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宋元明] 明末蒼茫 作者:人在夜半 (已完成)

 
王烏鴉 2018-11-3 10:48:19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65 64613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0

第030章 再臨海島

  經過幾天的忙碌,事情稍有頭緒,趙烈決定儘快到轄地上任。趙海明竭盡所能的調集了手頭的資源給予趙烈最大的支持。

  趙秦氏這次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畢竟是兒子是去上任,小小年紀就任實職千戶所千戶,確實大喜,不過,追隨趙海明身邊閱歷豐富的趙秦氏對趙烈叮囑了一番官場事宜,另外,王悅、娟兒陪同前往,照顧趙烈的生活,這事定了,趙烈只有接受。

  這天一早,趙烈親自來到李先生的宅邸來接李明峪上船,只見李先生一身便裝當先出來,身後跟隨一位小姐。年紀不大,只有十四五歲,還有兩個丫鬟跟隨,丫鬟的年紀和小姐差不多大,再就是一個中年管家,四個護衛。

  李夫人也出來,相互見禮後,趙烈才明白這是李先生與最小的女兒李霖一同外出,李夫人甚是不放心,多方叮囑,又拜託趙烈多多照看。趙烈自是滿口答應。李先生則笑眯眯的回應著妻的絮叨,看得出夫妻感情甚篤。

  來到碼頭登上兩條哨船,擺渡到福海停靠的地點,一行人軟梯上船,李霖不懼,自行上船,丫鬟反倒戰戰克克的在護衛的提拽下才上了船,隨後,趙烈一干人等相續登船,福海起錨向東駛去。

  一番折騰,船啟程時已是巳時初,趙烈安排李先生一家住進了自己的艙室,自己則到下層甲板對付兩三天。

  午後,趙烈帶領著杜立、汪全、黃漢等,向李先生介紹了庶務的情況,李先生不疾不徐的一一詢問,卻沒有多說。

  到達大山子島,福海號上鳴響三聲號角。當趙烈登上碼頭時,李管家、張鼓聲、七位船長以及各船上頭目,還有許多岸上有活的兵丁,在碼頭列隊,包括周圍船上的士兵也擠在船舷邊恭候,見到趙烈,一眾人等立定,右手握拳捂胸,“見過大人。”

  “免禮。”趙烈贊許的看看張鼓聲,知道是張鼓聲的訓導。船員不比陸上軍戶,相對自由散漫一些,此次如不是凱旋而歸,發下賞格,收取了軍心,張鼓聲整訓也不會如此順利。

  “近幾日,艦隊將出發狩獵。”趙烈徐徐看看眾人,只見眾人均露出欣喜的表情,趙烈也咧嘴笑了笑,李先生則十分狐疑,久在水師行走,什麼時候軍兵出征有過這般高興的時候,反而在回程時高興才是常態,這是什麼情況。

  “諸位,上一回我等帶回的銀兩已變成災民手中的糧食、衣物,讓他們能繼續活下去。”趙烈拱手一禮“在此,我代諸位災民多謝諸位了。”

  眾人手足無措的急忙回禮,口中不斷不敢。

  “你們當得,諸位都看到過遼民的慘況,這幾萬兩銀子帶給他們生的希望,你們是這些人的萬家生佛。”趙烈機關算盡的忽悠,他決不希望這支艦隊成為真正的海匪,而是知道為何行動的軍隊。

  眾人激動的跪拜於地。

  “請起,請起。”趙烈一一扶起,好言安慰。“諸君,為何我稱你們為諸君,因為你等不懼風浪,遠離妻小為國而戰,為大明子民奮勇殺敵,此國之君子,國之棟樑。”只見一眾人等不自覺的挺直腰板,目光炯炯的看著趙烈。

  說也可憐,肯為國征戰的士兵,卻在大明沒有絲毫地位,大號丘八。今日有人還是上司稱他們是君子,是諸君,當真是熱血沸騰啊。

  “諸君,朝鮮,與建奴勾連,大明之叛逆。倭國,與我大明戰於朝鮮,讓大明損失頗重,乃是大明之死敵。你們每一次打擊敵人,都是替大明打擊不臣,都是為大明子民帶來財富,帶來希望,都是帶給敵人以死亡和驚懼,諸位記住,我等不是盜賊之流,乃是為國征戰。”

  趙烈早就想好好訓導一下,不過賞格未下,軍心未歸之時你說的都是廢話,兵丁們不會往心裡去,今次,艦隊又要出發,賞格又已發放,此正當時。“雖說,礙於朝中一些迂腐文人,我不能明令嘉獎,我只能做到讓你和你的家人後顧無憂,諸位,你等受委屈了。”趙烈又深施一禮。

  眾船長,兵丁急忙回禮,場面一陣慌亂。

  “不過,你們如有意外,身後進忠烈祠,永享香火。”趙烈又加了把火。“諸位,我等堅信大明萬勝。”

  一時間大明完勝之聲響徹全島。

  李先生則環視四周,眼神時而閃爍,時而猶疑,撚須不語。

  “各位船長,兩日內備齊輜重,出發。”

  “遵命大人。”四處齊聲回應。

  兵丁們興奮的議論著離去。

  趙烈滿意的看著四周的氛圍,點點頭。

  安頓了李先生一家,趙烈把一眾船長找來,商議哪幾艘船出征,結果,眾船長們吵成一團,都想出征,開玩笑,出征就意味著餉銀獎賞,作為一個船長沒有掙到出征的機會都不好意思回船,當然誰也不想放棄。

  趙烈最後無奈拍板,讓上一次沒有出征的海狗、蒼雨出征,海龍、蒼龍留守,新命名為福松號的繳獲二號福船出征,小一號的命名為海獅的留守。

  就此,有商討了不斷掠獲的海船的人員問題,趙烈決定學習一戰後的德軍,一馬雙配,否則二戰時德軍如何建立幾百萬軍隊,橫掃歐陸。所以一艘船可以配兩個船長。

  此外還確定了大副制度,緊急時代替船長駕駛,也是雙配,水手長雙配,各個兵甲組組頭雙配,連廚子都是雙配,畢竟船上廚子與陸地上生火,保鮮,儲水等完全是兩碼事,結果就是能雙配的都雙配,結果就是艦隊多了數十大小頭目,皆大歡喜。至此後,趙烈的艦隊雙配成為慣例。

  最後,趙烈制定了李虎作為主將,張鼓聲為副將的出征指揮機構,讓他們分乘兩艘戰船,一旦一人有了意外,另一人還可以指揮船隊。

  第二天,趙烈又把黃漢送走,海龍號取得了這個讓海獅、蒼龍嫉妒之極的差事,下揚州,揚州的繁榮富庶天下聞名,能有機會到揚州一遊,對於這些沒見過世面的軍戶來說那就是開眼界的機會。

  趙烈又視察了島上的建造,對進度表示滿意,寒冬到來之前,人員都能進入房屋,墩台也能使用,島上能形成完整的防禦體系。

  晚上,全島聚餐,一是嘉獎工程人員,二是為艦隊送行。

  第三天卯時中,趙烈率領眾位船長于碼頭拜祭海神完畢後,站在碼頭上看著艦隊緩緩出征。趙烈一直看著艦隊消失才回返,他現在只能祈禱艦隊好運。因為艦隊是趙烈一切藍圖的基礎,無可替代。他不敢想艦隊有所閃失,雖說現在東亞有人想一口吃下這支艦隊難,不過,海上最可怕的不是敵人,而是老天,如今這個年代可是沒有衛星監看地球的天氣變幻,你根本不知道哪片雲彩下什麼雨,只能靠運氣。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0

第031章 赴任千戶所

  艦隊出發的第二天,趙烈與李先生乘坐海獅前往石島。大山子島離石島幾十裡而已。

  下午到達後,趙烈讓船沿海灣繞了一圈,讓李先生好好看看石島的地形,石島灣的北部較為平坦,一直延續到東南都是平地,適合建立軍營、宅院,西部沿岸平地後面隱隱是一座不高的山,西南是灣角,與東南的灣角相對,正是適合建立炮臺,封鎖進入石島灣的水道。

  石島灣只有西部臨海有一個小漁村。人煙稀少。

  張環坐在村口的海岸邊看著這艘很大的海船在海灣裡兜來兜去,數艘小船在靠近村子的地方拿撐篙探來探去,這海灣就是鳥不拉屎的地方,打上的魚也不值錢,所以人煙稀少。

  十七歲的張環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大的海船來到這裡,張環緊了緊破舊的衣服,站起身來看著一大兩小的船隻忙活。

  “張環,來的是什麼人啊。”

  張環回頭一看,只見藍三、于強小跑著來到身邊,兩人年紀與自己相仿,都是自小開始的玩伴。

  “俺也不知道,來了好一會了,不知道忙活什麼。”

  於是,三個精瘦的小子有滋有味的看著,在日漸蕭瑟的深秋裡,這也是一樂啊,村裡的男女老幼都出來看看熱鬧。

  姜亮是石島墩的總旗,墩裡統共四名兵丁,按員額是十名兵丁,現在只余四名中年大叔留守,姜亮年近三十,已是最年輕的了。

  此地倭奴不見多時,登萊全力支撐遼東,實在沒餘力經營別的地界,天啟初甚至一度廢止了靖海衛,不過,遼沈後又重建靖海衛。

  此地海邊土地貧薄,產出不多,軍戶逃亡嚴重,一般大明衛城有五千到六千的軍戶,現下靖海衛也就兩千餘,還分了五個千戶所,真是人少、地多。

  今日,海灣裡進來一個大海船,忙活了半天,薑亮帶了一個兵丁來到海邊,雖說不是倭寇肆虐的年代,可關係到自己小命,還是小心無大錯,薑亮決定探個究竟。

  第一艘小船載了十幾名護衛上岸,第二艘趙烈,李先生等人上岸,薑亮看到上岸的是大明官兵,鬆了口氣,上前詢問,才知道新任千戶到來了。

  趙烈、李先生、余大寶等人離船登岸,剛一登岸,只見兩個穿著破破爛爛鴛鴦戰袍的兵丁跪拜見禮。

  “千戶大人,小旗薑亮拜見。”

  趙烈咧咧嘴,嘖,真是大明乞丐兵啊,還是我的部下,真是丟人啊。

  “起來吧,你在哪裡當值啊。”

  “大人,小人就在後邊不遠的墩台。”薑亮用手指指身後不遠處的石島墩。

  趙烈瞭望看看,只見一個四丈高的墩台立於遠處灣角一個高崗上,沒有包磚,殘破不堪。

  “薑亮,我問你,千戶所在那個位置。”

  聽聲音年紀不大啊,薑亮抬頭偷瞄了一下千戶大人,雖是面目黝黑,身材高大,不過確實年輕,實在是太年輕了,薑亮心裡嘀咕著。口中卻急忙答道:“大人,千戶所在北面十餘裡外的赤山。”

  “嗯,薑亮,你還算是盡忠職守,好,回去當值吧。”

  “遵命,大人。”姜亮領著老兵回轉墩台。

  趙烈領著眾人在海岸轉了轉,只見石島沿岸亂石林立,真不虧石島之名。漁村的老小也在遠處觀看了半天,看了半天的風景。

  一個時辰後,眾人回返海獅號,在船上停留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乘船離去,海獅號向西直奔靖海衛城。

  靖海衛衛城週六裡,城高兩丈五尺,闊一丈五尺。衛城有四門,不過,早年抗倭時西門盡毀,沒有錢糧整修,堵塞了事。城內是十字街道,分通四門,衛指揮使衙門位於北門內北街上。

  下午丑時初,趙烈、李先生與親衛從南城外碼頭登岸,南門兵丁看到五品武官及護衛沒敢留難,一行人順利進入衛城,南門幾個兵丁留給趙烈最深的印象是破爛的鴛鴦戰袍,以及在秋風中蕭瑟的瘦弱的身影。

  衛城內店鋪不多,比較冷清,詢問後,眾人來到衛指揮使衙門外,只見官衙規模不小,不過形容破敗,大門紅色的漆面多處脫落,不過守門的四個家丁還算精壯,披掛齊整。一個親衛上前遞上拜帖,領頭的家丁看看拜帖,巡視了一下眾人,然後進入官衙通秉。

  須臾,家丁回返,稱大人有請。

  趙烈與李先生來到官廳,進入廳內,只見兩個五十來歲的軍將安坐於案後,當中一人身著三品武官的豹服,較為清瘦,正撚著稀疏的鬍鬚看著趙烈兩人,另一個身著四品武官虎服的較胖,脖子上肥肉山巒疊嶂。

  趙烈按規矩跪拜與地,“新任靖海衛千戶趙烈拜見廖大人。”

  正印指揮廖承用手虛扶,“趙千戶請起。”用手虛指胖佛陀,“這位是指揮同知吳海吳大人。”

  趙烈又跪下見禮,吳海笑眯眯的拱手回禮。

  趙烈上前把山東都司以及威海水師文書遞給廖承,廖承看看放在一邊,拿出一份早已準備好的任命文書,趙烈向前接過。

  廖承笑呵呵的讓趙烈,李先生落座,寒暄是必不可少的。

  廖承也是這犯嘀咕,好好的威海大衙內不當,非得水改路,讓人詫異啊。廖承兩年前能當上靖海衛的正印指揮使就說明上層有人脈,雖說靖海衛幾乎是山東九個衛所裡最衰敗的位置,甚至不如有些衛所的千戶油水足。

  很多被調任靖海衛任同知,僉事的軍將,以各種稀奇古怪的藉口不來上任,不過,正印三品指揮使畢竟不同,油水不太足,當個階梯熬個資歷轉任,這可是個好地界,既不是讓人眼熱惦記的位置,也不是登州等交戰之地讓人火烤油煎。

  幾天前,登萊都司行文就到了,友人還帶了資訊,此人是威海水師指揮使趙海明的二子,此次旅順之戰斬殺十數個建奴,立有大功,升任千戶,家中在都司運作到靖海衛。

  得到這些資訊後,廖承左右想不通,水師改衛所,還是如此殘破的一個衛所,所謀者何。

  如果有人說此人無所求,廖承得啐他一口,一個水師指揮做了這個決定無所求,你別把別人的腦袋想得如你般蠢笨。

  在廖承看來,這就是趙海明的決定,至於趙烈嘛,他所立軍功都可能是趙海明的手腳,還殺傷十數個建奴,真當建奴是不動的靶子,我是衛指揮使,不是聽樂子的賤民。

  想不明白,廖承也不想了,只要不發生衝突就行。

  一番無營養的寒暄過後,李先生奉上承儀兩份,一份一百兩,一份五十兩,不少了,比登州,威海的承儀得翻個跟頭,兩位上官很是滿意,以為會來一個不曉事的衙內,這一看,趙烈也很上道嘛。

  趙烈想宴請兩位上官,廖承一口拒絕了,言道一會還有要事,以後再說,吳海聽的一愣愣的,沒聽說一會有事啊。剛才,你還說讓我當值,你回去休息一下。不過,吳海是絕對不會發聲的,官場上沉默是金嘛。

  廖承是有些彆扭,要是普通千戶,對不起,今日這酒宴你必須請,還應該把指揮衙門的頭面人物都請去,這就是拜碼頭,以便混個臉熟,以後好辦事嘛。否則,你是否心中沒有上官,沒有同僚呢。不過,廖承對這位衙內捉摸不透,敬而遠之為上,日後再說。

  趙烈邀了幾次,廖承堅辭,趙烈就沒有強求,告辭而去。廖承派了個叫霍谷山的指揮僉事陪同趙烈前往上任。

  趙烈因為沒帶馬匹、馬車,決定還是走海陸,到石島後再到赤山鎮。

  一日後,趙烈重返石島,等上岸後,在小漁村找到了唯一的牛車,還是沒有車廂的,好在路不長,李先生倒沒在意,只苦了李小姐和幾個丫鬟了。

  趙烈也可以差人到千戶所報信,讓千戶所派人來接,不過,一想來回的時間,還不如直接去了。

  到千戶所的道路還是頗為寬闊的,肯定是當年建衛時,一併拓寬了的,不過,年久失修到處坑窪,太坑爹了,到最後,李先生等人,說什麼也不做牛車了,寧可步行。

  就這樣,眾人到達赤山鎮時,已是一個多時辰以後的事了。

  千戶所所在城堡,周不過兩裡有餘,高兩丈,闊一丈,外有護城壕環繞,城有東西兩門,不過,城池破敗,唯一包磚的西城門樓包磚脫落,殘破不已。

  進入城內,赤山鎮不大,房舍陳舊,來往的人一看就知大多是軍戶,衣衫襤褸是必須的,甚至有的沒穿鞋襪,只用破布裹腳。鎮內垃圾甚多,髒水遍地,氣味熏人。

  北邊的官署門外無精打采的戳著四個兵丁,戰襖還算齊整,看著趙烈等人停在門前,餘大寶喊了一嗓子:“新任千戶趙大人到,快來迎接。”

  領頭的總旗還算曉事,跪拜於地。一邊差人進去稟報。

  須臾,裡面奔出兩個中年軍將,當先一國字臉的施禮:“下官祝英拜見霍大人、千戶大人。”另一個長臉的臉色蠟黃的施禮:“下官鄭益民拜見兩位大人。”

  “祝大人鄭大人乃是副千戶,祝大人是代千戶。”同來的霍穀山一一介紹。

  趙烈微笑還禮,“本官乃是新任千戶趙烈,望兩位大人多多幫襯。”嗯,這祝英也是個倒楣孩子,代理沒扶正啊。

  祝英,鄭益民忙回禮:“大人客氣,下官敢不盡力。”寒暄完畢,眾人相續進入官署,官署內還算乾淨。

  眾人先後落座,寒暄過後,李先生又與兩人見過,兩人也明白李先生是趙烈心腹,也是著意巴結,李先生久在官場遊走,駕輕就熟,雙方氣氛和諧,相談甚歡。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1

第032章 破爛一籮筐

  趙烈的就任酒宴在鎮內唯一的酒樓范氏酒莊進行,祝英、鄭益民以及鎮撫劉平獻上承儀,趙烈堅拒,趙烈拿定主意自家對付上司是無法,但是絕不在自家的地盤上縱容如此潛規則。

  晚上,趙烈等人在赤山堡內遊走一番,赤山也就有一個十字長街,還有十幾小巷的小鎮,在西邊有個不大的道觀,鎮中建有一個戲臺,不過,年久失修,鬥簷塌落,人氣皆無。

  當晚,趙烈一行就在官署後宅休息。當然是在四個丫鬟和親衛奮戰一個時辰後的結果,畢竟千戶空懸,後宅已是久無人氣,到處是灰塵。

  第二天,趙烈召集祝英、鄭益民、劉平敘事。

  “祝大人,本千戶所現在軍戶實數是多少,軍田有多少,本官要的是實數。”趙烈開門見山,不打算耽誤時間,時間對於他來說是最欠缺的,後世有個口號是時間就是金錢,在趙烈這裡時間就是一切。

  祝英略一猶疑,看看鄭益民、劉平,“大人,本千戶所軍戶在籍五千餘,共計兩堡十三墩,現下軍戶實數是四百余,丁口兩千余,軍田在籍是兩萬七千畝,撂荒萬餘畝坡地,實數是一萬餘畝。”

  果然,一到就盯住田畝,可惜,海邊衛所田畝本就比不得內陸衛所多,加之土地貧瘠,沒有大的進項,嗯,小破孩倒是一樣貪。

  嘖,人逃一多半,田畝一多半撂荒,真是名副其實的乞丐所啊,“祝大人,本所倉管為誰啊。”

  鄭益民忙起身:“大人,庫藏是我的職責。”

  “嗯,那我們去庫藏去看看。”

  庫房就在官衙左側一進院子裡,鄭益民差老軍打開武庫大門,只見兵甲擺放還算齊整,弓弩、箭矢、刀槍、火銃、三眼銃、棉甲、戰袍、木盾、皮盾各自歸攏在一起。

  趙烈著餘大寶試兵,餘大寶上前拿起一步弓,開弓三次。

  “大人,弓弦無力。”

  趙烈拿起步弓,全力拉伸,只聽啪的一聲,弓弦斷裂。不用問,弓弦脆化,餘大寶拿起一把雁翎刀,只見刀身鏽跡斑斑,給趙烈看看,趙烈咧咧嘴,趙烈拿起大槍舞起一片槍花,嗯,只是中槍,上陣長度不夠,這槍尖也鏽住了。

  拿起火銃一看,做工粗糙且銃管薄厚不一,誰敢用啊,這是自殘用的,只有棉甲、戰袍保存還算可以,不過,棉甲只有二十余套,戰袍幾十套,過冬用的胖襖更是全無。

  一旁的夾間裡還有二三百斤火藥,顏色已是發灰了,一看就是多年的老貨了。

  唯一的亮點大概是牆角的仿弗朗機銅炮了,一共有三門,不過只有兩門還算完整,安裝在鐵木炮架上,用其守城還算利器。

  “大人,久無戰事,所內餉銀拖欠,更是無力打理武庫。”鄭益民尷尬的解釋道,他也是沒法子上面不撥款子他也是有心無力。

  趙烈點點頭沒有回應,趙烈明白,登萊全境的財力物力都用在了登州和東江,至於成山衛、靖海衛等南部衛所沒有裁撤就是萬幸了,至於補充戰力直到明亡都不用想了。

  眾人來到糧庫,只見庫房裡只有五十余石米麵,還有三十余石高粱、穀子等雜糧。

  趙烈又到馬場、草料場,看了看百來匹騾馬,馬只有四十餘匹,其中上陣的戰馬二十餘匹,騾馬大多消瘦脫形。

  很明顯,沒有足夠的雜糧餵養,畢竟只是吃野草騾馬很難長膘,至於千戶所在騾馬身上漂沒多少那就不得而知了。馬車破損不堪,反正是千戶所所有,只有使用,很少維護,這在衛所裡極為常見,用廢了算。

  趙烈一圈下來已是無語至極了,這就是大明軍隊的主體,沒錯,大明軍的主體,大明軍將是有不少募兵,俗稱家丁,不過畢竟是少數,軍將用大筆銀子養著,關鍵場合衝鋒陷陣,不過,有財力養個幾千家丁的只有遼鎮而已,遼鎮是靠大明每年二百余萬兩白花花的銀子打造的,其他都司都是以衛所兵為主,每鎮只有一營或兩營的戰兵遊動而已。

  無他,沒有銀子。登州鎮就只有登州營、萊州營、文登營三營戰兵,當然員額不一,登州營三千餘人,萊州營三千人,文登營一千餘人,剩下的都是衛所兵。

  名義上登州有數萬兵員,大多就是衛所的乞丐兵,而且空額極多,戰力可想而知。也就是說大明軍兵的主體就是這些軍戶,而如今這軍戶嘛,不過都成了拿鋤頭的農民了。

  回到官署,趙烈馬上命杜立、汪全出發,隨船回威海,採買物品、糧食,調集五千遼民來石島修建碼頭、軍營等,通知以馬濤、徐鴻為首的軍餘隨船到來,又給老爹趙指揮帶了一封信求援,讓威海水師幫助運輸,這番人多、貨多、糧食多,憑自己的破船三兩條實在是不濟事啊。

  趙烈沒有隱瞞祝英、鄭益民、劉平,都是在大廳發號施令的,一個個命令,手令發出,杜立、汪全跪拜而去。

  祝英、鄭益民、劉平等人一是看出這位小爺不是來混資歷的,是真來做事,還很俐落,來了就幹,再就是羡慕嫉妒恨了,尼瑪,要人,遼民五千,要物品,撒開銀子採買,要船威海水師出動,祝英想問一聲,衙內,來和我搶這個窮山惡水有意思嗎。大把銀子撒出去好地界多的是。

  鄭益民想問一聲,那麼多銀子仍在這兒太特麼浪費了,不行可以分潤一下嘛。這的軍戶也沒活計呢。幾人當然只是心中腹誹,趙烈年紀再小畢竟是千戶,是上官。

  趙烈事情發派完畢,和顏悅色的吩咐看茶。

  “幾位大人田畝幾何啊。”趙烈抿了口茶問道。

  幾人疑惑的相互看看,怎麼說呢,世襲軍戶到他們幾人的高位,分潤的軍田不少,外面購買的民田也有一些,逃離的軍戶的軍田也有一些他們也種著,當然是沒有造冊的,不過,只要他們差使軍戶為自己耕種,收成就歸自己,這也是他們在這個殘破衛所的福利了。

  “大人,此地田畝少且貧瘠,我等每人不過千把畝水旱田,產出不多,大人這是有何吩咐。”祝英謹慎的回道。

  “哦,本官此次上任,巡撫登萊武大人吩咐讓我等安置數萬遼民,並賜予錢糧。”虎皮不扯白不扯,確實是安置災民啊,趙烈看看幾人神色。只見祝英等人目瞪口呆的看著自己。

  劉平心直口快,“大人啊,幾萬難民啊,大人,萬萬不可啊,此地無論如何安置不下。”

  “劉大人,別急,本官是這般打算的,開墾荒廢的田畝分流出去一些,為幾萬人打漁供應肉食分流一些,另外,有人向本官訂購大批船隻,建立數個大型船廠、鐵廠,還有挑選一些敢戰之士為威海水師以及本官的家丁,應當分流個七七八八吧。”趙烈胸有成竹。

  祝英、鄭益民、劉平瞠目結舌,無言以對。這得多少銀子啊,不是,船廠就這般賺錢,不能吧。

  “幾位大人,過幾日,本官就將重新丈量田畝,以便為難民分派田畝,所以,本官不希望因此事與幾位大人產生不快。”趙烈把事擺在明面。

  “自然,自然,我等明瞭大人安置難民的急切,我等當盡力相助大人。”幾人咬牙應答。都是從身上挖肉啊。不過,那個上司來都會分潤,這是官場常態,幾人可以接受,就是腹誹,恐怕是讓難民給你做佃戶才是真的吧。為自己斂財,還打著安置難民的幌子,小小年紀夠無恥的啊。

  趙烈不管幾人腹誹,反正是日後自知。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1

第033章 兇殘的伊泰阿

  當趙烈為千戶所的殘破苦逼不已之時,鄭芝龍卻是意氣風發至極的去往大員。

  當鄭芝龍得知李旦在日本平戶去世時,心中悲喜交加,李旦是鄭芝龍的領路人,讓鄭芝龍進入了以前一直嚮往的世界,就是因為不甘卑微和沒落,鄭芝龍才拒絕了父親安排的道路,沒有去當什麼勞什子小吏,也因此和二弟鄭芝虎被父親逐出家門,而李旦圓了鄭芝龍這個夢。

  當然鄭芝龍也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不是哪個人都能掌握幾門外語,並自如遊走日本人、弗朗機人、尼德蘭人之間的,這也是李旦賦予他最大信任的原因,李旦坐鎮日本,開拓小琉球只好交給手下最有能力的鄭芝龍。

  真是時也命也,李旦一死,他在小琉球的基業就完整的落入了鄭芝龍手中,當然在福建等地李旦的一些基業也便宜了其他一些海盜海商。

  鄭芝龍對東北遙拜李旦後,慶倖自己的天賜良機終於來了,自己屬下的大小海船有二百余艘,原來還擔心控制力稍差,好在數百族人、鄉鄰投奔,至此船隊可以說是姓鄭了,李國助即使來到小琉球也沒機會。

  當然,鄭芝龍也體會到恩人李旦的苦惱,那就是領頭人,首腦的責任,自己必須讓手下的數千弟兄吃飽穿暖,還必須很有前景,要知道在此次突發事件中得利的不止自己一人,李魁奇、劉香、鐘斌等既是李旦的同盟者和屬下,包括廈門的許心素,畢竟人員船隻是可以流動的,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如果在自家手下沒有前程,一些個船頭連人帶船投靠他人太正常不過了。

  鄭芝龍思之再三,自己的根還是在大明和日本,大明的廣大和富庶,以及日本開拓的人脈和商路是無法放棄的,而自己在尼德蘭人身邊的這一年讓自己明白尼德蘭人對大明的野心。

  為了大明,尼德蘭人才需要小琉球,所以如果自己還是把小琉球作為基地,那麼自己與尼德蘭人衝突的日子就不遠了,尼德蘭人的戰船和船上密集威力極大的大炮不是自己的福船和現在船上寥寥幾門弗朗機可以對付的,所以自己必須在與尼德蘭人最終衝突以前借助其力量在大明打出一片天來。

  他最終的目的打疼福建或兩廣的大人們,逼他們主動招攬自己,從而獲得官身、官商,看看日本幕府這個最大的官商吧,長崎平戶的市舶稅,交易稅,人頭稅,把銀流吸入德川幕府的口袋。

  德川幕府就是一個官身強盜,全日本就只許長崎可以對外貿易,稅賦多少德川家說了算。而德川家就是鄭芝龍的榜樣,世上還有比壟斷的官商更好的生錢買賣了吧。

  鄭芝龍對此次大員之行信心滿滿,因為在小琉球剛剛開拓的尼德蘭人還離不開大明海商,人口、糧食、鐵器、絲茶、瓷器,這些都是尼德蘭人垂涎的。

  沒有人口、糧食、鐵器如何開拓小琉球,從巴達維亞運來,一年能到多少物資,最重要是人口,鄭芝龍不是大明愚昧而可憐的官員,人口可以帶來田畝、糧食以及市場和賦稅。

  尼德蘭人需要大量的大明人口,而自己能帶來人口以及尼德蘭人所需要的一切,尼德蘭人卻連大明的海岸都靠近不了,在澎湖與大明交戰兩年,被趕到了臺灣。

  當然,這個時間不會太多,當尼德蘭人在小琉球立足開拓以後就是攤牌的時候。

  瀋陽,大金臨時汗宮,發須花白的身材魁偉的努爾哈赤望著東方升起的朝陽,感歎老天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

  近年來,他自感精力不濟,常年征戰帶來的傷痛隱隱作痛,以往幾年無病無災,今年來,小災小病不斷,努爾哈赤不甘,自己前半生與明人虛與委蛇,積蓄力量,薩爾滸一戰沖天,奪得遼東三千里大好江山。

  但是,大明畢竟國土廣大,軍民甚多,自己在遼東鞏固戰果,大明又在遼西複建錦州,大淩河諸城,自己在有生之年一定要奪取全遼,坐遼東而窺視中原。而遼西走廊的寧錦就是大明在遼的最後堡壘,必拔之而後快。

  雖說,尼堪南逃日甚,證明了尼堪皆不可信,不過,今年收成大減,今次一可重創遼西明軍,二可奪取糧秣,如果沒有足夠的米麵,明春的日子難熬。恐怕得死不少人。

  “秉汗王,諸貝勒,大臣已到。”戈什哈的聲音打斷了努爾哈赤的冥想。

  努爾哈赤龍行虎步的走向大殿,孤還沒老,還能征戰沙場,此番如能攻取寧遠錦州,就能直抵山海,叩關而入就是富庶的大明瞭,這就是努爾哈赤的野望。

  遼東海州王家集,王錚眼看著二弟王軍在順刀下嚥了氣,呆滯的眼睛麻木的看著前方,王錚告訴自己一定要忍,忍不住,王家就沒人報仇了,他強迫自己不看弟弟佈滿身體的鞭痕,不看弟弟幾乎被割成兩半的脖子,他渾身顫抖著,別的漢奴以為他是害怕,他知道自己是憤怒的發狂。

  他父母已經在去年春天凍餓而死,自己帶著弟弟妹妹強撐著,秋天,妹妹王惠被牛錄夫人收去當了使喚丫鬟,雖說挨打受罵還算能吃上口飯,自己帶著弟弟為額魯主子放牧種地。

  今年逃亡,餓死的漢奴太多,自己和弟弟怎麼也幹不完的活,弟弟十六歲正是能吃長身體的時候,卻吃不了一頓飽飯,今天趁往穀倉運糧的時候,偷了一些高粱米充饑,誰知正被狗腿子范二看到,告發了。

  額魯的兒子伊泰阿整整鞭打了弟弟半個時辰,當自己以為伊泰阿的怒氣就要過去時,他卻拔出順刀一刀抹了王軍的脖子。

  一雙鹿皮靴子出現在王錚的視線裡,王錚回過神來,只見伊泰阿向他舉起了帶血的順刀,王錚明白自己也要死了。

  “住手。”

  伊泰阿一頓,只見額魯和幾個護衛站在院子裡,怒視著伊泰阿。伊泰阿不服的合上順刀,梗著脖子走出院子。

  “都散了吧。以後再有偷東西的定不輕饒。”額魯冰冷的目光環視了一圈漢奴們,漢奴們縮著脖子伏地叩首:“嗻。”

  額魯吩咐一聲,出了院子。

  王錚大喘了幾口氣,感覺血液又從腦部回轉全身,僵硬的軀體一顫,他知道過了這一關。他也曉得自己得走了,如果再呆下去,自己還是沒有活路,對不起了,妹妹。

  晚上,額魯的府邸,伊泰阿站在額魯面前聽訓。

  “阿瑪知道,吉魯的死讓你難過,不過,吉魯不是獨子,家裡還有兄弟,前日,我已經升了吉魯的大哥巴克坦為領催,也當是全了你等的情誼,今天,你鞭打了那個漢奴也就是了,何必殺了他,要知道,現在每一個漢奴都是寶貴的,今年,我家田畝有四分之一撂荒,不就是沒人手嗎,難道漢奴跑的不多嗎,現今,漢奴就意味著糧食。”

  額魯很是惱火,自從旅順回來後,伊泰阿傷心吉魯的死,對漢奴非打即罵,已打死三個漢奴了,也因此嚇跑了五六個漢奴。

  “出去在門外跪一個時辰。”

  伊泰阿無聲的出去跪在門外,正在此時,管家譚真飛奔進來。

  “老爺,今日死去的漢奴的哥哥在莊子中殺死範二逃了。”

  額魯惱怒的拔刀劈翻了桌子。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1

第034章 揚州之行

  揚州自隋唐始繁榮至今,凡千年矣,城郭幾經擴充還是容納不下近百萬人口,城外大量住宅紛亂的圍繞著碼頭建成,碼頭是揚州繁榮的根基,是揚州繁榮的龍頭。

  棉帛、絲綢、糧食、鐵器、瓷器等物資每天川流不息的北上南下,帶給揚州繁榮興旺,也吸引著無數明人彙集於此,這裡承載著他們奔向新生活的夢想。

  李紳詩句:夜橋燈火連星漢,水郭帆檣近鬥牛。既反映了揚州的繁華,也點出了原因,水運的昌盛是揚州繁盛數百年的因由,這就是大運河的功勞,它能讓一些千年的無名荒村逐漸成為繁盛的大城。

  黃漢就是深深體會到運河的繁忙,在鎮江將貨物換成平底的漕運船進抵揚州近郊,船流擁堵,船行十分的緩慢,好不容易抵達港口,交了抄稅,黃漢帶人上岸尋了一家客棧。

  休息了半日,店家介紹的一個牙人就登門拜訪,此人名喚沈泰康,身形高廋,眼睛亂轉,一看極為油滑。

  “揚州城,我是第一次來,我想知道揚州的幾大商家。你儘管道來。”黃漢不管此人油滑,反正已經見了底,沈泰康知道自己的軍將身份,不敢造次。

  “大人,揚州大商首取幾大鹽商,盧家、胡家、王家、黃家、吳家、孟家,各個富可敵國,豪建莊院,養奴無數,揮金如土。”沈泰康說起揚州人物,口若懸河,馬上歪樓。

  “咳咳,少要囉嗦。”黃漢打斷一下,“說說貨運各地的行商。”

  “哦,鹽商裡就有大商家,我之所以說鹽商,就是因為大行商就在其中……”沈泰康連喝了幾口茶才說明了。

  原來,揚州鹽商吳家,孟家人脈不及前幾家,於是另闢蹊徑,組成船隊,利用雄厚資金貨販南北,在江南自己大肆辦店販賣糧食、瓷器、棉帛、絲綢等,在北方與當地豪族合股經營,倒也另外開闢出局面。相對來說,吳家更強一些。

  “你能與孟家聯絡上嗎。”黃漢打斷沈泰康的喋喋不休。黃漢不與吳家聯絡是因為趙烈定下的調子,哪一行的頭家都是桀驁之輩,價格供貨方面苛刻不已,不如找尋次一家,反而比較容易接洽,這是趙烈交待的,黃漢無不遵從。

  “當然,大人,只要您辦的是揚州城的事,我定會給您辦妥。”沈泰康拍著胸脯保證。吹得沒邊。“我識得孟家三掌櫃的張庭,不是一般熟識,我等……”眼看又是滔滔不絕之勢。

  黃漢瘦長臉一抽搐,這個沈泰康也太過囉嗦,不耐的打斷沈泰康:“我欲今日與張庭敘談,你就與他說,北方有大客戶與孟家接洽。”

  沈泰康點頭哈腰而去。

  沈泰康也許吹噓的不少,不過,能搭上孟家的線倒是真的,一個時辰後,沈泰康回稟,約了張庭今晚在廣漢居飲宴。

  此時,到宴飲不到一個時辰了。

  廣漢居位於碼頭區,在黃漢看來規模不小,裝飾豪華,實際上在當地只是三流的酒莊,不過適合張庭這等人的身份,張庭與沈泰康家是遠親,只是沈泰康太過油滑,與張庭辦過幾次事,手尾一般,張庭不是很滿意。

  此次,張庭本是不願來,沈泰康賭咒發誓,此次來人是北方軍將,來頭不小,既有貨物交接,還有大批貨品採買,張庭本著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態度走了這一遭。

  當沈泰康引著黃漢進入二樓雅間時,張庭看到同沈泰康一同到來的是一個不到二十的年青人,一時有點惱怒,不過久經歷練的張庭看到此人走路的姿態和身後四個帶刀護衛,心中一動,忙起身見禮。

  “小可乃是孟家管事張庭,不知客官來此何事會辦。”張庭笑著拱手一揖,盡顯掌櫃的本色。

  “好說,好說,本人也是我家老爺管事,來自山東。”黃漢笑著回禮。

  張庭笑著不語,心道,信你才怪,有這般年輕的管事嘛。

  沈泰康忙將兩人安置在酒桌旁,吩咐小二上菜,幾人熱絡的閒談,吃喝了一會。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黃漢直奔主題。

  “張兄,我這裡急需一萬石糧食,五百匹棉布、炊具、熟鐵、棉花、針線,這裡是具體數目,花色,你這裡能否備全,並送往山東。”黃漢拿出具體帳目交于張庭。

  張庭接過一看,心中暗驚,數目十分龐大,看數量粗估是最少數萬人的衣食,心道,此番沈青皮終於沒有哄騙與我,當真是一個大客戶。

  “大人放心,所列物品我們孟家皆能備全,一定是不會耽誤大人的行程。”張庭笑容滿面的應答,他此時要做的就是留住這個大客戶。

  “實不瞞張兄,我家大人乃是登州鎮靖海衛千戶,奉巡撫登萊武大人的命令安置數萬遼民,寒冬將臨,時間緊迫,萬不可耽擱。”黃漢仔細叮囑,趙大人的事可是不能耽擱。

  “原來是千戶大人奉命安置災民,可敬可敬,大人放心,決不會有所拖延。”張庭笑容更甚,這就對啦,不然幾萬人的衣食住行採買太少見了,一般都是商家才是這般採買。

  “另外。”黃漢眼看著沈泰康,欲言又止。

  沈泰康識趣的起身出外,想是這位黃大人要同張庭談論如何上下其手,貪墨一些銀兩,此為常例,不足為奇,沈泰康經歷的多了,不足為奇,沈泰康麻利的下樓等待。

  “張兄,我家大人是威海水師指揮趙海明大人的公子,我家大人有門路從倭國引進大批貨品,貨價比你們進價低的多。”黃漢提出要求,並遞上貨品帳目。“望我兩家可以長期的合作。”

  “嗯?”張庭也以為黃漢要私下談談好處,誰知是這般因由,不由一愣,下意識的接過讀閱。大明海禁百餘年,凡能從倭國貿易漁利的要不是海商豪族,要不是背景深厚的勳貴,高官。

  “嘶。”張庭深吸一口氣,太刀、摺扇、絲帛比自家從走私船的進價還少兩成有餘,他是根本沒想到海上奪船,他想到的是這位趙大人真是手段了得,在倭國也是人脈驚人。

  “大人,這些物品不知現下有否。”張庭很是心動。

  “都有,皆在停於鎮江的水師戰船上。”黃漢看看四周道。

  “好,這些貨物我家全部吃下。敢問,今後,這貨品常有,還是……”張庭需要確立能否常有往來。

  “嗯,常年都有。”黃漢給予了肯定答覆。

  張庭悄聲的問道:“可有倭國銀銅。”這才是走私的大頭,大明銀銅緊缺,又以銀兩,銅錢為流通貨幣,所以銀荒,銅荒日烈。

  黃漢略一沉吟,“這般物品要與我家大人面談。”

  張庭滿口應了,這般大戶,家主肯定讓他見面細談,甚至將來擴大,家主定是要與對方親自商談。

  兩人相談甚歡,酒宴盡歡而散。

  當兩人微醺下樓拜別時,在沈泰康看來這是勝利完滿的會晤,把黃漢送到客棧,幸福的收下二十兩謝儀方才哼著小曲回家。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1

第035章 艱辛建設

  分手後,張庭就沒這麼輕省了,酒宴完畢後就急回孟府求見家主孟廣山,這不是一樁小生意,其中涉及銀銅不是小事,只能由家主定奪。

  四十出頭的孟廣山此時正在書房冥思苦想,由於巡檢司將明年的孟家鹽引減少五分之一,孟廣山大感頭痛,上門求見不得,他明白是前幾家勾連擴大各自鹽引,減少自己與其他中小家的收益。

  這點減持孟家還是損失的起,不過,明年再次減少呢,雖說本家為防萬一,早已在錢莊、貨棧、船運等處鋪開,但是鹽政的暴利還是大頭,另外這是風向,是商家是否與官家密切的標誌,也間接影響家中其他行當。

  “喚他進來。”聽到張庭求見,孟廣山有點詫異,張庭雖說在三個大管事中最是年輕,只有三十餘歲,不過為人一向勤勉謹慎,這般晚了前來,還是第一次,孟廣山只能希望不是太差的消息。

  張庭入內後,不敢耽擱家主晚上太多時間,見禮過後將今日與黃漢所談盡皆告之,請孟廣山定奪。

  孟廣山思之再三,有一定風險,畢竟是走私倭國物品,不過,這般大的體量這位三品指揮使必是與其他權臣、勳貴合股,風險不大,還沒聽說哪家勳貴、權臣因此獲罪的,抓獲的都是小商小民。

  如果由此搭上路子,對本家錢莊、貨棧擴大卻收益極大,何況還可結交這位指揮使和身後人物的人脈。

  “嗯,張庭,為穩妥起見,此次貨物交接完畢後,你同此人去山東一趟,看看是否如他所言。如所言屬實,與我兩家都是好事,真如他所言,張庭,你居首功。”孟廣山定下了章程。

  張庭心頭一熱,急忙應允。

  張庭第二天就開始羅列貨物,調配自家船舶,三日後抵達鎮江交易貨款。

  環繞著大明的一眾梟雄們都不閑著,趙烈更是忙的不可開交,今年馬上入冬,冬小麥以及耕種完畢,但是明年收穫後的日程就擺在面前。

  趙烈指望著這片土地作為農業增收的試驗田,肥料是重中之重,後世,由於有機蔬菜的熱銷,讓趙烈的二叔眼熱不已,正是趙烈從網上查詢,並幫叔叔建立的高溫有機催肥,經過兩年才摸索熟練,在市郊大棚種菜,大幅改善了叔叔家中的收入。育肥倒也駕輕就熟。

  趙烈讓劉平召集百名種地的中老年軍戶,在鎮郊的一塊軍田裡示範了如何高溫育肥。號稱齊民要術所載。實際上很簡單。

  眾乞丐軍戶驚疑的全部上陣,挖坑、切杆、鋪層、加水,忙個不亦樂乎,至於是否相信就是天知道了,反正李先生看了一會後,不置可否的提前走了。

  祝英、鄭益民、劉平乃是趙烈屬下,苦著臉留下,劉平是趙烈交代專職負責此事,心中畫魂,口中還得吆喝督促眾人熟練掌握,交代人手熱水,言明回去後教授鄰里掌握,並不時抽檢,有不照做的扣除三個月的餉銀。

  趙烈看著眾人口是心非的應和,也懶得多說,沒有結果之前,多說無益,不過,上官發話,這般人等不敢不照做。

  趙烈感覺自己在眾軍戶心目中就如後世的一些官員,明明不懂農業,但是拍腦袋就是一個主意,要求下面種植一種作物或水果,大上快上,向上請功報導美其名曰何等農業規模經濟帶,如何為農民創收,快速撈取政績,至於收成和善後那是下一任官員的事了。

  十餘天後,大批威海水師戰船在福島號於福帶領下來到石島,運來了石灰石等大批物資,數千的遼民,數十匠戶,以郭濤、徐鴻為首的軍餘們,卸載後大部船隻返回繼續裝載,餘福留下協調陸海。

  石島的喧囂忙亂開始了,首先就是先建立碼頭,這是重中之重,趙烈親自上陣,在開動儀式上訓話,言道,每人月餉半兩白銀,供給三頓飽飯。遼民呼聲雷動,民心拜服。

  接著趙烈領著杜立、汪全以及二十余軍餘,把人手分為幾波,將遼民分為千總隊、百總隊、什隊,便於派遣,開始建築碼頭、地窩子,以及規劃匠戶所、官署、軍營、住宅區,商鋪區、醫館、磚窯、石灰窯口、炮臺等功能區,還在船匠的建議下開掘烘乾窯,忠烈祠也勘定在島灣西部的一個土山上。

  在山腳還建了養豬場和雞鴨場,由遼民婦女看護。畢竟數萬人的肉食不是小事,沒有肉食補充,難民的體力難以保持,趙烈要的是活蹦亂跳的遼民,不是病秧子,雖說各場當下不能馬上出產甚至還得投入,不過,數月後就會大量產出,那時可是比購入節省多了。

  趙烈有時也是好笑,後世是精兵簡政,將國企小社會的毛病去除,而他卻是要在石島建立一個小而全的小圈子。

  經過幾天的忙亂,總算稍有頭緒,碼頭開建,地窩子挖掘大半,窯口挖掘大半,各個區位已定,整個石島灣就是一個大工地,四處煙塵,熙熙攘攘、吵吵鬧鬧,一改此地的靜寂。

  為了加快工程進度,趙烈寄出了水泥這般大殺器,石灰石登州就有出產,價位便宜,在趙海明的號令下,威海水師單拿出幾艘蒼山船運來,那真是是指揮令下誰敢不服。

  黏土石島西北就有出產,混合進窯煆燒,出窯後打碎磨碎即可,在這年代就不要指著球磨了,都是用牛拉人拽的石碾壓碎,最後人工在搗碎一些,效率極差,粉末細度差上幾個級別。

  但是這畢竟是原始水泥,乾燥成行快,硬度高,大大加快了建築的速度。不過,顆粒粗大開裂的程度有點大,用趙烈的話講,對付吧,它畢竟不用人力畜力夯土不是,這就大大節省了時間,這麼多的道路屋舍如果都是夯土建造,兩年都完工不得。

  趙烈還在海灣東南角建立了一個制鹽廠,大明在此時還是煮鹽為主,基本沒有曬鹽,所以人工,柴薪耗費極多,制鹽成本頗高。

  而在後世遼寧沿海趙烈見過民間自製的曬鹽場地,就是用水泥在海邊沿著平緩海岸砌成幾個鹽池,成階梯狀,當漲潮時海水沿著入口流入鹽池,滿溢時封閉入口,讓海水留在硬化的鹽池中,利用烈日暴曬,海邊大風蒸發吹幹水分,留下鹽晶,最上面的較淺池子最先結晶,然後用下面已經較高鹽度的海水不斷往最上面的池子澆去,鹽晶不斷增厚,如此往復。

  介於大明坑爹的鹽價,介於自家囊中羞澀,趙烈決定複製鹽池,多出的海鹽還可以向附近販賣,還可以用鹽醃制魚幹。

  張環、藍三、于強等漁民家庭也是全力開動,軍爺發下賞格,採買大量鮮魚,數量之大令人咋舌,小漁村能開動的漁船全體出動,小船就在灣外近海捕撈,稍大的兩艘破敗漁船向東到石島漁場捕魚。

  趙烈規定早飯是稀粥鹹菜,中午乾飯海菜湯,晚上加餐海鮮,遼民什麼時候吃過如此好的伙食,吃飯時各個如餓狼般勇猛,吃得飽穿得暖,反映在活計上那是大幹快上,速度驚人。

  趙烈就和眾人摸爬滾打在海灣邊,住地窩子,吃海鮮,閒暇時自嘲這一世可過足了海鮮的癮頭,可以一直吃到吐,聞到海鮮的味都是退避三舍。

  十天後,當趙烈帶著四十名軍餘抵達赤山鎮官署時,李先生看著滿臉灰塵,衣服褶皺酸臭的趙烈是目瞪口呆,李大小姐更是大張櫻口,半晌才用手帕掩上,皺眉不已,心道,到底是個粗鄙軍漢。王悅、娟兒更是心疼的淚水漣漣。

  趙烈沐浴更衣,飽餐一頓,終於可以不再頓頓吃魚了,酣睡一夜,一解疲乏。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1

第036章 折騰不止

  趙烈一回官署就宣佈他不在赤山期間,諸事由李先生掌總,當下,即刻開始丈量田畝,徐鴻帶領著幾十個軍餘協助。

  同時,由鄭益民組織軍戶疏通排水管道,畢竟在海邊的田畝就怕風雨侵蝕,颱風帶來大雨,排水不暢,莊稼泡在水裡,到時哭都沒地方哭去。

  以上兩項務必在兩個月內完成。其他司等到人員到位後再伺機建立。

  祝英、鄭益民、劉平已經是麻木了,這位爺太能折騰了,折騰的全千戶所烏煙瘴氣,剛剛結束育肥,又開始丈量田畝,真是沒有閑著的時候,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這位小爺瞎指揮,到時沒有大的產出且哭去吧,到時只有回家找爹求告去。

  趙烈把祝英等三位的田畝按文檔記載丈量,這也是儘量不與這幾位地頭蛇發生衝突,你們上檔的田畝我們無意動,但是,沒有入檔的田畝明春冬麥收穫後請歸還吧。

  三人只能是捏著鼻子認了,他們都是有點根底的坐地戶,在上面的都司衙門有點跟腳,不過和正掌實權的趙海明比不了,衝撞不起,避讓為先吧,讓這位衙內可勁的折騰去吧。

  為了千戶所的田畝丈量順利的展開,趙烈在千戶所門外通告處貼出大幅通告,向軍戶宣揚每戶不足三十畝地的,此次丈量後,補足三十畝,旱田擇地打灌井,新開田前三年不收稅,第四年開始十稅一。

  此言一出,全所轟動,要知道地還好說,地其實是不缺的,但多是坡地、窪地,好田畝都被大小軍將佔用了,坡地、窪地收成太薄,去了交稅沒有進項,甚至還得倒貼稅賦、加派,於是就都荒廢了。

  打井倒是可以很大程度上緩解乾旱,不過銀錢呢,軍戶填飽肚子都是奢望,哪裡還有錢糧打井。畢竟一口深井就得十兩銀子左右造價,軍戶無能為力,千戶所也是勉力維持,更不可能有餘力支撐軍戶,於是就憑空讓很多田畝撂荒。

  這回聽說千戶大人給打井,那坡地也有的種了,何況還有減免稅。立時下面各個屯堡的軍戶向這裡湧來,官署前的通告處擠滿人,聽人講解通告,許多人當場口稱趙大人是大善人、活菩薩,氣氛熱烈,赤山到處是歡聲笑語。

  正因為如此,清丈田畝很是順利的進行下去。當然以徐鴻為首的數十軍餘也是忙的團團亂轉,到處是熱情的請他們先去丈量田畝的人們,由於太多的軍戶排隊等待,逼著丈量速度加快進行,李先生坐鎮于官署與幾個小吏謄抄帳頁,核實數目,也是疲憊不堪,就連李霖也被迫出來幫助父親謄抄、核算,心裡不知罵了多少聲趙烈這個甩手掌櫃的混蛋。

  此時,趙烈可不知有人這般咒駡於他,如果知道,一定會大呼冤枉,他也是沒有閑著,豈止是沒有閑著,他如今是事必躬親,許多的庶務沒有他的拍板根本進行不下去。

  趙烈此時正在石島灣帶頭趕工碼頭,在幾千人的努力下,簡易碼頭以及棧橋就快竣工了。趙烈估算,碼頭停泊數艘千噸的海船不成問題。

  當黃漢乘著海龍號,以及孟家雇傭的三艘海船返回到石島灣時,碼頭剛剛投入使用,黃漢陪同張庭登上碼頭。

  兩個人都是好奇的東張西望,黃漢上次走的時候這裡可是極為荒涼的海灣,這次他與張庭看到的是幾千人在汗流浹背的忙活的景象,鋪在石島海灘上,著實讓人震撼。

  兩個人剛走出棧橋,右前方幾十人正在挖坑立起三丈高的粗木杆子,黃漢看了一眼,急忙前驅兩步,跪拜于地,“大人,黃漢自揚州歸來,特來交令。”

  “起來吧,此行順利否。”當中一個最高大健壯的黑漢問道,只見此人衣衫骯髒不整,頭髮散亂,臉上還有灰土,一副難民的破爛打扮,哪裡有所謂的軍將的影子。

  “很是順暢,這位是揚州客商張庭。”黃漢介紹道。

  “大人在上,小人乃是揚州孟家管事張庭,特來拜見。”張庭跪倒拜見。雖說孟家財大氣粗,不過大明是官員仕紳的大明,鉅賈在官員面前也得低頭,地位是最低的,何況他只是一個管事。

  “免禮,起來吧。海陸顛簸不定,張先生一路辛苦了。”趙烈拱手回禮。

  雙方寒暄完畢,趙烈把張庭請入大帳,現下趙烈還住在大帳裡,沒辦法,官署地基剛剛打好,窯口開始燒磚,建成就是以後月餘的事啦。

  敬茶完畢,張庭看著在寒氣中四處搖擺的茶碗的熱氣一閃神。

  “大人,此次屬下帶回三萬石糧,千匹棉布,兩萬斤棉花,還有一千鐵鍋,以及針線等雜貨。合計屬下帶去的貨品折價六千兩銀,其他剩餘銀兩悉數帶回,這是帳目。”黃漢遞上帳目,趙烈拿起放到一旁。

  “此事不忙,現下帳目由李先生負責。”

  張庭沒想到黃漢報帳也不瞞他,那只能說這位大人和屬下的不在意,是的,這位趙大人對於幾萬兩銀子真是很不在意。

  “大人,我家家主讓我傳話給大人,我家願同大人互通有無,聽聞大人這裡不缺銀銅,本家卻是急缺此物,不知……”張庭看著似笑非笑的趙烈打個突,沒有說下去,按說自己是商場老手,但是給這位年輕的大人黝黑的眼睛一看,仿佛心裡的所有都被看個清楚。

  “你家的銅價如何。”趙烈問道。

  “我家願比現價高兩成收購。王大人成全。”張庭回道。

  “你家有錢莊吧。”趙烈又問了一句。

  “呃。”張庭身形一晃,“大人識得我家。”

  “從未聽說,不過,以這個價拿回黃銅只有錢莊才有妙用吧。”趙烈慢悠悠的說道。

  張庭猛一抬頭看向趙烈,一時無語。要知道銅回去後錢莊翻砂成銅錢,那是幾倍的利潤,不過,這錢見不得光。所以趙烈一說,張庭心中一跳。

  “我這黃銅常年都有,銅我可市價與你,不過,銅錢之利你家讓與我兩分。”趙烈點點張庭:“我知你不能做主,回去與你家家主知曉再議。”

  “大人,小人一定把大人的要求帶回家主,並處成雙方的合作。小人以為家主多半贊同。”張庭不虧商場老手,話說的滴水不漏,合作成功,我是努力處成的,日後以功臣見面,如不成功,那是家主不同意,而我是贊同的。

  “好吧,黃漢,準備酒宴為張先生接風。”趙烈吩咐道。

  張庭再三推脫,趙烈只是不許,於是張庭留下赴宴。

  此後,在一個時辰的時光裡,張庭見識了什麼是日理萬機,這個時段裡,只見各色人等走馬燈般的求教趙烈。

  有的是窯口出磚的分配,有的是地基的石料已是不足,有的是木料供應已是斷了,還有是今日可否為一隊遼民發餉,林林總總讓張庭眼暈,這是千戶大人,怎麼這般像孟家家主,方方面面的人物都要大人掌總。

  可偏偏年輕的千戶駕輕就熟的分配,讓眾人盡皆滿意而去。至此,張庭拜服。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2

第037章 初現模樣

  時間在忙碌中逝去,一個多月轉瞬即逝,當第一場大雪來臨時,石島海灣全部變了模樣。

  海灣正北出現了幾條筆直的大街,官署、街市、醫館、軍營,甚至還有公共浴池,不過這些都是主要建築,在幾條大街上孤單著矗立著,西面則是大片大片的窩棚,一直延伸到山腳下,威海的難民已經全部轉移到石島。

  趙猛、萬基都來到石島,破虜軍也進入軍營,匠戶營也投入使用,趙烈把威海水師的匠戶頭袁義、郭福等匠戶搶到石島,只有船廠沿海規劃出大致的框架,黃漢、汪全早已是奔赴閩南重金雇傭造船作匠,冶鐵作匠,大量購進閩鐵以及玉米種子。

  磚窯、石灰窯口黑煙吞吐,忙碌不已,裡面還在不停的燒制磚瓦和石灰石,這些物件在不停建造的石島都是急需的。

  相鄰的匠作坊,也是整日響聲不斷,動靜不小,兵甲和火銃、火藥都開始試製了。

  成衣廠也已經全速運轉,為難民製作成衣、鞋襪,為將士們制作戰袍也排上了日程。

  在赤山鎮的官署裡,趙烈抿著熱茶在聽取田畝的丈量結果。

  “大人,此次田畝合計二萬六千餘畝,其中上田六千餘畝,窪地五千餘畝,坡地一萬四千畝,其中坡地,窪地大部撂荒。”徐鴻響亮的聲音迴響在大廳,“另外,各個軍戶田畝已是重新登記在冊,不足三十畝者已是盡數補足,按大人要求,還從遼民中挑選了幾百戶兩千餘人發放了田畝。”

  “大人,各地催肥盡數完成,現下只是每隔數日察看熱度,添加熱水,個別軍戶懶惰怠工,屬下連著百戶一起打了板子。罰扣了餉銀。”劉平把催肥的事項稟報一番。

  “好,非常好。”趙烈也是非常滿意,官署中幾十人都是廋了一大圈,趙烈也是不吝賞賜。“獎賞每人十兩白銀,盡忠國事者就應不吝獎賞。”

  徐鴻激動的跪下拜謝。十兩銀子那是近一年的餉銀啊。

  祝英、鄭益民、劉平也是感慨萬分,幾個月前,幾人以為趙烈大張旗鼓的丈量田畝,以為是為自己貪墨田畝做足功夫,誰成想趙烈竟是真的把田畝全數分給這般泥腿子,在老官場來說,實在想不明白趙烈求的是什麼。

  這位小爺大冬天的來回奔走,風塵僕僕,吃的是大鍋飯,穿得是破衣爛衫,沒有克扣糧餉畜養家丁,也沒貪墨田畝斂財,這般的軍將幾人從未見過,幾人整日家胡思亂想也沒弄明白趙烈此人,在大明官場趙烈可算是獨樹一幟了。

  李先生則是暗自點頭,多半年前,趙烈激辯大明形勢時,可謂有蘇秦、張義之辯才,張良之遠見,這幾月來則是具備張太嶽之實幹,諸葛亮之事必躬親,閱歷頗豐的李先生也無法確切的評價趙烈,從未風聞過此等樣人,文武皆通,執著實幹,將來成為戚爺?岳爺?

  都不像,實無法明瞭此子將來的成就。趙海明真是好福氣啊,自家兒子年紀比趙烈大上不少,如今還是拘泥於書堆中缺乏閱歷,純粹的書呆子。兩者差距不足道。

  趙烈吩咐官署調派好人手整修灌渠,開春三月挖掘灌井。此事還由劉平、徐鴻負責。

  千戶所招募百名文員,這些文員將會成為學堂先生,教習遼民兒童粗識大字,同時在軍中教授兵丁,此事由李先生負責,數十年苦讀,最後金殿唱名光宗耀祖的只是極少數,三年一殿試只取三百名而已。

  而全天下在科舉之路上奔走的生員不下幾十萬人,不中之人不知凡幾,許多人變賣家產才勉力支撐著學業,如此數次不中,即是貧困不堪,因此能當個吏員有份糧餉則是許多寒門子弟的心願,趙烈不愁招不到人手。

  最後,趙烈又一次做出了令眾人震驚至麻木的決定,春季坡地全部種植番薯,窪地全部種植高粱。

  這是神馬東西,高粱向來都是種在坡地上的,趙大人能不能不這般胡鬧,要知道田畝產出乃是千戶所根基,一旦產量大損,全千戶所都得鬧騰起來。李先生也哢吧著眼睛把趙烈歸入還須歷練的行列。

  不過,李明峪沒有多說什麼,趙烈正在興頭上,也許遇到點挫折反而是好事,左右是損失些錢糧,趙海明趙大人肯定不會袖手旁觀的,區區數萬兩銀子還賠得起。

  在一片靜默中趙烈滿意的回到石島灣,正式整訓破擄軍,組建水師。

  組建水師,是著眼將來,水師是趙烈心目中的首要,作為後世中人趙烈太明白水師是自家生死的關鍵,目前這點根基實在是不足道,南方幾大勢力都是數百艘海船,當然大船少,大多是百噸,甚至幾十噸的小船,不過這也不是趙烈可以比擬的。水師組建必須是立足長遠,寧可人等船,不可船等人。

  趙烈從遼民中召集了三千多名漁民後代,或是海邊長大的粗識水性的青壯組成水師,只是這般水師只有幾艘鳥船、沙船,一艘蒼山可以操練,只好分批整訓,在石島灣內外這通亂轉,閒暇時間讓他們走佇列正軍紀,他要的是水師勁旅,不是簡單的水手,一定要用嚴格的軍紀和艱苦的操練磨練出來,才能可堪大用。

  水師兵丁們在石島灣的熙熙攘攘的整訓倒也讓冬季的石島灣不是太過空曠,有了一些人氣。

  海船啊,還是太少了,可造船就必須先備好木材,本地的木材只有石島西北山上還有一些原始林木,趙烈打算派人砍伐下來,但是還是太少,杯水車薪。趙烈早已派顧五嶽雇船到朝鮮購入,在大明沿海人類幾千年的砍伐,合用造船的樹木真是太少了。福建、兩廣木材還不夠幾大勢力瓜分的。

  在北方,只有東北有大量的原始林子,後世的黑吉兩省地界上原始林子無邊無沿,可惜,趙烈只有眼饞的份了,如今那裡的主人是建奴,和趙烈不對付,那麼就只有朝鮮林木可用了。

  好在山東距朝鮮真是不遠,木材也是不貴,否則趙烈得愁死。

  造船的木材用窯口烘乾出來,也得放置三兩個月才能使用,自然乾燥的木頭那是三五年後的事了,因此木料大規模下來那是數月以後的事情了。

  由於沒有太多的船匠,也沒有太多的老料,趙烈只是讓幾十名船匠帶領千余遼民學徒開始建造漁船,現有的漁村的小船出海不遠,收穫的魚量有限,遠不能滿足需要,幾萬人的肉食暫時只能從海裡來,每天所需巨大。

  現在船塢上建造著五艘幾十噸的漁船,速度極慢,沒有多少人是會造船的,大量的時間在作匠講解、示範、開工、出差子、停工、講解、返工等輪回中消逝,加上纜索、棚帆、鐵釘、鐵索、錨具、防銹等都要從無倒有建立,趙烈懷疑明年開春能不能見到漁船下海。

  這一日,趙烈在船廠巡視時終於聽到了近一段來最好的消息,船隊回來了,是曬得黑紅的張鼓聲乘福海號來報,趙烈心中的大石終於放下。心頭肉回來啦。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2

第038章 諸事紛擾

  趙烈乘坐福海號來到大山子島,看到多出了四艘福船,還有兩個船型怪異的海船,登上碼頭,李虎以及幾位船長,各船頭目跪迎趙烈。

  隨後眾人先後進入議事廳,張鼓聲奉上此行收穫的帳目,趙烈大約看了一眼。

  收穫了十五萬兩白銀,銅六萬斤,硫磺八萬餘斤,糧食一千余石,太刀七百餘把,棉帛七千餘匹,絲綢一千餘匹,摺扇一千餘,倭磁兩千余,大小金銀判兩千餘,具足十餘副,鐵甲六副,皮甲三十餘,鐵炮四十餘,朝鮮火銃二十餘,大筒六具,鐵槍六十餘。福船四艘,朝鮮海船兩艘。

  “人員損失。”趙烈大略一看放下,他首先過問人員,對於初建的水師來說每一個海員都是珍貴的。

  “大人,我等還是沿用上次方略行事,朝鮮船不戰而勝,而倭奴船中第一船,第二船沒有抵抗,反而是最後的三號船拼命抵抗,被我等三船夾擊俘獲,我軍損失六人,受傷八人,其中致殘兩人,朝鮮,倭奴皆無活口。”李虎施禮稟報。

  “陣亡人員詳細登記了嗎。”趙烈問道。

  “大人,陣亡兵丁的姓名、家眷、子女、親族盡皆造冊。”張鼓聲近前稟報。

  “下發此次賞銀、餉銀、撫恤銀與家眷,衣冠葬在石島忠烈祠,我親自拜祭。”趙烈吩咐道。

  “謝大人憐憫。”一眾人等齊聲拜謝,都是久經沙場,以往都是海葬了事,發點撫恤銀兩,至於忠烈祠,不是沒有,但都是有品階的軍將,至於船頭、小兵入忠烈祠從沒聽說過。從今日始,普通一兵也可進忠烈祠,配享香火祭祀,值了。

  “致殘人員入千戶所,各分得五十畝田畝,田畝由公中派人打理,收益歸個人所有。”趙烈再加把火。

  “多謝大人,謝大人憐憫。”眾人盡皆跪拜於地。

  “起來吧。”趙烈眼含熱淚對著眾兵將說道:“諸位為國為民奮勇殺敵,本官為你等所做菲薄,慚愧至極。”是的,來至後世的他對於這等為國獻身的勇士深深感激,他們的死帶來的是難民的希望,大明萬民的希望,也是他趙烈的希望。

  眾人也是眼含熱淚齊道不敢。

  “好,大家還得看開些,逝者已逝,銘記在心則可。”趙烈安慰一下眾人。“張鼓聲,今日就下發賞格、餉銀。”

  利益還是最關鍵的,及時發放關乎軍心士氣,趙烈決不能像大明賞功一般來回報賞腦殘的用上幾個月,甚至一年,真的出現後世話講的情形,賞功到了,人卻不在了。

  眾人轟然應諾。

  當天晚上又是一個歡樂的夜晚,安全歸航,賞格下發,眾水師官兵一醉方休。

  第二天,趙烈召集眾人,告之船隊修整一段時日,先到石島修繕船隻,然後船隊隨自己南下公幹。

  石島船廠中忙碌萬分,漁船先放到一邊,所有的人員對船隊的大小十三艘船檢修,大的毛病沒有,小的毛病到處都是。

  帆的破損,桅杆的碎裂,底倉的漏水,甲板的更換,船底的防水。這個過程也讓從沒見過海船內部的學徒們大開眼界,也是一個學習的過程,讓他們受益匪淺,終於有了點閱歷,抓住點門道,而不是原來的門外漢了。

  趙烈此時又得到個好消息,匠作處來報,畜力的鍛錘終於琢磨出了樣機,趙烈聞言大喜,立即來到了匠作處。

  匠作處位於海灣西北的山腳下,為了將來的擴充,圈佔了百餘畝的空地。這裡有一股不小的山溪流過,正適合水利機械的使用,不過,夏季半年的水流尚可,入冬後,水量減少,畜力就比不可少了,石島灣的條件就是如此,趙烈已經是很滿意了。

  剛到營門,一眾匠戶跪迎趙烈,隨後到了大的棚戶裡,只見一大一小兩個檯子立在那裡,趙烈仔細一看,與自己告之的腳踏米臼差不多,只是改變間距的方式,分成兩種。

  一種全部粗大精鐵構件組成,前杠較長,錘頭粗大,速率較慢,乃是重錘,錘擊剛出爐的生鐵錠子。

  另一種是粗細小了一圈,前杠較短,速率較快,乃是後續精加工的輕快擊錘,兩者各有用途。

  “大人,我等各做了十個樣機,前杠粗細、長短、間距等各不相同,把庫裡的閩鐵大部用掉。”說道這裡,郭福偷偷看看趙烈。

  “郭頭,此為公中事物,不吝物件,無妨。”趙烈馬上安撫了一下郭福脆弱的小心臟。

  郭福馬上眉開眼笑:“大人,我等多次試用,選中了各一種鍛錘,又詳加改進,製成這兩種錘台。”

  “開動試製。”趙烈發話。

  “遵命。”郭福馬上命小工拉來兩頭黃牛套上開動。

  另一邊一個鐵匠用大號鐵鉗鉗出一個十餘斤重的燒紅鐵錠放在錘臺上,只聽乓乓的重物錘擊之聲,只見鐵錠逐漸變薄,鐵匠將鐵錠移動讓其受力均勻,薄到一定程度將其移到下一個錘台,錘擊速度快而輕,這時又上去一個鐵匠,兩個人用鐵鉗不斷移動鐵板,十幾分鐘後終於一塊較為均勻的鐵板終於成型。

  趙烈率先鼓掌,眾人隨後鼓掌,郭福更是興奮的滿臉通紅,也不知從何時起,趙烈逢高興事就鼓掌的習慣風靡石島,真是上有所喜下有所好。

  “郭頭,此台製成,你等功勳卓著,著獎勵白銀百兩,另,今後改進一項效用,獎勵白銀三十兩,水力錘台獎賞有效。”趙烈繼續嘉獎,此氣可鼓不可卸。

  “謝大人恩賞。”眾工匠同聲拜謝,激動不已。前趟是火器組得了獎賞,今次終於輪到自己揚眉吐氣了。有的人已經想到家中婆娘看到銀兩時兩眼放光的情形了。

  趙烈又畫出一種簡易的板甲,讓郭福試造樣品,就是上身分為前後兩片,分別用鍛錘打造,再用皮革合體,有了鍛錘,這個板甲製造簡單,節省成本,文山甲每個甲葉的打造,人力、時間、金錢真是耗費不起。這個板甲腰部有鐵裙,腿部有鐵護腿,除了鐵裙,其他的都沒有甲片,大大節省時間。

  袁義一邊旁觀可是體會到上番郭福等人羡慕嫉妒恨的心情了,比自家多五十兩呢,他可是不想火藥配方紀效新書就有,他只是摸索出來,比錘台可是容易多了。

  “袁頭,你等打造火銃銃管用何器具,本官意欲一觀。”趙烈此前沒有打造火銃,主要是對生鐵的材質沒有信心,人力捶打精鐵產量可憐,成本太高,還有魯密統可以應付,此番,鍛錘已成,生鐵捶打成精鐵成本大降,火銃終於可以提上日程了。

  袁義立時心花怒放,大人終於給我等機會了。

  “大人隨小人這邊一觀。”袁義引領趙烈來到離此較遠的另一作坊,只見一角有兩個鑽臺,袁義操作一番,趙烈問明鑽頭就是用百煉精鐵,後有轉輪以及把手轉動就可,不過,趙烈只覺哪個地方彆扭,又說不出來。

  “多長時間可以出一根銃管。”

  “稟大人,最快也得二十五天方可。”袁義回道。

  尼瑪,趙烈吐槽了一下這龜速。

  “賞格,試製出加快的法門,每加快一天獎十兩銀子。”趙烈又祭出巨獎這一大殺器。

  袁義等工匠登時被巨大的驚喜包圍,口中語無倫次的回應。

  趙烈事多人忙,起身回轉,出門外剛上馬,奔出沒幾步,驀地想起了什麼,打馬而回,眾工匠剛剛恭送完畢,還沒來得及返回,只見大人打馬馳回。

  “袁頭,取支筆來。”趙烈終於想起為何這般彆扭,因為袁義所用的鑽頭沒有螺旋,只是個光禿的鑽頭。

  趙烈不懂太多的後世的機械知識,不過,日常生活常見的螺旋轉頭還是曉得的,大致用筆劃了出來,趙烈不知,他無意中解決了另一問題,由於銃管近一米的長度鑽銃時工匠得小心翼翼,不讓鑽頭跑偏,雖說銃管,鑽頭已經固定,不過鑽頭的磨損還是造成銃管的薄厚不一,而螺旋鑽頭那是可以大大加強穩定性。

  袁義苦著臉看著圖樣,心中吐槽不已,小爺,如果真是好用,我等的獎勵就飛了,您能不能不要這麼能幹,留給我等一口湯水啊。袁義一抬頭看到趙烈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心中一突。

  “袁頭,雖說畫出來這個物件,不過,側邊紋路與前方鑽頭角度還要多番研試,此次改進時間的賞格不變。”趙烈還要多樹典型,如何在意這點小錢。

  袁義老臉一紅,忙跪拜謝恩。

  最後,吩咐袁義,陳福兩人儘快把兩千多分來的遼民鍛煉成熟手。

  趙烈回到大帳,只見趙達正與兩個中年人談笑,看到趙烈回來,趙達忙上前稟報,文登縣范項問、顏君宜求見。

  只見范項問是一個四十餘歲微胖的男子,另一個顏君宜黑瘦的三十餘歲模樣。

  范項問剛剛到達石島,已是震驚不已,赤山鎮的夥計向他稟告新來的千戶大人引來數萬人口在石島灣大興土木。

  范項問立時覺得有商機,不過難民沒有銀子,商機有限。下一次接到稟告,萬余難民發餉,還有數千軍戶拿餉,這下,范項問坐不住了,拉上好友顏君宜來石島一觀。

  范項問一看之下大驚,整個石島灣忙碌不堪,市鎮、港口、船廠、窯口,加上數萬人口,這是一個新的城鎮啊,登州城才多少人口,現下,還沒有商戶入駐,大好機遇啊。

  “大人,我等是文登縣的商民,小人名喚范項問,乃是范記米鋪,范記酒莊的東主,這位是我好友顏君宜,乃是顏記雜貨的東主,今聞大人赴任特來拜見。”范項問低眉順眼的遞上承儀。

  “無功不受祿啊,範東主,顏東主必是有事登門,說吧,什麼事。”趙烈勞累一天,希望快刀斬亂麻。

  “大人,我等觀聞石島沒有商戶進駐,未能方便生計,故此貿然前來,望大人成全。”范項問笑容可掬的回道。

  “當然可以,不過,本官乃是軍將,快人快語,此地商鋪只租不賣,另外商稅十五稅一。”趙烈也是笑眯眯的回應。

  “大人,不可通融一二。”范項問試探問道。

  “不可,哪家來此一視同仁。”趙烈正色回應。

  范項問與顏君宜相視一眼,同聲應是,兩人不覺得租賃商鋪有什麼不妥,將來不妥,隨時可撤嘛。
王烏鴉 發表於 2018-11-3 13:52

第039章 忽悠老孟

  晚上飽餐一頓讓趙烈吐槽不已的海鮮後,趙烈幸福的早早酣睡過去,結果,不到半個時辰,餘大寶叫醒了趙烈,揚州孟家的船隊到了,孟家家主求見。

  靠,這日子沒法過了,自己好歹也是三品大員的衙內,大明五品的軍將,這日子過的太苦逼了,連個睡個好覺都不得,惱火歸惱火,趙烈還是堅強的更衣來見,此時可是任性不得。

  孟廣山聽到張庭的回稟,心中不滿那是肯定的,我可以提高銅價,但是參股我的買賣還是算了。

  孟家生意中不是沒有官員的股子,不過,那也是揚州城正管官員的股子,你是山東的千戶而已,不過,緊缺的銅銀還是讓他割捨不下,給他兩成股子,自家賺的還是大頭,只是這般被拿捏面上須不好看。

  於是孟廣山仔細盤問了趙烈此人,孟廣山印象深刻的是張庭所說,引領幾萬人開拓海灣,自己同難民一起勞作,一樣的伙食,睡得是帳篷,特別提到帳篷漏風吹的茶中熱氣四散的情形,孟廣山深為欽佩,不過,孟廣山是個大商家,合作的前提是有帳算。

  他從此看出的是,這個人有大志向,也許有大前途,可以見面詳談。思量幾日後,就拿定主意,於是與張庭乘船而來。

  孟廣山來之前,已是得知了趙烈年輕,今日見面後,還是驚詫了一下,太年輕了,不知是否適合銀銅生意,要知道這可是見不得光的。

  雙方見面寒暄已畢,趙烈開門見山,“上番,我與趙先生所說的條件,不知孟東主考慮的如何。”

  孟廣山有體會到張庭所說的一點,此人說話直來直去。

  “大人,鄙人想問一點,這銀銅供應能否斷檔。”這是孟廣山最關心的。

  “孟東主放心,本官保證不會斷檔,常年都有。”趙烈心想,大明只要緊缺銀銅,周圍輸入的銀銅就不斷,海上的大好事業才剛開始而已。

  就因為你是官,我才是如此慎重,要知道官才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不過,你也不是揚州地界的,大不了一拍兩散。

  “好吧,大人,我孟家願于大人精誠合作。”孟廣山決定不再拖延,畢竟對方手中有著銀銅的底牌。

  “好,孟東主爽快,那就祝我們兩家生意興隆了。來人,上宴款待貴客。”

  上的當然是海鮮大餐,螃蟹、海參、魚翅、金槍魚等等,當第一次品嘗時,那是極為鮮美的,不過,天天如此嘛……,嗯,你懂的。

  酒桌上推杯換盞,氣氛十分熱絡。

  席間孟廣山有意無意的表示,經營的不易,現任的官員的打點,新任的官員得打點,駐守太監得打點,市井潑皮得打點,平日商稅不可拖欠,官府臨時加稅更不可拖欠,無論賠賺以上環節都得打點,意為小子,我的股子裡別人的多了去了,兩成不少了,你得領我的情。

  趙烈聞言一笑,此言多麼熟悉,後世在商場上不只一人念叨過,甚至自己也說過,官本位的時代,商人的苦惱都一樣,想把生意做大,不可能不與官員打交道,否則哪來的大機遇。

  可是一旦與官員牽連,這就是定時炸彈,你只能祈禱此人別出事,出事也別被有心人利用打擊自己,否則一不小心就是家破人亡。

  他在醫藥公司就避免不了與衛生局,醫院領導交往,否則你賣給鬼去,當年自己是謹慎再謹慎,儘量收拾好收尾,以免被牽連。今日老孟所言,激起自己往昔回憶。

  “退不得,退則家族財產榮耀即刻敗盡,進則如臨深淵,如履薄冰,一入商途進退不得啊。”趙烈給孟廣山的話做了總結。

  孟廣山驚詫萬分,這是不到二十的小屁孩說出的話嗎,這應該是在市井商途廝混幾十年的老油條說出的話。

  趙烈對孟廣山、張庭所表現出的驚詫十分滿意。

  “想我中華幾千年,耕種田畝,是我商人流通物種,耕作鐵器,是我商人開礦冶煉,萬民口糧,是我商人勾通有無,使米豐不傷農,米荒不死人,四季交替,是我等改進器械,織布販衣,遠處交通不易,我等改進車馬,水路艱險,我等改進舟船,天塹變通途。我等還要將養一眾屬下,幫手,傭工,還要上稅募捐,打點官場,然,數千年矣,奸商之稱不絕於耳,士農工商坐于末席,微末之輩。”趙烈是侃侃而談。

  趙烈為商人這個幾千年的悲情角色做了總結。中國幾千年把生產性的坐商和流通性行商統稱商人,大號奸商,極盡侮辱之能事,無利不起早,囤積居奇。

  甚至大文豪白居易也出來湊熱鬧,商人重利清理別之類的詩句,更是把商人訂上了重利之極的標籤,真是千年不朽啊,尼瑪,白大人可以明面有糧餉,私下裡收取供奉,商人不掙點小錢,讓他在家裡餓死啊。

  此類人可說是千年仕紳階層的代表,嘴裡邊大罵奸商,私下裡或是任官貪腐手段無窮,或是對佃農苛以重租乃至逼死人命,卑劣無恥至極。

  孟廣山、張庭眼眶發紅,這些話太精闢了,太對我等苦逼商人的胃口了,說是鉅賈,也就是對屬下、奴僕發發威風,地位上那是國中老四,誰憋屈都可以罵上兩句,誰有權力都可以勒索一下,誰手中有刀槍都可以搶劫一下。

  孟廣山恍惚發現自己的地位是如此低下啊。

  “然,泰西諸國以商立國,商人開設礦山、工廠、商鋪,組成船隊互通有無,直至出國販賣,養活大批部屬,商人向國君上稅,國君負責其安全,國君提高稅金須與商人協商。”

  趙烈真是羡慕現在的英格蘭,英格蘭的崛起,就是大商人、大資本家的資本主義的勝利,大大限制了過去無上的沒有節制的王權,取消了過去國王予取予奪的特權,建立了契約制度,並奇跡般取得了平衡,建立了君主立憲的國體。

  最終極快的超越西班牙、葡萄牙等國成為日不落帝國,而其他法國、俄國、西班牙、葡萄牙等國還陷在王權的爛泥裡左右為難,國王的一時興起就能讓大商人們雞飛狗跳忙亂不堪,經營的秩序和連貫性更是無從談起,稅目稅率變幻不定,讓他們的經營大吃苦頭,影響的是整個的經商環境以及上交的賦稅,進而最終耽擱了國力的提升。

  等他們終於掙脫王權束縛時,大英帝國早已一騎絕塵了。

  “大人,這世上還有如此國家。”孟廣山實在是不相信,太顛覆孟大商人的幾十年的認知了,他心道,小子,你不會是消遣我吧。

  “此非虛言,孟東主遇到弗朗機商人一問可知。”趙烈不怕他問,西歐巨變馬上展開,契約精神是西歐公認的。資產階級巨變來臨了。

  趙烈也是迫切需要大批的商人等圍繞自己身邊,隨風好借力嘛。改變這個時代只靠自己是癡人說夢,只有建立一個全新的階層才能辦到。今天,就是要在老孟的心裡種下這顆種子,生根發芽是一定的。

  這一天孟廣山是一夜無眠啊,趙烈講的這一切讓他徹夜無眠,什麼時候大明才能有這樣的日子,是真的嗎。

  趙烈倒是睡的很好,每日辛苦,每天晚上都是睡的極為香甜,他可是不知道白日裡的一通忽悠讓老孟輾轉不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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