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玉釵盟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1-11 14:52:2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357 1278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2 13:12
四十

  只聽那朗朗笑聲,逐漸向房門移動,熊熊火光之下,查玉赤手漫步而來,似乎根本未把那執刀隱在門後的大漢看在眼中,步履從容,行若無事。

  那執刀大漢目光轉動,微微一瞥復室,忽然疾躍而起,刀光電奔,猛問查玉撲去。

  查玉似是毫無所覺一般,對那迎面疾劈而下的刀光望也不望一佛,卻倒臉注神著復室門口。直持刀距頭頂尺許左右光景,才突然向右一讓,左手閃電而出,迅快無比的抓住那疾朴而來的大漢右腕。

  只聽擦的一畝輕響,那提刀大漢右腿骨已被扭斷,怪叫尚未出口,查玉左腳已飛踢在他小腹上面,耳目口鼻,鮮血齊出,悶哼一聲,氣絕而死。

  那隱藏在復室門後大漢,似是被查玉出手擊斃他同伴的迅辣手法震住,直待查玉衝進復室門口,他才把雙手扣握的兩支毒鏢,抖腕一齊打出。

  查玉看似無備,其實早已暗中留心,那大漢毒鏢剛一出手,查玉已然警覺,左手掄動手中屍體擊落兩支毒鏢,右手搖空一拳,直向那發源處擊去。

  但聞撲通一響,隱藏在復室門後的大漢,吃查玉以家傳武功,百步神拳擊中前胸,仰身栽倒地上。

  擊鏢發拳,一齊動作,在兩支毒源擊落的同時,查玉已衝入復室,左手橫屍作盾,防敵施襲,右手探懷摸出火摺子一晃,復室中火光閃動,亮起一點微弱的火焰。

  查玉先將兩個大漢的屍體,放在復室壁角,然後走到二女並臥的木榻之前,很仔細低頭查看了一陣,做一搖頭,雙手並出,在二女被點的穴道上推拿一陣,然後又輕輕在二女“天靈蓋”上各擊一掌。

  但聞二女同時長吁一口氣,挺身坐了起來。

  查玉在推活二公穴道之後,迅忙的向後退了幾步,滿臉微笑,靜靜的站在一側。丁玲目光流動,環掃了室中景物一眼,緩緩下了木榻,舉手理理鬃邊散發,笑道:“愚姐妹不慎受了老毒物的暗算,有勞查少堡主援手相救,我這裡謝謝啦。”說罷,欠身一禮。查玉臉色微微一變,但瞬即恢復鎮靜,笑道:“千毒谷中三名老毒物,老大、老二兩個,近年已很少在江湖上走動,暗算賢姐妹的,想來必是那三毒冷公霄了。”

  丁玲微微一笑道:“老毒物暗算我們姐妹之時,臉上蒙著黑紗,說來慚愧得很,我們兩姐妹被人點中了穴道,還末看清對方究竟是三毒中的哪一個。”

  丁鳳表面上雖在聽著姐姐和查玉說話,其實心中卻在想唸著徐元平的安危,兩道眼神,不時轉投向側臥在壁角的徐元平身上。丁玲瞄了妹妹一眼,緩步向徐元平走去,心中卻甚感困惑,她已親眼看過徐元平的武功,其身法之奇奧,掌勢之雄渾,實可列為武林中第一流高手,縱非千毒谷中幾個老毒物的敵手,但至少可和他們去拚個百八十招,不能勝人,亦可自保,何況,那入室怪人又是先對自己姐妹下手,徐元平有著足夠時機準備迎敵,何以會未經搏鬥,就被人點了穴道,莫不是他被什麼毒器所傷不成對}思之間,人已走到了徐元平的身側,柳腰微躬,回頭望著查玉笑道:“千毒谷中之人,果是個個心狠手辣,連這趕車之人,竟也不肯放過。”右手卻借身子隱這之勢,迅快的觸按在徐元平的胸口上面。她本意只想觸摸一下徐元平心肌是否在跳動,哪知道事情大大的出了她意料之外,只聽徐元平長吁一口氣,雙臂一伸,緩緩的站起身子。

  丁玲做一怔神,立時恍然大悟:他是在故意裝作,不禁秀眉微揚,望著徐元平嫣然一笑,柳腰一扭,霍然轉過身子,就在這一轉身間,臉上已變成肅然之色。

  查玉看她一抖手間,就解了隨帶下人的被點穴道;心中甚感驚異,但臉上卻是笑意迎人的讚道:“鬼王谷的武學,果然不凡,就連大小姐這解穴手法,兄弟就得甘拜下風。”

  要知閃電手查玉,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機警絕倫,他早已看出了徐元平不是趕騾車的車伕,但他卻誤認徐元平是鬼王谷中的門下弟子,被選隨護二女出遊的高手,改扮車伕,掩人耳目。

  丁玲淡淡一笑,道:“少堡主過獎了,誰不知一宮、二谷、三大堡,在江湖上威望並重,難分軒侄,不過,我們兩姐妹如起少堡主來,那就相差難以道理計了。”

  查玉道:“好說,好說,賢姐妹聲威卓著,名播大江南北,不是兄弟奉承,南七北六一十三省,誰不知雲夢雙嬌的大名。”

  丁鳳插口接道:“少堡主救了我們姐妹一場,依據武林中規矩,我們也該車近一報,少堡主有什麼賜教之言,但請說出,只要我們姐妹力所能及,定當全力以赴。”

  閃電手望了徐元平一眼,欲言又止。

  丁玲略一沉忖,道:“不敢相斯,這車伕乃是我們鬼王谷門下弟子余仁所扮,什麼事請說不妨。”

  查玉微微一笑,道:“兄弟斗膽再問一句,不知賢姐妹是否已決定和我們查家堡合作?” “丁玲點頭笑道:“千毒谷中的人,已經下手對付我們姐妹,形勢相迫,愚姐妹已無選擇餘地,少堡主如出誠意,我們歡迎還來不及呢!”

  查玉道:“兄弟之言,句句出自肺腑,決無半點虛假,敢問賢姐妹,貴谷中只有兩位趕來嗎?”

  丁玲道:“不瞞少堡主說,愚姐妹在三個月前,遇得本谷中傳事弟子,轉傳家父手諭,著令愚姐妹趕來洛陽,相助三叔父辦一件緊要大事,只是那手逾之上並未說要辦什麼事情。愚姐妹接得家父手諭之後,就匆匆趕來此地,不想三叔還未趕到,也許家叔在途中遇上了什麼事故,但家父令出如山,家叔縱有要務,也不敢延誤大事,今晚不到,明日午時之前,定可趕至。”

  她素知查玉城府深沉,如若據實相告,決難使他相信,不如騙他一騙再說,一番謊言,說來是絲絲入扣,毫無破綻,饒是查玉機警過人,也被騙的服服貼貼,當下點頭一笑道:“這就難怪了。”丁鳳常和姐姐一起伴遊江湖,兩人心意相通,聽完姐姐一番謊言,立時接口笑道:“我姐姐原想家叔在今夜二更之前,定可趕到洛陽,和我們姐妹見面,所以才約少堡主二更相會,哪知事出意外,家叔迄未趕到。”

  查玉道:“也許丁老前輩早已到了洛陽,眼下正在追索事情真相,無暇和賢姐妹相晤。”

  丁玲道:“但願少堡主之言說中,家叔早到洛陽,也免得愚姐妹無所適從。”

  查玉略一思作笑道:“說起此事,實令兄弟慚愧得無地自容,令尊手份之中,既未提起此事,自是難怪二位有茫無頭緒之感,但兄弟卻是專程為此事追蹤趕來,眼下也有著茫無頭緒之感。”丁鳳微顰眉頭,問道:“以神丐宗濤,和千毒谷中的老毒物身份之尊,都肯親身趕來,想來要辦的定然是震驚匯湖的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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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

  查玉笑道:“何止是神丐宗濤和千毒谷的老毒物,兄弟雖不敢說天下武林同道有名人物都會趕來,但凡是聞得此訊之人,只怕都要日夜兼程而來。”丁玲道:“不知為著何事?”

  查玉微微一笑道:“賢姐妹是否聽得令尊等談過十年前南海一奇,攪亂衡山英雄大會之事?”

  丁鳳道:“此事仿似聽得家父談過,但不知和眼下洛陽之事,有什麼關聯之處?”

  查玉輕輕嘆息一聲,接道:“十年前,衡山那場英雄大會,實為武林罕見盛事,不但一宮、二谷、三堡中有人參與,就是譽滿黑白兩道的神州一君易天行,也親身臨會,黑白兩道中的主要精英人物,大都是親自出席,因為易天行發起的這一場英雄大會,旨在消解黑白兩道中的宿怨,以少林、武當兩派的掌門之尊,竟也應邀赴會,這固然是神州一君的威望所致,但主要的還是那場英雄大會對今後江湖間黑白兩道的紛爭仇殺,將有一個極重大的決定,各門各派中人,無不關心這場英雄大會的後果。

  哪知盛宴初開不久,突然有一位白髯老叟,帶著一個頭梳雙辮的小姑娘,闖入會場,自稱來自南海,當著數百位武林中一流高手,侃侃而談,大駁中原武學。初時都還認此老是個瘋狂之人,也無人和他計較,但在聽得幾句之後,全場立時鴉鵲無聲,因那老叟在駁斥武學言詞之中,確實句句中的,字字秘奧。

  那老叟在目睹全場筷住杯停,竟也突然住口不說,緩緩從懷中摸出一本黃皮書冊,高舉手中,笑道:“老朽這本書上,不但記載了破解中原武功的手法,而且還有我們南海本門無上內功心法,只要能有人接得老朽十招,我就把這本書奉送於他。”說至此處,忽聽一聲悶哼,飄入室中,聲音極是微弱,如非耳目靈敏之人,決難聽得出來。

  閃電手倏然住口,躬身深臂,抓起存放在門後的一具屍體,丁玲卻一個轉身,呼的一聲,吹熄了室中燭火。復宣中陡然間黑了下來,但卻個個運功戒備,夜暗的斗室中充滿了緊張。

  忽聞窗外,響起了一聲冷笑,道:“老夫一念仁慈,不想竟留了禍患,快些燃起燭火,拜接老夫人室,只要你們沒有傷我派來監守之人,老夫看在老叟面上,決不和你們兩個丫頭為難,如果圖逞詭謀,妄想以暗算手法對待老夫,哼哼,可別怪我手辣心狠了。”室中之人,都有超人的靈敏耳目,但卻不知人家何以能不被發覺的落到了窗外。

  查玉突然揚起右手一揮,一蓬細如髮絲的銀芒,直向窗外飛去。這等細小的暗器,發時毫無破空之聲,夜暗中更是難閃難避,查家堡的蜂尾針馳名天下,查玉藝得家傳,更是打的出神入化,雙手能同時發出二十餘枚,而且能連續不斷的變手齊發,此刻,他左手雖抓著一具屍體,無法運用雙手,但右手銀針出手之後,立時又深懷摸出一把。只見一蓬銀芒,破窗而出,但卻如流海砂石一般,聞不到半點回聲。

  窗外又傳來一聲冷笑,道:“我還道是兩個鬼丫頭手眼通天,自行活了穴道,原來竟是有人相救,查家堡的蜂尾針雖然歹毒,可是豈能奈何老夫……”,話至此處,聲音倏然中斷,卻微聞衣抉飄風之聲,來人似是又突然退走。

  大約過了有一盞熱茶之久,仍不見窗外來人有何動靜。

  徐元平久等不耐,忽的一躍,飛落窗前,身隱壁後,正待打開窗門,突聽查玉低聲喝道:“余兄且慢,江湖宵小,詭計多端,要防人突然下手。”他微微一頓之後,故意提高嗓音又適:“查家堡少堡主查玉在此,窗外是哪位高人,意識得本堡中的蜂尾針。”

  在閃電手查玉想來,對方乃譽滿綠林的三毒之一,定然要自重身份,報出姓名,哪知過了一刻工夫之久,仍然不向回音。

  徐元平望了三人一眼,忽的一掌未開窗門,左掌護胸,右手蓄勢,歡足微一用力,人已躍穿窗外。

  雲夢二嬌擔心徐元平的安危,不約而同雙雙躍飛窗外。

  直至目睹三人先後躍出,放下手中屍體,緊隨二女身後躍落院中。夜風拂面,晚菊飄香,跨院中一片靜寂,敵蹤早已杳如多鶴。查玉暗叫了一聲:慚愧。縱身躍上屋面,四下張望。

  丁鳳一顰眉頭,道:“奇怪呀!以老毒物身份之尊,決不會怯敵遁走……”忽見查玉雙手齊舉,互擊三拿。

  三拿響過,四周暗影中立時躍出來三個勁裝佩刀的大漢,飛落查玉身側,躬身作禮。

  同電手顧不得和三人談話,雙臂一振,穿空斜飛,直向跨院外面落去,瞬息間,重又躍上屋面,手中橫抱著一具屍體,跳落院中,那三個佩刀大漢,緊隨著董玉跌下,神色肅然,一語不發。丁玲輕啟櫻唇,低聲間道:“還有救嗎?”

  查玉淡淡一笑,道:“我擊斃了他們兩個人,他打死我們一個,二換一,本利俱有了。”身子一轉,把手中的屍體,交給左面的佩刀大漢,低聲問道:“來人哪裡去了?”

  徐元平看那死去一人屍體,嘴角間仍有鮮血溢出,分明遭人毒手的時間不久。

  只聽中間一個佩刀大漢答道:“來人身法飄忽,穿著長衫,頭包黑紗,異常矮小……”

  查玉搖頭接道:“我是問你們,他到哪裡去了?”

  佩刀大漢接道:“少堡主吩咐我們非聽招換,不得擅自行動,是以不敢現身追查來人行蹤,他本來停身跨院窗外,但卻不知何故,突然躍上屋面而去。”

  查玉道:“來人的身手,自非你們能望其項背,他向哪個方向走的?”

  最右一個大漢接道:“那人去勢如風,迅快至極,小的一瞥之下,看他似是向西北而去。”

  查玉冷笑一聲,還未說話,三個佩刀大漢已嚇得一齊拜倒地上,說道:“小的等武功不濟,致有辱少堡主之命,願領責罰。”

  徐元平看查玉喜怒之間,竟有這等權威,心中甚感驚異。丁氏姐妹卻是素知一官、二谷、三堡的森嚴門規,只要門下弟子們一有違誤,立時處死,是以毫無奇怪之感,仍然錢笑盈盈的站在一側,看著查玉如何處置。

  閃電手查玉他是故意要在徐元平和雲夢二嬌面前現示一下查家堡的森嚴戒律,淡然道:“你們三個人六隻眼睛,竟未能看準了人家的去向,實在死有餘辜,本應依律處死,姑念眼下正值用人之際,暫准各自削去一指,日後再論功抵罪。”

  幾句話說的不徐不疾,輕貓淡寫,毫無惕意,但三個黑衣大漢卻如奉到聖旨一般,一齊伸手拔出單刀,寒光閃動,各自削去左手小指,鮮血淋淋,落地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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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查玉望了徐元平和丁氏姐妹一眼,微微一笑,道:“慚愧的報,敝堡中門人誤事,致未能看準來人去向,兄弟已略施薄懲,聊謝歉疚。”丁玲道:“貴堡門規如此森嚴,佩服,佩服。”

  查玉淡淡一笑,回頭又吩咐三個黑衣大漢道:“快去把房內兩具屍體取出,連同王中,一併運到荒野理好,回到店中等我去吧,此地已用你們不著,也免得給我現眼。”

  三個黑衣大漢齊聲說道:“多謝堡主法外施思。”一個抱起三中,另兩人躍入復室抱出兩具屍體,三個人抱著三具屍體,縱身躍上屋面而去。

  查玉待三人去後,笑道:“兄弟本想把這次群雄聚集洛陽之事詳盡奉告三位,再行出手,但經此一變,只怕時機無多,兄弟以適才來人口氣判斷,可能是千毒谷中三個老毒物之一親身趕到,以三個老毒物在江湖身份地位而論,決不會臨敵遁走,定然發現什麼重要之人,才突然追蹤而去,說不定也就是咱們追尋之人,三位暫請悶上一會,先行追查出事情真像,兄弟再行詳盡奉告,有餘兄和賢姐妹同行,縱然遇上老毒物,咱們也可以和他硬拚上一陣。”

  丁玲笑道:“少堡主高見,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走。”說完,當先躍上屋在。

  一片夜色,毫無一點可資追查敵蹤的痕跡。查玉道:“只怕敝堡中弟子所言有誤,徒勞幾位往返。”徐元平躍上屋脊之後,就留神向四外查看,忽然瞥見數丈以外屋面上一影凌空而起,直升兩丈多高,才斜微薄北方落去,沉入夜色中不見,不禁心頭一驚。只聽查玉笑道:“千毒谷三個老毒物久已享譽江湖,輕功自有超人之處,追之恐已不及,我們眼下要緊之事,是先要找出……”

  徐元平低聲接道:“有人來啦,快些隱起身子。”當先一伏身,隱在屋脊後面。查玉和丁氏姐妹緊隨著伏下身子。查玉似是不信徐元平的耳目靈敏能在自己之上,伏下身子後仍然抬頭向四外搜望,果然見兩條人影,迅如流矢而來,轉眼間已到對面屋頂,略一張望,縱身躍是,閃電手暗叫了一聲慚愧,低聲對徐元平道:“余兄是否有興致和兄弟一起查看一下,想不到這座萬盛客棧,竟成了藏龍臥虎之地。”徐元平微微一笑,道:“少堡主如有興致,兄弟當得奉陪。”查玉回頭又對丁氏姐妹笑道:“賢姐妹請替個師兄和兄弟掠陳。”說完,一挺身,當先躍起,人升八尺,突然挫腰蜷腿,懸空一個筋頭,倒翻出一丈多遠,疾沉而下。徐元平暗讚一聲:好俊的身法,緊隨著一提其氣,原臥姿勢不變,身軀倏忽而起,雙臂掄動,盤空疾轉如輪,橫越過一層屋面,落入屋後。

  丁氏姐妹目睹兩人奇絕的輕功身法,不禁暗自讚佩丁鳳忍不住低聲問道:“姐姐,查玉那懸空翻身的身法,雖然奇妙,但如輕功到了上乘境界,不難辦到,徐相公身法,卻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之學,不知是哪門哪派的功夫?”

  丁玲道:“此人確使人難測高深,我這幾日暗中留神觀察,發覺他武功時時刻刻都在突飛猛進之中,單說他和駝背老人動手一件事,初交手時,他似乎有些手忙腳亂,哪知愈打愈是沉穩,招數越來越奇,掌力也愈打愈是雄渾、強勁,這等事情實在使人百思難解。總之,此人胸博武學,浩瀚如海,咱們要好好籠絡住他……”話至此處倏然住口,沉吟一陣,又道:“妹妹,據姐姐日來冷眼旁觀,你似是已對徐相公動了真情,不過,人家卻是毫無半絲情意於你,此事必須要善自區處。一個不好,不但會弄巧成拙,而且還會使人小覷於你。”

  丁鳳粉臉一紅,辯道:“姐姐一向傲氣凌人,從不肯受人半點閒氣,為什麼……”

  丁玲微微一笑道:“你現在膽子是越來越大了,竟敢和我頂起嘴來,我說的都是好意,你要不肯聽,以後出了事,可別來找我。”

  丁鳳急道:“我哪裡敢和姐姐頂嘴,不過,我看徐相公實是個很好的人,他武功雖然使人莫測高深,但心地卻很老實,不像是個狡詐之八。” 丁玲抿嘴一笑,道:“我也未說他狡詐呀,我看你是迷了心竅啦。”

  丁鳳嬌靨上又泛起一片紅霞,緩緩地問道:“姐姐,我心中有一句話,也不知是不是該問姐姐?”

  丁玲看她臉上神色,大異往昔,羞怩之中,微帶憂慮,心中油生惜憐,微微一笑,道:“咱們是親生姐妹,難道還有隔閡不成,什麼話儘管對姐姐說吧。”

  雲夢二嬌雖一母同胞,但兩人性格卻是大不相同。丁玲城府深沉,機智絕倫,外貌如花,心地卻毒辣至極;丁鳳形貌雖和姐姐一般的嬌豔欲滴,但生性較為善良,處事機智,卻難及待姐姐。平日兩人在汪湖上面走動,丁鳳一切都聽著姐姐的指示去做。丁鳳沉吟一陣,道:“如果徐相公桀騖難馴,不肯受我們姐妹籠貉,姐姐要用什麼法子對付他?”

  丁玲微微一怔,抬頭望著天上閃爍的寒星,說道:“非友即敵,他如不肯受我們姐妹籠絡,只有想法子把他殺掉。”

  丁鳳只聽得心頭一震,臉上卻放意裝出笑意,道:“那也好,免得留著他為人所用。”

  丁玲低聲笑道:“妹妹,你這話可是由衷之言嗎?”不待丁鳳回答,忽的振抉而起,躍落對面屋頂之上。

  丁鳳素知姐姐料事如神,如若和她爭論,於事有害無益,心念一轉,智計忽生,暗道:“我今後再不和她談起此事,先給她個難測高深,然後俟機暗示徐相公留心戒備就是。”謀定心安,霍然起身,振臂躍起,飛落對面屋上。

  抬頭望去,只見徐元平伏身在一株大樹之後,凝神向對面室中注視,查玉卻隱身在幾盆秋菊後面,向室中探看。

  原來這一房之隔的對面,竟也是一所幽靜的跨院,一株高大的白果樹,依壁挺立,紅磚砌的花架上,擺滿了盛放秋菊,夜風拂面,花香淡淡,三明五暗的廳房,坐東面西,最右一面房中,燭火輝煌,只見兩個人影由窗中反映出來,隱隱可辨,正是在偃師郊外和徐元平動手的駝背老人和那出示自風令旗,傳示主人令諭的矮子,不由心中一動,暗道:這駝背老人利耶矮子,頗似武林中傳說駝矮二叟,但這兩人近十年來,已末在江湖上露面,難道天下英雄群集洛陽一事,和這兩人有關不成。

  但見那駝矮兩個老人反映在窗上的人影,一齊躬身肅立,似在聽受教命,只因那窗門關閉甚嚴,聽不到室中聲息。

  忽見室中燭光晃動,逐漸暗去,他是室中人站起進入復室,窗中反映出駝矮二叟的人影,亦逐漸模糊不清。

  忽然,正中一室的兩扇房門大開,四個勁裝疾服的佩劍大漢,魚貫而出。最後兩個人並肩出門,正是那駝矮兩個老人。

  只聽那駝老人道:“胡矮子,眼下已經有不少武林人物聚集洛陽,看樣子是衝著咱們而來,如果明爭硬拚,咱們不一定怕,但江湖上的陰詐詭謀,可是防不勝防,小主人雖然才博六藝,但她乃千金之軀,豈能親身和敵人照面,余婆婆年登古稀,也不能勞她老人家親自出手,說來說去一句話,這副千金重擔,完全落在咱們兩人肩上。那人既自稱是老主人的門下,而且又顯出了本門幾種獨特的武功,但也只能信他五成,你此行固然看看他住處是否確如其言,幽美如畫,適合小主人安住,但最重要的還是查看他是否有詐……”

  那矮子似已聽得不耐,截住了駝背老人之言,接著:“歐駝子,徐少嘮叨幾句吧!”霍然轉身,微一挫腰,人已凌空而起,直升起兩丈六七,腳落屋面,已到了三丈開外,去勢如電,眨眼間人蹤已杳。這分超絕的輕功,不但看得了氏姐妹大感凜駭,就是分隱在樹後和花架下面的徐元平和查玉,也看的暗暗驚心。

  駝背老人目睹那矮子身形消失之後,突然揚起右手一揮,四個佩劍大漢突然一齊拔出背上長劍,各自散開,每人相距約四五步遠。只聽那駝背老人冷笑一聲,道:“深夜之中承蒙各位大駕光臨相探,我歐駝子甚感榮幸,怠慢之處,還望各位包涵一點。”徐元平只道自己和查玉被人發覺,正待現身接話,突聞頭頂樹叉之上,嗤的一聲冷笑,道:“好說,好說,駝兄已十餘年不在江湖露面,兄弟只當駝兄早已駕返西天,或是隱修於深山大澤之中,想不到十年前馳譽武林的駝、矮二叟,竟然自甘卑賤,以中原武林名手之尊,投身南海,為人奴僕,兄弟實在為你們駝、矮二叟的俠名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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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駝背老人受人譏諷,不怒反笑,其聲低沉,冷如萬丈冰窖中吹出來的寒風,聽得人驚心動魄、油生寒意。那長笑足足有半盞茶工夫之久,才停下說道:“想不到竟然是你,很好,很好,咱們那筆舊帳,也該借這次重見之緣,作一次結算了,明夜三更,我歐駝子在城北五里亂墳崗候教,決死約會不見不散。”樹上隱身之人冷笑一聲,飄然而下。竟和那駝背老人對面而立。

  徐元平看那現身之人身材矮小,面罩黑紗,正是點中了丁氏姐妹穴道的怪人。

  只見他緩緩舉手,職下蒙面黑紗,目光流動,向四外打量了一陣,道:“十年不見,駝兄仍能聽出是兄弟的口音,佩服、佩服。”

  駝背老人冷冷接道:“別說你還能開口說話,就是你屍骨化灰,我也能認你出來。”

  現身之人淡淡一笑,道:“今宵來人不少,駝兄小主人所居這跨院四周,只怕已有不下十位以上的武林高手了。”

  突聽正北屋脊後響起一陣呵呵笑聲,接道:“老毒物,你別想藉故推托,人家歐駝子已經認定了你,老叫化明晚三更時分,定當到場觀賞一番。”最後一句話出口之時,人已凌空而起,去勢奇絕,話說完人蹤已杳。

  只聽那現身矮人冷笑一聲,道:“老叫化不必賣狂,我冷公霄不吃這個,屆時休老叫化如若有興,老夫亦當奉陪。”

  但聞那駝背老人冷冷說道:“冷兄最好少放馬後炮,宗見已然去遠,咱們明晚三更再盡一”,話至此處雙手抱拳,四下一揮,道:“歐駝子已十年來未履中原,今宵承蒙各位英雄趕來這萬盛客扔探望,兄弟十分感激,說是深夜之中,不便驚擾在下小主人玉駕,歉難接待各位,兄弟這裡謝罪了。”說完,緩步退入室中。四個手執長劍的大漢,卻各自揮動手中長劍,夜色中銀光閃動,迅快的交叉穿走,排成了一個方形陣勢,擋守在門口。

  冷公霄眼看著那四扇房門慢慢的關好,才冷笑一聲,轉過身子,緩步對著那白果樹走去。

  忽聽查玉叫道:“余兄小心……”,他話剛出口,突見冷公霄做一挫腰,左手迅如電光石火,疾向隱身在樹後的徐元平抓去,認位奇準,一閃而至。

  徐元平在這短短兩日夜中,連番目睹了江湖上的險詐,心中早生警惕,留神戒備,查玉縱然不示警於他,他也看出冷公霄是衝他而來,早已提聚真氣蓄勢以待。只待冷公霄左手相距他數寸之時,突然跨步閃身,繞樹一轉,讓開對方來勢,右手呼的一招“神龍出雲”,猛劈過去。

  他自得慧空大師傳授了數十年排坐精修的真元之氣後,雖覺內力大為增強,但究竟一掌能劈出多少勁力,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又因聽出對方是譽滿武林的三毒之一,心中不免有點緊張,這一掌用足了九成真力。但覺掌出風生;威勢如巨浪排空一般,直撞過去。

  冷公霄根本就未把徐元平看在眼中,心想還不是隨手擒來。掌勢出手,忽然想到了剛才目睹對方飛越屋面而來,迅轉如輪的奇異身法,暗中又加了兩成真力。哪知仍然難以抓住對方,不禁心中一驚,立時一提丹田真氣,暗運功力準備施展劈空掌力,一掌把對方擊斃。就這一轉瞬間,徐元平勁猛的掌風已自近身。

  冷公霄究竟是久歷江湖之人,享譽武林數十年,自非等閒,一看對方拿勢奇猛,立時把運集右掌的勁道,迎著來勢劈出。

  兩股強勁的掌力一接,激盪氣流,迴旋成風,吹起一片塵土。冷公霄雖在急促之間未能運集全力,但全身勁道已用出了五成,哪知掌力一接之下,竟被震退了三步,不禁微微一怔。

  徐元平實未想到自己一掌竟能把譽滿武林的三毒之一,震退了三步,驚喜之下,也不禁呆了一呆。

  查玉他是極關心徐元平的安危,在兩人對拼一掌之後,立時凌空躍飛過來。冷公霄豈是等閒人物,聞得身後衣換飄風之聲,頭也不回的揮臂向後劈出一掌。別看他本回頭看,但劈出掌力,卻是認位極準,一股排空勁氣,直向查玉迎撞過去。

  閃電手江湖閱歷豐富,人在躍起之時,早已暗中戒備,一看冷公霄打出劈空掌力,立時一張雙臂,陡然又向上升高五尺,一股強民,掠足而過。冷公霄一擊未中,倏然向左閃開五尺,查玉在冷公霄閃開同時,也輕飄飄的落著實地。

  他自目睹徐元平和冷公霄對拼一掌之後,不由暗暗佩服徐元平的功力深厚,且對譽滿武林的冷公霄,也減少了畏懼之心,落地後朗朗一笑,道:“久聞冷老前輩之名,恨天拜見之緣,今宵能得一見,足慰晚輩生平渴慕。”

  冷公霄兩道冷電般的眼神,從頭到腳的把查玉打量了一遍,陰側側的一笑,道:“老夫久聞查子清有子如龍,敢情就是你嗎?”查玉笑道:“不敢,不敢;晚輩名叫查玉,江湖傳言,老前輩豈可認真……”

  忽聽室中傳出一個女子口音,接道:“深更半夜之間,擾人清夢,如再留戀不去,喋鬧不休,可別怪我出手狠辣,要你們全都死無葬身之地。”口氣託大,咄咄迫人。

  冷公霄冷笑一聲,正待發作,心中忽然一動,眼下已有鬼王谷查家堡兩處強敵,如再加上歐駝子,和那接言女人,我就多生上兩隻手,只怕也抵敵不住。心念一轉,勉強忍下一日怨氣,縱身一躍,上了屋面,笑道:“天下武林高人,都已陸續趕來洛陽,準備圍殲你們南海一派,老夫不便擅自先行出手,暫讓你們多活幾日,我要失陪了。”說完,不待室中人答話,騰身而起,消失在夜色中。

  查玉目睹冷公霄去遠,低聲對徐元平道:“千毒谷中老毒物,一個個氣焰萬丈,今宵竟然自找台階逸走,咱們似不必替他攔下這場是非。”說完,輕輕一扯徐示平衣角,當先飛躍上屋。

  徐元平人極聰明,已聽出查玉弦外之音,是示意自己退走,當下振抉而起,緊隨著躍上房去。

  丁氏姐妹雙雙迎上,笑意盈盈的擁著徐元平回到跨院室中。

  查玉摸出千里火筒晃燃,點起燭光,笑道:“余兄武功精深,兄弟十分散服,能擋三個老毒物一掌之人,江湖上屈指可數,兄弟今天算開了一次眼界。”

  徐元平笑道:“查少堡生威震江北,名傳遍遍,兄弟不過是個無名小卒,怎敢當此褒獎。”

  丁鳳插嘴笑道:“師兄剛和老毒物硬拚一掌,是否覺著有什麼不適之感?”徐元平微微一怔,道:“怎麼?”

  丁玲道:“三個老毒物渾身都是劇毒,只怕他練有什麼歹毒的內功掌力,你運氣調息一下試試,別著了他的道兒。”

  徐元平依言運氣調息了一陣,搖搖頭,笑道:“沒有。”

  丁鳳嫣然一笑,道:“那我和姐姐就放心了。”

  丁玲溜了妹妹一眼,笑道:“查少堡主剛才談起南海一奇攪亂衡山英雄大會一事,正值入神之際,卻被老毒物攪散談興,不知現下是否還有興致,我們願洗耳恭聽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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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

  查玉微微一笑,道:“適才老毒物臨去之際,借一句謊言遮羞,想來賢姐妹和余鬼都聽到了?”

  丁玲道:“那歐駝子口中的小主人,一定然是和南海一奇有著極深的淵源,也許就是南海一奇的後輩,這一點我已明白,不解之處是,何以此事能轟動整個武林,平日極難在江湖上露面上次的高手,竟然都趕來洛陽,難道果真如老毒物所言,是準備圍殲南海一派嗎?”

  查玉道:“大小姐的聰明機智,實使兄弟拜服,不過,老毒物那句話,只是用來遮羞而已,試想這次趕來洛陽,大都是在武林中極有身份之人,事先未經磋商;如何能聯合起來,縱然有人出面,只怕也難選出個主持其事的首腦人來,除非神州一君易天行親身駕臨,也許會有一線希望……”

  忽聽丁鳳啊呀一聲,縱身躍落商徐元平身側,道:“師兄可是感覺到不舒服嗎?”

  徐元平搖搖頭,道:“沒有。”聲音微帶顫抖,顯示他心情十分激動。

  查玉微微一皺眉頭,道:“老毒物陰毒無比,余兄如果覺著有什麼不適之處,千萬不要隱諱不言。”

  徐元平道:“多謝查兄盛情,我確無不適之感。”

  丁玲眼珠一轉,笑道:“我師兄素有顫抖宿疾,少堡主不必擔心,請往下說罷。”

  查玉心中雖然懷疑,但卻不便追問,做一思忖,接道:“其實群雄趕來洛陽,只是不謀而合,說穿了,大家都是為私利而來……”

  丁鳳奇道:“為私利而來,難道他們帶有什麼價值連城的珍貴寶物?”

  查王道:“如若他們帶的是價值難計的珠寶,別說千毒谷中老毒物不會親身趕來,就是兄弟也不致奔波千里,趕來中原了。”

  徐元平道:“這麼說來,他們定然帶有什麼武林奇珍、寶劍、拳經之物,才引得各地武林人物如瘋如狂的趕來中原。”

  查玉道:“余兄猜的不錯,當今江湖之上,雖然們派分立,各門各派都有其獨門武功,但如講精博深奧,仍屬少林一派,可惜的是人才難得,少林寺雖有舉世難望項背的拳經,及七十二種絕技,但卻無人能在短短數十年人生的旅程之中,把各種組學兼通。

  “少林寺中有一部曠絕千古的武學寶典,卻是天下武林公認的武學大成奇書,說來余兄和賢姐妹定然知道,那就是流傳千百年的《達摩易筋經》了。這部書數百年來一直瘋魔著武林人心,也曾有不少江湖人物企圖偷竊,但卻從沒一人得手,一則那藏此奇書之地,隱秘難找,除了寺中幾個有地位長老之外,連寺中僧侶,都不知存放何處,二則少林寺僧侶眾多,其武功成就各有不同,不乏某一種武功登峰造極之人,如果單打獨鬥,他們未必就比人強,但如以幾種登峰造極的武功,配合運用,卻是凌厲無比,數百年來不少武功成就極高之八,為盜取那《達摩易施經》,葬身或受挫在少林寺中……”

  話至此處,突聞窗外一聲輕笑,道:“難得,難得,少堡主年紀不大,見識卻是不少,老夫實在羨慕查子清生了你這麼一個好兒子!”

  查玉霍然起身,面窗一揖道:“老前輩大駕才到,晚輩已恭候多時了。”

  丁玲、丁鳳在聞得那笑聲之後,臉色同時微變,一齊起身,望了徐元平一眼,並肩迎到窗口。

  只聽窗門微微一響,室中燈顫復明,復室中多了,個身披道袍、瘦骨嶙峋、背插長劍的人。

  徐元平仔細看去,正是在侵師郊外和丁氏姐妹所見索魂羽土丁炎山,不禁心頭微微一震。

  丁炎山兩道冷森森的目光,先望了丁氏姐妹一眼,又緩緩移到查玉身上,最後才把兩道眼神,盯注在徐元平的臉上。

  徐元平只覺他眼神如電,他要看容人的內腑,不禁心中一動,當下提聚其氣,蓄勁掌中,只要對方一施襲擊,立時還擊。

  他這數日夜之中,連番目睹江湖裡的險詐,心中提高了不少。丁氏姐妹雖看出叔父臉上神色不善,但卻不敢出言相勸,只有暗裡提心吊膽,以丁玲的聰明機智,一時間,竟也想不出妥當的辦法,來處置眼下劍拔弩張的形勢。

  只聽索魂羽上丁炎山嘿嘿兩聲驚心蕩魄的冷笑,丁玲、丁鳳知他即將陡然出手,驚急之間,不覺叫了一聲“叔父!”

  眼下敵友難辨的詭異情景,只看得閃電手暗暗納悶,饒是他機警過人,也猜不透是怎麼回事。

  但見丁炎山兩道濃長聳立的怪眉一皺,望了下氏姐妹一眼,霍然回頭望著查玉問道:“查家堡只有一個人來嗎?”

  查玉躬身答道:“家父因事未親身趕來,特派晚輩帶了幾個門下來趕赴熱鬧。”

  丁炎山微微一笑,道:“江北綠林道上,常常傳誦你的事蹟,想不到你二十二三的年紀,竟然已成名武林了。”

  查玉笑笑道:“晚輩才智愚蠢,難及家父萬一,怎敢當老前輩的過獎之譽,此次勉擔大任,心中惶惶不安,尚望老前輩多多指示機宜。”

  丁炎山笑道:“此事關系極大,很多難得在江湖上露面的高人,都參與了這場紛爭,何況還有駝、矮二叟相隨保護,想奪經文,談何容易,就算搶到手中,雲集在中原道上的高手,也決不會袖手旁觀,勢非出手搶奪不可,那時搶得經文之人,反要成為眾矢之的了。”

  查玉道:“老前輩高見,使晚輩茅塞頓開,但不知老前輩有何高明打算?晚輩極願恭候差遣,略效微勞。鬼王谷和我們查家堡相交素篤,晚輩也應該為老前輩一盡心力。”

  只聽索魂羽上丁炎山呵呵一陣大笑,道:“老夫已耗費數日夜的心血,想出了一個主意。不過……”,他話至此處,倏然臉色一沉,陰森森的一笑,又道:“不過此事關系非小,忽老夫不便相告。”徐元平聽他說了半天,全是些不關痛癢之言,暗暗忖道:此人當真是老奸巨猾。

  只見查玉微微一笑,道:“晚輩也想到了一個辦法,只不知是否適用?”

  丁炎山做做一怔,道:“怎麼,你也想到了謀經之策,那倒不錯,不知是否可說給老夫聽聽?”忽然想到自己隱謀不談的事,不覺臉上一熱。

  查玉道:“老前輩既有興致一聆晚輩愚見,晚輩豈敢隱諱不言,只是出我之四,人人之耳,恐有洩露之意……”,說話之間,移步案進伸出右手,用茶水在案上寫了幾個字。

  丁炎山看完之後,呵呵一陣大笑道:“難得,難得,小小年紀,幹練如是,和老夫所見略同。”

  丁玲微一探頭,向案上望去,只見案上寫著:“挑起殘殺,坐收漁利”八個字,不禁冷笑一聲道:“謀略雖然不錯,只是幾近紙上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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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查玉做一怔神,笑道:“久聞大小姐智計過人——想來定有智珠在握,敢請示教?”

  丁炎山一皺眉頭,道:“難道你真有什麼高明的計謀不成?”

  丁玲道:“我雖未想出辦法。但卻敢斷言查少堡主的辦法,行之不易。”查玉道:“願聞其詳?”

  丁玲道:“少堡主不是說過,此次集聚洛陽之人,大都是江湖上極負盛名的人物嗎?試問極負盛名之人,哪一個不是智計百出,想挑起人家自相殘殺,談何容易?”

  查玉點點頭,笑道:“不錯,不錯。”

  丁玲微微一笑,又道:“少堡主也許看到今夜之中歐駝子納戰老毒物冷公霄一事,啟動了挑起殘殺之謀,不過這辦法必須要雙方彼此結有深仇大恨,才有望促起鷸蚌之爭,如果彼此都是在謀奪經文,此法實難行通。不錯,咱們可以故佈疑陣,助弱滅強,但這只能對付初出茅廬的人,才發生效用,如果對方是老謀深算,久歷江湖之八,不但難生效用,說不定反而弄巧成拙,真正成眾矢之的了。”

  查玉道:“高明!高明,幾句話頓開兄弟茅塞,大小姐機智之名,果不虛傳。”

  丁玲淡淡一笑,道:“少堡主客氣了,我雖能指出此謀行之不易,但卻想不出更好之策,還得少堡主多多用點心機了。”

  查玉道:“別說兄弟已才盡智竭廣縱然尚有餘才,也不敢班門弄斧了。”

  丁炎山做一咧嘴,皮笑肉不笑地接道:“此事自非易謀,不必急在一時,咱們明日再談不遲。”

  這兩句話,無疑下令逐客。查玉絕頂聰明之八,哪還會聽不出弦外之音,起身笑道:“天色已快四更,晚輩不便再猶幾位,先行告辭,明天再來討教。”說完,躬身對丁炎山一個長揖,轉身向室外走去。

  丁炎山呵呵一笑,道:“少堡主慢走,恕老夫不送了。”

  查玉回頭抱拳,微微一笑,道:“不敢當。”縱身一躍,人去如煙。

  丁炎山目睹查玉去後,突然臉色一沉,望著徐元平道:“你是什麼人?對說話之間,人也緩步向徐元平逼去。

  丁玲索知叔父生性,歹毒無比,出手就要殺人,立時橫跨兩步,擋在徐元平面前,道:“叔叔。”

  萬炎山怒道:“閃開,你們這兩個鬼丫頭膽子不小。”

  丁玲道:“叔叔暫請息怒,玲兒有下情稟告。”

  丁炎山陰森一笑,突然一中轉身,呼的一掌,直劈過去。

  徐元平早已忍不住,因見丁玲相護情切,沒有發作,丁炎山這一出手,他再也忍耐不住,暗提真氣,正等硬接一掌,忽見丁鳳雙肩晃動,嬌軀直飛過來,口中嬌喊一聲:“叔叔。”直對劈向徐元平的強勁掌風上撞去。

  丁炎山劈出掌勢,極為強猛,存心一擊把徐元平毀在掌下,萬萬沒有想到丁鳳竟然會捨身相救,一時之隨哪裡還能收住掌勢。只聽丁鳳口中啊喲一聲,嬌小玲線的身子已然撞在強猛掌風之上。丁炎山雖然歹毒,但要他親手把平時極為喜愛的侄女兒一掌擊斃,心中究竟是不忍,趕忙一吸小腹,想把擊出力道收回來。忽覺一股極強的暗勁,在他收回擊出掌力之時,趁勢反擊過來,而且來勢勁猛,凌厲無比。不禁心頭一驚,一咬牙,又把收回力道,反擊過去。

  他在驚急之下,又把其力反擊過去,只是一種潛在的本能意識,待他掌勢出手,才看到又擊向丁鳳,但已難再控制那擊出真力。哪知那強猛的排空勁氣,擊中在丁民身上之後,競被一股暗勁化去。但見丁鳳愁眉苦臉,盈盈欲泣地喊了聲:“叔叔。”緩緩地跪拜下去。

  丁炎山目睹丁鳳連續兩番被自己拿力去中,竟是安然無恙,這一駭非同小可,呆了一呆問道:“你這個丫頭沒有傷著嗎?”。

  丁鳳剛才撞向叔父劈出的拿風上,只是本能的失聲驚叫,其實她毫無損傷,聽得叔叔相問,立時幽幽答道:“叔叔手下留情,鳳兒幸未受傷。”丁炎山一皺眉,轉臉望了丁玲一眼。

  丁玲輕啟櫻唇,說道:“我和風妹,都被千毒谷中的老毒物點了穴道,多虧這位徐相公仗義援手,趕走老毒物,解了我們穴道……”

  丁炎山驚道:“什麼?老毒物武功是何等深厚,他豈能是敵手。”

  丁玲道:“玲兒怎敢欺騙叔父,確實是此人救了我和鳳妹。”

  丁鳳幽幽接道:“如不是這位徐相公仗義援手,只怕叔叔再也見不到鳳兒和姐姐了。”

  丁炎山聽她說的幽婉如訴,不禁信了五成,鼻孔裡冷玲的哼了一聲,目光又轉投在徐元平臉上,凝注了半晌,道:“脫下你臉上面具。”

  徐元平冷笑一聲,橫跨一步,讓開丁鳳,大踏步向室外走去。丁炎山右手疾伸而出,快如電光石火一般,猛向徐元平左肩抓去,口中厲聲喝道:“想走嗎?只怕沒有這麼容易。”

  徐元平做一側身,左手一招“推竊團月”,反向丁炎山右腕掃擊過去,口中應道:“未必見得。”

  丁炎山目睹徐元平反擊之勢,不但迅快絕倫,而且掌指所擊,又是攻入必救的脈門要穴,不禁暗暗吃驚,硬把擊出的右手收回,出手快,收手更快,徐元平疾如電奔的掃擊之勢,竟未能觸及對方衣袖。

  這不過一剎之間,丁玲剛喊一聲“叔叔”,丁炎山左手拂坐振胞而出,刷的一聲,直擊而下。

  徐元平雙足釘地如樁,上半身卻忽的向後一仰,讓他拂塵,右掌平推而出,直向了炎山前胸擊去。

  丁炎山冷哼一聲,左掌橫擋前胸,用了七成真力硬接徐元平擊來掌勢。

  雙方拿力一接,丁炎山驟覺右腿一麻,身軀晃動,幾乎站不住樁,心頭大生凜駭。

  徐元平卻借勢一躍而起,凌空穿窗,丁炎山眼看對方去時身法,矯健迅捷,似是毫無傷損,心中更是驚異,轉眼望去,只見丁玲、丁鳳雙雙輕顰秀眉,望著窗口出神,不覺冷冷的哼了一聲。

  丁玲輕輕一嘆,道:“叔叔逼走此人,無疑開柵縱虎,他如被別人籠絡,收為己用,不但咱們鬼王谷少去一待助力,且將多樹一強敵。”

  丁炎山本想責罵二女一頓,但被丁玲克發制人,拿話一扣,登時覺著啞口無言。

  丁鳳打蛇順根上,盈盈站起,接著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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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六

  “叔叔把他迫走,不但白費了姐姐一番心血,而且對奪取經文之事,影響亦甚巨大……”

  丁炎山被兩個侄女一陣埋怨,不禁微微一皺眉頭,冷然說道:“你們如何和他相識?他又為什麼要救你們?”

  丁鳳只聽得心頭一跳,丁玲卻微微一笑,說道:“我和鳳妹雖然膽大,但也不敢忘去咱們鬼王谷中戒律,此人不但武功高強,而且身懷傳誦武林的奇寶戮情劍……”

  丁火山急道:“什麼?戮情劍,哼!你們這兩個鬼丫頭為什不早告訴我……”,話說至此,人也到了窗口。

  丁玲急道:“叔叔且慢,別說他人已去遠,縱然被你追上,叔叔也未必能一定勝得了他,此事只宜智職,不宜逞強。”

  丁炎山想到剛才和對方硬拚一掌,震得手脫髮麻一事,不禁心生猶豫,回頭望了丁玲一眼間道:“難道以叔叔之能,當真就不能勝他嗎?”

  丁玲道:“以玲兒所見,叔叔殊少制勝把握,再說一擊不中,無疑打草驚蛇,不如暫時讓他去吧,好在他身懷戮情寶劍一事,除了我和風妹,再也無人知道,急也不在一時,緩緩計圖,或可一謀成功。”

  要知丁玲在鬼王谷中,乃是出了名善謀之人,只要鬼王谷遇上了什麼大事,必有丁玲參與其間,一謀一策,無不中的,不但深受克王谷門下弟子們信仰,就是鬼王谷中三者,亦對她寵信異常。丁炎山萬丈氣焰,被她幾句話說的煙消雲散,不再執意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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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第 六 回 神秘莊園

  徐元平穿窗躍出之後,疾向正西奔去,他心中滿懷憤怒,奔行極是迅快,不過一盞熱茶之後,人已出城。

  夜色茫茫,郊野寒風吹得人油生寒意。

  人被冷風一吹,腦際中陡然清醒過來,忽然想到慧空大師賜的戮情劍匣尚在金老怪手中,未取回來,自己這一怒而走,豈不正中了氏姐妹下懷,如要憑仗自己之力,去尋那劍匣,只怕心願難償,不禁大感失策後悔。

  但他乃天生傲骨人,又不願重返萬盛客棧,再找丁氏姐妹,詢問金老怪像貌神態,但又不願讓慧空大師賜贈之物,落入別人手中,一時之間,六神無主,茫然地向前信步而行。

  他本是孤苦無依之人,亦無一定的行止去處,心中唸唸不忘的只有兩件大事,一是早日追回失去的我情劍匣,以免連累到慧空大師的清白聲譽,一是找處清靜之處,安心練成慧空大師所授的各種武功,然後查出父母死因,洗雪血海沉冤。天下高手群集之事雖然震盪著武林人心,但在徐元平的心目之中,卻和他毫不相關。眼下縈繞心頭的緊要之事,是如何找出金老怪的下落,逼他交還劍匣。

  他茫然地信步走著,用盡了心智,仍然想不出適當之策……

  抬頭看去,霞光耀目,原來天色已亮,旭日初升,滿地陽光,一片金黃世界,他心神集中索思追回劍匣之策,竟不知何時天亮。朝霞中一隻奇大的松毛黑狗,正向他躍撲過來,白牙森森,來勢極猛。

  徐元平微感一驚,右手疾沉,左手突然施出“捕風捉影”,在手伸動之間,抓住巨犬前腿,借勢一掄,蕩起一陣呼嘯風聲,正等拋擲出手,忽聞一聲呵呵大笑,道:“好一招‘捕風捉影’。聽來口音甚熟,心中一動,掌心用力,向外一推,把手中巨犬,輕拋在四五尺外。”

  抬頭望去,只見丈餘外站著一個身穿百綻大褂,足著革履,一頭蓬亂頭髮,滿臉油污的老叫化子,背後的紅漆大葫蘆,在太陽照耀之下,閃閃生光,正是他昨日騾車上所遇的那位老叫化子。

  只見他微一啟動雙唇,立時響起了一聲震耳的長嘯,那隻捲毛黑犬,聞得嘯聲之後,立時汪的一聲大叫,放腿疾奔而去,迅如電奔,眨眼不見。

  徐元平忽然想到那老叫化子,趕快轉身一揖,道:“老前輩……”,但聞革履拖地之聲,那老叫化子已轉身走到兩丈開外,不禁心頭一急,高聲說道:“老前輩請留步片刻、晚輩有事討教。”

  但聞那革履觸地的答答之聲,愈響愈急,原來徐元平拔步一道,那老叫化子也放腿奔跑起來。

  徐元平一提真氣,施展“靖蜒點水”輕功,一連三個縱躍,追到了老叫化子身後,笑道:“老前輩可是人稱神丐的宗老前輩嗎?”

  老叫化子頭也不回的冷笑一聲,道:“好小子,你要跟老叫化子比腳程嗎?”雙肩晃動,突然向前一躍,起落之間,人已到兩丈開外。

  徐元平一皺眉頭,暗道:我追到你前面去,回頭攔住你的去路,看你理我不理我。腳下加勁,施展開上乘輕功,身形如破空流失一般,在快飄飄帶起呼呼嘯風。

  兩人這一較量腳程,當真是快報出塵飛隼,陽光照射之下,只見一前一後兩團黑影,翻滾面去,根本就無法分辨得出是兩個人在向前奔跑。

  片刻之間,已跑了五六里路,一兩人仍然相距有兩丈左右的踞離,徐元平沒有追近一步,那老叫化也沒有多拉長一步距離。

  忽見那老叫化雙臂一抖,凌空升起了一丈多高,飛越過一個丈許高低的土丘,消失不見。

  徐元平停步望去,只見土嶺起伏,一片荒涼,原來兩人這一陣奔走,已到了洛陽郊外郎山。

  他做一猶豫,緩步上了土嶺,一陣山風送過來撲鼻的酒肉香氣。低頭望去,只見那土丘下面,有一間兩座房子大小的小廟,縷縷炊煙,由廟中飄飛而出。

  他本是極為聰明之人,略一沉忖,恍然大悟,暗道:沿途之上,他一直和我保持著兩丈左右的距離,不遠不近,分明是想激起我好勝之心,引我來此,當下不再猶豫,大步向那小廟中走去,只見那老叫化子和一個衣著華貴的少年盤膝對面面坐,在兩人之間,矗立三塊青磚,上面架著鐵鍋,下面火焰熊熊,鍋中熱氣騰騰,不知煮的什麼東西。

  那衣著華貴的少年,神態十分拘謹,手中握著一段竹枝,輕輕的拔著鍋下的火焰,不時加些干枯的樹技進去。而老叫化子卻是左手拿著一隻雞腿,右手抱著紅漆大葫蘆,吃一口雞,喝一口酒,一派旁若無人的神態。

  徐元平站在廟門口停了有一刻工夫之久,兩人始終沒轉頭看他一眼。

  忽聽那老叫化子冷笑一聲,道:“榮兒,快去瞧瞧,哪來的一股鬼氣。”呼的一聲,把左手中一根啃的點肉不存的雞骨,向徐元平面上拋來。手法勁急,雞骨相距還有一兩尺遠,已覺著疾風撲面。徐元平做一側頭,雞骨掠耳打過。

  只見那畢衣少年轉過臉打量了徐元平一眼,躬身道:“師父,是一個無名的小鬼,要不要把他捉來?”

  徐元平只聽得一股怒火直衝上來,正想發作,忽然心念一轉,暗道:是啦,我和雲夢二嬌混在一起,自難免人家把我當成鬼王谷中之人看待。念轉氣平,便緩步直走了過去,躬身對那老叫化子一揮,說道:“承蒙老前輩連番指點迷律,晚輩已經……”只聽那老叫化子冷笑一聲,截住了徐元平的話道:“我老人家最討厭和身上有鬼氣的人談話,你先把全身鬼氣除盡,再來不遲。”徐元平陡然大悟,返身出了廟門,把臉上人皮面具和一身偽裝車伕的衣物,盡皆拋去,重入廟門之時,已近他本來面目,劍眉星目,玉面朱唇,猿臂蜂腰,英俊動人。只見那老叫化子仰臉呵呵一陣大笑,道:“孺子可教。”

  徐元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答道:“晚輩叫徐元平,初入江湖,見識淺陋,想請老前輩指示一條明路,久仰老前輩俠名,故而不端冒昧,犯駕求教。”

  老叫化子一皺眉頭,道:“想和老叫化子講話,趁早別咬文嚼字。”

  徐元平微感臉上一熱,道:“老前輩可是名動武林的神丐宗濤,宗老前輩嗎?”

  邵華衣少年突然抬頭,瞪了徐元平一眼,道:“當今武林之人,縱未見過我師父,亦必聽人講過他老人家的那紅漆葫蘆,你難道瞎了眼嗎?不識他老人家,怎麼連那紅漆葫蘆也看不出。”

  徐元平側目打量邵華衣少年一眼,只見他雙眉如劍,星目射光,輪廓俊秀,英氣勃勃,只是皮膚黑了一點。

  但聞那老叫化咕咕嘟嘟一口氣喝了三四口酒,呵呵一笑,道:“不錯,老叫化子就是宗濤,你覺著有點不服氣嗎?”

  徐元平道:“晚輩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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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八

  神丐宗濤哈哈一笑,道:“老叫化親眼看到你和老毒物對了一掌,剛才又見你露了一手‘捕風捉影’的絕傳手法,看來你倒像有點來歷的娃兒,怎麼會和兩個鬼女混在一起,你既然迷途知返,我老人家也不和你一般見識,想和我老叫化交朋友,先得把你三代祖宗說出來給我聽聽,先說你師父是誰?看看我老人家聽得順耳不順耳。”說完,舉起手中紅漆大葫蘆,咕咕嘟嘟,又是幾大口酒。

  徐元平聽他說話顛三例四,心中暗覺奇怪,忖道:“神丐宗濤,乃一派武學大宗師的身份,此老說話沒輕設重,別要是遇上假冒之八?”心中在想,嘴裡卻淡淡一笑,道:“這個請總晚輩難以遵命。”

  那畢衣少年霍然站起身子,一揚手中投火的竹枝,滿臉憤怒之色,正待發作,忽聽那老叫化子哈哈一笑”,道:“榮兒,快坐下,你打不過他。”

  徐元平急道:“晚輩確實有難言苦衷,並非故意隱諱不言。”

  宗濤微微一笑,道:“很好,你不願把身世數說給老叫化子聽,那就別想從老叫化子口裡掏一句話出來。”

  徐元平正持辯說。忽聞衣塊飄風之聲,但見人影一閃,眼前突然多出一個年約十八九歲的小叫化子出來。此人衣著裝扮,無一不和神丐宗濤相同,只是背上缺少一個紅漆葫蘆。

  那小叫化子轉臉望了徐元平一眼,低聲說道:“他們已邁出方盛客棧,群集洛陽的武林人物,亦都紛紛盯稍追蹤,馬車就要到郎山腳下了。”

  神丐宗濤突然一整臉色,雙目神光如電,盯在徐元平臉上,問道:“你這娃兒是現在就走呢?還是給老叫化子幫忙?”

  徐元平息道:“晚輩願意聽老前輩的差遣。”

  宗濤微微一笑道:“那你就隨著小叫化子去吧,不過,要一切都聽小叫化子的吩咐,願意就去,不願意老叫化子也不勉強,咱們照屁股蹬一腳,你東我西。”

  邵華衣少年急道:“師父,此人來的太付車兀,只怕其中有詐。”

  宗濤笑道:“老叫化子生平還未看走過眼,這次倒是想上一次當瞧瞧是什麼味道:“說完話,一揮手,徐元平突覺衣角被人一批,轉頭望去,那小叫化子已到了廟外丈餘之處,不禁暗讚一聲,好快的身法。當下一提真氣,縱身追了出去。

  那小叫化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細小的牙齒,和他那滿臉油污,一頭蓬髮,百綻破衣相映之下,倒是別有一番風致。

  但聞衣快飄風之聲,由身側疾涼而過,神丐宋濤和那華衣少年一先一後疾飛而過,轉鼠間過了土丘,消失不見。

  小叫化於望著兩人的背影,若有所思般呆呆的站著不動。

  徐元平站在一側卻看的大惑不解,暗道:“這人剛才急如星火般的躍出廟來,現下怎麼又站著不動?

  忽聽那小叫化子輕輕嘆息一聲,回頭望了徐元平一眼,滿臉愁苦之容,欲言又止。沉吟良久,才低聲說道:“你認識我師父嗎?”徐元平搖搖頭,道:“不認識。”

  小叫化道:“那你又為什麼要聽他老人家的吩咐呢?”

  徐元平呆了一呆,道:“我雖然不識今師,但對他的使名,卻是心慕已久。”

  小叫化於忽的淒涼一笑,道:“可是他老人家,已難再活半月了。”徐元平吃了一驚,道:“什麼?”

  小叫化子仰臉望著天上一片浮動的白雲,兩行熱淚,奪眶而出,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師父一生行事,仰不愧天,俯不作地,不知道教了多少賢臣孝子,做了多少善事,半生勞碌,為人辛忙,別人有困難:有他老人家挺身相救。可是當他老人家危難臨頭之時又有什麼人能幫他呢……?”幾句話低沉、淒涼,聽得令人肝腸寸斷。

  徐元平忽覺一般熱血,由胸口直衝上來,毫不思索地衝口道:“什麼人要加害令師,兄弟不才,但卻極願挺身助他一臂。”

  小叫化子忽的轉臉瞪了徐元平一眼,道:“我師父神功絕世天下又有什麼人能加害於他。”

  徐元平聽得大感迷惑,舉手拍拍腦袋,道:“這個,真叫兄弟難以聽懂了。”

  小叫化子嘆道:“除非他老人家甘願讓人殺害……”

  徐元千奇道:“世上竟有這等怪事,兄弟是起聽越糊塗了。”

  忽聞啪的一聲清脆鞭聲,飄人耳際,小叫化於忽的飛躍而起,直向土丘上面奔去。

  徐元平看他身法快捷,四五個縱躍已躍上土丘,當下一提其氣,使出“燕子穿雲”的輕功身法,人如流矢穿空,眨眼間追上土丘。

  放眼望去,只見一輛翠棱蒙這、金轅紅輪。四馬曳牽的豪華篷車,飛一般地奔馳在黃土道上,煙塵滾滾,向西北而去。

  馬車前面數丈處,有四匹快馬開道,車後面十幾匹快馬擁隨,隱隱可辨那駝、矮二全亦在其中。

  車後十幾匹健馬之中,最為突出的有一匹奇大的白馬,五鞍金橙,映日生輝,馬上坐著一個錦緞長衫的中年人,雖因相距過遠,無法看出他面貌年歲,但因他衣著耀目,坐馬神駿,日光下長鬚飄飄,由飄蕩的長鬚上推斷,已可知他大約年歲。

  忽見那小叫化子黯然一笑,對徐元平道:“天下英雄都在摩拳擦掌,準備參與這場爭奪真經的紛爭,可是,我卻是為著恩師的生死,必須要取得天下英雄志在必得的經文,這希望太渺茫了。別說群集洛陽的武林人物不會袖手讓我們捷足先得脊單是駝、矮二里和他隨行的護駕之八,也夠我小叫化子全力對付的了。”言下神情淒然,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徐元平運足眼神望去,但見那馬車板遠之處,左、右、後方,點點黑影蠕動,都似追蹤這馬車之人,忍不住問道:“這馬車之中,究竟是什麼人物,竟引得這麼多武林高人追集洛陽而來?”

  那小叫化子道:“此事說來話長,恕我現下沒有時間詳細的告訴你,咱們現在分成兩路,追蹤那輛馬車,加非必要,最好不要和人動手。”說完話,身軀一晃,人已到丈餘處,兩三個縱躍,消失不見。

  徐元平看那小叫化子對自己冷漠之情,分明是極瞧不起自己,不禁激起好勝之心,當下雙臂一振?跌下土丘,直向那華麗馬車追去。

  他乃毫無江湖閱歷之人,又動了爭勝樹譽之念,也不揚這身形,一股勁明目張膽的放腿趕路。他這時的輕功,已達上乘境界,單是疾走,已是快通奔馬,再加他繞捷徑而行,不過頓飯工夫,已到了邵華麗馬車數丈之後,不緊不侵,大搖大擺地跟在那馬車後面。在他想來,那車後隨行護駕之八,定然會藉故干涉,阻他追蹤,那就索性偕機鬧地一場,那知人家竟然毫不理會,根本就沒有人回頭望他一眼。馬車行約四五里路,突然向一道山谷中折轉行去。徐元平略一沉思,竟然隨後追去,他有心惹事生非,毫無避忌顧慮,挺胸昂首,坦然而行。

  忽然峰迴路轉,馬車拐了幾個彎後,眼前景物大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1-12 13:14
四十九

  抬頭望去,但見一片翠竹環繞著一座巍然矗立的高大莊院,紫瓦紅牆,輝煌壯麗。

  只因那環繞在莊院外面的翠竹,濃密異常,縱有銳利的目光,也很難看清那在院全景。

  松竹搖動之間,隱現出幢幢人影,只見那華麗的馬車,繞著濃密的翠竹轉了幾轉,突然消失不見,但耳際中卻可聞德撼車聲。

  那隨護馬車的大漢和駝、矮二叟,都同時消失了身影,只有那位白馬錦衣的中年男士,獨個留在林外。

  這時,兩人相距不過三四丈的區高,彼此都可很清楚的看清對方面貌。

  只見那錦衣中年男士,生的方面大耳,濃眉環目,長鬚垂胸,氣度雍容,顧盼之間,神威凜凜。忽聽他朗朗一笑,道:“閣下這等盯稍追蹤之法,不覺得太扎眼嗎?”

  徐元平冷哼一聲,道:“朗朗乾坤,陽關大道,難道只有你們走得,在下就走不得嗎?”

  錦衣男士似是被徐元平豪壯的言詞震住了,突然仰臉大笑道:“好,年紀輕輕,竟有這等豪俠氣概,佩服,佩服,比起那些藏頭露尾,暗弄玄虛的鼠輩們,舉止倒不失正大光明。”說完話,突然一帶馬韁,轉入密茂的翠竹林中不見。

  徐元平雖是存心惹事,但因對方始終未和他正面沖實,找不出打鬧藉口,要他蠻不講理硬往人家在院衝去,又覺得做不出來,眼看著自己追蹤的車馬人群,盡都轉入那翠竹林中,不禁呆在當地,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

  正感進退難決的當兒,忽聞身後傳來一聲輕笑,道:“閣下可是余兄嗎?”

  徐元平轉臉望去,只見身後丈餘外處,站個頭戴氈笠,身穿藍布褲褂,足著平口布鞋,額垂花白山羊短鬚的老人,面目陌生,素不相識,不禁一怔。

  只見那人微微一笑,道:“兄弟查玉,半宵之隔,余兄就不認識了嗎?”

  徐元平自受那小叫化子冷落之後,心中對好人壞人之分,又生了一重疑慮。為什麼俠名卓著,使自己極為欽慕之人,反對自己熱嘲冷諷?而自己心中厭惡之人,卻對自己畢恭畢敬,曲意相交?一時之間,心潮洶湧,只覺是非難辨,善惡難分,想來想去,找不出自解道理。

  忽聽查玉聲音起自身側說道:“余兄在想什麼心事,這等人,今師妹亦雙雙來此,兄弟願為余兄帶路……”

  徐元平如夢初醒般,口中啊了一聲,道:“多謝查兄盛情,不敢有勞大駕。”

  查玉微微一笑,道:“此地非談話之處,如果余兄不覺兄討厭的話,請到左側山峰之上,一敘如何?”

  說話之間,人已轉身向山壁走去。徐元平相度一下山勢,笑道:“咱們上了這山峰,不但可俯賊在院全景,且可眼觀四路。”查玉道:“余兄只怕登上這山峰之後,要大失所望。”說完話,當先向峰上攀去。

  徐元平目睹查玉攀登身法,暗自忖道:此人十分狡詐冷傲,不知何以竟對我這般熱情。心念一動,故意放慢腳步,和查玉保持了兩大多遠的距離,裝出一副力不從心的模樣。

  查玉原想在這攀登峭壁的機會,一試徐元平的武功,是以全力施為,人如點水精蜒,片刻間已登上峰頂。

  轉頭望去,只見徐元平尚在三丈以下的峰腰之間,正手足並用的向上攀登,不禁一皺眉頭,暗道:此人能接下老毒物冷公霄一記劈空掌力,何以輕身之術這般低劣。

  心中忖思之間,徐元平已爬上了峰頂,只聽他氣喘呼呼,似是跑的很累。

  查玉是何等精明之八,一聞徐元平作喘息之聲,心中恍然大悟,當下左手一伸,取下頭上氈笠,右手在臉上一抹,除了假須,笑道:“兄弟自見余兄之後,不知何故,心中即生傾慕之感,腦際已深印了余兄的印象,故而一見余兄背影,立時就辨識出來,今承余兄不棄,纖責下交,實兄弟生平之一大快事。”說來情意殷切,滿臉歡愉之容。

  徐元平欲蓋彌彰,故作喘息,弄巧成拙,尚不自覺,聽得人一番頌讚之詞,不覺大誠心中惡感,當下微微一笑道:“查兄這麼看得起兄弟,兄弟甚感榮幸……”

  忽聽身後傳來一個冷冷地聲音,道:“哼!你怎麼會和這些人走在一起?”

  查玉聽得那聲音後,臉色一變,但瞬即恢復鎮靜,流目四顧,眺望山下景色。

  徐元平轉臉望去,只見丈餘外處,站著和自己分手不久的小叫化子,不知何時他已到兩人身後,臉上做現倔怒之色,冷冷的望了徐元平一眼,緩緩別過頭去。

  他本想出言招呼,但見那小叫化於冷漠之態,不禁心頭冒火,當下冷哼一聲,轉過身去,笑對查玉說道:“這在院修築得這等堂皇富麗,不輸王侯府第想。那在院中的主人,不是權貴,當是坐地分贓的綠林人物。”

  徐元平本是幾句無心之言,但查玉卻聽得心頭一動,但他乃心機深沉之人,喜怒控制得直,極不易看得出來,微微一笑,扭轉話題,說道:“余兄請仔細看那莊院,可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忽聞身後那小叫化於冷哼一聲,道:“不求上進的東西。”

  徐元平聽他出口傷人,不覺大怒,霍然轉身,厲聲喝道:“站住,你罵什麼人?”

  小叫化子本已轉身而去,聽得徐元平喝問之言,愕然停住腳步,道:“罵哪個你管不著,怎麼樣?”

  徐元平怒道:“你憑什麼出口傷人,難道我還怕你這個臭叫化子不成?”忽然想到神丐宗濤亦是叫化裝扮,不禁暗海失言。那小叫化子看他大踏步向前衝了兩步後,忽然停步不前,冷笑一聲,慢慢轉過身子,緩步而去。

  查玉笑道:“在江湖之上行走難免要通上是非紛爭,事情既然過去,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徐元平望著那小叫化子的背影,說不出心中是一番什麼滋味,呆呆的站在當地出神。

  查玉看他若有所思,心中頓生疑慮,眉宇間突然閃掠過一抹殺機,笑道:“怎麼?余兄認識那小叫化子?”

  徐元平原點頭,道:“彼此有過一面之緣,談不上什麼認識。”

  查玉笑道:“既有一面之緣,余兄就該忍受一點閒氣,不必再為這等小事煩惱了。”

  徐元平聽他這般關懷自己,心中大是感動,微微一笑,道:“多謝查兄勸慰。”

  轉臉望去,只見峰下翠竹掩映中一座高樓上,緊閉的窗門,忽然大開,繡簾起處,現出一張秀麗無比的美麗面孔。

  查玉一拉徐元平,向一棵松樹後面隱去。

  徐元平、查玉的目光均異常人,雖然這山蜂相距那高樓很遠,但兩人仍可看清楚樓上景物,和那秀豔少女的面孔。

  只見她發挽官髻,做向右偏,輪廓秀美,丁玲、丁鳳生的不算不美,但如果拿來和此女相比,立覺黯然失色,當真如小請人間的月宮仙子,如非是親自所睹,實使人難信塵復之上,竟會有這等無與倫比的玉人。

  徐元平生性端重,但也看得抨然心動,暗自讚道:好一個天生佳麗,絕代尤物……

  一陣山風吹來,松枝搖動,這去那秀色如畫的美麗面孔。

  查玉輕輕嘆息一聲,道:“余兄,你看那樓上少女如何?”

  她似是很怕山風,舉手放下繡簾。

  詩風停松往之時中已難再見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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