令而進,畢竟沒看到內應奪門後的信號,此時莽古爾泰的一個戈什哈傳令進擊,莽古爾泰選擇了冒險,而不是等待。

  額魯一聲令下,數百建奴一躍而起,先後把所背負的沙袋投入護城壕,轉瞬間將護城壕墊高成一個寬一丈的小道,最後的三十名壯漢抬著巨大的撞木沿道而進,莽古爾泰也做了最壞的打算,如內應在內相持不下,外面就趁守軍無暇相顧之時撞門而入,不過,前提是內應支撐相當的時間。

  可惜,張盤不會讓莽古爾泰如意。

  幾百旗丁剛過護城壕,城上一聲號角,城頭湧上大批明軍,隨之如雨的箭矢而至,為了不出聲音,前隊都披棉甲,離的太近,一時死傷者眾,慘叫連連,額魯咬牙帶兵急進,三十名壯漢中近十名傷亡,後續補人才勉強到達城門。

  剛開始衝撞城門,城頭石塊,火油俱下,死傷殆盡,幸虧後軍旗丁重箭支援,讓城頭的明軍一亂,攻勢一頓。

  不過,額魯沒有多餘的壯漢撞門了,又沒帶雲梯無法登城,棉甲的薄弱防護也頂不住明軍的箭矢,無奈,額魯下令撤,只見眾旗丁向後狂奔,後軍步弓激射掩護。

  明軍則是居高臨下的還擊,一眾建奴兵丁是抱頭鼠竄,總算是大部撤下。一點人數,少了百余名旗丁。

  城內的喊殺聲漸歇,內應完了,莽古爾泰無奈回軍北城。一回城,即命人將李永芳派來聯絡內應的漢軍牛錄曹凱鞭殺,可憐幾個漢軍好不容易從明軍的箭矢中逃得性命,卻葬身于三貝勒的怒火下。

  莽古爾泰柱刀充耳不聞門外接連不斷的慘嚎,告饒和皮鞭劃破空氣抽到人身上的悶響,自顧自的想著辦法,待千阿巴泰手下的包衣到來,再填壕攻城,不過沒有漢軍炮灰,全部都是正藍旗丁攻城,這是不可能的,在父王老邁,各大貝勒蓄勢的關鍵時刻這麼幹,那是自殺。

  調大炮,漢軍,大批包衣,以及運送糧械的隊伍,非兩三萬人不可,這也是不可能的,今歲漢奴大批脫逃,本已是田畝荒蕪,糧食減產,不會有大量糧草從遼中運來,遼南人口稀少,無糧可供。

  此次前來就是希望裡應外合,用最小代價奪城。

  想到這,莽古爾泰又騰起對李永芳的怒火,這個狗尼堪無能卻帶給本貝勒爺這般奇恥大辱,什麼狗屁內應,不是這些所謂無能的尼堪,正藍旗怎能折損如此多人馬。

  “來人,將幾個狗奴才用馬踏爛。”莽古爾泰惡狠狠的下令道。

  李永芳深得父汗信任,莽古爾泰無法對他動手,不過幾個漢軍奴才就成了李永芳的替罪羊,成為爛肉。

  城中,門洞前一地狼藉,屍首遍地,倒下的大都是歸降的漢軍,張盤坐于一塊大石上,面前幾名親兵駕著左腿、右臂中槍的方松跪伏於地,這是張盤特意交代留下的活口,張盤可不想讓這個內奸痛快的死了。

  方松被幾名親兵壓俯於地,口中嚷著。

  “大人饒命,我等家人被建奴扣押,我等如不從,就殺盡家人,女人還要受辱啊,大人饒命啊。”一時涕淚橫流,外面的聲響已經停息,他明白金軍今日是沒法破城了,那麼他就完了,於是告饒求生。

  張盤厭惡的看著方松,就這樣一個雜碎差一點葬送軍旅順城,自己瞎了眼,輕信此人。若他是個漢子,就應說出家眷被扣,以求速死,自己也能給他個痛快,現在這個鼻涕蟲的樣子,張盤更是痛恨自己當初瞎了眼。

  “來人,將其鞭殺後,砍下腦袋示眾,以儆效尤。”張盤也是惡狠狠的下令,對於這種投靠建奴的敗類張盤絕不會手軟。

  兩邊的統帥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同一方式殺人,悲哀的是他們孽殺的都是漢人。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8

第015章 相持不下

  城內外大亂的時候,趙烈被杜立叫醒,趙烈來到甲板上傾聽,須臾,各船兵丁都起來備戰,今天是建奴來的第一天,眾人皆和衣而臥,如建奴連夜攻城,也好在南關助戰,眾人整理兵甲,凝神備戰,一時各船騷動起來。

  過了頓飯時間,旅順北城雜亂的聲音降了下來,只有零星的喊殺聲傳來。須臾,南關城頭兵丁喊話稱:建奴攻城被擊退,殺傷眾多云云。水師軍兵這才放下心來。

  水師將士又和衣而臥,好好休息,畢竟白天忙了整整一天,頗為疲乏。

  趙烈卻睡不著了,心中明白內應失敗了,只要內應被剷除,莽古爾泰面對堅城只會一籌莫展。自己的報信挽救了數千大明子民,挽救了張盤這個殺奴名將,讓建奴吃了大虧。

  激動、興奮之情在全身行走,困乏皆去。睡不著了,趙烈就起身拿起長槍在甲板上練了一番槍法,才意猶未盡的進艙安歇。

  夜半不睡的還有莽古爾泰,三大貝勒大睜著雙眼看著官署的屋頂,說什麼也睡不著,理智告訴他,不可莽撞,要保存實力,可失敗的恥辱令他血流上湧,面目生疼,至天聰元年以來從沒有過的最大羞辱發生在他身上,這讓他無法接受。

  一想到其他幾大貝勒一定借此恥笑生事,尤其是父汗近來的喜怒無常,莽古爾泰就煩亂不已。一直到接近天明才在攻與不攻的矛盾中迷糊過去。

  伊泰阿看著阿瑪帶血的左臂,痛的出汗的額頭,心裡也替阿瑪難過,剛剛看到近衛托爾脫為阿瑪拔出箭矢,阿瑪牙咬的嘴唇出血的情景,伊泰阿扭頭不敢看。

  伊泰阿不是初哥,幾次征戰蒙古見過死人,傷患無數,不過此番是他的阿瑪受創,心中著實惦念。

  額魯看出自家兒子的牽掛,安慰道:“伊泰阿,沒事,只是貫穿,過幾日就好了。”

  伊泰阿不忍再看,轉身出門,又看到門廳裡發小吉魯的屍首,面目被一塊粗布蓋住,回撤的途中,一枝重箭從後面刺入吉魯的肺部,吉魯當場趔趄跪下,伊泰阿不顧危險扶著他回到北城,剛過城門,吉魯就不支吐血倒下。

  鮮血從肺部,從吉魯口中大股湧出,吉魯想要對伊泰阿說什麼,吐出的卻是鮮血,大聲咳嗽幾聲後,吉魯就目光呆滯的咽了氣。

  伊泰阿背著他的屍首回到駐地,沒想到阿瑪也傷了,忙完阿瑪,又看到吉魯的屍首,伊泰阿涕淚直流,再沒有人和自己一起打獵,一起放牧,一起打架了。自己的兄弟沒了。在伊泰阿心中,自小一起長大的吉魯比自己的親兄弟都親。

  不知過了多久,一隻手拍了拍伊泰阿的肩頭,伊泰阿扭頭一看,自己的阿瑪在身邊看著他,“伊泰阿,記住,吉魯是尼堪殺死的,我們定會為他報仇。”

  是啊,伊泰阿惡狠狠的看向南邊,尼堪全都該死。他要為吉魯之死殺十個,不,百個尼堪報復。

  張盤也沒有睡,聽完方松半個時辰的哀嚎,看著城門外隱隱約約的建奴屍首,張盤只覺得亢奮,建奴的人頭、鮮血一向帶給他興奮,這一天殺的真奴以及挫敗莽古爾泰的快意讓他立在城頭久久沒有睡意。

  心中默念了整整一遍被殺的親族的名字,最後是自己三歲大的雙胞胎兒女的名字。就這樣一會兒快意,一會兒悲傷,可憐的張盤度過了這個漫長的夜晚。

  海滄船上的吳群也聞聲而起,聽到喊殺聲,心中憂慮,從甲板上翹首旅順,許久喊聲停息,不是初哥的吳群明白建奴退了,否則建奴入城喊殺更甚,吳群放下心來。

  看看甲板方家大大小小的族人大多驚醒來到甲板,吳群呼出一口氣,總算家人都上了船,雖說損失了一些銀兩,費盡周折,不過,總算沒有辜負父親囑託,把族人都帶上了去山東的船,至於到山東後如何過活,只能到時再說了,再怎麼說也比烽火遍地的遼東安生吧。

  劉福貴白天在碼頭與建奴搏鬥,左臂被建奴砍了一刀,傷患都上了一艘海滄船,劉福貴只能歪在甲板上,鄒懷恩一旁伺候他,劉福貴痛的半宿睡不著,周圍斷斷續續的呼痛聲也讓他無法入睡,旅順的激戰聲驚醒了迷迷糊糊的眾人,聲音平息後,水手告之建奴被擊退了。劉福貴睡不著,想著白天殺死建奴,救了他和鄒懷恩的年輕軍將,呲牙咧嘴中下了決心一定找到他,隨他一起殺奴報仇。

  也許是雙方的恨意相織,天明時,不再是陽光普照,而是烏雲密佈,帶著濛濛的細雨,將旅順內外裹入其中。

  這日上午,建奴沒有攻城,雙方偃旗息鼓,仿佛昨日都是累了,今日不約而同的一起休息。

  卯時末,建奴升起白旗,一個戈什哈騎著一匹黑馬來到城前喊話,希望收回死亡的建奴旗丁屍體。張盤乾淨俐落的吩咐左右親衛射死他,兩箭射向信使,信使回馬就跑,在途中中了一箭,好在不在要害。他大罵著裡倒歪斜的伏在馬上奔回本陣。

  張盤不認為有互相交換屍首的必要,死在城下的都是建奴,讓他們曝屍荒野才是正道。氣的主持此事的梅勒額真凱西克暴跳如雷。

  申時初,城東北又升起煙火,是建奴在焚燒己方的死屍,包括建奴被燒死在東側林地中的漆黑,彎曲如厲鬼般的屍體,建奴旗丁們自己都被嚇到了,不是沒見過燒死的屍體,只不過以前都是燒死的遼沈一帶的漢民,以及最近一兩年彈壓的反抗者,這回卻是數百名正藍旗的旗丁,包括有牛錄章京、領催、撥什庫等中下級軍將。

  這是最近幾年少有的損失,正藍旗士氣跌落穀底。要知道牛錄都是聚居在一起的,東邊幾乎整個牛錄的陣亡,將會使幾個村落幾乎家家戴孝嚎哭。

  伊泰阿單獨為吉魯堆了柴堆,在托爾脫的幫助下將吉魯放在其上點上火,看到火中吉魯的屍首翻轉,焦盡,伊泰阿淚流滿面,跪在地上久久沒有起身。

  兔死狐悲中正藍旗也沒有了往日的喧囂,兩軍都彌漫著莫名的安靜,在旅順南北對峙起來。

  第二天也在這種氣氛中慢慢度過。張盤可是不敢大意,雖說他向來痛恨建奴,不過他從不敢輕視這般蠻子,向來輕視建奴貿然出戰的明軍軍將早在薩爾滸等戰中身死他鄉了,張盤命令屬下儘量準備滾木擂石、金汁箭枝,全力戒備。

  第三天,莽古爾泰仍然沒有下令攻城,反而下令旗丁們拆毀北城南北城門,下午又下令填埋水井,最後火燒整個北城,當然,北城的城牆是燒不沒的,只是城內的住宅廟宇都燃成灰燼。

  建奴大隊則是全部移到城外大營。

  張盤是不敢大意,窮酸文人所說的建奴粗鄙,張盤是不信的,粗鄙的建奴占了遼沈,文人領兵的大明卻一敗塗地,張盤絕不敢輕敵。

  張盤與建奴有血海深仇,不過,他曉得首先得保護自己,否則如何殺奴,一個不慎自己的腦袋都丟了,還談什麼復仇,張盤敢保建奴定會砍了自己的腦袋褻玩解恨,就像遼河戰死的秦邦屏頭骨被建奴製成酒杯褻玩一般。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8

第016章 漂沒

  第四天辰時初,建奴大隊離開大營北撤,大隊陸續出營,只留了一個牛錄殿后,下午未時初最後一個牛錄北撤,莽古爾泰希望張盤為仇恨蒙蔽,能追殺出來。

  金國上層皆知張盤全家被殺而素來報復金人,稱之為旅順瘋狗。雖然希望不大,不過畢竟是希望,也許張盤等人當真被勝利衝昏頭腦,衝殺出來呢。

  張盤不負自己的名字,就是盤在南城不動,今次旅順攻防,殺死幾百真奴,雖說北城被毀,張盤覺得還是值了,不太對付的登萊巡撫武之望在此潑天大功面前,也得捏著鼻子認了,手中人馬不足,穩守為上了。如果籌畫中的數千援軍早到,還可以斟酌一下,當下嘛還是穩守為上了……

  於是,莽古爾泰在一探,再探,再再探中失望的渡過旅順河北上,這回是真正回師了。不過,旗幟歪斜,不復來時旌旗招展的強橫模樣。

  福海號上,趙烈又開始發呆,趙烈是真愁了,他眼饞這批遼民,可養兵養民都需要白花花的銀子,而他如今最缺的就是錢糧,看來只有先當海盜了,這個來錢快。嗯,朝鮮太窮了,好在還有倭國,此處盛產金銀銅,好所在啊,搶他娘的,就算是為死在朝鮮的明人收一些利息了。

  “公子,指揮大人命您即刻到福山號。”杜立進來稟報。

  趙烈即刻上了小艇往前軍而去。自從第一天的戰鬥結束,趙海明怕趙烈再上岸與建奴血拼,二子確是勇猛,不過趙指揮可不想讓自家的接班人與建奴搏命去,就把趙烈的福海號打發到老虎尾外警戒。

  趙烈是就坡下驢,反正軍旅順攻防已經結束了,莽古爾泰腦袋只要不是被驢踢了定然不會強攻旅順,即使攻城張盤也不是吃素的,因此建奴必退,趙烈也是樂得清閒,他自咐趁建奴不備下黑手打打悶棍還可以,可是沒有同建奴面對面較勁的本錢。

  到了福山號的甲板,只見十餘名身著鴛鴦戰袍的戰兵屏息站立,各個粗眉大眼的,目光冷厲。

  趙烈明白這是有官員到訪。

  待進得艙室,只見一個身著文山甲的中年將官與趙海明正相談正歡。

  “下官趙烈見過兩位大人。”外人在此,趙烈大禮參拜。

  “免了,起來吧。”趙海明說道。“此為下官犬子趙烈,粗笨頑劣,讓張大人見笑了。”

  張盤微笑看著趙烈,“趙指揮過謙了,公子傳信救全城,乃是全城軍民的救命恩人。”張盤起身鄭重一揖。

  趙烈急忙跪拜還禮,“下官不敢,大人過獎了。”

  趙海明口中連稱“過譽了,張大人過譽了。”

  張盤正色回道:“此為代全城百姓施禮,公子當得。”

  趙烈再次施禮,“大人數次擊敗建奴,乃是遼沈之變後我大明遼東有數的名將,更是我等後進的楷模,今下官能送此信助大人擊退建奴,實乃是我等榮幸,與大人數年孤軍奮戰於一隅相比,微末之事,我等後進實不敢居功。”

  張盤哈哈大笑,趙烈一語道盡自己數年艱辛,心中快慰。數年來,登萊支援時斷時續,毛帥麾下島嶼眾多,也不可能專屬一地,主要支撐的東江各島,他以區區數千軍民能數次擊敗建奴,堅守旅順至今辛苦自知。

  看看眼前少年,身材高大魁梧,面目微黑,眼光清澈,舉止沉穩而果斷,暗自點頭,嗯,沉穩大氣,不亢不卑,也只有這般多智果敢少年兵將才能火燒建奴,助守旅順。

  “趙大人,此次下官到此還有一事相詢,怎的登萊運抵的銀兩少了三萬兩?”張盤不解的問道。“還少了五千石糧秣。”

  “張大人,來此路上,我威海水師海廣號與海藏號押尾遇風暴沉沒,大部船員死難,唉。”趙海明眼眶發紅,“都是追隨趙某多年的弟兄,怎麼向他們家屬交代。”

  “趙大人節哀。”張盤刀砍斧鑿般佈滿皺紋的臉上抽搐了幾下,漂沒就漂沒,拿自家弟兄相咒,太過了。“不過,過幾月一旦上冰封海或是建奴圍城,我軍旅順只有依靠此救命錢糧。望大人垂顧。”

  “張大人,我威海水師真的損失兩艘海滄船及船上銀兩,天地良心啊。”趙海明捶胸頓足,狀極委屈。

  遇到大明心知度明的漂沒,趙烈老老實實的旁聽,至於兩船是否沉沒,趙烈心知沒有,因為途中沒有大的風浪,不過兩船確實沒在旅順露面。兩船在老虎尾外戒備。

  張盤撚須微笑地看著趙海明,心道,當真是這般巧,兩艘戰船沉沒,就是押運錢糧的那兩艘,我呸,騙鬼呢。

  趙海明則是回視著他,狀極坦誠。

  張盤心裡明白,登萊漂沒兩成,水師再漂沒兩成,這就是規矩,不用問,船沒沉,自己也不是沒幹過。登萊一年欠餉三四個月,自己不弄些空頭,不私下走私點貨物來點錢,怎麼養軍,早叫建奴滅了。不過,老趙你這動靜弄得太大了,用兩條海滄船弄事,太過了。

  “趙大人,適可而止吧,你我面子上須得好看。”張盤心道,我要是真較真呢。

  “張大人,你事後可檢點船隻,斷無差錯。”趙海明正色說道。

  趙烈瞠目結舌,自己的老爹可算是銅牆鐵皮,趙烈第一次發現老爹也是影帝級人物啊。唉,顛覆老爹在自己心目中的三觀啊。

  另一個瞠目結舌的是張盤,真敢讓人檢點啊,不對啊,兩條船難道真沉了,否則這趙指揮怎敢,若兩船尚在,有司檢點後,可是沒有後路了。難道竟是真的。

  “好吧,既如此,我無話可說,不過,我旅順若有戰事,趙大人可千萬予以方便啊。”張盤原也沒打算討來銀兩,這是常例,威海軍還是能戰敢戰的,實大出張盤意料,張盤只是想討個人情。

  是地,你們應該欠我的,不應該理直氣壯啊。拜託,是你們漂沒,不是我,怎麼可以這般理直氣壯,當真是不要臉天下無敵啊。

  “張大人放心,我威海水師與建奴誓不兩立,今與建奴大戰可做明證。”趙指揮回答的絕不含糊。老趙家與建奴國仇家恨在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於是,兩位大人和和氣氣的告別,張參將回岸登城而去。

  “烈兒,兩艘船上人員以及銀兩、糧草都由你掌控。”趙海明邊喝茶邊看著趙烈,“烈兒,你要明白官場中種種體例,漂沒就是其中之一,餉銀、糧草撥出有司就漂沒一二,到了上官又漂沒一二,至手中至多能有五成,為父也必定這麼做,否則不容於官場,也養不了堪用的家丁。”

  “父親,孩兒明白。”趙烈點頭表示明白,“不過,這也是表明一個朝代到了末期的時候了。”

  “那就不是為父思量的事宜了,自有內閣和萬歲擔當。”趙海明一笑置之,他這個從三品的指揮使在文人眼裡也不過就是個粗鄙武夫罷了。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8

第017章 招募

  兩日後,夜不收回報,金軍全部撤回金州,旅順的保衛戰結束了。水師決定撤離軍旅順,全力運送難民,旅順的水師大小十餘艘戰船回到港口護衛,威海水師押後回航。

  張盤出南城送行,登州水師返航時,只有朱國昌送行,指揮使王僉揮袖而去。張盤自認威海水師敢戰建奴,只要殺建奴,就是為了自己報仇,值得交往,至於登州與毛帥的矛盾他就不摻和了,也攙合不起。

  趙烈站在船頭看著張盤向福山號施禮,趙海明回禮的場景,心頭激蕩,只要國家危難之時,中華大地從不缺忠貞之士。

  歷史上張盤、朱國昌寧死不屈,旅順全軍為國捐軀,也許這些人不是什麼所謂名士,甚至就是喝兵血的兵痞,不過,當外族入侵時,就是這些仕紳眼中的丘八之輩慷慨赴死,反是大明大多數的仕紳階層都是屈膝投靠建奴,簡直可說是跪舔,還不如這般粗漢有骨氣。

  可惜,這般忠貞敢戰之士在中國歷史上總是悲劇收場,遠的不說,大明的于謙,戚繼光的悲涼經歷,何等千古人傑死於帝制屠刀,猜忌。

  同時代的英國將領法蘭西斯•德雷克以海盜之身可以為國激戰,榮耀封爵,西班牙、葡萄牙、英格蘭、法國海外開拓的名將全國尊崇。

  兩相比較,中華大地帝制的幽靈令人不寒而慄,壓制對他產生威脅的一切,哪怕外族的刀已進抵胸口,中華大地已危在旦夕,還是如此的內鬥不止。

  二三百年後她還是如此麻木,險些亡國滅種,這片土地上人們被同一種思想的幽靈禁錮了。

  張盤看著威海水師數十艘戰船回航陸續駛出老虎尾,不禁生出孤寂的感覺,自己已是孤軍守旅順兩年了,這是自己遇到的第一支敢戰能戰的外軍,只可惜,他們又要走了。

  張盤明白旅順的結局已經不在自己手中,而在登萊,在寧錦,兩地接戰、接濟不利,旅順必不能倖免,而自己卻看不到一點希望,寧錦能守住已是不錯,登萊同皮島內訌不已,已是兩個登萊巡撫與毛帥互參了。

  更怕的是,朝中東林與魏閹爭鬥不休,遼東建奴始終不視為大禍,建奴之禍再烈不過在東北山海關外一隅,大明中心在京城,精華全在江南,旅順雖說已是大明在遼東唯一的飛地,唯一的橋頭堡,不過在大明士林眼中也不過是荒僻的邊地。

  也許,自己就是個戰死旅順的命,不甘啊,死難的幾十口親族在遼陽看著自己,何時可奪回朝思暮想的故鄉,收拾父母妻子散亂的屍骨,為他們建立一個體面的可供後人憑弔的墓地。張盤迎著海風望著起航的船隊久久的駐立不語。

  還有一人遠遠的看著愈來愈遠的旅順久久不語,大明在遼東最後的橋頭堡在北方漸漸模糊,張盤與旅順的命運也在趙烈的心頭越來越來模糊,自己拯救了張盤和數千軍民的性命,也小小的改變了歷史,不過,也因此,張盤及旅順的今後,自己再也無從把握,但願,他們可以等到自己重來。

  趙烈感到自己身上的擔子愈發沉重。趙烈深感無奈,作為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大明唯一的清醒者,眼看中華的大船慢慢滑入深淵而無能為力,這是怎樣的痛楚和無力。

  趙烈在甲板上久久呆立,隨從眾人看出公子心情不佳,也無聲環立四周,別的相伴船上隱隱傳來說笑的聲音,更襯托出福海的靜寂。

  福海號的靜寂持續到雙島,水手的降帆,下錨聲打破了靜默,雙島小小的木質的臨時港口容不下幾艘船,只有沙船能靠上去。

  趙海明為了歷練趙烈,沒有上岸,難民事物有趙烈全權處理。

  趙烈等人乘小艇上岸,只見不大的島上一片狼藉,垃圾到處,難民擠滿全島,已有不少難民隨登州水師離開,但此地還是擁擠不堪,許多難民東倒西歪的躺著。

  趙烈帶人進入其中,此地臭氣熏天垃圾遍地,眾多難民麻木的看著到來的兵丁,此處糧食還有,水師運他們到達時,留下不少糧食,還留下百餘名兵丁維持秩序,不過,也就是勉強填個半飽,眾人更多的是絕望,失去自己家園,親人,以及自己熟悉的環境的絕望,他們不曉得今後的日子怎麼過,還有什麼奔頭。

  趙烈踏上雙島的地面,就被遼民的慘狀所震攝,人間地獄不外如斯了。

  趙烈立即命令黃漢、萬基、杜立、張鼓聲等人帶領兵丁維持秩序,將有傷病的人同健康的難民分隔開來,告知眾人只能飲燒開的水,同時命令汪全等人書寫告示,告之難民,他們將被船隻運往山東,全部都有活計。

  同時,趙烈命令從船上卸載糧食下來,一定要讓他們吃飽飯,畢竟到山東的海路也有兩三天,太過虛弱的身體怕是挺不到山東的。

  種種舉措在一天內發出,島上遼民的驚喜不斷,先是秩序好多了,不再是誰的拳頭大誰就吃的多,傷病也有人看護,同時,糧食開始卸載島上,一天可吃兩頓飽飯了,最後,兵爺們貼出告示,他們會被運往山東,都會有地種,有工可打。

  登時,島上不時發出歡呼聲,這是難民知道好消息的歡呼,他們終於有了指望。

  第二天,島上的難民臉上大都露出笑容,精氣神大為不同了,水師兵丁所到之處難民不再膽怯的避開,而是主動招呼幫忙,兩方可是相處融洽,氣氛緩和。

  趙烈此時無暇他顧,他估算了水師大小船舶的運力,最多一趟三千人,來回八天,那麼無論如何也得三個月才能將難民全數運到山東。

  趙烈砸吧下嘴,大明海船這點坑死人的運力,如今西班牙一千多噸的巨艦都有了,短程可運千人,幾萬人真不是個事,十餘艘艦,三四趟功夫而已,威海水師是使出全身的氣力也得是三月有餘。

  吐槽歸吐槽,趙烈還得安排船舶運送。

  畢竟,這幾萬人誰先上船,誰後上船是有講究的,必須是安排強壯的人手先出發,到了山東威海,還能為後續難民建造簡易的難民營,身體稍差的正可將養幾天,待得身體將養的稍好,下一批出發。

  如此反復,才能最大限度的減少損失,等到最後的老弱到達時,就可以直接進入營中生活,此時營中已經沒有什麼太多的活計了,他們到達後正可將養身體,恢復氣力。

  招來萬基、黃漢等一眾軍餘,按照這個程式叮囑一番,命令開始挑選比較強壯的第一批上船出發的人,其他瘦弱的難民可以在島上調養些時日,否則只是短短的幾日航程就可能要了他們的性命。

  趙烈又折返船隊,登上福山號,面見趙海明詳細稟報自己的處置。

  趙海明對於趙烈的安排很是滿意,趙指揮自咐如果是自己親為恐怕也沒有兒子安排的妥當,真是大慰本心,心道家族有望。

  同時,趙海明下令船隊裝載難民準備回返登萊。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9

第018章 驚聞捷報

  驚聞捷報登州水城內登州水師指揮使官衙,王僉正與自己的幕僚張潛商議旅順善後,自送萬餘遼民到鐵山后,王僉就帶領登州水師返回了登州。

  皮島、鐵山、廣鹿島等處已經被遼東難民擠滿了,再無餘力安置,因此,登州水師已經沒有向皮島等處轉運難民的必要,只好折返登州準備運送登萊援助旅順的軍兵,半途王僉就已曉得建奴圍困旅順。

  他心中不禁慶倖自家還算是有先見之明,脫離了旅順這個死地,只是苦了趙海明,恐怕要受到旅順敗績的牽連。至於說援兵,那就呵呵了,都磨蹭這些時日了,現下還沒出發呢,王指揮可是樂得清閒。

  這不,今日閒暇,他同張潛也議議,王指揮還算厚道,他一邊慶倖,一邊準備威海水師善後。

  在他看來,旅順最好的結果不過是久攻不下建奴撤圍,如旅順一旦有失,滿城軍民不保,趙海明統領水師在海上性命無虞,不過威海水師被牽連是一定的,至於被牽連到何種程度,就只能看內閣,魏閹以及滿朝輿情了。

  自己雖說牽連不大,不過自己畢竟是登萊水師指揮使,趙海明的上官,必定有所牽連,今日正和張潛相商一旦旅順失陷,就遣人向朝內哪幾位大人上禮求援。

  “回稟大人,旅順來人回報。”一家丁進內通報。

  王僉看看張潛,心想結果應該到了。

  “喚其進來回稟。”

  須臾,短打扮水手裝束的船頭徐立進來跪秉:“大人,我登萊水師旅順大破建奴,殺傷數百,建奴敗退回軍,旅順大捷啊。”徐立紅黑的臉上激動萬分。

  王僉第一時間就想把茶碗摔在徐立臉上,趙海明給了你多少銀兩,你為他表功到如此程度,你這殺才當戰船能開上岸,還殺傷數百,略一思索,旅順應該失陷了,否則,趙海明決不至於出此虛報戰功的下策。

  王僉哭笑不得的端起那險些碎裂在徐立頭上的茶碗抿了一口濃茶,與張潛眼光一對,多年翁主自然明白各自心意。

  他們明白,徐立不明白啊,來此路上船頭一想到指揮大人聽此捷報,一定是驚喜萬分,多少年來無此大勝了,指揮使大人一高興,不定賞下多少好處,這趟真是一個好差遣啊。

  現下,捷報傳上,這,滿室安靜,大人形容詭秘,這,這,與自己的想像不符啊。

  “徐立,大膽,何人指使你謊報軍情,你道水師戰船能上岸殺奴,嗯……”張潛厲聲喝問。兩側親衛怒目而視。

  徐立登時汗如雨下,娘的,不對勁啊。

  “大人,小人絕無謊言,句句皆實。”徐立磕磕絆絆的把威海水師火燒炮轟,碼頭殲敵悉數俱言。

  王僉聽到此處大怒,好你個趙海明,好你個徐立,真是好手段,編個好故事,殺傷數百,只有幾十級首級,你騙鬼呢。

  趙海明你與我共事多年,如你在海上殺傷建奴,我信,好歹你也是水師宿將,偏偏你昏頭了,來個陸上殺奴,真個好故事,我如信你上報,到時自己就得給你善後,趙海明,你個老兵痞,虧我剛才還與張潛商議給你也上書減減罪名,好歹讓你趙家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你這是要把我也拉下馬呀,現下,本官與你沒完,看我不上書參你。

  徐立呆呆的看著王僉臉上的變換,只要不是傻子,都能看出指揮使大人大怒,難道指揮使大人與趙大人有隙,不願趙大人立此潑天大功,嗯,定是如此,王大人這是想獨佔此功啊,徐立想當然的歪樓了。

  當然,他自己認為猜對了,要不然大人怎麼不喜反怒,想到此處,徐立渾身一激靈,壞了,自己這是觸了王大人的黴頭啊。

  “大人,大人如讓小的說大人戰勝,趙大人戰敗,小的無不遵從啊。大人。”徐立想到此處即刻改口言道。

  下一刻,多活了一會兒的茶碗還是無可避免的碎裂在徐立頭上,徐立哪顧上額頭的鮮血和燙傷,不住的磕頭賠罪。盡言王大人勝,趙大人敗。徐立都有些神神叨叨胡言亂語了。

  王僉又問幾次,徐立盡是胡言亂語,全無頭緒。無奈,他讓屬下招來滿船水手,各自盤問。

  這些軍兵俱言旅順大捷,大敗建奴,斬首數百,水師斬獲數十。王僉與張潛面面相覷,半信半疑,難道旅順大捷是真的,王僉下令將一船水手盡皆扣押。

  隨著後續抵達的船隻愈來愈多,捷報紛紛傳來,王僉這才曉得旅順大捷竟然是真的,於是大悔,早知道自己溜回來作甚,如果不逃離旅順這潑天大功不就是他的嗎,暗自後悔不表,急忙親自報秉登萊巡撫武之望。

  武之望雖是文官,不過畢竟是久經歷練,明白旅順困境,這些日子來坐臥不寧,他自認為一生忠勉謹慎,不願將臨致仕的自己晚節不保,上一任登萊巡撫袁可立任上對建奴作戰卓有成效,自己上任則喪師失地,這可如何了局。

  他自己讓人嘲笑也就罷了,怕就怕連累了朝中推舉自己出任登萊的一眾好友同年,魏閹正在那虎視眈眈,相信不會錯失良機,武之望可以說是度日如年般熬著。

  今日,終於捷報傳來,還是大捷,斬首數百建奴,巡撫登萊武大人立時眼含熱淚對西北遙拜,以報君父及昔日同僚好友的知遇之恩。

  福山號,以及幾艘蒼山船停在登州水城的外海,戰後武將向文臣述職是大明的立國的根基。此次出征概不能外,趙海明先差人入城知會登州水師,稍後趙海明在趙烈、李明峪、李虎、趙達等人的陪同下,登上碼頭。

  只見登萊巡撫武之望、登萊總兵楊國棟、登州水師指揮使王僉及山東都司的一眾文武官員已在碼頭迎候,趙海明上岸後,疾步趨前跪拜。

  “下官威海水師指揮趙海明率威海水師官兵援救旅順歸來,今向武大人、楊大人、王大人交令。我威海水師不復大人所托,炮轟火燒擊殺數百建奴,砍下一百二十三級建奴首級,取得旅順大捷。望大人點閱。”

  趙烈、李明峪、李虎等人隨後跪拜。

  趙烈只見當先的一個發須皆白的瘦小老頭笑眯眯的虛扶一下:

  “趙指揮一路辛苦,快快請起。”

  趙海明等人起身回禮。

  “趙指揮今次援救旅順擊敗建奴,為幾年來我大明少有的大勝,大漲我登萊軍的軍威,可喜可賀,本官定為趙指揮及威海水師官兵向朝廷請功。”武之望笑容可掬。

  “此次大勝而回,一是仰仗皇上宏福,再則也是武大人、王大人的運籌之功,威海水師才能全此大功。下官不敢獨居此功。”趙海明恭敬回道,大明武將得勝而回,也是兇險之時,如果居功自傲,獨佔功勳,麻煩大了,必是四面楚歌。同塵和光才是王道。

  後方的趙烈撇撇嘴,這就是大明,名將之墳墓,銳軍之牢籠。

  “趙指揮不必過謙,本官以及王指揮的運籌之功本官自會上奏表明,威海水師潑天大功本官也是不損分毫,本官不是那等推過攬功之人,你等日後自知。”武之望正容說道。

  “正是,趙指揮不必過謙,旅順大捷我水師功勳卓著,趙指揮真乃當世名將。”王僉搭話。王僉現下就一個念頭如何借上旅順大捷的東風。

  身後的楊國棟則是滿臉的羡慕嫉妒恨,自己是登萊總兵,登萊三營戰兵盡皆在自己手中,旅順大捷卻是威海水師和東江毛文龍的部將所為,這讓人情何以堪啊。

  眾人相攜進入州城,酒宴是不可避免的,一眾官吏軍將當真是彈冠相慶啊,多年潰敗的登萊也有今日之大捷,揚眉吐氣。

  登萊的將士們晚間也是加餐慶賀,今夜登州舉城歡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49

第019章 大明風雨

  遼東瀋陽安定門內,大金臨時的王宮裡,皮鞭擊打肉身和暴虐的吼聲響成一片,野獸般的怒吼響徹王宮大殿。

  皇太極心中很爽,不是因為大夏天的雨後的天氣很是涼爽,而是很解氣,親眼看著莽古爾泰被父汗鞭打,這是怎樣的快意。

  莽古爾泰一貫的桀驁不馴,與阿敏暗中交結,隱隱指向王座,今次,莽古爾泰折損了四百余名正藍旗旗丁,從旅順鎩羽而歸,令努爾哈赤暴跳如雷。

  自渾河血戰擊殺數千浙兵和石柱兵,嚇破了明軍的膽子後,大金從未有如此慘敗,戰場廝殺,損傷些兵馬,努爾哈赤不是不可接受,然,大金軍損失四百旗丁,明軍幾乎沒有損傷,這必定大漲明軍的士氣,不利今後與明軍爭鋒,這才是努爾哈赤暴跳如雷的真正因由。

  努爾哈赤聞訊後,命莽古爾泰、阿巴泰即刻進京,莽古爾泰進京後,努爾哈赤讓其在安定門外跪了兩個時辰才召集自己的幾個成年的兒子,代善、皇太極、阿巴泰、阿濟格、多爾袞以及侄子阿敏、濟爾哈朗等人。

  當著幾個兒子的面,努爾哈赤親手打了莽古爾泰二十鞭子,努爾哈赤畢竟年齡大了,早年征戰落下病根,全力打了二十鞭子後自己也累的氣喘吁吁,不過終究氣消了一些。

  “今次莽古爾泰旅順大敗,非是明軍勇猛敢鬥,也非是正藍旗懦弱怯戰,而全在於莽古爾泰大意莽撞。”努爾哈赤說道這,又怒視莽古爾泰。

  不過看著自己的第五子咬破嘴唇一聲不吭的跪在地上,心頭一軟,自隨自己起兵始,東征西討幾無敗績,剛才鞭打時一聲不發硬挺下來,剛強最似自己,“與府中圈禁三月,罰俸一年。”

  莽古爾泰心中長舒一口氣,勞師兵敗而歸這個處罰已經是最輕的了,三個月後自己就可以重新參與政事,他總算是過了這一關。

  同樣長舒一口氣的還有二貝勒阿敏,眼看叔父日益老邁,自己是侄兒一切休提,在這關鍵時刻自己的最大指望莽古爾泰沒有失去汗王眷顧,這就是最大的利好。

  代善冷眼旁觀,壓下落井下石的欲念,畢竟自己近年因與子不諧之事被奪太子位,如此自己靜觀其變則可,一動不如一靜,他人要的是動,自己要靜。

  皇太極微胖的臉上一抽,雖說大貝勒代善的地位最為顯著,雖前次因家中內亂處置不力,被汗王廢黜太子之位,不過經兩年隱忍又隱隱為太子之選,此外,莽古爾泰同阿敏的聯盟勢力不容小覷。

  今日重挫莽古爾泰的機會錯過可惜,好在今日也非全無收穫,測出了莽古爾泰在父汗的心中還是很有地位的。

  父汗近年屢有昏聵之舉,比如五穀米之殺,比如擄全部漢民為奴,激起全境漢民激烈反抗,很多漢民要麼反抗戰死,要麼殺死旗丁投向大明,土地荒蕪人口凋敝,大金處處烽火,不過,面對此種局面,父汗仍是拗扭不改。

  幾年前還是英明神武的汗王不見了,他人越反對,他是越執拗,如去年複州之叛,汗王命盡殺複州漢人男丁。

  幾個有心的貝勒、滿漢大臣上書言道當今漢人逃離,土地荒蕪,丁口珍貴,努爾哈赤馬上打了帶頭提議的代善的鞭子。如今之計只有忍。

  皇太極忽然覺得有道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轉頭看去,只見代善看著父汗,皇太極心中一凜,這才是自己的最大敵手。

  與瀋陽的涼爽天氣不同,日本國平戶島一處莊園主臥中,明人僑領李旦步入人生的最後。

  月前臺灣染病後,李旦介於當地的惡劣的環境,決定馬上回返日本治病,萬幸此時正值西南風大盛,歷經半月回到日本,不過幾經醫治還是不治。

  李國助看著父親消瘦蠟黃的面容,已是淚流滿面,他明白老父染病月余,眼下已是油枯燈盡,須臾,李旦勉力睜開雙目:“助兒,我死以後,守住日本家業,不要進入福摩薩,也不要進入福建,切記。”

  短短的幾句話,李旦用了很長的時間,費盡了全身氣力。

  李國助聞言不服,“父親,我家在那還有二百餘艘船隻,還有開拓的莊院以及十數小堡,父親,這都是數年心血啊。”

  “助兒,你年紀比鄭一官大,不過,你也許出身富家,沒有經歷多少歷練,鄭一官雖是年少,不過幾年奔波下來,閱歷豐厚,心機深沉,身邊還有不少族人幫襯,除非你到達後,即刻收服鄭一官,否則,日後你必折在他手中。”

  李旦無奈,海路漫長,不可能事事請教,決定了在福摩薩只能用獨當一面的人物,鄭一官就是這般人物,這也間接助長了鄭一官的實力、野心,不過,李旦以自己在日本、大明、荷蘭的人脈勢力,可以控制住鄭一官,但,他的兒子李國助不可,李國助守成還可,若與鄭一官相爭,日久必敗,他不是野心勃勃心機深沉的鄭一官的對手。

  “為了老母、幼弟,守成即可,萬不可冒險,否則全族就要族滅。”李旦怒瞪大兒,他深知兒子與鄭一官的差距,不可道里計,深恐他不自量力。

  “遵命,父親。”李國助無奈的含淚恨恨應答。

  李旦後半夜陷入昏迷,第二日淩晨死去,縱橫遠東數十年東亞有名的中國船長逝去了,帶著海上帝國壯志未酬的遺憾含恨離去。

  同一時間,鄭一官正在等著接待數百族人,自從一個多月前李旦將福摩薩事物交於他手回日後,鄭一官就遣二弟鄭芝虎回家鄉南平,招募族人相助自己,幾百艘大小船隻,十余處開拓莊院,沒有自己人各處坐鎮,無論如何也掌控不了。一個時辰前,哨船來報,二弟等人乘坐的十餘艘大小船隻據此不遠了。

  迎著東升的太陽,鄭一官,不,他已決定恢復自家本名鄭芝龍,看著二弟從二號福船的甲板上飛縱而下,甲板上鄭彩、鄭立等一眾鄭氏族人向自己招手。

  一時間,幾年的遠離故土,別離妻兒,與二弟相依為命的亡命奔波都以過去,一把接住鄭芝虎,向自己的族人招手示意。喜悅的淚水潤濕了自己的雙眼。

  鄭芝龍與二弟努力了六年終於等到了自己當家做主的一天,這是怎樣的六年冒險,不過幾年的歷練,在弗朗機人,荷蘭人,日本,以及大明的經歷,鄭芝龍深信自己可以創造出不次於李旦的傳奇,畢竟李旦已經老了。

  別人看到的是李旦的風光,侍奉左右的鄭芝龍卻深知李旦不是幾年前的李旦,不過日漸老邁的李旦還是他的師傅以及領路人,鄭芝龍就是以李旦為自己的目標。

  馮•約爾曼站在木質的塔臺上拿出望著楊帆而去的鹿特丹號護衛艦,嘴角微翹,自去年冬天奉總督雷約茲的命令,帶著兩艘戰艦兩百人,來到臺灣西南當地人所說的台江入海口叫安平的地方開拓,在金銀利誘,刀槍逼迫下,當地土人歷經多半年建起這個小型的城寨,雖說不大,不過,寨牆,小型火炮,內部的定居點俱全。

  今天,鹿特丹號將帶著這個好消息前往大員。

  約爾曼回頭看看著臨海的平原,真是一片無主之地啊,雖說沒有開拓,不過畢竟比荷蘭本土小不了多少,一旦開拓出來,就是一片不次於荷蘭的沃土,而雷約茲的話講,這就是我們在大明的門前安了家,是的,為了大明,這才是關鍵,約爾曼深以為然。

  大明的風雨日甚,從北到南,看出這個老邁帝國的軟弱的各方勢力們動作不斷,堅信自己能分享這個盛宴。只有帝國內部毫無察覺的無所作為,繼續的滑向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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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烏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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