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
二女自稱是一對姊妹,來歷卻是不肯說明,挽留方雲飛再續任一年,一年後絕不再挽留,並要方雲飛帶她們去“子母梭”張子斌理葬之處,奠拜了一場。二女到了“神武鏢局”後,極少過問鏢局中事務,深居簡出,一般鏢頭、趟子手很難一見芳容。
方雲飛雖和二姝見面機會較多,但二女生性,都是一般的冷若冰霜,對人毫無半點親切熱情,已遍播江南數省,僱請鏢頭不少,走鏢的事,也用不著方雲飛躬親自理。
二女到“神武鏢局”轉瞬半年,又快到陸天霖壽辰之日,方雲飛向二女請了兩月假期,趕赴隆中山松竹坪給義兄拜壽,順便把二女到“神武鏢局”經過,告訴義兄,陸天霖聽後,立囑方雲飛早日辭謝總鏢頭一職,搬來松竹坪住,那知“豫南雙傑”帶了個受傷少婦唐鳳君,引出了邱三波大鬧松竹坪一場糾紛。
且說方雲飛帶著陸天霖,回到了“神武鏢局”這是矗立在南大街中的一座大廈,三開間的大門面,門口橫掛著一塊七八尺長的匾額,橫題著“神武鏢局”四個大字,黑漆大門,重重庭院,氣魄相當宏大。
兩個當值的趟子手,一見總鏢頭歸來,立時迎上去,笑道:“總鏢頭回來的正好,剛才兩位女主人還吩咐下來,叫派人到隆中山松竹坪去請你回來。”
方雲飛聽得一怔,道:“怎麼?鏢局中出了事嗎?”
兩個趟子手一齊搖著頭,笑道:“自從總鏢頭離開後,近月來,局子就沒有再接生意。”
“金翅大鵬”一皺眉頭,問道:“為什麼不接生意呢?”
左面一個趟子手嘆口氣答道:“兩位女主人吩咐下來,不准再接生意,看來咱們這座鏢局子大概是開不長了,可惜張老鏢主一生辛苦,闖得的聲譽,和你總鏢頭十年來的苦心經營,恐怕都要付於流水了。”方雲飛淡淡一笑,帶著陸天霖直奔二進院中──自己的住處。
這是一座很幽靜的小跨院,院中擺著幾色盆花,在“神武鏢局”的重重庭院之中,自成一座院落,三間房子,一房一廳外,還有一間住著伺候他的一個小童。
那小童只不過十四五歲,長得十分清秀,他跟著方雲飛已有兩年多時間,小名叫壽兒,人長得聰明,又善伺人意,甚得方雲飛喜愛,兩年多來“金翅大鵬”著實傳了他不少武功,他原是方雲飛兩年前,押送一支鏢去金陵途中,收得的一個流落街孤兒,看他聰明,就留在身邊聽候使喚。
壽兒正坐客廳中看書,瞥眼見主人和一個花白長髯的老者聯袂歸來,趕忙丟下書本,迎出去叫道:“爺回來了!”一面叫,一面拜倒地上。
陸天霖目光投落在壽兒臉上,笑道:“這孩子倒很聰明。”
方雲飛轉臉答道:“大哥如果不討厭他,咱們這次就把他帶在身邊,聽候使喚如何?”
陸天霖笑道:“這事要你作主了。”
兩人談笑之間,進了房門,壽兒替兩人倒上茶後,垂手側立,稟道:“剛才迎春姊姊來過,她問爺幾時回來,小的回說不知道──”
壽兒話未說完,突聽一陣步履輕響,跨院門外走進來一個十五、六歲的青衣小婢,手捏著辮梢兒,款步進房,先對方雲飛福了一福後,笑道:“總鏢頭回來的正巧,主人剛吩咐小婢,要派遣一位鏢頭,快馬去隆中山請你。”
方雲飛笑道:“什麼事?這等風急火速,隆中山離這近千里行程,去找我也不是三兩天內就可以趕得回來。”
那青衣婢女搖搖頭,笑道:“什麼事小婢不很清楚,但看兩位女主人日來緊張神情,事情恐怕是很重要,總鏢頭請稍息風塵,小婢立刻傳稟進去,聽兩位主人如何吩咐後,再來傳話。”說罷,急步退出跨院。
方雲飛呷了一口茶,望著陸天霖,笑道:“兩位女主人來歷已使人莫測高深,此刻又不知發生了什麼怪事?這江湖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
陸天霖臉色凝重,忖思一陣後,道:“‘子母梭’張子斌,活著時在江湖道上,也算是極負盛名的人物,十五年前我和他有過一面之緣,那時,他已是一位成名的鏢頭了,不過據我所知,這‘神武鏢局’並非由他一個人創設,而是和那時另一位很負盛名的武林人物,葉廷瑞合力創設,以後葉廷瑞就默默無聞,不知何去。‘神武鏢局’就成了‘子母梭’張子斌的私人產業,他在死前托你把這份產業交給七年後兩個年輕的少女掌管,事情已是蹊蹺難測,而七年後果然就有這兩個少女找來‘神武鏢局’也許他還有很多話,沒有對你說完,就溘然逝去,但不管如何,他能知道七年後的事情,個中必有一番隱情,他可能已早和什麼人約好─。”說此頓一頓,又道:“千句歸一句,這中間內情不簡單,你等下見到兩個女主人時,不妨先聽聽她們說些什麼,但千萬記著,不管什麼事都不要貿然答應,最好能當面堅決辭掉你總鏢頭一職,我們早走為上。”
陸天霖一席話剛剛說完,始才那青衣小婢又急步而來,進門對方雲飛施了一禮,目光卻投在“聖手醫隱”身上,笑道:“兩位女主人吩咐小婢說,請總鏢頭和這位陸爺一起請到後廳談談。”
“聖手醫隱”聽得一怔,心中暗自忖道:“這十餘年來,我就沒有離開過隆中山松竹坪一步,除了一般過去的老朋友之外,新出道江湖的人很少知道我,這必是三弟去松竹坪前告訴過她們,但這兩個女娃兒,也夠聰明,但憑婢女傳話,就能猜想出來人是誰。”
陸天霖心在想,方雲飛已然皺起眉頭,問道:“迎春,你怎麼知道這位是陸爺呢?”
迎春笑道:“婢子那知道,我只把這位爺的像貌給兩位小姐描述一遍,大小姐就啊了一聲說:‘是了,定是松竹坪的‘聖手醫隱’來啦!’吩咐婢子請陸爺一起到後廳去,婢子還怕大小姐猜錯了這位爺的姓氏,想不到她竟猜對了。”
方雲飛呆了一呆,轉臉問陸天霖道:“大哥可願和小弟同赴後院一行,去見見兩位女主人嗎?”
陸天霖還未來得及開口,迎春已搶先笑道:“兩位小姐吩咐小婢,無論如何得請陸爺一起去後院一敘,陸爺如是不肯賞臉,婢子怕得有場責罵!”
陸天霖呵呵一笑,道:“既蒙女主人邀約,老朽哪能推辭,請上覆兩位女主人,就說陸天霖隨後就到。”
迎春又對兩人福了一福,轉臉對壽兒道:“兩位小姐只請陸爺和總鏢頭,你卻是不能跟去。”
壽兒臉一紅道:“我只聽方爺吩咐,要我去,我就去,不要我去,我就不去,那個要你來管我。”
迎春嗔道:“你只要不聽話,敢跟著總鏢頭一起到後院去,當心兩位小姐發脾氣,打斷你兩條狗腿。”說完一笑,轉身向外奔去。
當著方雲飛的面,壽兒不敢再還口,滿臉氣忿之色,望著迎春俏麗的背影搖奔到門角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