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一回 冷月青冢
一輪明月高掛中天,清冷的月華照著一座孤寂的青冢。一個二十三四歲的青衣少年,孤獨的緩緩行來,直到那青冢前面,凝目注視了一陣,突然撩起長衫,對著那青冢恭恭敬敬的大拜三拜,喃喃低語道:“老前輩仁德廠被,竟然是這般淒涼,連一塊墓碑也沒有…”他自言自語,說到了傷心之處,兩行淚水奪眶而出。
他掏出絹帕,揩拭了一下淚水,正待站起身子,夜風中突然飄傳來一陣淒涼的哭聲。青衣人疾快的站起身來,隱入青冢旁側的荒草之中。只聽那哭聲愈來愈近,回彈望了那黑衣老人一眼,輕輕嘆息一聲道:“我就要走了,你就再饒我這一次吧?”
她說的幽婉動人,但神情間卻是十分鎮靜,毫無慌亂之情,那黑衣老人冷冷說道:“你可記得老夫已經饒你幾次了?那白衣姑娘凝彈沉思了一陣,道:“這是第七次了。”
黑衣老人怒道:“再一再三、再三再四,你已連犯了七次之多,這次是萬萬不能饒你的了。”
那白衣姑娘搖搖頭道:“你已經放過找六次,這一次不放也不行了。”
黑衣老人怒道:“為什麼不行?白衣姑娘笑了笑道:“要得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已經放了我六次,這次你如把我擒去見那馬總管,我如說了實話,那你就吃不完兜著走了。”
黑衣老人問道:“你怎麼知道馬總管?白衣姑娘道:“我不但知道馬總管,而且還知道你們一共有七個人守這墳墓。”
那黑衣老人聽得呆了一呆,道:“瞧不出你人小鬼大,竟是早已打聽得清清楚楚了……”語聲微微一頓又道:“這一個多月來,每當老夫值夜,就遇上你這丫頭,看來你是常來此地了。定然也遇上過其他值夜的人了?”
白衣姑娘搖搖頭道:“你們七個人,那馬總管不擔值夜之責,我第一次來此拜墓就遇上了你,以後每隔五天采一次,自然次次都是你值夜了。”
那黑衣老人怒道:“這麼說來,你是存心和老夫過不去了。”
白衣姑娘道:“那倒不是,只因你年紀大些,為人和藹,每次都不肯捉我,所以我才等到你值夜之時,來此拜墓。”
那黑衣老人久在江湖之上走動,只因這白衣姑娘年紀幼小,嘴巴又甜,常常說得他不忍出手捉她,是以每次都放她而去,事情一邊,也未放在心上。此刻聽她言詞犀利,不禁心中起了懷疑。
當下說道:“老夫放了你六次,你可知老夫的名號嗎?白衣姑娘應道:“自然是知道了。”
黑夜老人道:“你說說看老夫何姓何名?白衣姑娘道:“你姓言雙名大鶴,善施飛刀,人稱飛刀言大鶴,你說對是不對?那黑衣老人只聽得呆了半晌,道:“可是老夫告訴了你?白衣姑娘搖搖頭道:“你幾時告訴過我了?言大鶴道:“那你如何知道?白衣姑娘盈盈一笑道:“這又何難,你守這墳墓,已守了數年之久,左近方圓,誰不知道你言大鶴。”
言大鶴心中暗道:“這丫頭刁鑽古怪,只怕也是武林中人,今夜是不能再放過她了。心念一轉,高聲說道:“小丫頭,任你今夜舌璨蓮花,說得天花亂墜,也非得捉住你不可。”
白衣姑娘道:“我已經再三說明,捉了我與你有害無益,你如一定要和我為難,那也是沒有法子的事了。”
言大鶴似是陡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說道:“你好像對這裡的人人事事,都很熟悉,是嗎?”
那白衣姑娘站起身子答非所間地道:“老前輩,多謝你了,過了今宵,你想見我也見不著了。”
提起竹籃子,轉身就要離去。言大鶴冷哼一聲,道:“站住!你是束手就縛呢,還是要老夫動手?”
白衣姑娘搖搖頭,道:“我不能束手就縛。你也不必動手,如果我說出了以前六次的經過,那馬總管決不會放過你。”
言大鶴道:“每次相見,都只是你和老夫兩人,到時老夫來一個不認帳,你口說無憑,也是枉然。”
白衣姑娘道:“哼,你可是不信嗎?此刻這附近就有人在暗中偷聽咱們談話。”
言大鶴目光一轉,道:“那人現在何處?白衣姑娘伸手指著那青衣少年隱身的草叢說道:“你瞧瞧去吧。”
隱身在草叢中的青衣少年吃了一驚,暗道:“好厲害的丫頭,原來她早已知道我在此地了。言大鶴心中半信半疑,瞧了那草叢一眼,喝道:“什麼人,快請出來。”
哪知語聲甫落,竟然由草叢中緩步走出來一個青衣少年。
言大鶴心中一震,暗道:“這小丫頭竟然還預先在這裡埋了伏兵。右手探人杯中摸出兩把柳葉飛刀,暗扣手中,冷冷說道:“閣下什麼人?和這小丫頭怎麼稱呼?”
青衣少年冷冷的打量了那言大鶴一眼,緩緩應道:“大丈夫行不更名,在下劉五成-…”目光一掠那自衣姑娘,接道:“在下和這位姑娘卻是素不相識。”
言大鴿冷冷說道:“閣下可知道這是什麼所在嗎?
劉五成道:“一代仁俠慕容長青埋骨之處,可惜可悲呀。”
言大鶴聽得莫名所以,問道:“可惜什麼?可悲什麼?”
劉五成道:“可惜這一片龍脈虎穴的墓地,竟然是一片荒涼,可悲這慕容長青的仁俠風範,死後竟落得如此淒涼,連憑弔之人,也是不多。想他在世之巳仁義廣被,濟人苦難,急人之急,如今那些人好像都死光了一般……”言大鶴冷冷接道:“近二十年來,在這片荒涼的墓地之中,慕容長青的青之前,已有三十六位武林人物授首,我瞧閣下該是第三十七位了。”
劉五成仰天打個哈哈笑道:“劉某如是害怕,那也不會來了。”
但聞那白衣姑娘接道:“兩位慢慢談吧,我要去了。”
銀鈴一般的嬌脆聲音,響湯在寂靜的夜空之中。言大鶴轉頭看時,那白衣姑娘已到了三丈開外,月光下,只見一線白影,去如流失,眨眼之間,便消失在黑暗之中。言大鶴望著那白衣姑娘去如流失的身法,心頭暗生駭然、忖道:“這丫頭好俊的輕功。只聽劉五成冷冷說道:“姓言的,在下也要失陪了。”
突然下身一躍,向北跑去。
言大鶴回過頭來,劉五成已跑出兩丈開外,此人輕身功夫,竟似不在那白衣姑娘之下。言大鶴一抖手,兩把柳葉飛刀閃電射出,分取劉五成背後兩赴大穴。劉五成橫裡一閃,避開兩把飛刀,躍入草叢之中不見。這青四周,雜林環繞,野草及腰,言大鶴看那人躲避飛刀的身法很快,追之不及,只好停了下來。且說劉五成,藉林木草叢掩護,又繞回來路,向正南行去。這時,月光清明,藍天若洗,一陣陣夜風吹來,使人油生寒意,劉五成放腿疾行,片刻間已走出了四五里路,到了一處三岔路口。只見那岔路正中,站著一個手提竹籃,全身自衣的人,月光下衣抉飄飄,正是適才在慕容長青墓前所見的白衣姑娘。劉五成停下腳步,還未來及開口,那自衣姑娘已搶先說道:“劉五成你膽子很大,難道不怕死嗎?劉五成聽她口氣託大,小小年紀卻是一派老氣橫秋之概,心中又奇又怒,強自忍下,緩緩說道:“姑娘小小年紀,說話怎的如此難聽。”
那白衣姑娘冷笑一聲,道:“言大鶴沒有騙你,那青冢之前,已有三十六位武林人物授首,你今夜幸脫危難,是因為近幾年來,無人再敢憑弔那座青冢,他們戒備疏忽,那言大鶴又為了顏面,不肯招呼同伴相助,才讓你僥倖脫得此厄。”
劉五成暗道:“好啊!你這丫頭,小人鬼大,竟然教訓起我來了。冷哼一聲,道:“你既知那墓前凶險無比,為何自己要去呢?白衣姑娘道:“我自然不同的。”
劉五成心中大奇,怒氣全消,微微一笑,道:“姑娘有何不同之處?白衣姑娘道:“別說他們捉我不住,縱然是真的捉住我,他們也不敢傷害於我。”
劉五成心中暗道:“和這樣一個小姑娘糾纏不清,傳揚於江湖之上,必將成為笑柄,不要和她扯了。”
身子一轉,折向西方行去。那白衣姑娘突然嘆息一聲,道:“你和那慕容長青有何關係?為什麼要在墳上拜奠?劉五成道:“在下仰慕那慕容長青,欽敬他那俠義風範,故而去他墓前拜奠。”
白衣姑娘道:“你站住!”
飛步追了上去。她身法奇快,兩個縱躍已到了劉五的身後,劉五回身說道:“姑娘還有什麼見教?”
白衣姑娘道“你看在你祭拜那青冢的分上,我是不能不救你了。”
劉五成呆了一呆,奇道:“救我?”
白衣姑娘道:“不錯,你活不過明天天日落時分那青家之前,又將多一個屈死的冤魂了!”
劉五成暗道:“這丫頭信口胡說,不用聽她的了。”
那白衣姑娘突然一晃,攔在劉五的前面,道:“我說的句句實言,你為什麼不信?”
劉於成看她的身法不但快速絕倫而且奇奧異常,心中大是吃驚,暗中運戒備,口中緩緩說道:“姑娘什麼一定要在下相信?”
他心中的輕敵之念,早已完全消去,說話時神態十分凝重。白衣姑娘神情肅然地道:“因你祭拜了那慕容大俠的墳墓。”
劉五成暗叫了一聲悵愧,不在言語。只聽那白衣姑娘說道:“你知道這城中有座城隍廟了,如若你受到傷害,你受到傷害,還能行動立刻趕到那城隍廟去見一人如是傷勢很重,行動不易,那就設法派人找他他去見你。”
劉五成道:“找什麼人?”
白衣姑娘道:“一個討厭的老叫化子。”
劉五成道:“這個,怎知他一定會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