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鐵笛神劍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0 13:25: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4 10512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4:33
四〇

  白濤果然不閃不避的,舉起手中兵刃,硬接了“東嶽散人”一劍。

  這一劍只把“玉崑崙”震退三四步,才拿住樁。

  他功力雖然不敵,但鬥志卻旺盛異常,側臉望了唐鳳君一眼,朗朗笑道:“伏魔劍法果然不錯,老前輩發第二招吧!”

  唐一民聽他一激,第二劍又加了幾成勁力,劍勢如排空巨浪般,當頭壓下。

  “玉崑崙”用盡平生之力,舉劍一封,又硬把第二劍接下。

  這第二劍較第一劍力道又加了很多,白濤雖然接下,但已被震得五腑血湧,兩耳長鳴不絕,頭暈眼花,幾乎栽倒。

  “東嶽散人”看他果然能硬接了自己兩劍,不禁微微一怔,這第三劍關乎著他和愛女的離合,不但運集了畢生功力,而且又用十三式伏魔劍法中四大絕劍之一的“天網羅魔”。誠心把“玉崑崙”擊斃劍下。

  那知他劍勢剛剛出手,突聞唐鳳君在一側大聲叫道:“爹爹!──”

  “東嶽散人”不自主轉臉一看,只見唐鳳君手中執著耀目的匕首,放在胸前,不禁心中一動。

  就這一分心神,劍勢威力大減,這一招“天網羅魔”的奧妙,也不能發揮出來。

  “玉崑崙”卻用盡餘力,舉劍接下。

  唐一民雖經愛女一喊,分了心神,但他功力深厚,隨手一劍,就威猛無倫,何況這一劍又是運集了畢生功力而發,“玉崑崙”白濤被他狂風掠空般的劍勢,震飛出去八尺遠,兵刃脫手,口中噴血,如果,不是唐鳳君那一喊分了“東嶽散人”心神,這一劍勢非把“玉崑崙”劈斬劍下不可。

  白濤雖然身受重傷,但他心中卻歡愉得很,不顧本身傷勢,一躍而起,拜伏地上,道:“小婿承岳父大人手下留情,才能幸擋三劍。”

  “東嶽散人”冷哼一聲,道:“那個是你岳父,你再胡說八道,當心我把你立斃劍下。”

  這時,青衣龍女唐鳳君,也一躍到了父親面前,盈盈跪倒,求道:“爹爹,你就認了他吧!”

  “東嶽散人”突然仰臉哈哈大笑起來,那笑聲充滿著幽傷憤慨,聲如怒龍長吟,歷久不絕於耳。

  長笑過後,陡然一振腕,掌中劍脫手飛出,但見一道白光向高空飛去,直到三十丈以上,才力盡下落。

  他投劍出手後,冷冷的對唐鳳君道:“我既然說出了要他接我三劍後,放你們下山的諾言,自然不能背諾失信。不過,從今天起,以後不准你提起出身唐家。如果被我查到此事,當心我把你們兩人誅絕劍下。”說完轉身疾奔而去。

  這一下,確實太傷了青衣龍女之心,望著“東嶽散人”的背影,放聲大哭起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聞“玉崑崙”白濤的聲音在耳際響起,道:“鳳妹妹,不要哭了,目前,令尊老人家正在氣頭上,也許過一段時間,他會回心轉意,咱們先離開這,找一處僻靜所在,安住下來,過幾年再來東嶽,求他老人家寬恕不遲。”

  唐鳳君收住淚水,轉臉看了白濤兩眼,只見他臉色慘白如蠟,嘴角間鮮血仍汨汨而出,心頭又憐又疼,強忍住胸中一股委屈,拭去淚痕,扶著白濤,問道:“你傷得重不重?”

  “玉崑崙”笑道:“傷得雖然不輕,但我還能撐得住,只要休息幾天,想可逐漸復元,咱們在此多留無益,早些走吧!”

  唐鳳君點點頭,和白濤雙雙下山去。

  “東嶽散人”經過這次事件之後,心情亦甚懊惱,孑然一身,離開“紅葉谷”遠遊天南名山。一面採藥,一面藉遊山玩水,以消胸中氣憤。

  “虯髯神判”到達東嶽之時,唐一民剛剛離山不久。他兩訪“紅葉谷”,伏虎降蟒,但都因那盲目怪人,適時出現谷口攔截,以致“虯髯神判”未能涉足谷中,瀏覽谷中景物。

  他因顧及“東嶽散人”,兩次都忍了下來,退離“紅葉谷”,飄然遠走,未和那盲目怪人動手。但他卻把通往“紅葉谷”的路徑,默記心中,是以,當他帶師弟重來東嶽之時,毫不費力的就找上了“紅葉谷”。

  可是冷僻的“東嶽散人”早已在“紅葉谷”附近,放置了幾隻巡山猛虎。他本有伏蟒馴虎之能,放置的幾隻巡山猛虎,都已被他馴服得十分通靈,凡遇上生人,入了“紅葉谷”五里以內禁區,立時長嘯報驚,攔撲截阻。可是遇上了“虯髯神判”那樣的高手,自不把區區幾隻猛虎放入眼中,吃他連劈三虎,闖入了禁區。

  但那幾聲虎嘯,已把“東嶽散人”驚動,提劍尋出谷外,在一處山壁下攔住了“虯髯神判”。

  “虯髯神判”用劍在地上寫明來意,直截了當的寫出,來借用“人面蜘蛛”。

  以“東嶽散人”的冷僻性格,自然是不肯借用。兩人隨即在那絕壑之中,展開了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慘烈搏鬥。由半夜打到朝陽初上,力戰三百合,仍無法分出勝敗。最後,唐一民施展十三式伏魔劍法中的絕招,才傷了“虯髯神判”左肩。

  “虯髯神判”自藝滿離師之後,縱橫大江南北,從沒有遇上敵手。這次東嶽比劍敗在“東嶽散人”手中,實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受挫辱。當時擲劍貫石,含恨而去。

  他回到了寄放傅玉琪的石洞之處,可是,傅玉琪早已不見,石洞中只餘下松枝餘燼。

  這一驚非同小可,因比劍失敗而積壓在胸中的氣憤,也頓時消去。滿山奔走,尋找師弟下落。

  他由晨至暮,由夜晚又尋到天亮,足跡遍及了十里以內的深澗崖壁,但始終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幸在第二天遇上了“聖手醫隱”和方雲飛兩人。

  三人又重新回到傅玉琪失蹤之處,經陸天霖仔細一查,找到了傅玉琪的銀笛,又在附近一枝矮松上,找出尺縷白絲。

  陸天霖由那一縷白絲,聯想到倒映溪水中那個半裸少女。

  當下,三人又匆匆忙忙的奔回那相遇山谷口處,但見空山寂寂,溪水淙淙,那還有那半裸少女的蹤跡。

  “聖手醫隱”望著那重迭的山峰,手撫著懷中的“人面蜘蛛”,心中暗暗忖道:“如今‘人面蜘蛛’是得到手了,可是找不到琪兒下落,這‘人面蜘蛛’又有何用?他想到憂傷之處,不覺手中加了一成勁力,但聞波然一聲輕響,懷中玉盒,被他用力一錯,兩層盒蓋完全錯開。”

  他本能的警覺懷中是一隻奇毒絕倫之物,來不及轉第二個念頭,五指一加勁力,連一片衣服撤下,一鬆手,拋在地上。

  所幸那玉盒異常堅硬,雖經他一摔,並未破碎,但那“人面蜘蛛”卻藉勢跳出了玉盒。

  三人定神望去,只見這天下聞名毒物,長足撐立之後,足足有緊握的拳頭大小。大概它已在那玉盒中渡過了不少年月,陡然得見天日,似是非常興奮,彈腿昂首,一躍數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1 14:33
四一

  陸天霖驚魂甫定,急忙伏身撿起玉盒。就這一瞬功夫,那“人面蜘蛛”已躍到丈餘以外。

  方雲飛縱身一躍,右手一探,向那“人面蜘蛛”抓去。他在情急之下,忘了那是奇毒之物,眼看五指將要觸及那“人面蜘蛛”,突然一股強風襲到,堂堂把他震退兩步。

  “虯髯神判”在他五尺左右之處,發了一掌。強勁的掌風,把他震退,也救了他一條性命。

  方雲飛微一怔神間,陸天霖已躍到了他的身側問道:“兄弟,你觸到了那‘人面蜘蛛’沒有?”

  “金翅大鵬”搖搖頭道:“沒有。”

  陸天霖道:“這‘人面蜘蛛’之毒,只怕要比那‘金翅蜈蚣’更毒幾倍。如被咬中,絕難活過十二個時辰,你──你如觸到了它,得快些把右手斬掉。”

  方雲飛聽出了一身冷汗道:“我真的沒有觸及它的身軀,不過,如非琪兒師兄遙發一掌把我逼開,勢非觸及它身體不可!”

  陸天霖似乎還不大放心,拿起了方雲飛右手看看,才嘆口氣,道:“好險!好險!如非琪兒師兄及時發掌相助,你不死也得斬斷一隻手了!”

  方雲飛轉頭望了那“人面蜘蛛”一眼,道:“這東西縱然奇毒無比,但咱們也得想個法子把它捉住放回玉盒才行,難道讓它逃走不成?”

  陸天霖一跺腳,道:“我太大意了,捉它只怕要得大費一番手腳。”

  這時“虯髯神判”已伸手折了一段松枝,緊隨在那“人面蜘蛛”之後,兩眼神光炯炯,注視著那“人面蜘蛛”,神情異常緊張。

  如以三人手法之準,隨便出手一擊,就可把那“人面蜘蛛”擊斃。只因那是武林難得奇物,打死不但可惜,而且傅玉琪身受“金翅蜈蚣”腹毒,也永無療治復元之望了。是故,三人既不能把它擊斃,又無法下手活捉,只得緊隨那“人面蜘蛛”之後,向前追去。這一隻小小蜘蛛,卻難住了三個江湖高手。那“人面蜘蛛”初離玉盒之時,躍行並不很快,但愈來速度愈快,幾躍已到峰邊。只見它探首在一塊大岩石一接,立時懸空向下跳去,一縷細絲,繫住它墨光的身軀,沿著峭壁垂直疾下,瞬息間已到崖底。

  這本領,實非人所能及。三人追到崖邊,都不禁停住了腳步。“虯髯神判”看了一下那峭壁形勢,施展壁虎功,背脊貼在峭壁上,滑行而下。陸、方兩人卻自知無此耐能,只得繞到一處斜度較大地方,躍下斷崖。

  待兩人繞過山角,到了“虯髯神判”之處,那“人面蜘蛛”卻又藉口吐絲線,重又返上懸崖,它似是知道被三人緊追一般,在游至峭壁一半時,不再向上遊行,在光滑如削的絕壁之間,向前爬行。

  三人只得緊盯著它,向前跟進。那“人面蜘蛛”爬行到西面山壁中,在一株突生在崖壁間的松樹上,停止下來,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已在那突松上結了一片八九尺方圓的蛛網。

  陸天霖細看那突生松樹的崖壁,異常險惡,上下都是滑不留足的石壁,即讓甘冒奇險,攀登到松樹生長之處,也無從下手捉那“人面蜘蛛”。因為它所結蛛網,是由突松頂端小枝處,垂絲而下,距那崖壁足足有一丈多遠,一個人輕功再好,也無法久停那燒香粗細的軟枝之上,何況那“人面蜘蛛”本身又含奇毒,無法用手相觸。

  方雲飛伏身撿起一塊小石暗中運集功力,正待抖腕打出,陸天霖伸手抓住他手道:“三弟,不可莽撞。”

  “金翅大鵬”道:“那崖壁光滑如削,不用石把它打落,如何個捉法呢?”

  陸天霖抬頭望望天色,道:“此刻天色已快入夜,你如果一石擊破蛛網,使它再逃別處,在濛濛夜色之下,追尋更是不易,不如咱們守在此地,待次晨天亮時分,再想法子捉它。要知此物關乎著琪兒生死,一旦被它逃走,或是失手把它打死,琪兒身受之毒,就永無療好之望。”

  方雲飛皺眉問道:“如果它藉夜間,逃往別處,咱們又該如何?”

  “聖手醫隱”道:“此物雖異於一般蜘蛛,但尚不致通達靈性,能卜凶吉。咱們留守在那突松下面,防它逃走,也就是了。”說完,又就地寫出自己心意,告知“虯髯神判”。

  “虯髯神判”抬頭望望天色,嘆息一聲,施展壁虎功,游到那突松下面,藉倚松根而坐。

  陸、方兩人自知無力攀登光滑崖壁,“虯髯神判”亦無相接之意,兩人只得在那崖壁下,席地而坐,監視那“人面蜘蛛”動靜。

  一則兩人目力大異常人,二則那蜘蛛網又是懸空而結,毫無阻礙視界之物,藉繁星微弱之光,亦可看個大概。

  夜風吹響起陣陣松濤,天際推懸出一輪明月,霜華似水,照澈大地,山峰上的積雪,經那月光一照,反映出一片片銀輝,遠遠望去,那層層重迭的山峰,真似瓊砌玉堆。

  在月光照耀下,那一片蛛網也閃起縷縷銀輝。

  陸天霖望望當頭明月,低聲對方雲飛道:“看月色,已是三更過後時分──”一語未畢,驀聽一聲清脆的笑聲,和兩聲狂怒的叱喝,挾在松濤中遙遙傳來。

  兩人警覺的閃隱在暗影中,雙目凝神,向左右張望。

  只見東北方疾奔來兩條黑影,閃電般激射而來。

  方雲飛低聲對陸天霖道:“大哥,如果那兩條奔來的黑影是人,必然是江湖上頂尖的高手。”

  陸天霖道:“不錯,可是‘東嶽散人’的威名,震盪著江湖,十數年來,除了‘玉崑崙’白濤為青衣龍女唐鳳君一段情愛牽纏,在東嶽接擋唐一民三劍,流傳於武林之外,從未再聞東嶽傳出過什麼紛擾。此地距‘紅葉谷’不過數里之遙,什麼人膽敢在這搗亂──”他話還未完,那兩條疾奔而來的人影,已到了十丈以內,前面一條人影倏然止步,轉身待敵。

  這時,月明如晝,來人雖還有很遠距離,但已可看清楚的分辨出衣著體態。

  前面一人,長發齊腰,裸臂光腿,上半身用一條圍巾裹著雙胸,下體也只穿一條短褲,身材窈窕,赤手空拳,夜風吹飄著她裹胸圍巾。陸天霖看清來人之後,不覺一呆,幾乎失叫出聲,原來這人正是陸天霖等要找的,那半裸玉體的女人。

  後面緊追之人,身著黑色長衫,手持竹杖,亂發披肩,正是“紅葉谷”中那位盲目怪人。

  這兩人,追逐在此地現身,實大出陸、方兩人意料之外。陸天霖輕拉一下方雲飛衣角,示意不讓他出聲,屏息凝神,隱身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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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只聽那半裸玉體的女人,發出銀鈴般清脆的聲音,說道:“我不過看在你殘缺份上,不願和你動手罷了,你這樣緊追不捨,難道我還怕你不成?”

  那盲目怪人先冷笑一聲,答道:“好狂妄的口氣,老夫雖然雙目失明,哼!可是還不願和婦女之輩動手,你快將偷竊之物交還,留下姓名,老夫就放你走去。以後的事,自有唐一民找你清算,老夫不願在‘紅葉谷’外和人動手。”

  那半裸玉體的女子,咯咯一陣嬌笑,道:“‘東嶽散人’又怎麼樣嗎?別人怕他十三式伏魔劍法,可是我卻不怕──”說此,微微一頓,聲音忽轉冷漠,接道:“我這次尋來東嶽‘紅葉谷’,就是要找他結算三十年前一筆血債,哼!你認為你們那‘紅葉谷’設點花樹陣式,和養幾隻虎猿,幾條毒蛇,就可保萬無一失了嗎?其實那些畜牲毒蟲,又能派上甚麼用場,在我眼中看來──”

  盲目怪人陡然一聲怒吼,打斷了那少女的話,一揚手中竹杖,喝道:“你是什麼人?老夫活了五十多歲,還沒有人敢在我面前這等放肆!”

  那半裸少女,又是一陣咯咯的嬌笑,道:“像你那等殘缺的人,自然是不知天外有天,告訴你姓名,你也弄不清楚,你既然一定要和我動手,不妨先試幾招再說。”

  盲目怪人已狂怒難耐,手起一杖,當頭劈出。竹杖挾著破空風聲,力道極是強猛。

  隱身在暗處的陸天霖和方雲飛,都不禁為那半裸少女暗捏了一把冷汗。兩人在“紅葉谷”中已見過那盲怪人的身手,杖法詭異,極難招架,這女人絕非他敵手。如果被他一杖打死,琪兒下落,再也沒法追查。兩人一樣心意,不約而同的暗中運功戒備,只要看出那半裸女人遇險,立時就出手解救。

  那知兩人白操了心,只見她身形一晃,忽的斜轉了大半個圓周,不但讓開那盲目怪人一擊,反而藉一閃之勢,大轉身向敵人身側欺去,兩條玉臂並出,一上一下,分擊那盲目怪人前胸小腹。

  這一招不但變的迅快,而且奇幻至極,大出一般武學常規。

  盲目長發怪人手中竹杖,被封到圈外,一時間想收回甚是不易,眼看被那半裸玉體女人雙掌擊中,陡見他仰身向後一躍,退出去七八尺遠。

  他雖是雙目失明之人,但應變之快速,身法的靈活,使暗下觀戰的陸、方兩人讚嘆不止,不知他這一身武功是如何練成?

  只聽那半裸身體的女人口中咦了一聲!雙掌忽的一變,展開快攻,掌勢如狂風驟雨,招招擊取那盲目怪人要害。

  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也施出奇幻凌厲的招數,和那半裸身體的女人搶攻。

  這是一場慘烈異常的搏鬥,竹杖玉掌,在月光下交織在一起,看得人難分敵我,目迷五色。

  方雲飛忽的一拉陸天霖,低聲說道:“大哥,慧兒那位瞎師叔的武功,我們已經領教過,合咱們兩人之力,也難和他攻拒到五十招以上,而這半裸身體的女人,武功似乎還在慧兒那瞎師叔之上,看起來必是大有來歷的人物。但在江湖之上,卻從未聞得有這樣一位人物,大哥見識廣博,可知這女人來歷嗎?”

  陸天霖搖搖頭,道:“近年江湖之上,雖然起了不少新人,但卻未聞得有這樣一位女人──”他話還未完,驟聞一聲嬌叱怒吼,夾雜在一起傳來,兩條盤旋交搏的人影,倏然分開。

  兩人還未看清楚場中情形,已響起那女人銀鈴般清脆的笑聲,道:“你已被我用三陰絕戶掌神功,擊傷體內穴脈。如果養息得宜,大概還可活上半年,但必需放棄習練武功的念頭。如不聽我良言忠告,妄想以你本身那點微末內功,打通遭傷脈穴,只有促使傷脈惡化,早死一途,念你是身有殘疾之人,所以我才手下留情,留你一個活口。”

  那盲目怪人突然冷笑一聲,接道:“哼!好陰毒的用心,你認為老夫會上你這女娃兒的當嗎?”說完,轉身向來路奔去。

  隱在暗處的方雲飛聽得十分不解,正待問,“聖手醫隱”忽覺左肩被人一按,全身完全隱入那山石後面。

  原來他因看那盲目怪人和那女人交手,不知不覺間,已把頭伸出那隱身山石之外,他警覺的收住了到了口邊的話,轉臉一看,不知何時“虯髯神判”已從那崖壁間突松處下來,到了兩人身後。

  方雲飛感覺“虯髯神判”按在自己左肩上的一隻手,似是在輕微的抖顫著,心頭暗暗驚奇。

  他仔細的向“虯髯神判”臉上望去,果然發覺了他面色有異,虯鬚顫動,神情激盪。

  突聽身側響起女人輕微嘆息之聲,山風飄送來陣陣醉人的幽香,敢情那半裸身體女人,已到了幾人停身的大石旁邊了。

  這時“虯髯神判”和陸、方三人都隱在那大石後面,只能聞聲,不能見人,無法看得見那半裸女人,究竟做些什麼?何以忽然發出長嘆之聲?

  三人屏息凝神,動也不動一下,是以,那半裸女人雖身負絕世武功,也不知身側大石之後,隱藏有人。

  她長嘆一聲之後,轉身沿著山壁,向前走去,月光照著一個修長窈窕的半裸玉體,風吹飄著她裹胸圍巾和長長的秀髮,這等深夜,寒風如劍,但她卻毫無畏寒之意。

  這當兒,她已繞過陸天霖等藏身的大石,三人已可看清楚那雪膚玉肌。因為距離很近,故而看得十分真切。

  只見她仰面望著天上明月,走得十分緩慢,似是有著很沉重的心事一般。

  陸天霖細看她裹胸白巾,在月光下閃起片片銀輝,隨探手入懷取出那縷白絲,映月一照,果然也閃起銀光。

  只見那半裸身體的女人,走在山角拐彎之處,忽的一彎腰,隱去不見。

  方雲飛吃了一驚,暗想:這女子難道是什麼鬼怪精靈不成,那地方一無林木,二無亂草,除了有入地之能外,怎麼能驟然隱去不見?陸天霖一時間也被那女子驟然間消失身形的舉動所惑,不禁微微一怔。但“虯髯神判”卻看得十分清楚,只苦於口不能言,無法給兩人解說。

  山風呼嘯,月華似水,三人又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仍不見那半裸少女現身,隨起身向那少女隱失的山角處走去。

  三人走得很慢,而且都運集了功力戒備,生怕那半裸體的女人,陡然現身襲擊似的。

  陸天霖偷望了“虯髯神判”兩眼,不但看出他全神戒備,而且神情還異常緊張,心中頓生疑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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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第八回
  笑語新愁 嬌嗔原為示愛意
  心創舊事 黯然驚呼走妖姬

  他曾目睹“虯髯神判”力鬥“東嶽散人”那一場罕見的激戰。當時他雖遭對方刺傷,憤而投劍一走,但臉上神情,仍然一片憤慨,並無緊張驚懼之意。以“東嶽散人”之威名,就不能使他懼敵怯戰,何以此刻會流露出驚懼緊張之色?

  他心中雖覺出個中必有蹊蹺?但卻不便探問。

  轉瞬之間,已到那半裸女消失身形山角。方雲飛搶先一步,繞過一塊丈餘高低的攔路山石一看,不禁失聲叫道:“我還認為她有升天遁地之能,原來如此。”

  陸天霖轉臉望去,只見那巨石之後,有一個高可及人寬,約二尺的山洞,一則那山洞過窄,不易發現,再者這塊崖邊突石,正好把洞口擋住,非到跟前,無法看見。

  此際,月色溶溶,銀輝鋪地,四外景物,清晰可見,絕峰積雪,溪水仰月,別有一番幽奇風光,只是三人心中都懸唸著玉琪安危,無暇欣賞。

  陸天霖細看那石洞,在深入數尺之後,即向右面彎去。由洞口向面望去,一片漆黑,如不冒險深入,自無法探知那石洞中的隱密。

  這一陣,三人都沉默著,但六道眼神,都望著那二尺寬的石洞,似乎都在想著什麼心事一般。

  這樣足足有一刻之久,方雲飛忽然回顧陸天霖一眼,低聲道:“大哥,你把琪兒那支銀笛借我用一下。”

  陸天霖似已預知了他要那支銀笛的用途,淡然一笑,把太極鐵牌往地上一放,道:“你去看著那‘人面蜘蛛’,我入洞去查看一下。”話說完,取出銀笛,正待入洞,忽見“虯髯神判”一晃身,搶到了洞口。

  他回身蹲下在地上寫道:“此女武功奇高,兩位不可涉險入洞。”

  陸天霖用手中銀笛,寫道:“玉琪極可能被此女所擄,我入洞見機而作,當儘量避免和她動手。”

  “虯髯神判”還待阻擋,陸天霖卻一皺眉頭,又接著寫道:“我自有克敵之法,但請放心就是。”寫完,微微一笑,側身進入石洞。

  方雲飛本想追隨而進,突然心中一動,想起他身懷奇烈的迷魂藥粉。那少女武功雖高,但在驟不及防之下,絕難躲過。想至此處,心中忽的一寬,翻身奔到那崖壁突松之下,去監視那“人面蜘蛛”。

  且說陸天霖入洞之後,異常小心的貼壁而入,他剛才目睹她力敗那盲目怪人經過,知對方武功比自己高出太多,如憑真本領和人動手,絕難勝得。只得故技重施,從懷中取出那強烈的迷魂藥粉,倒出少許藏入右手指甲中,左手執著傅玉琪的銀笛,沿壁而入。

  這座石洞,相當曲折,而且兩面石壁的距離,亦不很寬,至多可容兩人並肩而過。

  他一連轉了七八彎,突覺前面一亮,他很小心的向前走著,一面全神戒備,只要那女人出現,立時把藏在指甲中的強烈藥粉向她彈出──

  這時,雙壁間的距離,逐漸的寬了起來,光華也愈走愈強,又轉了一個彎後,形勢陡然一變。

  狹長的石道,忽的寬了起來,形成一座數間房子大小的石室,一種瑩晶碧光,從那石室透出。

  他屏息凝神,輕步走到那石室入口的地方,全身貼壁而立,探頭向石室望去。

  石室中,點燃一隻松油火燭,但燈光並不如何強烈。石室頂端,有數十餘條垂下的瓔珞,一色碧綠,吃那燭火一照,反映出一團碧光,照得滿室翠光晶瑩。

  靠右面石壁之處,鋪著一個大紅毛氈,紅氈下面,又墊很多枯草,氈上錦被繡枕,散堆一起,傅玉琪微閉著雙目,靜坐那紅氈上面,在他身側尺許左右,坐著那個半裸身體的女人。

  他仔細的望了那半裸女人幾眼,不禁心中暗暗吃驚。

  原來那半裸女人,不但美得出奇,而且年齡也不大,燭光照著她晶瑩粉嫩的玉體,看上去,不過有二十上下的歲數。以這等小小年齡,竟能憑藉著一雙玉掌,擊敗了“紅葉谷”那位盲目怪人,其武功之高,實在是不可思議。

  只見那半裸體的少女,微一側臉,斜望著洞口,微微一笑,道:“什麼人鬼鬼祟祟──”聲音嬌脆,悅耳動人,話未說完,嬌軀忽的一挺,人已到了那石洞口處,玉掌疾伸,向陸天霖左肩“肩井穴”上點去。

  身法迅如飄風,出手快擬雷奔,陸天霖微一怔神,玉掌已到左肩,百忙中仰身向後一躍,疾退數尺,閃開一擊。

  他已見那少女身手,如讓她施展開手腳,自己只怕難擋她十合以上,右手當胸戒備,沉聲喝道:“姑娘暫請住手,我陸天霖有事請教。”

  他右手指中,早已暗藏有強烈的迷魂藥粉,只要那少女再逼攻過來,立時要振腕彈出。

  那知他這一喝,那少女竟停手不攻,嬌媚一笑,道:“你可是找他來的嗎?”說著話,側望了玉琪一眼。

  陸天霖道:“不錯,姑娘可容我入洞一敘嗎?”

  半裸少女笑道:“那自然好,這兩天來,他不知生的什麼氣,不言不笑,不吃不喝,我心正急得要命,你快來勸勸他吧!”

  陸天霖聽得微微一笑,暗道:“這丫頭武功雖高,看來還仍帶稚氣。論她人才,倒十分討人喜愛。只是這身半裸裝束,實在使人看著扎眼,聽她言詞,對琪兒十分關心──”他心在轉著念頭,人已舉步進入那石洞之中。

  傅玉琪已聽出了陸天霖的聲音,睜開眼睛,叫了一聲:“伯父!你見到我大師兄沒有?”

  “聖手醫隱”緩步走近他身側,答道:“你大師兄正在到處找你!他──他大概──”他本是光明磊落之人,一諾千金,生平很少騙人。但此刻形勢迫得他,不得不說謊言,要說時心中又甚不安,一時間張口結舌,大概了半晌,還未說清楚。

  那少女只聽得一顰黛眉,嗔道:“你這人是怎麼了?一句話半天都說不清楚,今日午時,我在這山峰上,還見到你和另一個人在一起。”

  陸天霖只感臉上一熱,接道:“你大師兄,和你方叔叔都在找你。”

  偏是傅玉琪正在心急之時,無暇揣測他的心意,急聲接道:“我大師兄現在什麼地方?”

  陸天霖被他問得一怔,道:“他和你方叔叔到別處找你去了。”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這女人武功很高,我大師兄不來,只怕救不了我!”

  那少女嬌媚一笑,道:“只怕你大師兄來了,一樣也救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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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四

  傅玉琪冷笑一聲,道:“我大師兄功力深厚,你豈是他敵手!”

  那少女毫無怒意,仍然帶著盈盈淺笑,道:“你大師兄比‘東嶽散人’唐一民如何?唐一民我都不怕,還會怕你大師兄不成──”她忽然幽幽一聲長嘆,道:“其實我對你有什麼不好,你卻好像和我有深仇大恨似的。”

  傅玉琪怒道:“那個和你講話,你在接什麼口?”

  那少女連受傅玉琪叱責,陸天霖十分擔心,只怕激起她心頭怒火,陡然出手,傅玉琪傷勢正重,自是毫無抗拒之力,自己又不是敵手,一言錯出,兩個人都要橫屍濺血,不想那少女毫無一點怒意。

  陸天霖心中甚覺奇怪,這少女始才和慧兒那位盲目師叔動手之時,言詞咄咄,傲氣凌人,此刻何以會變得這等溫柔?在傅玉琪怒聲叱責下,竟然一語不發,而且粉臉上仍帶著盈盈笑意,毫無憤慨之感。

  只聽傅玉琪長長嘆息一聲,道:“伯父你快退出石洞,找我大師兄來救我。”

  陸天霖心中暗道:“你這不是孩子話嗎?要我出去找你大師兄來救你。我只要一離開,她不會追著我出去。我既然打不過她,自然要傷在她的手中,那還能去找你大師兄?”

  他這心這樣想著,但未說出口,搖搖頭,笑道:“你大師兄如果找不著,自然會回到這。我們在分手之時曾言明仍在這會齊,眼下先不要著找他,在說這等深山之中,找人也非易事,你倒是怎會認識了這位姑娘,會和她一起到這石洞之中?”

  傅玉琪望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我根本就不認識她,哪會和她一起來此。是她點中我穴道,把我擄到這石洞中來。”

  陸天霖問話目的,是想從玉琪口中探詢出這少女來歷,不想傅玉琪卻未聽懂話中含意。

  他側臉望了那少女一眼,見她坐在一側靜靜的聽著兩人談話,臉上毫無怒色。膽子一壯,繼續問道:“你們相處了一日一夜之久,對這位姑娘的出身姓名,總該知道了吧?”

  傅玉琪冷笑一聲道:“哼!我才不問她出身姓名,就是她說給我聽,我也不聽。”

  陸天霖搖搖頭,道:“你們在這一日一夜之間,就沒有講過什麼話嗎?”

  傅玉琪已從陸天霖神情之中,看出了他的心意,緩緩答道:“我們很少談話。”

  那半裸少女一直在靜靜的聽著,此刻突然插嘴接道:“我跟你講話,你不肯理我,那有什麼法子?”

  陸天霖生怕兩人吵了起來,因為有他在此,怕那少女當人之前,一時難忍羞憤之氣,把事情鬧得不堪收拾,連忙接過話,道:“他不是不肯理你,只因他身受了‘金翅蜈蚣’腹毒,心情不好,不願說話。”

  那半裸少女啊的一聲驚叫道:“什麼?他中了‘金翅蜈蚣’腹毒?”

  傅玉琪怒道:“我中了‘金翅蜈蚣’腹毒與你有什麼關係?就是我死了也不要你管,哼!多操的什麼閒心?”

  那少女又被他一陣冷嘲熱諷,忽的面泛羞紅,櫻唇連連啟動數次,但卻未說出一句話來,終於緩緩的垂下粉頸。

  陸天霖擔心傅玉琪再說下去,會激起那少女心頭怒火,趕忙打圓場,道:“姑娘不要有什麼難過,要知一個身受絕毒之傷的人,脾氣難免躁急!”一面說話,一面以目示意傅玉琪,不讓他再說下去。

  那少女慢慢抬起頭來,粉臉羞紅未退,忽然展顏一笑,道:“嗯!我要和他一樣,只怕我早就──”話說一半,似乎覺出不對,倏然一笑而住。

  傅玉琪已冷笑一聲,接道:“你要怎麼樣?哼!我傅玉琪豈是貪生怕死之人。”

  那半裸少女剛剛開展的笑靨,被他一句話頂的笑容頓斂,兩眉微揚,眉宇間現出怒色,她似是已難在忍耐傅玉琪的頻加惡言。

  陸天霖看出事態愈來愈嚴重,傅玉琪再二再三的對那少女不留餘地,已使她無法忍受。

  處此情景“聖手醫隱”不得不以最大的忍耐,排解圓場。因那少女只要一出手,他和琪兒,都難逃命掌下,自己一死雖不足惜,但琪兒卻正如初升旭日,遠景未可限量,何況他還身負一筆血海深仇,如果今夜,兩人都送命在這石洞之中,不但琪兒無法手刃親仇,而且武林之中,再也無人知道殺死琪兒父母的真正凶手是誰了。是以,他不能死,琪兒更不能死。

  他念轉心決,也就不過一瞬之間,搖搖頭嘆口氣,對傅玉琪道:“琪兒,你怎能這樣對人?”

  那少女聽得陸天霖出言相護,心中甚是高興,歡愉之色,溢於眉宇,盈盈一笑,道:“嗯!他自到這石洞之後,就不肯和我說話,我問他遭受什麼毒物所傷?他也不肯告訴我,其實,我對他毫無存半點惡念,唉!”一聲長長的嘆息過後,臉上忽現黯然之色。

  傅玉琪冷冷的看了那半裸少女一眼,道:“誰要你來管我!我傅玉琪是堂堂大丈夫,豈肯和你這下流女人,同處在一座山洞之中,哼!要不是我身受劇毒,難以和人動手,早就把你擊斃掌下了!”

  那半裸少女怒道:“你不要隨口亂罵,我哪下流了?”

  傅玉琪道:“一個大姑娘家,赤身露體的,不穿衣服,難道還不算下流?”

  那半裸少女低頭看看自己雪膚玉肌,忽然臉泛羞赧之色,道:“就是為這個嗎?你怎麼不早說呢?我從小就和娘住在那人跡罕到的大山之中。那地方從沒有人到過,我娘每天打坐,沒有時間給我做衣服穿,何況那地方也沒有布絹針線之類。所以,我從小就赤身長大。我娘怕我冷,就找些獸皮給我作些衣服披上,後來我娘死了,就沒有人再管我了,她在臨去之時,拿出這一條白圍巾,告訴我說,要我承繼她的衣服,今生今世,不准我穿著衣服──”

  說到此,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唉!我從小就赤身長大,從沒見過穿著衣服的人,我娘活的時候,我也是這種打扮,她死時就把用得東西交給了我,待我離開久居的深山之後,看到了人間一切,原來不管男女,都得穿著衣服。我本想和別人一樣的做些衣服來穿,但想到我娘臨死有言,又不忍違背她的心意,所以就沒有去作衣服。我在江湖上走了半年,知道了很多事情。像我這樣不穿衣服的人,要是被人看到了,一定覺得很奇怪。只好晝隱夜出,好在我從小生長之處,都是山石林木,養成了在樹上睡覺的習慣,也不需投宿客棧,就這樣我這在江湖上飄蕩了一年多的時間。”說至此一笑而住。

  陸天霖、傅玉琪都聽得十分神往,對這少女神秘的來歷、身世,發生了濃厚的興趣,傅玉琪雖想追問,但因自己對人家從沒有和顏悅色說過一句話,一時間轉不過口氣,只好默然不響。“聖手醫隱”卻接口問道:“你在江湖中一年左右時間,難道就沒有人見過你嗎?你吃飯又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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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那少女答道:“我小時就養成自己打鳥獸燒食的習慣,所以,不管在什麼樣深山大澤之內,我都可以生活。要是在人多的城鎮附近,沒有鳥獸可打時,我就在晚上跑入客棧中拿些吃的東西──”她望了傅玉琪一眼,見他聽得十分入神,微微一笑,接道:“雖然有很多人見到我,但大都人看了我回頭就跑。”

  陸天霖點點頭,道:“在深夜之中,驟然見到你這一身裝束,如非武林人物,即是膽子再大,只怕也得嚇跑。”

  那少女從那裹胸白絹中,摸出一個徑寸大小,銅錢厚薄之物,在手中一抖,套在臉上,笑道:“我娘死時,交給我一個人皮面具,這一年中我除了睡覺之外,都把它帶在臉上。”

  陸天霖側臉望去,只見那人皮面具異常駭人,金底紅睛,長眉過垂眼角,而且套在臉上,有如生成一般,絲毫看不出是套的面具,如果自己事先不知,只怕也得嚇一大跳,微微一笑,道:“這樣一副面孔,難怪別人一見就跑!”

  那少女舉手取下臉上面具,又現出勻紅嫩臉,接道:“我雖套著人皮面具,但有很多壞人仍然不怕,反而嬉皮笑臉的,向我身邊圍來,惹得我發了脾氣,都把他們打死。”

  這時,陸天霖已從少女言談之中,發覺她是一個聰明絕頂之人。只因從小僻處荒蕪的深山大澤,是以,還保留大部純潔天性,不大懂人間險惡,如讓她再在江湖上歷練一段時間,遇上壞人引誘,那先天一點善良消失,再加上自幼養成打殺鳥獸的野性,必將變成一個殘酷嗜殺的女魔頭。以她本身武功而論,如一旦陷入歧途,不只是她個人的悲劇,而且還將引起武林中一次不大不小的風波,假如她再和一般武林敗類勾結起來,事情還得擴大,那不只可悲,而且可怕──

  現下看去,她還是個帶有稚氣的少女,雖然在行動間略帶野性,那只是過去環境對她的影響,如能再得一番教養,必可恢復她善良的本性。

  不過她自幼養成的野性,早已根深蒂固,要想使她改正過來,亦非一件容易事情,必得先使她心有所寄,然後在設法潛移默化改正她的積習,這必須要一段很長的時間,關鍵在能否先使她安下心來。

  這件事要想有成,必得要借重傅玉琪的力量,傅玉琪如肯稍示情愛溫存,約束住她一寸芳心,才能談到第二步,設法消除她的野性。

  陸天霖愈想愈覺不錯,動了籠絡這少女的念頭,回頭望著傅玉琪道:“琪兒,你身負血海深仇,豈能輕生言死。現在我和你方叔叔已由‘紅葉谷’中討得‘人面蜘蛛’,你身受‘金翅蜈蚣’絕毒,已有療治之望。要知傅家只有你一脈單傳,如果一死了之,何以對你們傅家列祖先宗,和抱恨泉下的父母陰靈。我一生慕習醫術,早存不娶之志,你方叔叔已是年近四旬,仍是孑然一身,我們和你父親義結生死之交,彼此誓約,同生共死,迄今所以仍偷生人間,無非是想替你含恨九泉下的父母雪仇。你得邀天幸,投入‘瞎仙鐵笛’羅老前輩的門下,你方叔叔也曾為尋你下落,不惜投身鏢局,訪查你下落十幾年,仍是消息渺然,不想初度會見,你就遭‘金翅蜈蚣’腹毒所傷,這件事幾乎痛碎你方叔叔的肝腸。誠然,大丈夫男子漢,濺血不屈志,但你的情形不同,孩子!我希望你能聽伯父的話──”話至此處,觸傷情懷,臉色一變,黯然淚下。

  傅玉琪只急得滿臉通紅,跪在“聖手醫隱”面前,說道:“伯父有什麼話說?儘管請吩咐琪兒,我絕不敢稍違慈意。”

  陸天霖長嘆一聲,道:“本來武林之中,首重師門訓誡,這些話我是不應該說,不過目前情勢不同,羅老前輩,一代奇人,仙儀俠蹤,天下敬仰,破例收你為徒,必是憐憫你的身世可憐,再說他老人家遁世黃山,隱跡閒雲,也沒有創立什麼門戶宗派,想來當不會有什麼門規約束。”

  傅玉琪一時聽不出陸天霖話中之意,呆呆的答不出話。

  聽那半裸少女幽幽嘆息一聲,望著傅玉琪道:“想不到你也是這麼可憐的人──”

  傅玉琪怒道:“我在和伯父談話,那個要你來插嘴,哼!我身世可憐,與你有什麼關係?”

  那少女一挑兩條柳眉,星目中閃起殺機,道:“我高興要說,誰也管不了我!”

  傅玉琪道:“那你走得遠遠的去,隨便你說什麼?我也不管!”

  陸天霖看那少女臉色已變,再要吵下去,必然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趕忙插嘴接道:“琪兒,人家是一番憐惜之心,並無不是之處,你豈可出口頂撞。”

  傅玉琪道:“我看到她那身上妖異的裝束,心就感到彆扭。”

  那半裸少女道:“這是我娘臨終遺留給我的,有甚麼不好?”

  陸天霖聽兩人爭辯言詞,仍然不脫孩子氣,忍不住哈哈一笑,道:“你們不要吵啦,我還有話要說。”

  果然,兩人都靜了下來。“聖手醫隱”手捋長髯,微一沉吟,望著那少女笑道:“姑娘把他接到這,可存有救他急難之心嗎?”

  傅玉琪一聽陸天霖問話中語病很大,正要辯正,卻被陸天霖搖手阻止。

  那少女卻點點頭,嬌笑道:“我看他一個人在那燒著松枝取暖,樣子很可憐,就把他接到這來啦!”

  傅玉琪急道:“你哪是接我,根本是──”陸天霖又搖手攔住了傅玉琪不讓他再說下去。

  那半裸少女見陸天霖處處袒護自己,心中十分高興,再看傅玉琪那副欲言又止的尷尬模樣,忍不住綻唇微笑。

  陸天霖藉勢又追問道:“姑娘一身武功,可都是從令堂處學來的嗎?”

  那少女道:“嗯!都是我娘教給我的,只可惜她的本領還未完全教我,就撒手離開人世。”說罷,黯然垂首,盈盈欲淚。

  陸天霖嘆息一聲,又追問道:“令堂生前定是極負盛名的奇人,敢問姑娘,令堂名諱怎麼稱呼?”

  那少女仰臉思索一陣,道:“我娘生前從沒有給我談這些事情。只在臨終之時,告訴我三件事情,第一件要我苦練她授我的各種武功三年,三年後下山找‘東嶽散人’唐一民報仇,並且用白絹給我繪了‘東嶽散人’的相貌,和他住處的山勢形態,及‘紅葉谷’中花樹陣圖的埋伏作用。第二件,是要我和人動手時,不可心存善念,以繼承‘玉蜂娘子’在江湖上之威名──”話至此處,陸天霖忽的驚叫一聲,道:“什麼!你母親就是昔年和‘九陰蛇母’莫幽香齊名的‘玉蜂娘子’?”

  那半裸少女笑道:“嗯!這都是我娘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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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

  陸天霖嘆道:“那就無怪你一身武學,奇奧難測了,不知令堂遺囑姑娘的第三件事,可否一併相告?”

  那少女斜睇了傅玉琪一眼,看他也聽得十分入神,黛眉一展,笑上雙靨,接道:“我娘告訴第三件事,是要我殺了‘東嶽散人’之後,帶著他的人頭,回到我娘遺體封存的山洞前面,奉獻奠祭,然後再啟封入洞,移開她的遺體,遷到洞外用火焚化,灑在洞外一座水潭。”

  陸天霖聽得皺起兩條濃眉,驚嘆道:“令堂昔年縱橫江湖之時,行事就使人難以捉摸預料,臨終遺言,又使人難測高深?唉!令堂這一生──”話至此處,突然覺著有點不對,立時住口,臉上微感發熱。

  那少女卻沒有注意到這些,淡淡一笑,接道:“我娘帶我到那深山大澤中,住了十幾年,雖然那地方只有我們兩個人,但她除了傳授我武功之外,平常根本就不准我涉足她住的山洞,也從不給我談她已往之事,所以,我娘過去的一切作為,我均茫無所知,你既然知道,最好能告訴我。”說罷,秀目深注在陸天霖臉上,眼睛中滿是期望之色。

  “聖手醫隱”微一沉忖,道:“令堂所為,我也只不過是聽人傳說,而且一鱗半爪,知道有限──”

  那少女嗯了一聲,道:“你見過我娘嗎?”

  陸天霖搖搖頭,道:“沒有!我只是聽得傳說。不過令堂未歸隱之前,在江湖上聲名,異常響亮,大江南北,黑白兩道,只要聞得‘玉蜂娘子’之名,無不退避三舍,她和‘九陰蛇母’莫幽香,兩個女魔頭,攪翻了半邊天,不知道有多少武林高手,葬送在她們手──”說到這,突然心中一動,暗道:“要糟!今天怎麼老是會說溜嘴。‘玉蜂娘子’是她母親,我怎在她面前罵她娘呢?”

  側目向那少女望去,只見她輕顰著黛眉,正在聽得神往,臉上毫無慍怒之色。

  陸天霖暗道一聲慚愧,轉過臉望了傅玉琪一眼,繼續說道:“令堂一身武功,奇奧無比,是以她在數十年江湖行蹤之中,很少遇上敵手──”

  說這又是一頓,不過,這次不是他說溜了嘴,而是無法接說下去,因為“玉蜂娘子”過去在江湖上一切行動,全以本身好惡之念,為所欲為,她一生殺人無算,而且不分四季,永遠是一身半裸裝束,她人又長得十分美豔,粉嫩玉光的胴體,不知誘惑了多少男人,也不知引起多少次醋海風波,這些話,他自無法啟齒講出,是以又告中斷。

  那少女聽他說了幾句又停下不說,心中暗道:“哼!這老頭兒,犯的什麼毛病,怎麼講幾句就停頓一下?”

  她耐心等了一刻工夫,陸天霖仍然不肯開口,不禁心中焦急起來,敲頭斜睇傅玉琪一眼,只見他眉宇間也充滿期待之色,似是很高興聽她娘的身世,心中一樂,衝口叫道:“你要喜聽,快些叫你伯父說啊!”

  傅玉琪心中的確是很焦急,希望早聽下文,但聞那少女一叫,臉上期待之色,忽然消去,怒道:“你娘的經歷,關我什麼事?”

  那少女道:“你不是聽得很高興嗎?”

  傅玉琪道:“有什麼好聽?我不要聽了。”

  陸天霖怕他倆吵起來,趕忙笑道:“這已是十幾二十年的往事了,江湖上有關‘玉蜂娘子’之事,傳聞雖然很多,但因時間相隔太久,有些我也記不大清楚了,所以,不能一口氣講完,一面講,一面還得回憶。”

  那少女道:“你想了這樣久啦,總該想起來了!我娘武功既然很高,那她一定殺了很多人,是不是?”

  陸天霖點點頭,道:“不錯,不錯,她殺的人實在不少。”

  那少女又問道:“我娘殺的人是好人呢?還是壞人?”

  陸天霖不防她有這一問,怔了一怔,才答道:“壞人也有,好人也有。”

  那少女想了一下,又道:“那我娘是好人呢?還是壞人?”

  這一問,更是陸天霖難作答覆,沉吟半晌,答不出話。

  那少女看陸天霖不回答,就一迭聲追問她娘是好人,還是壞人?

  陸天霖被逼不過,長長嘆息一聲,道:“這好人壞人之分,本就很難定論,令堂因生性怪僻,所作所為,很多事都出乎常情。”

  那少女一顰雙眉,道:“這樣說來,我娘在你眼中,一定不會是什麼好人了?”

  陸天霖沉思一陣,道:“令堂好壞,很難論斷,不過她一生雖然殺人很多,但大部份都非善良之人,要是比起‘九陰蛇母’莫幽香,令堂就算是很好的人了。”

  那半裸少女沉吟一陣,道:“‘九陰蛇母’是不是一個很壞很壞的人?”

  陸天霖看她臉上毫無慍色,心中突然一動,暗道:“不如趁機把她母親昔年在江湖上一切作為,坦然相告,也許對她有助無害。”

  他輕輕的嘆息一聲,道:“姑娘再三追問,我陸某自不便再諱言不講,我雖未見過令堂,但因令堂過去落在江湖名頭太大,當時武林中人,可以說無人不曉,老朽那時,也正在江湖上走動,是以,聽到甚多有關令堂事蹟──”

  他略一停頓,轉臉問傅玉琪,道:“琪兒,你覺著身受那‘金翅蜈蚣’毒傷,是否有了變化?”

  傅玉琪搖搖頭,道:“只要我不強行運氣行功,倒沒有什麼苦疼之感。”

  陸天霖道:“那很好,俟天亮之後,咱們去捉住那‘人面蜘蛛’再給你療治除毒。”

  傅玉琪雖然聽得心覺奇怪,但因急於要知“玉蜂娘子”昔年江湖中一段事蹟,也沒有追問。

  陸天霖故意提高了聲音,道:“令堂和‘九陰蛇母’莫幽香,在幾十年前,齊名武林,同樣以心狠手辣馳名,武林同道只要聽到她們兩人行蹤所至,無不紛紛退避。令堂號玉蜂,莫幽香人叫毒蛇,這一蜂一蛇,攪翻了大江南北──”

  那少女突然插嘴問道:“這麼說來,我娘和‘九陰蛇母’莫幽香,是很好的朋友了?”

  陸天霖道:“令堂和‘九陰蛇母’都是心高性傲之人,哪能成朋友。據傳言說,兩人還相約比了一場武,整整的打了一天一夜,仍然分不出勝敗,以後就各行其是,互不相犯。不知她們之間是否有約,凡是令堂足跡所至之處,莫幽香必然遠遠避走,但莫幽香停身的地方,令堂亦必繞道而過。但她每到一處,必要引起很多紛爭,那莫幽香長得雖也不錯,但卻不及令堂玉容若花,有不少綠林大盜,都自甘聽受令堂驅使──”話至此處,搖頭長嘆,再也接不下去。

  那半裸少女似乎看出了陸天霖有著難以啟齒的苦衷,微帶羞怩,接道:“老前輩但請放心說吧!縱有傷到我娘的地方,我也不會生氣。”

  陸天霖拂髯一笑道:“既是如此,我就把傳聞所及,據實相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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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原來“玉蜂娘子”昔年遊蹤江湖之時,生活異常淫亂,她又長得姿容絕世,著實引得不少綠林豪客,拜倒她石榴裙下,甘心作不二之臣,任憑她驅使差遣。不過“玉蜂娘子”卻從未對人用過點滴真情,有時她狂熱奔放的如烈日火山,有時她冷酷無情的如大澤積冰,她同時把幾個男人玩弄於股掌之上,讓他們爭寵逞強,撥劍相鬥,她卻站在一側觀賞作樂,哪怕是昨宵在抱情郎,濺血在刀劍之下,她也毫不動心,反而對那獲勝之人,軟語相慰,柔體送懷。這一來,凡是欲想一親芳澤的人,常常不惜千里追蹤,當著“玉蜂娘子”的面,向她最寵愛的情人挑戰。

  只要對方說出口,“玉蜂娘子”卻不庇護情人,立時命他撥刀出戰,得勝一方,立得邀寵,失敗一方,不留活口。

  儘管她這些絕情任性的行動,早已傳遍了江湖,但仍有無數的武林人物,前仆後繼的爭親芳澤。原因是“玉蜂娘子”生得太美,美色迷人,使他們忘了生死大事。還有一個不足為外人道的隱密,那就是“玉蜂娘子”有一套閨閫密術,那件事不知道是不是“玉蜂娘子”有意使它洩露江湖?反正武林中盛傳這件隱密說:只要一和“玉蜂娘子”接觸,縱然再遇得仙姬神女,也會覺味同嚼蠟。究竟內情如何?只有冒命挑戰她當時寵愛的情夫獲勝的人,始能嘗得禁果。因此,江湖上儘管盛傳著“玉蜂娘子”的陰毒,但爭寵她石榴裙下的武林高手仍是趨之若鶩。

  不過,凡是獲寵“玉蜂娘子”作入幕之賓的男人,很少能活過三個月。一則是爭寵入幕的武林人物太多,三個月內,不知有多少決鬥次數,再者夜夜春宵,使他們功力上打了很大的折扣,因此,縱是武林中一流高手,也難撐持三個月,必為新人所傷。

  這中間,有一個隱密,江湖上只知“玉蜂娘子”寡情薄義,卻不知她極精採補之術。每次和男人交接時,就暗中盜取真陽,不過她所用的採補之術,大異一般採補方法,外形上極不易看得出來,也不易感覺出來。凡是貪戀她美色的人,都在狂歡極樂之中,損耗了本身元氣,別說這些人都是血肉之軀,就是鐵打金剛,也受不了她這種伐盜真陽。是以不管武功多高之人,經過她一個月伐盜之後,不知不覺中,功力就減去一半,二個月後,已將近油盡燈干,但並沒一個人因此而喪命在“玉蜂娘子”的伐盜之下,這正是她過人的聰明之處。當她發覺對方已快到死亡邊緣之時,立時就故意暴露行蹤,讓那些慕名追尋她行蹤的人,尋上門來,挑戰情夫。如果在十日內還沒人尋來,她即設法暗中訪邀人來,初動手時,還看不出什麼?等到十合之後,立時分出強弱之勢,凡是和“玉蜂娘子”相處過的情夫,再也沒法支撐,縱然對方原是他手下敗將,劍底遊魂,在二十合內,亦必遭對方所殺。

  有很多較為聰明的人,在臨死之際,突然覺悟到“玉蜂娘子”對自己毫無半點情意,閨閫的樂趣,只不過是一種採補手段,只可惜在覺悟時,已經是遲了一步,橫屍濺血而死。

  她在江湖上出現十幾年,被她採補借刀殺死的武林高手,計在百人以上。時間已久,秘密就難免洩露,百多條人命喚醒了武林中一般好色之徒,於是“玉蜂娘子”用美色採補的惡名,就傳揚開去。

  這對“玉蜂娘子”採補影響雖有,但並不太大,只因她長得太美,有很多為她美色所惑的人,明知只要一和她接近,絕難活過三個月,但竟不計生死厲害,照樣的倣傚飛蛾撲火,自甘投入死路。

  “九陰蛇母”莫幽香以慘酷的殺人方法,馳譽江湖。“玉蜂娘子”卻以採補的陰歹震盪著武林,這一蜂一蛇,各極其毒,直鬧得大江南北武林道神鬼不安。

  這一來激怒了歸隱黃山的奇俠“瞎仙鐵笛”羅乙真,重入江湖,邀約“九陰蛇母”莫幽香,決鬥黃山始信峰上。經過一戰之後,“九陰蛇母”就匿跡銷聲的不再在江湖上出現,有人認為她送命在“瞎仙鐵笛”羅乙真的掌下,也有人說她負傷後逃往邊陲,研習武功,以備後日報仇之用,總之以後二十年中就沒有人再看到過“九陰蛇母”。

  就在莫幽香黃山比劍失蹤的第三年,“玉蜂娘子”也隨著失蹤不見,攪鬧江湖十餘年的一蛇一蜂,就此銷聲匿跡,不知去處,想不到這位姑娘竟會是“玉蜂娘子”的後人。

  陸天霖一口氣說出來“玉蜂娘子”昔年在江湖上的諸般事蹟,不過他說得並不詳細,很多礙於出口的地方,都給略除。

  不過,傅玉琪已聽得十分明白,就是那半裸少女,心中也十分瞭然,只聽她長長嘆口氣,道:“唉!原來我娘不是好──”她本想說不是好人,但話到口邊,忽然覺著不應該說,陡然住口不言。

  傅玉琪轉過臉冷冷的望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滿是不屑之色,這一看,只看得那少女滿頰羞愧,默然垂下了粉頸。

  突然,她站起身子,狂奔出洞,陸天霖吃了一驚,一躍而起,隨後追去,口中大聲叫道:“姑娘請暫留步,我還有話說──”

  但那少女頭也不回的,直向洞外奔去,陸天霖追到洞口,早已不見了那少女去向,但聞松濤不絕之聲。

  他呆呆仰望著當空皓月,一時間感慨叢生,心中暗暗忖道:“她這一走,要是遇上了什麼壞人引誘,誤入歧途,只怕又要像十幾年前的‘玉蜂娘子’一樣,引起江湖上一大劫難──”

  他正在想著心事,忽聞身後步履聲響,回頭望去,只見傅玉琪扶著石壁,緩步而出。

  一個生龍活虎般的小俠,只不過幾天工夫,已經是被折磨的舉步維艱了。

  陸天霖一陣感傷,急走兩步,到了傅玉琪身側,低聲問道:“琪兒,你現在覺著很難過嗎?”

  傅玉琪淡然一笑道:“我一身功力,已經完全失去,只要稍一運氣,胸中就隱隱作痛,幾處要穴,都已麻木,氣血已難暢通四肢,只怕不會再好了!”

  陸天霖嘆息一聲,慰道:“我和方叔叔,已從‘紅葉谷’中取得‘人面蜘蛛’──”話至此處,突然想起了“虯髯神判”和方雲飛都在洞外守著,怎麼不見?兩人到哪去了?

  放眼望去,但見山勢綿連,竟不見兩人蹤跡何處。他心中雖然充滿著疑慮,但外表又不得不保持鎮靜,回頭對傅玉琪笑道:“你方叔叔和你師兄還沒有回來,咱們先去看看那‘人面蜘蛛’去。”

  兩人走到山壁間突松下面,陸天霖抬頭一望,不覺心頭一震。

  原來那山壁間突松上的“人面蜘蛛”早已不知去向,這一驚非同小可,仰臉發呆,半晌講不出話。

  傅玉琪看得十分奇怪,忍不住問道:“伯父!你在想什麼?”

  陸天霖道:“我──我在想那‘人面蜘蛛’──”他話未說完,瞥眼見方雲飛急急奔來。

  他見傅玉琪果被陸天霖找了回來,心中十分高興,跑過去拉著傅玉琪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笑道:“琪兒,你可好嗎?──”

  他覺得心中有很多話要說出來,但只說出一句,就不知如何接下去,握著傅玉琪兩隻手,半晌說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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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傅玉琪等了半晌工夫,仍不見他開口,才微微一笑,道:“我很好。”

  方雲飛突然想起了未盡之意,急急接道:“我是說你身受‘金翅蜈蚣’腹毒的傷,可好了些嗎?”

  傅玉琪搖搖頭,答道:“我一身功力,已經完全失去,已難運氣行功──”他微一思索,接道:“前天我師兄把我放在山洞之時,劇毒也曾發過一次,當時百穴阻閉,氣血不通,確很痛苦,後來,遇上了那坦胸露背的女人,不知她用的什麼藥物,給我服用了兩粒,自服過藥後,痛苦才告解除。這一日一夜之中,就沒有發作。”

  陸天霖聽兩人盡說些不相干的事,忍不住插嘴問道:“三弟,琪兒所受‘金翅蜈蚣’腹毒,據小兄所知,除用‘人面蜘蛛’療治之外,眼下尚無藥物可治,現在那‘人面蜘蛛’──”

  方雲飛看義兄說話雖還能層次不亂,但頂門間汗水盈盈,心中定然已焦急難耐,微微一笑,接道:“你自入洞之後,我和琪兒師兄一直在洞外等著,大約有頓飯之久,仍不見你出來。當時,琪兒師兄,本要衝入石洞中去接迎你,我想到你有那強烈的迷魂藥粉護身,大概不會有什麼危險,同時也未聞石洞中有打鬥之聲,就攔住了琪兒師兄,未讓他進去──”

  傅玉琪接道:“要是我師兄衝入洞去,石洞那女人也跑不了啦!”

  陸天霖微微嘆息一聲,道:“你師兄,自見那半裸女人現身之後,神情忽然大變,據我觀察所得,他似有懼敵之意。也許,你師兄昔年和‘玉蜂娘子’有著什麼恩怨糾葛,初見那少女之時,把她誤認為‘玉蜂娘子’──”

  傅玉琪道:“我師兄武功何等高強,別說是‘玉蜂娘子’的女兒,就是‘玉蜂娘子’親臨,也不是我師兄敵手。”

  陸天霖沉吟一陣,道:“你師兄在初次見到她時,神情間忽然現露緊張之色,但我觀察此女年齡,頂多不過十八九歲。你大師兄十五年未離開過黃山一步,自是不可能會見過此女,但我看他舉動又似和那少女相識一般,以你師兄‘虯髯神判’威名,和他一身超凡絕俗的本領,連‘東嶽散人’都不怕,怎會畏懼一個少女?這中間必有一番隱情,當時,我也絲毫推測不出,及聞那少女一番話後,心中才有點目眉。”

  話至此處,倏然而止,沉忖一陣又道:“琪兒,你平時可聞得你大兄談過‘玉蜂娘子’的事嗎?”

  傅玉琪搖搖頭,道:“沒有,我自被師父救上黃山之後,十二寒暑,從未見過師兄下山過一次,也未聞他談起過昔日江湖間一切事情,只告訴他是遭人暗算,才變得聾啞殘疾。”

  陸天霖微微一頷首道:“咱們先不談這些事──”他轉臉望著方雲飛,道:“那‘人面蜘蛛’現在何處?先設法捉到它替琪兒療治‘金翅蜈蚣’腹毒。”

  方雲飛道:“大哥進石洞後,我們一直在石洞外面隱著身子,萬一被那女人識破計謀,打了起來,也好有個接應。不想盤踞在懸崖巨松上‘人面蜘蛛’竟在此時不見,幸好發覺尚早,我和琪兒師兄趕到,它正好剛溜下松樹,沿著峭壁,向前爬行,我們怕它溜跑,緊追不捨,直到它存身的一個石縫中,才停了下來!”

  陸天霖一皺眉頭,道:“那石縫有多深多大?如果它深入那縫,可得大費一番麻煩。”

  方雲飛笑道:“那石縫深不過尺許,長不過三尺,它溜入那面,正無疑自投羅網,給我們有可乘之機,只是全身劇毒,無法用手去捉,現在琪兒師兄,還守候在那。”

  陸天霖道:“既是如此,咱們先去看看再說。”

  當下由方雲飛帶路,三人魚貫向前走去,因為傅玉琪武功全失,行動異常緩慢,三人足足走了一刻工夫才到。

  陸天霖轉臉望去,只見“虯髯神判”正蹲在一塊緊靠山壁的大岩石前面,手中拿著一支松枝,不住擺來搖去。

  他雖有一身極高的武功,但因聽覺失靈,是以陸天霖等到了他身側,他仍無所覺。

  傅玉琪仔細看那大岩石中間,果然裂開了一條一道三尺長短,一尺寬窄的石縫,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蜘蛛,正左奔右竄,企圖躍出石縫,但均被“虯髯神判”用手中松枝給擋了回去。

  陸天霖從身後摸出那盛藏“人面蜘蛛”的玉盒,打開盒蓋,又隨手折了一支松枝,撕下一片衣服,把左手重重抱住,拿著玉盒,左手鬆枝疾伸而出,企圖把那“人面蜘蛛”按住,把它趕入玉盒之中。

  無如那“人面蜘蛛”十分靈快,雖在數尺之地,亦可閃來竄去,躲避陸天霖手中松枝。

  這件事,看上去很容易,但事實上,相當困難。因為出手必得有一定的分寸,不輕不重,才可收效,輕了無法按制得住,重了又怕把它按死。

  他一連出手了十幾次,才算把它制服。

  雖然“聖手醫隱”早已有備,左手上已包很厚的布,但他神情,仍是十分緊張莊肅,要知唐一民這“人面蜘蛛”之毒,久已流傳武林,只要一被咬傷,必死無疑!陸天霖縱是豪氣干雲的大俠,也不覺有點暗自驚心。

  他足足花去一頓飯之久,連冒被咬危險,才算把“人面蜘蛛”趕回到玉盒中。

  §第九回
  玉盒一擲 曠絕蛛毒斃巨蟒
  金針三舉 俠醫妙手挽沉痾

  他合上蓋盒,長長吁了一口氣,丟了手中松枝,取出一方手帕,擦著臉上汗水,笑道:“這毒物果然靈巧,如不是它自投羅網,跑到這石縫中,恐怕真還沒辦法捉得住它。”

  方雲飛道:“現下既已捉到,只餘下替玉琪療毒啦,不過琪兒所受,是‘金翅蜈蚣’腹毒,全身沒有傷口,不知如何才可吸除他體內之毒。”

  陸天霖被他問得怔了一怔,暗自忖道:“不錯,琪兒身無外傷,絕毒完全分佈在內體部位、脈穴,這‘人面蜘蛛’又是奇毒之物,咬一口必然要死。自己雖精醫理,又常常採藥在深山下大澤之中,對各種毒蛇的毒性,雖然瞭如指掌,但對這‘人面蜘蛛’卻無法測斷,因為此是絕無僅有的毒物,其毒究竟如何?他也弄不清楚──”

  要知傅玉琪傷在內腑,肌膚表皮既無破裂創口,又無紅腫之處,總不能把“人面蜘蛛”放在玉琪口中,吸取內腑毒氣,陸天霖雖然是名播江湖的一代俠醫,但一時間也難想出辦法。

  正當幾人相顧為難的當兒,突聞一陣腥臭之氣,隨風飄來,緊接虎嘯猿鳴,響徹山谷。

  陸天霖轉臉望去,只見自己幾人立身的山谷口處,站著那位長發披肩的盲目怪人,右手橫握竹杖,滿臉肅然之氣,他身後盤著那兩條劇毒絕倫的赤練蛇,四隻長臂猩猿,金剛般分站在他的身側,六隻黃毛黑紋巨虎,仰首低吼,十二隻虎目閃動著凶光,注視著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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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九

  方雲飛一鬆腰中軟鞭扣把,抖開十三節亮銀軟鞭,探臂把身側的太極鐵牌撿起,交到陸天霖手中。

  原來“聖手醫隱”在入洞之時,把兵刃交給了方雲飛代他拿著。

  就在方雲飛抖出腰間軟鞭的時候,“虯髯神判”也躍折了一根核桃粗細的松枝,用掌削去枝上松葉,擋在傅玉琪前面。

  陸天霖擔心方雲飛忍不下胸中憤慨,因為那必然會激起長發盲目怪人的怒火,事情如果一鬧僵,勢難免一場火拚。那盲目怪人武功雖然詭異難測,但現有“虯髯神判”在此,足可和他一爭高下。

  那幾隻巨虎猩猿,雖都是異常高大的猛獸,但他自信和方雲飛連手拒擋,還可以把那四猿六虎擋住,最討厭的還是他那兩條赤練毒蛇,不但全身都帶劇毒,而且靈活無比,眼下傅玉琪武功已失,走這崎嶇的山道,就有些感到吃力,自無法逃避這蛇、猿、巨虎的追襲,就目前情勢而論,只有避戰一途──

  他心中念頭還未轉完,那盲目長發怪人已陰沉沉的喝道:“原來你們是有計畫的大舉犯山,來人竟還不少。”

  陸天霖聽得莫名其妙的一怔,繼而忽有所悟,原來這盲目怪人竟誤會他們和剛才和他動手那少女是一黨,故而才有此問,心中暗自忖道:“這盲目怪人的確是不可輕視,竟能單憑耳聞,能分辨出對方眾寡,如非有極精深的內功,實在不易辦到。”

  突然,他心中一動,暗道:“如被他辨聞出我和三弟聲音,必然要討取‘人面蜘蛛’。為了免去這一層夾纏,不如來一次通權應變,他既誤會我們和那少女一黨,何不將計就計的來冒充上一次。”念轉意決,立時轉身,低聲對方雲飛、傅玉琪,道:“你們不要開口,聽我說話行事,此雖有欠光明,但可免去一層麻煩。”

  “聖手醫隱”久走江湖,能說各地方言,聲音一變,用關外口音,答道:“不錯,我們來東嶽‘紅葉谷’只要找‘東嶽散人’唐一民,既‘東嶽散人’不在,我們也不願和你這身有殘缺之人動手,快些把你那蛇獸帶走。”話至此處,突覺不對,因為“虯髯神判”也是身有殘缺之人,不覺轉臉望了“虯髯神判”一眼。

  幸好,他聽覺失靈,並未聞得陸天霖的話,仍然目注著那長發盲目怪人身後兩條赤練蛇,似乎他亦看出那是兩條絕無僅有的毒物。

  陸天霖暗叫一聲,慚愧,繼續說道:“你不要認為你所帶的幾隻猛獸長蟲,都是兇猛絕毒之物,其實,也算不了什麼。”

  那長發怪人果然被陸天霖維妙維肖的關外方言矇騙過去,陰惻惻的笑道:“幾隻猩猿巨虎,也許不能擋得幾位,哼!可是我這兩條赤練毒蛇,卻是當今之世稀有毒物,幾位不信,不妨一試。”

  陸天霖聽他口氣,已軟化了不少,故意冷笑一聲,道:“剛才你已和我們那位師妹動過了手,你是不是能夠勝她,大概你心有數。如再藉仗幾隻猛獸毒蛇,攔路刁難,可不要怪我們下手狠辣了。”

  那盲目長發怪人,果被“聖手醫隱”幾句話鎮住,沉吟不語。因為剛才他和那半裸少女動手,被人赤手空拳打敗,心中仍存驚悸,是以聽得陸天霖幾句話後,心中有些害怕起來。

  陸天霖看他沉吟不語,正待再說幾句,把他嚇退,忽見那長發怪人身後,轉出來一顆巴斗大的蛇頭。

  方雲飛不自覺訝然失聲,叫道:“啊呀!那一條大蟒,又──”

  他這失聲一嚷,那長發盲目怪人,已然辨聽出聲音,陡然一揚雙眉,怒道:“啊!原來是你們兩個,前天被你們哄騙那女娃兒,施展詭計,逃出了‘紅葉谷’,竟仍敢留在這附近搗鬼。”話剛落口,右手竹杖在地上一頓,盤踞他身側的兩條赤練蛇,咕咕兩聲大叫,陡然由地上竄起,蛇麟在月光上閃起耀眼的紅光,疾箭般直向陸天霖撲去。

  “聖手醫隱”吃了一驚,右手太極鐵牌呼的一招“拒虎門外”向左側攻來的毒蛇掃去,左手探入懷中,去摸那強烈的迷魂藥粉。

  方雲飛搶前一步,手中十三節亮銀軟鞭一個“潑風盤打”掃擊向右面攻來那條毒蛇。

  陸天霖知那赤練蛇,奇毒無比,不要說被它咬中,就是被鱗角擦傷,也難醫療,是以,那一牌掃擊,運足了勁道,鐵牌帶著一陣強烈的金風,把左側襲來的赤練蛇震退到七八尺外。

  就在他擊退左側毒蛇的同時,方雲飛的十三節亮銀軟鞭亦斜飛而至,擊在右側一條蛇身上面,他這一鞭,也是運足全力施為,健腕一振,鞭稍倒捲,纏住蛇身,右腕用力一彈,內勁驟發,呼的一聲,把那赤練蛇拋了一丈多遠。

  這不過是一瞬間的工夫,兩人剛把兩條赤練蛇擊退,那盲目長發怪人已急縱而至,手中竹杖一舉,呼的一杖,迎頭劈下。陸天霖大喝一聲,右手太極鐵牌一招“迴風弱柳”反掃竹杖。但聞那長發怪人陰惻惻一聲冷笑,握杖右腕一沉,避開陸天霖一牌反擊,竹杖忽變“風掃落葉”,橫擊下盤。這一招變得快極,避襲還擊,連續一起,幸得“聖手醫隱”知他杖法詭異,早已全神戒備,一見他竹杖下沉,立時仰身向後一竄,退出九尺。

  盲目長發怪人,又是一聲陰惻惻的冷笑,如影隨形般疾追而上,振腕一杖“笑指天南”點奔小腹。

  陸天霖在仰身竄退之時,已收回太極鐵牌,蓄勢待發,對方竹杖出手,立時揮牌掃擊。

  但聞波然一聲竹鐵相擊之聲,那盲目怪人手中竹杖,被陸天霖彈震起兩三尺多高。

  經過這一杖交按,“聖手醫隱”心中頓時有數,這盲目怪人只是杖法詭異難測,如憑真功實力並不比自己深厚多少。膽氣一壯,放手搶攻,盡展生平所學,把一隻數十斤重的太極鐵牌舞得呼呼生風,剎那間,牌影縱橫,排山倒海般反擊過去。

  那長發盲目怪人被陸天霖一掄急攻,搶去先機,雖有詭異絕倫的杖法,一時間也施展不開,交手十幾回合,仍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此際,那兩條赤練毒蛇,經過一陣休息,又恢復昂首吐舌神態,四隻猩猿,和六隻巨虎,也不時長嘯怒吼,一個作勢欲撲。

  那條巨大毒蟒,亦緩緩把下半身卷盤起來,足足有丈餘方圓大小,蟒頭昂起數尺,紅信不停伸縮,兩眼綠光閃爍,口中發出咕咕的叫聲,看上去實在嚇人。

  “虯髯神判”看巨蟒已作成撲擊之勢,知道發動在即,他雖知那兩條赤練蛇,絕毒異常,但究竟體積不大,對付得法,不難除掉,猩猿巨虎,雖然凶殘,但憑幾人功力,足以對付得了,最可怕的還是那條罕見的巨大毒蟒,不但毒重,而且皮堅力大,刀劍難傷,如待它發了野性,幾人處境就危險萬分,必須要早些想個法子對付它才好。

  心念一動,立時欺身而上,手中松枝呼的一招“力劈華山”直向那盲目怪人劈去。

  “虯髯神判”功力何等深厚,這一擊又是全力施為,力道非同小可,那盲目怪人,似是已覺出厲害,閃身讓開襲擊,不敢用竹杖左掃右打,眨眼連攻七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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