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〇
羅乙真淡淡一笑道:“‘奔雷三劍’雖是劍術中精奧招術,但也不能說那三劍就是曠古絕後之學。青茵師叔是何等英雄?但他對千愚師兄之能,也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管如何,咱們不能心存輕視千愚師叔之能。”
靜心聽羅乙真只管稱頌“千愚書生”之能,不禁心頭火起。冷笑一聲,道:“你要是害怕‘千愚書生’大可不必視他為敵。家師在仙去之時,也曾留過遺言,告訴我幾時窮通‘奔雷三劍’就可代她報仇,她老人家說的仇,自是指‘千愚書生’而言,大師伯留在‘大羅笛招’上的遺墨,未免太過自貶,字字稱頌‘千愚書生’,實使人難解他老人家用心何在?哼!你心中害怕,盡請選一處絕壑秘谷,躲避起來,待我手誅師父大仇之後,你再出山也不遲。”
羅乙真雖然閉著雙目,但一聽靜心講話口氣,已知她心中十分激動。心知再說下去只怕要鬧個不歡而散。心念一轉,故意岔過話題,道:“千愚師叔是否真有家師在‘大羅笛招’附註上所說之能,先不必去管它,但三師叔身負絕學,卻是人所皆知之事。只要咱們設法取得武林中傳言的三部寶笈中一部,就不難找出千愚師叔武林源流,然後再想破解他的武功,如果不得這三部寶笈,找不出三師叔的武學源流,自難籌出破解之法。”
靜心忽然站起身,拉著貞兒──
臉色十分嚴肅的說道:“羅兄這等怯怕‘千愚書生’實大出我意料之外,不敢相瞞,家師彌留之際,曾再三告誡我說,要我替她報仇,雖然她未說出仇人姓名,但除了‘千愚書生’之外,又有誰呢?我這次由南海歸來,第一個心願,就是想請羅兄和我一起遠奔南荒,尋找‘千愚書生’的隱居之處,好替我師父報仇,但羅兄滿口不絕的稱頌其人之能,自然不會答應我的請求,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只有各行其是了。”
正當兩人論談往事之際,突聞一聲悠長清越的長嘯,劃破夜空傳來,倏忽之間,就到數十丈遠近。
羅乙真、靜心道姑聞得嘯聲之後同時臉色一變,不再論談往事。凝神靜聽那劃空嘯聲。但聞那嘯聲混入萬壑松風之中,滿山飛繞,忽遠忽近,忽而淒厲刺耳,忽作龍吟虎吼,聽上一陣,愈使人分辨不出是人是獸。
“瞎仙鐵笛”輕輕一嘆,道:“來人內功,十分精深,必是江湖中有名人物。”
靜心突然長長吸一口氣,仰臉一聲清嘯,但聞嘯聲扶遙直上,裊裊散入夜空。
和嘯之聲一起,那滿山長嘯,突然中止──片刻之後,忽聞大笑貫耳,一個身著青衫、背負長劍老叟,踏花凌波而來,直對幾人停身的大岩石上奔來,行動迅快絕倫,片刻間已到數丈之外。
這時,陸天霖、方雲飛都已看清來人相貌,不禁失聲驚呼道:“東嶽散人!”
只聽那青衫老叟,冷笑一聲,答道:“不錯,正是老夫──”話未說完,人已躍登上陸天霖、方雲飛停身的大岩石上,接道:“很好!很好!你們都在這裡,倒省了老夫不少奔跑之苦。”
靜心忽然挺身躍起,雙目神光如電。望著“東嶽散人”怒道:“唐一民,這白象崖下,豈是你撒野的地方?”
“東嶽散人”目光緩移到靜心臉上,冷笑一聲,道:“恕在下眼拙,不知鶴駕怎麼稱呼?”
靜心道:“你不要管我是什麼人?但這白象崖十里之內,不准任何人稱能撒野,你要不相信,就不妨試試?”
“東嶽散人”臉色一變,正待發作──“瞎仙鐵笛”羅乙真忽然站起身子,笑道:“在下久聞唐兄大名,不知到兄弟這白象崖下有什麼貴幹?”
唐一民本和羅乙真有過數面之緣,聽完話,縱聲一陣長笑,道:“羅兄乃一代大俠,受天下武林同道敬仰,兄弟風塵草莽,今日能再見俠蹤,實是榮幸無比。”
羅乙真微微一笑,道:“唐兄盛名卓著,江湖之上,誰不知‘東嶽散人’之名?難得大駕到此,請來共飲一杯水酒如何?”
唐一民臉色一沉,冷冷地答道:“承蒙過獎,兄弟愧不敢當,黃山白象崖,和東嶽‘紅葉谷’遙遙相隔數千里,井水不犯河水,不知羅兄何以遣派門下弟子相犯?把兄弟數十年辛辛苦苦設立的一點基業毀去,尚望還給兄弟一個公道!”說完話,一道冷電般的目光,掃過“虯髯神判”,投注在陸、方兩人臉上,月光下,隱隱可見他眉宇間露現著殺機。
羅乙真已從傅玉琪口中,得知了諸般經過,知他有了誤會。仍然面帶微笑,心平氣和的說道:“別說我瞎老頭子沒有派過弟子,去唐兄‘紅葉谷’中驚擾大駕,就是確有其事,只怕也毀不了唐兄‘紅葉谷’基業,唐兄暫請息怒,坐下來吃杯酒,瞎老頭子還有話說。”
唐一民不待羅乙真把話說完,冷笑一聲,接道:“羅兄被尊為武林一代宗師,那裡能把兄弟放在眼中,別說羅兄,就是羅兄門下弟子,也未把我唐某人放在眼中。哈哈,老夫雖是山野草莽之人,但就目前江湖而論,敢藐視於老夫之人也不太多,如非羅兄示意,量你門下弟子也不敢在老夫面前那等放肆,但老夫仍然看在羅兄面上,薄施懲戒,就放他下山而去。想不到他們竟敢趁老夫下山機會,把我‘紅葉谷’基業毀去,不但把我養的虎猿殺傷逐散,而且又把我留守在谷中的女弟子擄走。”
“虯髯神判”耳聾口啞,雖然看“東嶽散人”神色不對,但卻苦於聽不出他說的什麼?
傅玉琪一聽說慧兒失蹤,不禁大吃一驚,急的截住了“東嶽散人”的話,接道:“怎麼?我妹妹不在‘紅葉谷’中了,我們離開東嶽之時,她還好好的留在谷中,說要等你回谷──”
“東嶽散人”突然仰天大笑起來,聲若龍吟,四震的四山回鳴不絕,傅玉琪未完之言,全被他那大笑壓制下去。
但聞笑聲愈來愈響,震得人兩耳長鳴。
陸天霖、方雲飛逐漸感到那笑聲,不但響回四山,而且蕩人心神,覺出不對,時間已遲,只覺一陣心跳,不自覺跳起身子。
忽見羅乙真舉起手中鐵笛,放在唇邊,裊裊而起,混入那長笑聲中。那笛聲初響之時,聲音十分低弱,片刻之後,忽然轉強,金聲玉振,殺伐隱隱,那長笑之聲,逐漸被那拔高笛聲壓制下去。忽然長笑聲住,笛音隨落。
“東嶽散人”拔出背上長劍,指著羅乙真道:“你們弟子已然承認,到過我‘紅葉谷’去過,羅兄還狡辯什麼?”
羅乙真連受“東嶽散人”撩撥,臉上亦微微變色,但卻強忍一口怨氣,沒有發作出來。
靜心早已怒火攻心,但因羅乙真一直隱忍未發,事不關己,倒不好搶先發作,勉強按著怒火,靜坐一側。
只見傅玉琪拔出背上銀笛,躍擋師父面前,道:“不錯,我們確實到你‘紅葉谷’中去過,可是我們到達‘紅葉谷’時,你那虎猿早已被人打傷逐散,花樹陣圖,亦早就被人破去,我們不但未毀你‘紅葉谷’中一草一木,我陸伯父反幫忙救助你谷中一位身受重傷的盲目老人,只是他受傷過重,又不肯聽我伯父之言養息,致傷發而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