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戰烽火] 國破山河在 作者:華表 (已完結)

 
ai.wu 2018-11-24 22:24:54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603 34684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25
第五百三十節


    陳佳瑤的命令沒發出去多久,「呯!~」石井鎮的北面突然傳來一聲槍響,緊接著呯呯聲大作,不時有手榴彈的爆炸聲響起。

    「怎麼回事?!」區隊長王保拔出自己的手槍,突如其來的槍聲,絕對不同尋常。

    「是敵人!」陳佳瑤心思有如電轉,這個時候沒可能再有射擊訓練和演習,有很可敵人趁虛而入摸到石井鎮邊上,情況已經非常嚴重。在這個當口,高橋正和白狐的事情只能暫時擱在一邊。

    區隊抽調了僅剩的戰士保護群眾轉移,最後一批人員中多是些文職人員和不足一個連兵力的武裝人員,其中還大半是民兵和武工隊員。

    不得不說這股敵人挑的時機非常精準,恰恰就在十二區隊營部最為薄弱的時期內發動突然襲擊。

    石井鎮已非第一次遭到敵人的偷襲,王保並沒有任何慌亂,不過眼下兵力嚴重不足是擺在桌面上的實際問題,他的臉色瞬間變幻幾下,衝出辦公室大聲喊道:「所有人組織起來,拿上槍,準備參加戰鬥!」

    軍營內僅剩的人馬立刻調動起來,掀開庫存的軍火,不論是否在編的戰士,還是區政府行政人員,甚至精壯的村民,都領到一支鋼槍,進行短暫的戰前動員。

    在撤離中的石井鎮此刻是最為薄弱的時候,敵人能夠在這個時候發動突然襲擊,必有所準備,王保並不太寄希望於能夠順利轉移,打定了主意儘可能掩護住最後一批轉移人員,阻擊住來犯的敵人。

    王保要讓這些敵人知道,老三團出來的,沒有一個是孬種。

    軍營內一陣跑動,能拿得起槍的,全部扛上了槍,掛上滿滿的子彈帶,動員後組成的各個臨時戰鬥組,分出三分之一戰鬥力較強的向鎮北奔去,其他的戰鬥小組緊緊地守在最後的轉移物資附近,協助撤離,人喊馬嘶,儘可能裝載走更多的物資。

    精細的模具,重要的文件資料,武器彈藥,生產設備和儀器,這些都是十二區隊的家底,若是損失一分,以後再補回來都需要付出極大的代價,很多東西在市面上都是有價無市。

    「走!馬上走,其他的東西不要了!」負責押著最後物資的陳佳瑤讓民兵們驅趕著牛車開始上路,許多個人用品也顧不上再去收拾,都被直接遺棄在軍營內。

    幾支戰鬥小組呈扇形與轉移隊伍拉開距離,保持著步槍有效射程進行探路,避免被敵人偷襲。

    「撒司給給!衝進去,快,殺光他們!一個都不要放過,哈哈哈!」小野二雄興奮地赤紅著雙眼,感謝天皇保佑,自己終於能夠親手一雪恥辱,恐怕鎮裡的土八路們也不會想到他帶著一個中隊出現在鎮外,想想親手將這些土八路消滅乾淨,自己的身體就忍不住興奮的發抖。

    仍然讓小野二雄感到稍有些遺憾的是,突襲行動並非一開始就十分完美,鎮裡的土八路實在太過狡猾,居然設了明暗雙哨,說不定現在他都已經徹底包圍了十二區隊的軍營。

    跟著小野二雄的日軍中隊長抱著一挺歪把子身先士卒地扣動著扳機,機槍口斷斷續續噴吐出條條彈雨,從別處趕過來的八路士兵不斷被彈雨掃中,不甘心的倒下。血與震耳的槍聲讓他感到殺戮的美妙,忍不住狂嚎起來。

    「進攻!進攻!」

    日軍士兵們端著加上閃亮刺刀的三八槍衝進鎮內,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十二區隊的軍營,只要干掉仍未撤離的區隊高層,群龍無首的十二區隊還不是任由皇軍一舉拿下。

    向來平靜安寧的鎮子一下子被戰火捲了進去,雙方開始巷戰爭奪。安西大佐上任後對於日軍士兵們的嚴格操練,在戰鬥中起到了重要作用,日軍中隊仗著兵力優勢一步步向鎮內進逼,十二區隊的戰士利用地形熟悉,搶佔有利位置,在民居內,牆角,巷道及屋頂上展開反擊,子彈的嘯叫聲你來我往,雙方之間不時發出瀕死的慘叫,手榴彈的爆炸交織成一片。

    不計一切代價的擲彈筒甩出高拋物線後,狠狠地砸下來,雙方的戰鬥對鎮內的建築物造成了極大的損失,許多房屋院牆倒塌,不幸被壓倒在下面的雙方士兵發出低微的呻吟聲,這回兒,甚至連傷員都顧不上,日軍死命的往鎮子裡沖。

    「機槍手,封住巷口!」「手榴彈!給我砸出去!」「射擊!壓制住他們!~」

    區隊長王保親臨第一線,指揮著戰鬥,可惜接受過完整巷戰訓練的正編戰士數量太少,每個戰鬥小組只能分配到一兩個正編戰士。

    戰場異常喧鬧,面臨生死,兩方的士兵都抑不住嘶喊起來,除了槍聲和手榴彈爆炸,就是喧囂地喊殺聲。

    「區隊長!小心!」附近一個戰士猛地撲倒了王保,一排機槍子彈壓著他們的頭皮掃過,後面的牆體上爆出一團磚屑。

    王保抬起頭來,回頭看身後牆上一排深深的彈孔,心有餘悸地道:「好險!差點兒就交待了。」他拍了拍壓在身上的那個戰士,「喂,你沒事吧!」

    「區隊長!我沒事!皮都沒蹭著,鬼子槍法有夠爛的。」戰士咧著嘴露出一口的白牙嘲笑著敵人白費力氣。

    三八式步槍彈的穿透力驚人,即便躲在牆後,也未必能夠安然無恙,不少士兵在掩蔽物後面被穿透過來的子彈擊殺。

    然而巷戰中什麼最可怕?!不是三八式步槍彈突然穿透牆體的殺傷力,而是跳彈!

    敵方的子彈在出膛前可從敵方步槍瞄準方向進行預判規避,然而跳彈卻無法預測,撞到的物體材質棱角各不相同,跳彈卻是有如蝗蟲一樣亂碰,在動能消失前,其殺傷力大的可怕,遠比直接出膛的子彈更加恐怖,哪怕是蹭到皮,出膛彈最多劃開一條血槽,而跳彈卻是直接扯飛一大塊肉,如果穿入人體,殺傷力僅次於達姆彈。

    正基於這一點,十二區隊很早就定位於巷戰的打法,日製三八式步槍彈穿透強而殺傷弱的缺點被十二區隊的兵工坊完全摒棄,直接採用的是與黃涯洞兵工廠同一標準的鋼包鉛芯彈,在建築物群裡開打起來,亂蹦的彈頭可以直接給人體開一個大洞。

    轟!~一幢民宅挾著煙塵和無數磚石倒了半邊,兩個企圖摸上來打冷槍的日本兵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壓倒在磚石堆下。

    「地雷,是地雷!」日本士兵們驚恐的叫了起來,十二區隊的地雷可是遠近聞名,牌子響亮,質量過硬,冀中一帶的土特產代表,平時游擊隊之前互訪,都喜歡拎上兩個,老百姓們都愛稱之為「西瓜」,也算是中國名牌產品。

    直至二戰結束的幾十年後,倖存的日本老兵仍然對中國戰場上記憶最為深刻的就是土八路的地雷。中國抗日軍民的佈雷技術是出神入化,根本瞧不出來哪裡會有雷,冷不丁的一聲雷霆炸響,把人炸得四分五裂,死無全屍,若是沒死,缺胳膊少腿的生活不能自理,比直接炸死還要慘,地雷的巨大爆炸聲甚至比直接的殺傷力更具震懾效果。

    日軍士兵們吱吱哇哇的怪叫起來,地雷的殺傷力令他們記憶猶新,太恐怖了。

    轟!~轟!~地雷掀起的火球和氣浪不斷湧現。

    一個日本兵被炸飛了半邊身子,飛出去的屍體,撞倒了附近一個日本兵,嚇得那個日本兵鬼尖叫著連滾帶爬將壓在身上血糊糊的屍體甩下,躲在一角瑟瑟發抖。

    「救我!救我啊!好痛啊,快來救我啊。」

    硝煙剛剛散去,小野二雄和日軍中隊長就瞧見一個日本兵被壓倒在半堵牆下發出慘嚎,掙紮著往外爬。

    「快把他拉出來!」日軍中隊長不忍部下如此慘狀,連忙和其他日軍士兵去拉那名被壓在牆下的日軍士兵。好幾個日軍士兵七手八腳去抬牆的抬牆,一起拉人的拉人。

    「一起用力!拉!」其中一個日軍伍長喊著號子。

    一!二!嗨!~

    日軍中隊長和其他日軍士兵突然感覺手上一輕,被壓在牆下的日軍士兵一下子被拉了出來,拉他的人一個沒留神,一起摔倒在地。

    怎麼回事?!所有人都在為自己錯誤估計出力過猛而感到驚詫。

    「他,他……」突然一個日軍士兵臉色蒼白像見了鬼似的表情指著那個拉出來的士兵,顫抖著語不成聲。

    眾人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瞪溜圓了眼睛,齊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們拉出來的,只是上半截身子,身體齊腰而斷,而下半截仍壓在牆下,早已是幾塊不成形的碎肉。

    猶如腰斬之刑,日本兵還沒有斷氣,仍在哭嚎掙扎,腹腔內的腸子拖出了老大一坨,幾乎將整個腹腔都拖空,暗紅色的血液和粉紅色的皮膚,組織成一副極其血腥妖異的場景。

    就算是日本兵們再冷酷嗜血,也架不住這般有如修羅地獄般的淒慘,忍不住扭過頭去狂嘔起來。

    「小野大人,大人,救救我!我不想死。」

    小野二雄彷彿被抽空了靈魂,楞楞地看著前方虛無的空氣,彷彿充斥在耳邊的槍炮聲與自己無關,任由那名硬撐拼著一口氣,卻聲音越來越弱的士兵緊緊抓住自己的褲腳,將自己的褲子抹地滿是鮮血。

    「死!!~~」士兵瀕死前的話中一個死字,彷彿針扎一點戳到了小野二雄的神經,他渾身猛一抽搐,像是回覆到以前那樣膽小怕死的心境,臉色蒼白起來,深深吸了一口帶著硝煙和血腥氣息的空氣,猛地高舉起武士刀,厲喊了一聲:「八嘎!」

    武士刀一揮而下,日軍士兵的頭顱骨碌碌滾到了一邊,掙紮著似要說出些什麼,嘴巴張合了幾下,兩眼瞪地快要掉下來,身體仍舊按著本能抽搐著四腳,扯著小野二雄褲子的手最終緩緩無力地鬆開,垂下。

    呼哧!呼哧!小野二雄喘著粗氣,周圍的士兵都扭過頭去,不敢看過來。

    日軍中隊長顫抖著伸過手去,含著淚,輕輕撫著已經死去的日軍士兵的頭顱,哆嗦著嘴唇喃喃道:「次郞,次郞!安息吧!」被小野砍下的頭顱上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卻是無論如何也撫不下去眼皮,依舊在直楞楞地盯住前方,每個人都覺著這雙充滿了怨意和不甘的眼睛是在盯著自己,背後一股涼意同時升了起來,日軍士兵們齊刷刷打了個寒顫,周圍好像多了幾分陰沉幽寒的氣氛。

    在場的日軍士兵們都帶著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彷彿這名日本兵的死亡就是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遇到的結局。

    日軍中隊長騰地站起身,滿臉凶獰般大吼:「給我殺!」

    屬下的慘死,徹底激發了他的凶悍。

    十二區隊的區隊長王保卻不知道己方設的幾個顆地雷卻讓對方抓狂至斯,只是突然感覺到日軍士兵們一下子變得悍不畏死般瘋狂衝擊阻擊帶,給阻擊的戰士們造成了極大的壓力,一些日軍士兵甚至衝破了防線與十二區隊這一方的戰士發生短兵相接的白刃戰。

    一旦發生白刃戰,若是在編的戰士還好,如果是民兵就明顯不足以抵擋日本兵們老練的白刃戰能力,白刃戰最重要的就是互相配合,區隊戰士的配合能力自然是默契有序,而民兵們卻要差上一些,往往會被日軍的晃眼的刺刀給逼地手忙腳亂。

    僅僅是日軍中隊一次衝擊,十二區隊方面就有十九名戰士受了輕重不同的傷,失去戰鬥力,甚至連區隊長王保自己臉上都被鋒銳的刺刀劃開了一道口子,鮮血幾乎糊住了半邊臉。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26
第五百三十一節


    看著幾乎被打成一片廢墟地石井鎮北部民居群,王保心痛不已,破壞容易建設難,群眾們重返家園時看到這片滿目蒼痍,恐怕都是令人心酸的欲哭無淚。

    王保咬了咬牙,做出了最壞打算的應對,「放火,火把都丟出去。給我點起火牆!」

    一頓手榴彈齊刷刷地丟了出去,連續的劇烈爆炸,讓險些衝破防線的日軍士兵灰頭土臉的退了回去。

    趁敵人後退,王保帶著戰士們七手八腳的拉扯著傷員和烈士的遺體,迅速後撤到了下一道防線。

    幾乎同時,幾十個點燃的火把丟了出去,一堆堆淋了油的易燃物堆積物猛得升騰起燎人的衝天火焰。

    一道長長的火牆阻斷了日軍中隊殺進石井鎮的道路,火牆後面傳來區隊長王保憤怒的宣言:「你們這幫狗日的王八蛋等著,老子一定不會放過你們,洗乾淨脖子準備受死吧,不滅你滿門,老子的姓反過來寫。」被人偷襲了老窩,一向穩重地王保也不禁爆了粗口,最後一句還是跟李衛學的。

    巷道內一瞬間熱浪襲人,就像是一個大烤箱,人不是精鋼鐵打,怎能架得住這般烈火烤炙,逼得日軍士兵們不得不後退,最靠近火堆的士兵身上汗水都被熱幅射烤地冒出了縷縷白煙,隨時都可能整個人燃燒起來的樣子。

    烈焰生生擋住了前方各個巷口,十二區隊施施然地後撤脫離了戰鬥,小野二雄發出不甘心的嚎叫著手伸向前方,「不不不!不要!~~~」彷彿他陞官發財的似錦前程永遠離他而去。

    小野二雄彷彿看到了自己帶著毫無進展的戰績回到任丘縣城,士兵們和軍官們的鄙視嘲笑的目光,山本大隊長一通狗血淋頭的痛罵後,被徹底套上一隻標著無能和飯桶的帽子,甚至連剖腹的資格都沒有,被灰溜溜地趕出任丘縣城,送進太平洋戰場上的熱帶雨林裡默默無名的戰死,化成一捧枯骨。

    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看到各個通往鎮內的巷口路口都被火焰給堵塞,日軍中隊長揮舞著武士刀就像一隻氣急敗壞的大馬猴,聲嘶力竭地喝叫道:「八嘎!卑鄙的傢伙!膽小鬼!有種來決鬥啊!」

    向四周擴散的火舌舔蝕著邊上的因戰火而損毀倒塌的房屋,火焰連接成片,成為一道火海阻擋在日軍士兵們的面前,區隊長王保的決絕行為徹底破滅了小野二雄的幻想,十二區隊指揮層一旦從石井鎮撤出,那就是龍游大海,再想抓住他們就沒可能了。

    「絕不,不應該是這樣!」小野二雄絕望地嚎叫著,他奪過一個日軍士兵身上的手榴彈往火裡丟了出去。轟!~彷彿是火山噴發,炸起的燃燒物四處飛濺擴散,聲勢驚人。火勢非但沒有減小,猶如火上澆油,反而越燒越旺,逼得日軍中隊不得不再次後撤。

    日軍士兵們立刻抱住了小野的瘋狂行為,將他遠遠拖離了火海,除非他們還想給自己來一場「流星火雨」。

    水火無情,日軍中隊徹底沒了脾氣,火海阻擋了他們前進的去路,只能眼睜睜地望著十二區隊的戰士安然脫離戰場。

    日軍士兵們只能徒牢地隔著火焰開槍射擊,發射擲彈筒,這些微弱無力的殺傷力,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鎮內的大火和黑煙吞噬了將近三分之一的鎮子。

    「走!我們會回來的,會把石井鎮建設地比以前更好更美麗。」區隊長王保安撫著戰士們悲憤的心情,一步三回頭,跟著最後一批撤離人員,離開了石井鎮,存人失地,人地皆存,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在這種時候,也沒有什麼可以猶豫的。

    「石井鎮丟了!」一道來自十二區隊隊部的電報震驚了十一分區內的大大小小根據地,強悍如斯的十二區隊的駐地,河北抗日根據地的經濟中心之一,居然被日軍佔領,雖然日本人得到的只是戰火後的殘磚斷瓦和空無一物的空宅,一點有價值的東西都沒有得到,然而石井鎮的丟失卻是給十一分區的軍民們精神上一大打擊。

    「丟了?!」李衛有些意外地喃喃道,石井鎮的建設到現在的局面,每一寸土地都澆灌滿了十二區隊所有軍民們的心血。從無到有,一幢幢房屋平地而起,整個鎮子從原來只有幾十戶的小村落漸漸發展為擁有數千人的大型鎮子,更擔負起根據地內的經濟和行政中心。

    聽到這一消息的人,此刻的心情就像這陰沉沉的天空一樣,空氣中充滿了壓抑的味道。

    石井鎮內的軍營就像是區隊戰士們的家,只是沒想到安西旅團還沒有打到石井鎮,居然就被一支任丘縣的日軍中隊給佔領了!雖然最後的撤離人員和物資並沒有遭受到多大損失,可是被佔領的事實猶如陰雲般壓在區隊官兵們的心頭。

    「衛子,咱們是不是趕緊回去把鎮子搶回來!」一想到有一夥日軍在自己的駐地裡群魔亂舞,六連長陳連舉就坐立不安。

    自從打完了最後一發炮彈,六連的步兵炮和高射炮就被拆解到秘密地方進行高溫退火保養,而六連的炮兵們都拿起武器作為步兵直接參戰。

    五連長范國文沒有說話,低著頭在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多日的戰鬥使一向注意個人儀表的他也是一身灰頭土臉,鬍子茬長得密密麻麻,掩飾不住一股子倦意。

    一連長康揚仍在地上拔弄著小土塊,一門心思琢磨著戰術推演,此刻多用點心思,戰鬥時可能會減少傷亡,唯有一線希望,康揚也不會放棄,石井鎮的失守,他對區隊長王保特別有信心,卻不會看到小野二雄啥都沒啃到,反而咬到一嘴毛的那副氣急敗壞模樣。

    看了一眼沉默中的范國文和以自己為馬首是瞻的陳連舉一臉急切,李衛表情苦澀地搖了搖頭,「區隊指揮層和群眾撤空後,石井鎮目前已經沒有戰略價值,我們的面前卻還有敵人的一個旅團,冒然後撤的結果,敵人必然隨之跟進,我們就會失去陣地為依託,局面一點也不容樂觀。」

    「衛子說的沒錯!」拔弄著土塊的一連長康揚抬起頭來:「尤其這個時候,我們不能動,一動就會亂了陣腳,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待確定區隊部安全後,我們給安西旅團上一課什麼是游擊戰!」

    「沒錯!」四連長李衛讚賞地點點頭,曾在日本人手裡險些把命都送掉的康連長一旦動起腦子,智商也不容小覷。

    四個連隊只能像釘子一樣牢牢紮在這裡,憑依著日本人不敢為了一個小小八路區隊而過於折損兵力,十二區隊的四個連才敢在這裡,如此毫無忌憚地生生阻住安西旅團的去路。

    六連最後的毒氣彈發射在相當程度上扼止住了安西旅團進攻的腳步,十幾發毒氣炮彈的殺傷戰果,甚至比起得上前幾次戰鬥中日軍傷亡的總和。四連長李衛趁機耍起鬼點子,利用日軍對毒氣武器的深刻印像和畏懼,搞了幾次辣椒煙的土製化學武器,讓日軍士兵們聞到那一絲嗆人的辣煙,任何戰鬥意志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連續潰退了好幾次後,才明白過來只是土八路毫無威脅的故弄玄虛,只要用濕毛巾摀住口鼻就可以防護住,可是卻沒有人敢託大保證土八路已經沒有毒氣彈。

    這才給了李衛他們以四個連隊耀武揚威地阻擊了一個日軍旅團,這個十二區隊成立史上最大奇蹟的誕生。

    轟隆隆!~

    後方民兵隊伍中的牲口猛地一跳,多日的戰鬥令這些家畜對於大響聲極為敏感,民兵們立刻上去安撫住它們。

    壓抑的空氣中突然生出一絲挾著濕潤氣息的微風掃過,使人精神一震,陣地上正在待命休息的民兵和戰士往向空看去,黑壓壓的雲層已經封住了天空,陰雲密佈。

    「要下雨了!」李衛的耳朵抖了抖,抬起頭來。

    「這些狗日的,一定不能放過他們,看,連老天爺都生氣了。」陳連舉憤憤的咒著,李衛和范國文自然知道他指的是誰。

    「呵呵!雨過就是天睛!」經歷過更慘烈戰鬥的李衛笑了。

    轟隆隆!~

    又是一陣低沉的雷聲滾滾而過。

    「好了,大家不要多想,下雨時敵人會減少進攻的次數,大家可以抓緊時間好好休息一下。」李衛安慰似的拍子拍仍在憤憤不平中的六連長陳連舉,「去催一下,安排發放蓑衣,讓後面的民兵們煮起薑湯來,戰士們可不能受了風寒。」

    「我去催一下!」陳連舉立起身,經過李衛和康揚這兩個連長一說,心情也好了起來,也有了幹勁。

    「國文!」李衛喊了一聲。

    「衛哥!有什麼任務?」范國文聽到李衛叫自己,條件反射式地應道。

    「別心不在焉的,帶幾個戰士去清理一下戰場,檢查一下陣地前後,把那些金屬物清理一下,再往陣地前面,插幾根金屬條,告訴戰士們不要上刺刀,注意防雷。」彷彿是在印證李衛的安排,天空中的雷聲越加大聲,幾條閃電撕裂了天際,幾秒後,震耳的雷聲傳了過來。

    「是!」范國文臉色有些發白,他走出沒兩步突然回過頭來,「衛哥,我們這次一定能活下來,是嗎?!」

    「一定!一定能活下來,死的只有敵人!」李衛衝著范國文緊緊捏緊了拳頭,四個連隊幾近折損大半,而其中五連的攻擊力最犀利,傷亡也最為慘重,看樣子國文還沒有從戰友們犧牲的抑鬱心情中走出來。

    看到李衛堅定的神情和動作,范國文就像是找到了依靠,笑了笑,走了兩步,又再次回頭,衝著李衛喊:「如果我掛了,就把我的骨灰埋在犧牲的地方,我不想回美國,那裡不是我的故鄉。」

    「我也一樣!」李衛揮揮手,這小子也有多愁善感的時候,死到臨頭了,說的話還帶著詩意。

    曠野裡避無可避,可別讓雷把自己給劈了,事關小命,范國文不敢有半點大意,屁顛顛的點起自己連裡戰士的名字,小心謹慎的搜索起戰場來。

    「老天爺要是能把前面那些鬼子兵們全給劈死該多好。」一連康揚感慨著做著白日夢,雲際間的雷聲越來越近,大自然的威力是人類無法抵擋的。

    「白痴!」李衛才不會將希望寄託於如此虛無縹緲的事情上,丟給康連長一個白眼,儘管他自己本身就是十一分區最虛無縹緲事件的製造者。

    呼啦啦一陣突如其來的強風吹過十二區隊四個連隊和安西旅團的陣營上空,黃豆大的雨點猛地砸了下來,多日曝曬的土地上被激起淡淡的煙塵,轉眼被漫天的雨點彷彿這世間最為猛烈的火器般,覆蓋成了一片水澤漫天之色。

    碩大的雨點砸得人皮膚生痛,陣地上的戰士們都披著蓑衣,一動不動地扒在戰壕旁任由風吹雨打,天地間不時劃過一道道驚心動魄的刺眼光華,劇烈的雷霆之怒震憾著大地,大自然間最為猛烈地現像之一雷電,讓緊張的戰前氣氛消彌於無形。

    得不到任何民間援助的日軍士兵們只能無奈的擠在一起,躲避在任何可以遮風擋雨地方,可憐兮兮地期待著風雨早點過去。

    一道閃電劈在了十二區隊的陣地前,湊巧擊在了一根插在陣地上的鐵條上,猶如銀蛇亂竄,噝噝作響的粗壯電光轉眼消失,迅雷不及掩耳地雷聲讓人彷彿以為雷電僅差幾分幾毫劈在自己身邊,空氣中瀰漫著一絲空氣電離後的臭氧味道,卻讓原本就悶熱地空氣一下子變得清新了許多。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27
第五百三十二節


    安西旅團的日本官兵們才看明白,那些土八路們曾在陣地前忙活了一陣,還往陣地上插著什麼的是為了什麼,日軍官兵們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還好旅團長大人中止了進攻,否則他們這拔人沖上去還不是等著挨雷劈。

    李衛的預先安排並沒有讓他自己失望,天空中雷雨雲團在四連的陣地前投下了幾支閃電後,緩緩飄移了四個連隊的上空,四連的戰士和民兵們毫髮無損。

    在天地的大自然之威下,雷雨覆及的範圍之內並非無人傷亡,安西旅團中有幾個日本兵躲雨藏身的一棵大樹被閃電劈了個正著,大樹的半邊樹叉直接被劈成了漫天的木屑,殘留的樹枝被閃電的高溫劈著了火,樹下的日本兵無一倖免,直接被殃及的餘威電得翻起了白眼,渾身焦黑冒著青煙,已是一命歸西。

    相比起八路軍的安然無恙,日本兵們都有些傻眼,這就是愚昧無知的中國人嗎?!陣地前面擺得居然是天雷陣哪!

    電閃雷鳴的前奏過後,傾盆大雨成了主題曲,土地變得濕滑泥濘,在雨中走路甚至都得當心會不會一時滑腳,摔成個泥猴,漫天落下的雨點給交戰雙方造成了困擾,十二區隊的四個連隊自然樂得清閒,還可以拖延時間。

    而同樣得到十二區隊的石井鎮被佔的消息,安西大佐已經再也坐不住,苦攻了數日,只推進了二十里,就堵在土八路的第二道阻擊陣地前就再難寸進,甚至連石井鎮的邊都沒摸到,卻讓一個名不見傳的混成部隊的小中隊長拔了頭籌。

    綿綿不絕下個沒完沒了的大雨,安西大佐的心情隨著時間推移,一分分地煩躁起來,如果讓十二區隊的指揮部逃脫皇軍的手掌,恐怕他會被同僚們那些尊貴的師團長和旅團長冠以無能之輩的頭銜,以後休想再抬起頭來。

    作為帝國的精銳,主戰旅團的安西大佐再也掛不下面子來,不能顧惜傷亡保留實力了,哪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消滅這股討厭的土八路。

    安西大佐焦急地架著望遠鏡,在十二區隊的陣地上搜索著,試圖發現一些可以利用的破綻,那些隱約可見的大鬥苙,一動不動地趴在陣地上,對風雨襲身無動於衷的十二區隊戰士。

    天空中地雨點落在地上濺起無數的水花,一時無法滲入到地下雨水彙集起來,匯聚成溪流聚往一處處低窪,聚成一片片水澤汪洋。

    望遠鏡後,安西大佐突然咧開嘴角,發出嘿嘿地冷笑聲,誰也不知道他心中又生出了多少陰險毒辣的詭計。

    「命令部隊開始準備,一小時後發動全面進攻,我要求一次性徹底殲滅敵人。」安西大佐再也沒有耐心與十二區隊的四個連隊玩下去,很乾脆的孤注一擲,發動全面衝擊,速戰速決,一舉殲滅阻擋在前面的這些土八路。

    「真想看看究竟是什麼樣的人能夠阻擋自己旅團這麼多天。」安西大佐心中充滿了對勝利的期待。

    陣地上,情況有些不太妙的是,戰士們藏身的戰壕內彙集的雨水一點點增加,這場雷陣雨的降水量著實有點驚人,戰壕成了小水溝,邊緣濕滑的泥土出現多處崩塌。

    「不太妙!」一連長康揚皺起了眉頭,這場大雨給敵我雙方都造成了麻煩,被水泡化了的泥土雖然不利於衝鋒,但是也同樣削弱了十二區隊陣地工事的防禦能力,四個連的地利優勢正一點點喪失。

    「要是有沙袋就好了!這玩意兒不經水泡。」李衛搖了搖頭,畢竟是臨時利用地形挖掘成地防禦工事,如果天晴尚可,如果碰到雨天,泥巴一碰水就變得鬆軟,明顯不及用布袋或麻袋堆積的工事,李衛對一連長道:「老康,找人通知後面的民兵送點木頭上來,加固一下陣地。」

    這個時候戰壕裡的水已經及腰,送薑湯的民兵們靈機一動,找了幾塊木板,將湯盆放在木板上,順著這「小運河」往戰壕裡送薑湯,就跟現代化的流動自助餐似地由戰士們自行取湯,然後順手一推,晃悠悠地漂向下一個人。

    接到陣地上的命令,民兵們迅速忙碌起來,儘可能的收集木料,甚至附近群眾主動拆解了自家的傢俱和門板,一起運送到陣地上,在傾盆大雨中掄起了大錘,結結實實地加固了陣地上幾處重要位置,同時繼續開挖戰壕將水引往更低處。

    呯!呯呯!

    觀察日軍動靜的戰士對向鳴槍警報。

    陣地上加固工事的民兵們迅速撤離,戰壕中的戰士們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態。

    「弟兄們!預備!」早成了泥猴似的李衛在泥濘間推上了輕機槍,整個陣地上都是爛泥楞是看不出個人形來。

    如潮般的日軍士兵緩緩地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近二十倍於已的龐大敵兵數量,雙方對比太過於懸殊,一些戰士握著槍的手情不自禁地微微顫抖,也許他們還能再給日本鬼子們一次迎頭痛擊,也有可能一聲不吭地被淹沒在敵群中。

    後方民兵和群眾接到了強制性命令,日本人要全軍壓上,民兵和群眾必需撤離。

    「感謝大家為區隊做所的工作,我在這裡代表區隊向大家表示感謝。」做群眾解釋工作的指導員翁同虎向著陣地後面,多日來全心全力為四個連隊保障後勤的群眾和民兵們深深鞠了一個躬,「不過,真的很抱歉!讓大家失望了,我們沒有能夠打退敵人,所以我們決定留下,掩護你們轉移,當大家撤到安全的地方時,我們就會立刻撤離。」

    翁同虎的話雖然是對命令的解釋,在群眾們耳中卻更像是一種訣別,十二區隊四個連隊想要這個時候撤離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個個都是年輕力壯的小夥子,拍拍屁股就走了。可是那些不分日夜默默為區隊戰鬥提供著後勤和物資保障的民兵和群眾們卻不可能逃得過日本人的毒手,十二區隊的四個連毅然選擇了留下,為民兵和群眾們的轉移爭取時間。

    「不,我們不走,我要和你們一起戰鬥!」

    「對,我們有手有腳,給我們槍,我們也能打鬼子!」

    「我不想當膽小鬼,我要打鬼子!」

    「我們不走!」

    「打鬼子!」

    民兵和群眾中,許多人不願讓自己的子弟兵抵擋那麼多的敵人進攻掩護自己轉移,大聲的喊了起來,越來越多的人響應著,喊著口號。

    「請大家馬上轉移,快!馬上轉移!」翁同虎幾乎喊破了嗓子,然而卻抑不住群情洶湧。

    噠噠噠!

    一串熱辣辣的子彈壓著群眾和民兵們的上空飛了過去。

    突如其來的槍聲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了。

    「你們都給我閉嘴!」李衛出現在陣地後面,舉著輕機槍,槍口朝天。

    「你們很能打嗎?!來啊,老子一個人挑你們一百個!誰打得過老子,老子就讓他上戰場跟鬼子拼!媽的!嘰嘰歪歪的吵什麼?!」李衛的大嗓門兒壓過了所有的聲音,「你們以為你們這是很抗日嗎?混蛋!你們這是在拖我們的後腿,你們早一分鐘到達安全的地方,我們就早一點可以減少傷亡撤離?!你們就這麼對我們十二區隊沒信心?!馬上給我走,誰還再廢話,老子直接突突了他。」說著還威脅似地擺了一下槍口。

    翁同虎臉色有些發白,四連長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講道理,真怕這小子會亂來。

    俗話說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李瘋子的凶名在根據地裡可不是白傳,李衛一通咆哮比翁同虎同志的一百句話還有效,原本來堅持著要留下跟十二區隊一起戰鬥的民兵和群眾們一聲不吭的立刻收拾起東西,啥廢話也沒了,直接轉移吧。

    一百個人挑四連長一個,腦袋被驢踢了才跟這瘋子打呢,按傳說中有鼻子有眼的歷史記錄,就是再加一百個人也是白給,換句話說了,若是真打贏了那李瘋子,留下來一起參加戰鬥,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搞定後面的民兵和群眾,李衛頭也不回迅速回到了陣地上,隔著剪不斷的雨簾子,已經可以清晰的看到黑壓壓連成片的日軍士兵接近到了陣地前方一千米的距離。

    嗵!轟!

    日軍的步兵炮彈落在陣地上,炸起了滿天的爛泥巴,其中一塊落到了李衛的臉上,殺戮場上的泥裡還能摻有什麼好東西?!敵人的血肉污穢絕對少不了,李衛噁心地抹了一把,非但沒抹掉,反而給自己臉上抹了一層泥面膜。

    「排槍陣形!排槍陣形!」各連的班長們小聲在戰士們身旁重複著,對付如此數量的敵人唯有火力最兇猛的排槍式打法才最具威懾力。

    「要開始了!」李衛往手心裡吐了口唾沫,拔出了格鬥刺插在了戰壕內壁,搖搖頭將心中對於生死的雜念排除,全身心的等候著即將到來的戰鬥!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28
第五百三十三節


    槍一響,是生是死都將再與自己無關,滿腦子的儘可能殺死敵人成了唯一的念頭,李衛就是秉著這樣的信念從血與火中掙紮著活下來的。在戰鬥中,生死之際,所謂的想到人民,想到黨,想到國家,純屬扯蛋,唯有一心求著敵死我活的人才能生存的長久。

    「距離八百!」李衛小聲嘀咕著,日軍的步兵炮有一響沒一響地在陣地上掀著爛泥,大雨也影響到了炮彈的準頭,除了讓十二區隊的戰士們覺著比較煩人外,並沒有任何實質意義上的殺傷力,只有一兩個戰士躲避動作稍稍慢了些,被彈片劃到了以外,多數人在炮擊中甚至連動都懶得動彈一下。

    雨點打在斗笠上就像是單調的鼓點,人的心跳越來越接近跟著鼓點聲的頻率。

    「給我打!」

    李衛吶喊瞬間響徹了整片陣地。

    對方大規模兵團衝擊,甚至根本就不給十二區隊四個連隊迎頭痛擊的機會。

    陣地上突然間槍聲大作,猛烈地彈雨一下子讓蜂擁上來的日軍剎住了勢頭。

    「撒司給給!」日軍軍官們毫不示弱地命令部隊發動衝擊,敵我雙方的彈雨在空中中交織成一條條炫目的火網,甚至偶爾可以見到彈頭相撞迸出的火光。

    子彈落在陣地上,就像是世界上最猛烈的雨點激起無數泥柱。

    十二區隊與安西旅團的火力點同時遭到雙方的重點關照,剛拉起火力就被對方的射手壓制,一個機槍手倒下,另一個機槍手猛地撲上去,如此反覆。

    「殺呀!來啊小日本,來送死啊!大爺賞你們去地獄的火車票。」

    重機槍沉悶突突聲一向都是先聲奪人,水冷的冷卻套筒上躍動著白色的水汽,就像是割韭菜一樣,日軍士兵被一片片放倒,范國文狂吼著拉動著馬克沁向敵群宣洩著他的憤怒,沉重的馬克沁他手中彷彿輕如鴻毛一樣,槍口左右搖擺,敵人的子彈在他身旁亂蹦,激起的泥漿濺了他一身,胳膊上被彈頭劃開的血口子也依然沒有讓他有任何動搖,馬克沁噴吐著紅色火光的槍口毫不停歇,掃射任何膽敢向他開火或衝過來的敵人,被彈雨掃中的敵人就像是被扯爛的布娃娃一樣,四分五裂。

    五連長范國文的機槍陣地就像是溪流中的一塊磐石,死死地釘在安西旅團衝鋒的路途中,不躲避,不退讓,激起血的浪花。機槍邊上,十幾隻彈藥箱全部被掀開了蓋,已經身負重傷的兩名機槍手掙紮著見縫插針給范國文更換彈鏈,保持著馬克沁精準而兇猛的火力。

    然而不顧一切衝上來的日軍士兵拼著大量傷亡,硬是用肉體被後面的日軍阻擋著子彈,一百米再一百米的向陣地上衝鋒,中彈的士兵哀嚎著撲到在地依然不肯停止往向挪動,失去生命的屍體漸漸冷卻,日軍主戰旅團的堅強作戰意志使這些日本兵成為了漠視自己生命的瘋子。

    用士兵們的犧牲迅速縮短了這段奪命的衝鋒距離,很快十二區隊陣地上佈滿了日本兵,戰士們與日軍士兵們交織在一起展開了白刃戰,安西旅團的兵力優勢很輕易的將四個連的戰士分割開來,數名區隊戰士背靠著背,刺刀向外,組成戰陣,就像是平素中的訓練一樣,在泥水中與日軍拚殺,鮮血染紅了整齊的制服,已經分不出是敵人的還是自己的。

    日軍士兵們按著步兵操典那樣會拉動槍栓清空了槍膛,可是十二區隊的戰士們卻不會這麼老實,直接衝著敵人最密集的地方摳動扳機,絲毫不會顧忌到會傷到自己人,削弱了子彈穿透性的十二區隊制式彈頭,撕裂敵人肉體的可能性遠遠大於徑直穿過敵人的身體。

    四周滿眼都是敵人,戰士們滿腦子就只剩下一個念頭,不是敵死就是我活,殺紅了眼的他們此刻即使是接到撤退的命令,恐怕也會置之不理。

    偶爾有十二區隊戰士抱著最後一顆手榴彈,喊著口號撲進敵群中同歸於盡,附近仍活著的戰友們已經沒有了眼淚和悲傷,大聲吶喊著與敵人以死相搏,只有用敵人鮮血來祭奠為國家和民族獻出自己年輕生命的英烈。

    日軍軍官們得意的獰笑著,遊戲該結束了,這股小小的八路軍陣地,轉眼就會被大日本皇軍踏平,「大日本帝國萬歲!」源源不斷湧上十二區隊陣地的旅團士兵們大喊著,為即將取得的勝利而助威。

    可是安西旅團的士兵們擠滿了的陣地上,戰況並非讓日軍指揮官們那麼如其所願般順利,總會有一些人讓不知天高地厚的日本人嘗到十二區隊的威名並非虛有其表。

    李衛在范國文的機槍陣地附近遊走衝殺,有意識地替范國文這處僅剩的機槍火力點消滅一些想打冷槍的肖小之輩,被敵人重重包圍,處於槍林彈雨中的范國文已經失去了理智般拖著馬克沁狂掃,被逼急了眼的膽小鬼和瘋子果然只有一線之隔,可能是條件反射,也可能是范國文的心底仍對李衛保持著一絲清醒或是一種畏懼,一條條赤紅色的彈道在敵群中抽打間,卻總是無有意無意地避開李衛的位置。

    這種如影隨形地火力掩護,只要稍有差池就是連自己人同敵人都一起撕個粉碎的下場,恐怕全分區也就只有范國文和李衛這兩個傢伙能夠達到這般常人難以企及的默契和膽量。

    如幽靈一樣出沒在陣地上的李衛,所過之處帶起一連串久久不能停息的驚恐慘叫,雨點中揚起的格鬥刺「誅魔」劃開雨簾子,插進日軍士兵們的胸膛,劃開他們的喉嚨,飽飲過敵血的刺刃在雨點中一激,殷紅的鮮血被沖刷地無影無蹤。

    李衛的動作快地幾乎令人反應不過來,格鬥刺上下翻飛,敏捷地在敵群中穿來穿去,不時跳起,飛擲出的格鬥刺扎入敵兵的心臟、咽喉或眉心,撲近後拔出格鬥刺順手一揮,抹過數名衝近的日軍士兵的喉嚨,生命在李衛面前依舊脆弱的可憐,只要輕輕一擊,哪怕是再凶悍的侵略者,生命就像是一支微弱的燭光那樣輕易消散。

    他揚手之處,星塵梭甚至比機槍造成的殺傷力還要令人恐怖,日本兵一人一支,比幼兒園裡排排坐,分果果還要厚道。

    格鬥刺劃過之處彷彿就像是經過精心計算過,掠過數名日軍士兵們的要害,精準高效地殺戮使李衛更像一台殺人機器,身旁三米內就是生命禁區,身影掠過之處,被奪去了生命的日軍士兵撲倒在泥水裡再也沒地動彈。

    偶有不信邪的日軍軍官為自己立威,不明真相地主動挑上李衛,卻輕易的被李衛手中的格鬥刺扎透心臟,對付這一類不知死活的傢伙,有時李衛會在日軍士兵們驚恐的目光中,殘忍地徒手插進對手的胸膛中,生生掏出對方的心臟,然後在周圍敵我雙方士兵們的眾目睽睽之下將心臟捏爆,帶著嗜血的表情舔了舔手上的敵血,李衛殺敵的狠辣暴戾甚至讓附近的戰鬥都遲緩了一下。和傳說中的一樣,殺狂了的李衛和地獄裡出來的惡魔沒有什麼區別,區隊的戰士們受到了鼓舞,而看到這一幕的日軍士兵卻是手腳發軟,臉色蒼白的鬥志全消。

    「來啊,你們這群雜碎!操你個狗日的!看看誰是廢柴!想打倒十二區隊沒那麼容易。」普通的日軍士兵在李衛面前和待宰的羔羊沒什麼區別,別說是主戰旅團的日軍士兵,恐怕也沒法和李衛這樣經無數次大小戰鬥和各種凶險,從屍山血海的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相比,質量就代表著差距,更不要說死在李衛手上的日本侵略者幾乎可以用殺人如麻來形容李衛都不為過。

    顯然在這樣的混戰中覺得還不夠過癮。李衛大聲喊道:「司號員!司號員!還沒死就吼一聲!」

    李衛接連喊了幾聲,就聽見日軍的一處包圍圈中有人斷斷續續地喊道:「連長,連長!我在這兒!哎喲!你狗日的捅我,老子先捅死你!連長!有什麼事快說!我還沒有見馬克思!不過也快啦!」被圍在幾十名日本兵中的五六名區隊戰士分明在業務繁忙中抽著空兒回應李衛連長的喊話。

    「把衝鋒號吹起來!大聲點!來點兒伴奏!」李衛豪氣千雲地喊,殺向了司號員的位置,硬生生在敵群中所向披靡地撕開一條血路。

    混戰是李衛的最愛,在他的積極帶動下,十二區隊的四個連隊淹沒在安西旅團之中,至今仍未全軍覆沒,四個連隊的戰士仍有三分之二在依靠團隊的配合,頑強的堅持了下來,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蹟,甚至連安西大佐都在覺得這些「小強們」的生命力也太過強悍了。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29
第五百三十四節


    「好!把衝鋒號吹起來!」

    「大聲點兒,在死之前能聽到衝鋒號,這輩子也值啦!」

    「兄弟,使勁兒吹!聽著衝鋒號,更有幹勁兒啊!」

    仍在捨生忘死廝殺中的戰士們身處險境依然沒有缺少樂觀的態度,來自各個戰鬥區域都傳來了贊同的喊聲。

    「兄弟,靠你啦!」司號員衝著自己的綁著紅綢的銅軍號默默自語,高高仰起軍號,向著天空,氣沉丹田,猛一口氣。

    嘀嘀噠嘀嘀嘀……

    「殺……」

    被徹底點燃了戰意的十二區隊戰士們爆發出海嘯般的吶喊,人多勢眾的安西旅團一下子沒防被反而被十二區隊四個連的戰士一下子打了個措手不及,傷亡劇增。

    「八嘎!你們這群蠢貨,快快的,將土八路的腸子挑出來!」督戰的軍曹們氣急敗壞的聲聲喝罵著日軍士兵,沒想到已經進了嘴裡的肥肉,居然還能橫生出幾塊骨頭,崩掉了自己的牙。

    日軍旅團地指揮所內,安西大佐閒有餘暇地擺著茶道,翻弄著茶壺和開水,偶爾耍出幾樣花活兒,一副大局已定的胸有成竹樣子,一個小小的區隊面對皇軍全力以赴的摧枯拉朽之勢進攻,轉眼覆滅是注定的命運。

    聽到前方傳來的衝鋒號聲,安西大佐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這些土八路死到臨到還吹什麼衝鋒號,吹吧吹吧,就快完蛋了,讓這些可憐的傢伙吹個夠吧。

    安西大佐將十二區隊的衝鋒號當作是垂死掙扎,然而當衝鋒號吹起來的時候,段誠卻情不自禁地顫抖了一下,對於曾在老三團里長大的他來說這衝鋒號聲對於十二區隊而言意味著什麼,想起王保、李衛、陳佳瑤那些他曾經熟悉的人,這顆心就微微顫抖起來,難道他們真得會成為自己永遠的回憶嗎?!

    「段桑!你就放心地看著吧,你父親的仇,本大人一定會為你作主的。」安西邪惡的笑著,興之所至,還扯著嗓子假惺惺地干嚎了幾曲悼念對手的小調,至少這些土八路軍沒有像一群膽小的兔子那樣逃跑,也算是個合格的對手。

    「多謝安西大人!」段誠默默地縮在指揮所內的陰影裡毫無任何感情色彩的應道,在父親段貴山死後,他並沒有帶著特務們選擇離開,安西大佐也不以為意,要留就留吧,欣賞一下安西旅團全體將士們的英勇作戰英姿,也算是宣傳自己的彪炳戰績。

    「李衛……」看到前方十二區隊的陣地上,那個活躍的身影,時而在日軍士兵間殺開一條血路,時而消失廝殺的雙方士兵之間不知所蹤,李衛在陣地上的忽隱忽現扯動著段誠的心,他失了神似的低聲喃喃著。

    段誠緊緊握著拳頭,未發覺自己的指甲已經刺破了掌心,一滴一滴殷紅色的血珠順著虎口滴落,然而他一點也不在乎,心情懷著複雜,比打翻了五味瓶還不知何種滋味,掌心的刺痛甚至還比不上自己心底那份痛苦。

    在響亮的衝鋒號激勵下,十二區隊的四個連戰士們忘卻了身陷重圍,忘卻了彈盡糧絕,忘卻了身心疲憊,爆發出奇蹟般的無數潛力,喊殺聲中與日軍士兵們廝殺在一起,幹掉一個保本,放翻兩個賺一個,現在正是大賺特賺的時候,在沒有任何退路的情況下,誰也沒有撤退的念頭,視死如歸般,直至戰鬥至生命最後一刻。

    「司號員!吹的好!好極了!回頭我一定為你請功!」李衛在心底又在後面接了一句:「能活著回去的話!」

    李衛在敵群中製造著大量殺戮,誅魔所向之處,群魔皆誅,無一倖免。

    嘀嘀噠嘀嘀嘀……

    在戰友們的掩護下,司號員彷彿是用生命在吹,高亢、激越、振奮的衝鋒號聲愈加響徹天空,鼓舞著戰士們永不枯竭的戰意。

    「熱血沸騰!」李衛的心隨著衝鋒號而昇華,恐怕只有在這種生死之地中,用靈魂,用生命去吹奏衝鋒號才會有如此氣勢,像是無數的衝鋒號一齊在吹。

    呃!無數衝鋒號聲?!十二區隊有幾隻衝鋒號?!錯覺嗎?!李衛突然感覺有些異樣,在確定自己還沒老到連衝鋒號都聽不清楚的地步後,聽得真真切切,不僅僅只有一支軍號在吹響,遠處,戰場的東面,好像也有衝鋒號聲在響起,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嘀嘀噠嘀嘀嘀……嘀嘀噠嘀嘀嘀……嘀嘀噠嘀嘀嘀……

    「衛子!快聽!」滿身是血的一連長康揚拖著把已經快半殘的三八槍從敵群中擠了過來。

    「是,是……」李衛哆嗦著嘴唇,硬是說不出個囫圇話來。

    越來越多的戰士發覺到異常,十二區隊的司號員也聽到了遠方迴蕩著高亢的衝鋒號,不,這絕不是回音,他不自覺地放下軍號,然而衝鋒號並沒有因他而停止,反而越來越近,越來越嘹喨!

    這意味著什麼,李衛仍然不敢確定!然而戰場卻對此出現了反應,搏殺中的雙方士兵的動作緩慢了下來,好像聽到了遠方傳來那不同尋常的聲音。

    就像是天邊滾動的悶雷聲,十幾個小點從遠處帶著嘯叫聲破空而來。

    十二區隊陣地前密密麻麻的日軍士兵中猛地爆起一團團奪目的火球,甚至大雨也不能使火球失之顏色,就像是一個淘氣的孩子把炮仗丟進了螞蟻群,被衝擊波掀起的日軍士兵像殘破的布娃娃一樣向四周拋飛,彈片挾著怪異嘯叫聲在四周帶起一蓬蓬血花。

    「八嘎!」安西大佐一巴掌掀飛了面前所有的茶具,騰地立起身來。

    安西旅團一下子被打蒙了,日軍士兵們有如沒頭蒼蠅般亂撞著,不斷飛過來的炮彈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專往日軍士兵最多的地方落下。

    安西大佐此刻就像是一隻偷雞不成反蝕把米的黃鼠狼,暴跳如雷,叫囂著,意外之變讓他眼見著就要取得勝利果實時被狠狠挨了一悶棍,計畫趕不上變化,全旅團壓上十二區隊的陣地,利用人海戰術殲滅十二區隊的戰術並沒有錯,可是偏偏突如其來的炮擊,使全軍壓上的戰術卻成了對方的最佳炮靶子,戰場上的瞬息變化能把一個致勝戰術輕易扭轉為致命戰術。

    此時雷陣雨已經小了些,天空中濃密的陰雲開始漸漸淡去。

    「殺……」入眼一片灰色人影由遠及及覆蓋了大地,無窮無盡的迅速漫延過來,響徹天空的喊殺聲全面壓倒了十二區隊與安西旅團的廝殺。

    「是主力,咱們的分區主力!」李衛終於喊出聲,一揚手中的格鬥刺,「主力來支援我們了!弟兄們!給我血債血償!現在戰鬥才剛剛開始,給我殺……」

    何止是一個衝鋒號在吹,是無數個衝鋒號在同時吹響。

    能一樣吹奏著高亢嘹喨的衝鋒號,擁有如此不可阻擋的氣勢,滔天的戰意,像潮水般不可阻擋的衝鋒隊形,除了十一分區的主力部隊還會有誰?!

    「殺……」

    陣地上四個連的戰士們爆發出來的喊殺聲與遠處越來越近的喊殺聲遙相呼應,戰場形勢逆轉,安西旅團的士兵們立刻慌亂了,手足無措,土八路漸漸形成裡應外合之勢,徹底斷了安西旅團一口吞下十二區隊的幻想,即便安西大佐願意發狠與十二區隊死掐到最後,恐怕被十二區隊消耗了不少兵力的旅團也難逃被十一分區八路軍主力一舉殲滅的下場,而眼下十二區隊也並非是想像中的軟柿子那麼好捏。

    安西旅團在欲殲滅十二區隊為自己立威時,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剛打了小的,還未得手,卻惹出來老的,這老的是一個小小旅團能夠碰的嗎?!

    更何況這個老的還挾著山東戰場大勝而歸之勢,十一分區主力此時正兵強馬壯,各路英雄豪傑齊匯聚,游擊隊、東北抗聯、新四軍和國軍,什麼樣的隊伍都有,往少里數也擁有不下萬餘人,超編制地比加強師還加強師,全是從槍林彈雨死人堆裡熬出來的老兵油子,不論擺在哪裡都是一股不容小覷的力量,就算是日軍師團撞上了也得掂量一下。

    無數制式的八路灰色軍衣,在衝鋒號中,喊殺聲中,像滔天巨浪衝著安西旅團就那麼輕輕一撲,安西旅團的陣營眨眼就消失了一塊。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段誠沒來由地心頭一鬆,彷彿放下了什麼擔子,看了一眼氣急敗壞地砸爛了自己所有心愛茶具地安西大佐,冷笑了一聲,悄悄地退出了指揮所,大路朝天,各走半邊,安西旅團本來就不待見他們,安西旅團的死活關他1417部隊鳥事,三十六計,走為上計。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30
第五百三十五節


    「快撤!快撤退!」安西大佐的命令以前所未有的高效迅速執行到了最底層的旅團士兵,和十二區隊的四個連隊交織在一起的旅團士兵無心戀戰,跟著旅團長大人倉惶逃竄。

    敵人突然間的潰退,反倒讓十二區隊的戰士們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是該宜當剩勇追窮寇還是應當窮寇莫追。

    震天的喊殺聲緊追著安西旅團而去,如潮水一般十一分區的主力部隊淹過十二區隊的阻擊陣地,打得安西旅團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將之前安西旅團對付十二區隊四個連隊的手段,十倍奉還。

    被無數身著八路軍裝的戰士擦身而過,六連長抹著自己臉上的血水,按捺不住激動,「真的是分區主力!我的乖乖!這麼多人!」十二區隊的制式軍裝在滿野的八路灰中毫不起眼。

    「不要追了,大家就休息,有分區主力呢!」李衛和其他幾個連長下達了原地休整命令,若是主力部隊再晚來一會兒,精疲力竭的四個連隊恐怕真得要全軍覆沒在這裡,李衛很明智將追擊日軍旅團的任務轉交給分區主力部隊,相信主力的弟兄們會他們報仇的。

    此時已經雨收雲散,天空中露出一抹陽光,陣地上已經再也沒有一個日本兵,十二區隊的戰士們這才感覺到身上都是火辣辣的痛,整個陣地全部都被分區主力的戰士們填滿,四個連的戰士們的小命算是徹底保住了,雖然分區主力的戰士大多是一些生面孔,可是很多人都顯然認得十二區隊那獨有的制式軍服。

    在十二區隊的衛生隊沒有趕回來前,分區主力的衛生隊照著老規矩一點都不客氣地徑直放翻了這些精疲力竭的區隊戰士,動作麻利地恐怕連日軍要自愧地找個地縫鑽進去,以至於十二區隊的戰士錯以為這些衛生員才是分區主力中隱藏地精銳,卻沒有想到自己已經處於脫力狀態一鬆下勁來後才會如此虛弱不堪,四個衛生員放倒一個區隊戰士,直接在現場為戰士們進行處理傷口。

    幾乎有些脫力的李衛也當場被摁倒在地,幾個男女衛生員不由分說強行扒開了衣裳檢查傷口,誰讓他渾身上下都是血糊糊的一片,都成了個血人似的,帶雨水都沖不乾淨。

    「幹什麼,我沒傷,別扯我衣服!哎哎!再扯老子要咬你啦,真咬啊!混蛋,鬆手,你個娘們兒怎麼能學人家也扯男人衣服,非禮啊!救命啊!」李衛大喊非禮,可是沒人理他,看樣子分區主力部隊的衛生員早就見慣了這些倔驢似地傷員,以為傷在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二話不說楞是把小李子扒得只剩了一件褲衩,李衛拚死掙扎才保住晚節。

    淡鹽水沖著李衛身上一撲,泥垢都搓出一堆小黑面條,可這小子全身上下除了一兩個已經完美癒合的傷口外,滿身光滑白嫩的肌膚甚至讓十八歲的大姑娘都嫉妒,沒有任何傷疤的完美肌膚晃花了衛生員們的眼睛,其中兩個女衛生員假藉著檢查的名義悄悄摸了幾把過手癮。附近的一些女衛生員甚至眼珠子都泛起了綠光,直勾勾地盯著雪白粉嫩的小李子,恨不得將這小子直接給一口吞了,嚼也不用嚼,直接嚥下肚。

    平時滿眼裡都是農村裡出來的傻大憨粗的大兵堆裡,突然冒出個李衛這般武力值超高的俊俏小白臉絕對屬異數,也難怪女兵們死盯著不放,若是軍紀鬆懈些,指不定還爭著打起來。

    「娘西皮,敢情是刀槍不入的小白臉!」衛生員們撇了撇嘴,很難想像刀槍不入和小白臉這兩個風馬牛不相及的詞怎麼可能會有聯繫,放倒李衛的衛生員們就像是輪姦完了小姑娘的惡漢們做鳥獸散。

    十二區隊的其他戰士可不比李衛這般生命力頑強,上上下下數數幾乎個個都帶著傷,像李衛這般敏捷超高到讓日本兵連油皮都不曾劃破的傢伙也屬是異數。

    「你們這群流氓!」李衛連忙扯起自己的衣服遮住自己的春光外洩,這回是糗大了。

    李衛也不知道自己一下子無形中被動得罪了大多數分區主力的戰士,男兵嫉妒小白臉搶了女兵們的目光,女兵們則嫉妒這小白臉的皮膚居然比女人保養的還好。反倒是分區主力的幾個團長們卻在不住地抹著冷汗,衝著李衛忙不迭道歉,拍著胸脯保證回頭就處理那些膽大包天的衛生隊,老三團的老人們都知道這姓李的是屬瘋子的,若是真鬧將起來,這幾個團還不夠小李子一個人收拾的,當初五一反掃蕩那會兒,大家就知道這小子瘋起來的大規模無差別殺傷力的恐怖。

    由於十二區隊嚴格保密的原因,除了十二區隊的老兵們,沒有人把李衛沒了內功的消息洩露出去,十一分區主力部隊的那些干部軍官們可不知道李衛在對付一貫道那會兒失去了那一身鬼神驚的煉神訣,在一陣好勸歹勸後,還答應補足十二分區的戰鬥消耗,這才讓李衛消了火氣,那些衛生員們倒是一個個都落了一通數落。

    「十二區隊的李衛是你們能惹的嗎!?那小子不去找鬼子的麻煩就已經讓鬼子們謝天謝地燒高香了!哪有那麼容易受傷的!誰不知道這傢伙命硬得很……姓李的在分區裡的名頭可不是混假的,當初在老三團的時候,我和陳營長、吳團長、馬團長,對了,還有王政委這些老三團出身的就吃過他的苦頭,一個殺招使出來,老二營全營人馬集體被放倒,連群眾家的豬嚇得都三天不吃食,現在你們知道這傢伙的厲害了吧……什麼?!不知道那個殺招是什麼?!這可不能說,這可是分區的最高軍事機密,誰都不能說……這回小李子給我面子,才沒把事情鬧大,聽著,別再給我添亂了,這傢伙可不是什麼善茬。」

    不知道自己的惡名被那些老三團的老兵油子們幸災樂禍地添油加醬著,李衛找到了范國文,這小子還趴在他那挺馬克沁上哼哼著,作為陣地上最後一個火力阻擊點,遭到敵人的反擊火力也最為猛烈,包得像個木乃伊後被往嘴塞了個止痛藥,藥性的副作用讓他依然神智不清地死活抱住自己的馬克沁不放,為他處理傷口的衛生員們卸掉了彈鏈,也由著他去,愛抱抱吧,反正戰鬥也已經結束。

    「嗨嗨!死了沒?!還有口氣兒就說話!」李衛沒好氣地踢了踢像條死狗似的范國文。

    「誰,誰他娘地踢俺屁股!」范國文抬起頭來茫然地向左右望瞭望,失血過多加上止痛藥的副作用,眼睛瞳孔卻沒有焦距般看不到有人就站在自己身邊,仍舊迷迷糊糊地死死抱著馬克沁,戰意仍未完全消退。

    「你他娘的,連老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李衛皺了皺眉頭,在這場生死大戰中能保下小命已經不錯了,這傢伙仍然有力氣回話,看樣子傷得還不算太嚴重。

    范國文抬起頭卻依然找不準李衛的方向,翻著白眼兒,有氣無力地道:「啊!老大!你還沒死啊!」

    「混蛋,就是你死了,老子也不會死!」李衛回了個白眼道,「我之前沒說錯吧!說你能活著就能活著。」

    「唉!半條命都去嘍!老天開眼!還是活著好啊!要是死了可就一了百了。」范國文又趴在了機槍上哼哼著,看樣子雖然體力不支,意識卻還算是清醒。

    「等會兒找點糖水給你灌兩口就好了,都打過這麼多仗了,只要還剩一口氣就能活下去。」李衛拍了拍范國文的背,這傢伙在最後的關頭總算沒給他掉鏈子。

    「讓我先趴會兒回回勁兒!累死我了,別打擾我……」范國文的聲音越說越小,漸漸打起了呼嚕聲。

    李衛不禁輕輕一笑,再看看周圍,不少十二區隊四個連的戰士們耐不住疲憊,直接在雨後的泥水裡幾個人靠在一起抱著槍打起了鼾,分區主力在陣地上搭起了帳篷,把那些睡著的戰士抬進了帳篷裡。

    看樣子沒有一兩天休整恢復體力,四個連的戰士恐怕還沒辦法與區隊指揮部聯繫上,好在有分區主力在這裡,一切都有分區司令部作主,倒也不用擔心敵人會攪三攪四,畢竟在絕對的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空的,十二區隊再次收復石井鎮時也不用擔心出什麼意外,想到這裡李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心頭的壓力頓時輕了許多。

    「衛子!你還活著!」

    肩膀突然間猛地被人一拍的結果,是李衛條件反射似的躬腰轉身挪步移位,麻利地一整套戰術反制動作,抽出的格鬥刺壓在了身後人脖子上,只要稍有異動就是血濺五步的下場。

    那人臉色雪白的緊盯著脖子邊的格鬥刺,手指微顫地點著這支凶兵,打著結巴道:「小心小心!自己人!衛子,你怎麼連我都認不出來了。」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30
第五百三十六節


    「營長!」李衛定眼一瞧,認出了這個「偷襲」他的傢伙,老熟人了,是他在三團時的老上司二營長吳二狗,不過現在已經是團長了,李衛卻是習慣未改,仍就喊營長,吳二狗不以為意,反而覺得這樣稱呼更親切,大嘴咧得大大地嘿嘿笑著。

    李衛手上一晃,格鬥刺「誅魔」一閃,回歸自己後背的刺鞘,彷彿剛才從沒有拔出來過似的。

    能從無數次戰鬥中活到現在,李衛這份高度警惕心是絕對有很大一份功勞。

    看樣子李衛真得是把吳二狗團長嚇了一跳,他仍心有餘悸道:「你可真是嚇死我了!」

    「營長!真是對不起,差點兒傷到了您,以後可千萬別在戰鬥結束後拍我,人嚇人可是要嚇死人的。」李衛咕噥著表示著歉意,殺氣未盡的時候,對其他人而言,即便是自己人,李衛這個傢伙也往往充滿著危險。

    「你小子,哈哈!真是一點兒都沒變啊!看你樣子,白嫩了不少嘛!可真水靈啊!瞧見咱幾個團的女兵們,那眼神兒!哈哈!」吳二狗團長一點兒也不以為意地哈哈大笑跟李衛扯蛋,拉著李衛的肩膀,對周圍的官兵們道:「大夥兒認識認識!這就是我平時跟你們說的小李子,咱們老三團出來的,新兵營裡出來就是入得是我的二營,嘿,戰鬥力在咱們分區也是數一數二。」

    一說到李衛,吳團長都像會打開了話匣子似地誇耀,不管怎麼說也是老三團二營裡出來的兵,再怎麼出風頭也是給他二營長臉。

    吳團長這一吆喝,呼啦啦湧上來一群官兵,看稀罕似的圍上了一大圈,傳說中小李子幹得那檔子荒唐事在分區裡也算是一號人物,從沒見過著有誰有像這傢伙這樣惡搞鬼子玩的,不止一次的硬撼日軍大部隊,摸鬼子的據點就像進自己家門,不知死活地跑到日軍大牢裡作怪,讓敵我雙方都大喘氣兒的八路軍戰鬥機事件,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運送藥品,欲擒先縱地放敵人白做苦工代替收糧,隨便拿一樣出來都讓人又好氣又好笑又佩服,偏生這小子還過得活蹦亂跳,連日本人都怵他。

    這麼個有能耐的傢伙就在眼前,吳團長是充分滿足了讓難得來趟十二分區根據地的戰士們的好奇心,領導們常掛在嘴邊的小李子究竟是何許人也,之前還被衛生員們扒了個像光雞似的,當場一見,這身皮囊果然就是與眾不同。

    李衛一點兒也不認生打了聲招呼,新面孔不少,也有不少熟人,在這兒也沒人把十二區隊當作外人,甚至主力部隊的領導們都視十二區隊為己出,一堆傻大兵嘻嘻哈哈湊一塊兒,也沒什麼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打成了一片,戰鬥經歷,戰利品,某個傻冒日本兵,戰鬥經驗等,什麼樣的話題都少不了。

    「衛子,這回分區主力回來,乾脆幫你們把附近鬼子據點全部清一遍,省得你們老是這麼提心吊膽的。」吳團長堪稱是好戰分子的代表,私下裡慫恿著李衛,看樣子這麼大老遠的跑過來幫忙,哪曉得安西旅團不爭氣,也不經揍,也就兩個團就把一個旅團攆得抱頭鼠竄。

    李衛臉色發白,想當年吳二營長的凶悍打法可是早就身有領會,現在自己的這種戰鬥風格也是受這位長官給帶出來的,連忙搖著頭道:「不用不用,怎麼能勞分區主力呢,兵馬一動,費得就是錢糧,幾個小鬼子罷了,殺雞怎麼能用牛刀呢。」開玩笑,任丘縣的老大是姓共的,老上司這一番好意,豈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哎!別跟俺客氣,現在老子手上有人有槍,還有大炮呢,現在老吳我管著一個團,順便幫你收拾了去,若是兵力不夠,我跟其他團長說說去,他們一定肯幫這個忙,怎麼說你也是咱二營出來的,不照顧你照顧誰呢,你那邊哪個據點的鬼子對你們威脅最大?!我替你搞定,好像是那個任丘縣的鬼子實力最強是吧,就它了,三天後,我替你掃平它,保管你們十二區隊滿意,只要你們十二區隊提供糧草和情報就行,戰利品歸你們,一切交給咱們分區主力啦!」吳團長沒猜到李衛的心思,拍著胸脯大包大攬,欺負一個小縣城的鬼子兵,在吳團長眼裡只不過一兩個衝鋒,十五六發炮彈就搞定了!若是有個裡應外合,搞定個把混成的鬼子大隊中隊什麼的,還不是分分鐘的事。

    「不不不!」李衛搖著手,這吳團長也太熱情了些,他湊到吳團長耳邊小聲說了幾句,對方臉色在瞬息間變了幾變。

    「行啊!~~」吳團長帶著驚詫,看來十二區隊給他的震動滿大的,他左右瞧了瞧,小聲道:「你們可真行,嘖嘖,居然擺下這麼個暗招,我說你們膽子咋就那麼大呢,也不怕後院著火,就敢找著一個鬼子旅團開架。」

    「嘿嘿!上級的照顧嘛!」李衛不好意思的摸著後腦勺,的確!神不知鬼不覺的在日軍據點核心裡安插下這麼個重量級的暗招,幾乎是牽著敵人的鼻子走,愛咋樣就咋樣,把鬼子當做自己的隊伍來指揮,在其他根據地是絕無僅有的,相當於給十二區隊加了一道保命符,如果並非如此,恐怕就不是小野二雄私自帶僅一個中隊來撿便宜。

    「分區也就十六區隊能和你們十二區隊有得一拼!你們兩個區隊都是咱二營出來的,好,真好,給我姓吳的長臉了,好好幹,不要驕傲!等有一天能打跑了日本鬼子,黨和人民一定給你們記上一大功。」吳團長恨不得這會兒能有一夥敵人讓他肆意蹂躪一翻,以發洩著心中的興奮。

    十二區隊在分區主力的保護下,終於放下心來安心休整,相比起被分區主力尾銜追殺著不放的安西旅團卻是完全沒有了之前的張狂,四個連隊兵力在一個日軍旅團面前不值一提,然而十二區隊畢竟不是什麼軟柿子,李衛的影子戰術帶領四個連硬生生地消耗掉了安西大佐四分之一的屬下,再碰上一支兵強馬壯的分區主力部隊,安西大佐的下場可想而知。

    安西旅團像是被喪家之犬一樣被十一分區主力追出二十里,不僅僅丟掉了大量的物資和輜重,而且更是傷亡慘重,頭也不回向石家莊方向逃竄而去,恐怕安西大佐一邊逃命一邊也要氣得吐血,這倒霉孩子永遠也想不明白,自己在跟十二區隊死掐的時候,居然會被從天而降的十一分區主力部隊給橫插一槓子,有心算無心地揀了個大便宜。

    與此同時,十二區隊的區隊長王保在確認了分區主力部隊解了四個連隊的圍後,趁著小野二雄帶著的日軍中隊在石井鎮立足未穩之際,出其不意地猛殺了一個回馬槍,十二區隊留下的兩個滿編連隊一連和三連再加一個連的武工隊,利用地形熟悉和鎮內的地道優勢,殺了個小野二雄猝不及防,日軍中隊在石井鎮內還沒踩出幾個腳印,就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燈瞎火中被趕了出來。

    分區主力及時到達,險而又險的解了李衛他們四個連的危機,恰到好處發揮了四個連隊最大的戰鬥力,利用分區主力解決安西旅團之時,十二區隊另外兩支連隊毫無後顧之憂地輕鬆收復石井鎮,一日之內,石井鎮兩易其手,敵我雙方進退之間,出人意料的攻守易位,卻又盡在十二區隊長王保的掌握中。

    也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拚死逃出了十二區隊長王保親自領隊圍剿的殺陣,小野二雄和日軍中隊長帶著僅剩的十幾名殘兵敗將狼狽不堪地出現在任丘縣城日軍軍營門口時,早已沒了出城時的躊躇滿志,低著頭,灰溜溜地進入軍營,後背幾乎可以感覺得到營門口的日偽軍士兵朝著他們投來的扎人目光充滿了不屑,日本人五體投地的崇尚勝利者,而對失敗者則只有沒有任何同情的羞辱和踐踏。

    沒有一個士兵和軍官上來打招呼,看到小野這幫人就像看到空氣一樣無視而過,哪怕是平時關係比較好的同僚也是趕緊縮著脖子,彷彿看到麻煩似的連忙扭頭跑開。

    曾經嘲笑小野二雄不自量力的山本佐之助正站在操場上看著日軍新兵們操練,小野二雄看到山本的背影就像一座大山一般橫亙在自己的前方,早就知道自己是多麼的愚蠢無比,就悔不該當初。

    小野乾澀地哽了哽咽喉,走到山本佐之助背後,為了自己和身後這些人的性命,他只能硬著頭皮,羞愧地祈求對方憐憫自己這些可憐蟲:「山本大人!對不起!」他已經知道,自己再也沒法在任丘縣裡的實權位子上坐下去,自己的失敗行為徹底給自己烙上了一個「蠢貨」的印記。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31
第五百三十七節


    山本佐之助一震扭過頭來,看見小野二雄和十幾個狼狽不堪的官兵站在自己的身後,他的瞳孔縮了縮,腳步慢慢移動,轉過身來。

    小野二雄虛心地不敢看向山本佐之助,低下了頭小聲道:「山本大人!」

    山本佐之助沒有回應,向著這些敗兵們走過來,黑亮的皮鞋踏在地面上,彷彿是一柄重錘一下又一下的砸在這些殘兵敗將心上。日軍中隊倒也光棍,一聲不吭的跪倒在地,後面的日軍士兵也是一樣跟著跪倒,他們已經沒有了為自己辯駁的資格和權力。

    小野二雄心頭狂跳,山本大人的腳步聲就像是催命的音符,離他越來越近,好像隨時會拔出武士刀大喝一聲斬下自己的頭顱,再讓手下拖著自己的屍身去喂狗。現在任丘縣都在山本佐之助的掌控之下,想把自己這幾人隨意處置掉,那些對山本這個脾氣暴躁好戰的傢伙極度崇拜官兵們恐怕也不會站出來有異議。

    小野二雄幾乎控制不住自己的器官,淚水拚命從淚腺中湧出來,小腿子顫抖著,渾身顫抖著,死亡如此之近,他大口大口呼吸著即將變得珍貴的空氣,忍不住抽泣著,像個女人一樣,膽小者雖然能夠苟活下來,卻將永遠背著比死亡更難以承受的恥辱。

    山本佐之助甚至看都沒看小野二雄一眼,板著一向毫無表情的臉,直接從小野二雄身邊擦身而過,走到不聽命令私自帶隊跟著小野二雄進攻石井鎮的日軍中隊長面前,五體投體的日軍中隊長稍稍抬起頭來。

    一向英勇神武的中隊長已經沒有了當初自以為是的男子漢光輝形象,兩撇八字鬍燒掉了一半,平日裡素來保養得畢挺的皇軍軍服早已是黑焦破爛一片,軍帽早已丟到了不知哪裡去,渾身上下沾滿了污泥,骯髒不堪,恐怕為了保命曾在陰溝泥漿裡屈辱的躲藏過。

    山本佐之助皺起了眉頭,捂著鼻子,上下打量了一眼,日軍中隊長和小野二雄一樣顫抖著,就像一條待宰的土狗,眼中泛著絕望。

    山本佐之助摸向腰間,一言不發地拔下自己的武士刀,嘩啦,丟在了日軍中隊長面前,冷冷地丟下一句:「自裁吧!」甚至連再看一眼這些失敗者的念頭都沒有,徑直轉身就走。

    「蠢貨!」返身再次經過驚詫莫名的小野二雄身邊時,山本佐之助從牙縫裡蹦出一句。

    小野二雄像被毒蛇噬了一口似的僵直了,背後傳來一聲慘哼,他戰戰兢兢地轉過身,受他蠱惑一心想著陞官發財卻最終身敗名裂的日軍中隊長瞪著那雙死魚眼珠子死死地盯住小野二雄,山本大隊長的武士刀從他的背後透體而出,噴出了幾口血沫,帶著不甘和怨毒歪倒在地上,鮮血向著四周溢開。

    邊上另一名日軍士兵默默地爬上去抽出了插在日軍中隊長小腹上的武士刀,衝著中隊長脖子一揮刀,斬下長官的頭顱,跪在一旁雙手合什默禱幾句,倒提著武士刀猛地往自己小腹中插去,接著下一名士兵重複著上一名士兵的動作,直至這支日軍中隊的最後一名士兵,此時已經無人斬下他的頭顱,只能咳嗽著噴著血水,身體痛苦的抽搐著,一雙充滿血絲的眼睛巴望著看向小野二雄。

    小野二雄透體冰涼,終於回味出山本佐之助的意思,自己竟然連剖腹自盡的資格都沒有,終於吃不住身心俱疲,像爛泥一樣癱軟在地,若大一個軍營,竟然也無一人上來搭理他們。

    休整了一天,十二區隊的四個連隊才算是恢復了元氣,也同時得到了分區主力追擊部隊返回來的消息,安西旅團帶著僅剩下一半的殘兵頭也不回的扎進石家莊城裡,趁夜就做平漢線鐵路的軍列南下了,看樣子被十一分區主力和十二區隊打狠了,甚至寧可面對南方戰場的國軍部隊,也不願回過頭來望一眼這片傷心蒙羞之地。

    十二區隊一連、四連、五連和六連帶著烈士的骨灰,默然跟在分區主力的護送隊伍返回了石井鎮駐地,入眼一片廢墟令他們情不自禁地落下淚來,為了守護住這片淨土似的家園,戰士們和根據地群眾們拋頭顱撒熱血豁出了性命。

    帶著一壇壇骨灰,為犧牲戰友的家屬報喪的人員甚至每一次都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些父老鄉親,每進一個村落都要猶豫一番,整個村子稍後便爆發出百鬼夜行般悲怮的震天哭聲,一顆指頭般大的罪惡子彈就能輕易地讓父母們辛辛苦苦十幾年拉扯大的漢子在一剎那間消逝了,變成家人們懷中那一壇冰冷的骨灰罈,一條條年輕鮮活的生命只餘下一捧捧黑灰結塊的骨灰。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

    雖然是區隊長王保刻意操控,竭盡全力減小損失的作戰計畫,也是十二區隊所付出的最小代價,阻擊安西旅團的四個連隊傷亡過半的這個代價與順利擊潰日軍旅團的戰果相比,這個代價,也讓十二區隊遭受到了極大的打擊。

    哪怕是敵人的子彈和凶殘進攻都未能讓區隊戰士們生出任何一絲畏懼和膽怯,這片曾經是他們家園的廢墟焦土卻讓這些錚錚鐵漢們哭出聲來,有的和戰友摟在一起小聲抽泣著,有的乾脆趴在地上,緊緊地抓著地上的焦土放聲大嚎,中國人的戀土情節是世界上最根深締固的民族之一。

    轉移的軍民們一一分批返回,對著遭到破壞的家園,互相撫慰著,沒有怨天尤人,咬了咬牙,敵人雖然毀了房子,可人還在,有人在還怕什麼?毀了就蓋更好的,軍民們投入到熱火朝天的重建工作中,石井鎮在原有的基礎上幾乎擴大了一圈,比原來的規劃更加合理,雖然不是一天兩天就能重建完成,可是貴在眾人拾柴火焰高,所有的人都調動起來,夯地基,燒房磚,刨木料,連幾歲的小鬼頭都沒閒著,搭把手遞個工具,送碗水什麼的,再過幾個月的華北地區即將進入到嚴寒的冬季,軍民們身上壓著的任務非常沉重。

    十一分區的主力部隊在陪著石井鎮軍民們,幾萬號人日夜不停三班倒,短短的三天時間內,規劃出一個石井鎮未來的雛形,卻因為不得不有其他的任務和對十二區隊造成的補給壓力,主力部隊在三日後開拔,在走的時候,十一分區司令部給十二區隊留下了一支精幹情報隊伍組建成專項調查組,正是應十二區隊要求,解決完區隊的外敵後,開始著手清理內部奸細的時候到了。

    可以說,不斷給十二區隊製造著各種各樣麻煩和向日本人洩露情報的那個奸細,十二區隊上下無不對其恨之入骨,前段時間高橋正的意外失蹤,因為十二區隊正面臨著生死存亡地時刻無暇顧及,而眼下十二區隊正好可以抽出手來,一併解決這內憂外患。

    然而撒出去的搜索行動,卻找不到高橋正的任何一絲一毫蹤跡,當日石井鎮遭襲,王保的火牆戰術雖然阻止了日軍中隊追銜追擊最後一批撤離人員,可是引發的大火卻因為無人控制,最終燒燬了半個營區和大半個石井鎮,使高橋正失蹤的第一現場的線索也隨之中斷。

    一連、四連、五連和六連四個連剛返回石井鎮,許多干部戰士直接被分區司令部的情報人員叫去配合調查行動,分區司令部也是非常重視十二區隊的情報工作,留下的這批情報人員是分區反特工反間諜的骨幹班子,有了這個專業的調查組,陳佳瑤終於可以放開手,秉著寧可錯查一千,也不肯放過一個的原則,逐步開始將整個十二區隊上下仔仔細細梳理一遍。

    作為一視同仁的公平原則,區政府各個部門的幹部和區隊各連的軍官,都沒有被忽視,也許大部分人都是忠誠的革命戰士,但是在這些專業人員眼中,哪怕是再不起眼的一丁點兒信息,都也許會與這個潛伏在區隊裡的奸細有關,只要是人,就沒可能不露出任何蛛絲馬跡的時候。

    「姓名?!」

    調查人員的聲音在陰暗小房間內格外壓抑,這個特殊氣氛並非無意,卻是故意的。

    「李衛!」李衛的聲音懶洋洋地,以前電視上警匪片裡看得太多,因此一點都不像其他人那樣懷著小心謹慎地回答。

    「姓別?」說話的是一個男調查員,聲音毫無任何情感波動。

    「……」

    「姓別?!」那個調查員的聲音更大了些。

    「你不會瞧嗎!?」李衛打了個呵欠,一個大活人就坐在面前,這麼白痴的問題讓他有些不耐煩。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32
第五百三十八節


    「李衛同志!你能不能認真一點兒,調查敵人的特務是一個很嚴肅的事件。」兩男一女,三名調查員顯然沒並打算這麼簡單的放過李衛。

    「拜託,你們是專家!我又看不出來哪個傢伙臉上寫著特務兩個字,要是讓我知道哪個混蛋出賣區隊,我一定親手擰斷他的脖子。」李衛惡狠狠狀虛握著五指,然後再次打了個呵欠,自動前幾天回到石井鎮後,他的精神就一直有些萎靡不振,也許是戰鬥消耗太大,身體不由自主地保持在一種微妙的休養生息狀態。

    「正因為特務臉上沒寫著那兩個字,所以我們要更加仔細,我們問你的一些問題,極有可能會含有特務的蛛馬跡!」做這種情報工作的人一向脾氣和耐性超好,就像一塊甩不脫錘不爛的牛皮糖,只要有一點點懷疑他們就會緊抓住不放,直至讓他們滿意到弄明白怎麼回事。

    李衛懶懶散散的扒在桌上,歪了一下腦袋,依舊沒精打采地道:「問吧問吧!我困得很!」眼見著就要打起了呼嚕。

    調查人員對於李衛的狀態視若無睹,只要這小子能有點口供就行,若是換成其他人,早就手拍著桌面讓對方打起精神,其中一個調查人員問:「最近有沒有看到什麼陌生人在區隊裡出沒。」

    「有!」李衛半合著眼睛哼哼著。

    「誰?!他們長什麼樣,幹什麼的!知道他們還在哪裡嗎?」三個調查員眼前一亮,這姓李的不搗騰不要緊,一搗騰居然有些意外的線索。

    正在三個調查員以為踏破鐵鞋無覓處時,李咕噥著夢話:「不就在我面前坐著麼?!」

    一盆涼水潑了下來,剛生起的希望火苗哧一聲,熄了。

    「呃!」三個調查員中的女調查員一怔之後,氣急敗壞用指節扣著桌面道:「李衛同志,請合作些好嗎?我們是司令部派來的調查人員,而那個特務是早就潛伏在你們區隊的。」另外兩個調查員是一臉的鐵青,說什麼也沒想到李衛會冒出這樣的回答。

    「那就沒了!」李衛下巴尖頂著桌面,微微晃著腦袋。

    「這個傢伙!」一個男調查員推了推架在鼻子上的眼鏡,苦笑著對著身邊的兩個同志道:「總算有些明白為什麼日本人碰到這小子會頭痛,這小子,真是要把人氣死!」

    「呵呵!還是耐心點兒吧!工作上什麼樣的人都會碰到,這傢伙也只是個例!」年紀較長的調查員摘下八路軍軍帽,放在桌邊,一點兒也沒生氣。

    「還是用誘導法可能會比較好!」女調查員畢竟心細,提出了一個可行的方案,立刻得到了另兩個調查員的贊同。

    「衛子?!」

    「嗯!」

    李衛雖然一副懶洋洋的樣子,不過仍是有問必答,對於他來說已經是很難得了,在調查員改變了問話技巧之後,李衛並未再有莫句其妙的答案,回覆的內容仍在常理之中。

    問話內容卻是有關於區隊裡的其他情況方面,表面上與特務事件毫無相關,卻在調查人員腦海裡不斷印證其他經過調查的人員供詞,所有人的言詞都會進行互相比對,對於專門從事這項情報分析和調查工作的人來說,自然有技巧和辦法從中尋找出異常之處。

    正如李衛所說的,只要知道哪個是奸細,那麼這個奸細就死定了,在這一點上,三個調查員也同樣毋庸置疑李衛絕對會親手將奸細的脖子捏斷,以十二區隊四連長在根據地裡的一貫表現來看,恐怕日本人也不可能會接受這傢伙的投誠,天知道這小子是來投誠還是來搗蛋的,這傢伙就是用鐵鐐困在大牢裡也不見得安全。

    「以前你好像說過,日本人明年注定會戰敗?!」年長的調查員在昏昏欲睡的李衛面前冷不丁的拋出一個顆炸彈?!

    抗日戰爭注定是一場持久的戰爭,誰也不知道這場戰爭能打多久,至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這場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只能有一個能存活下來,另一個只有徹底崩潰的滅亡下場。而在戰爭中的社會環境下,對種種或悲觀或樂觀的思潮中,李衛在鼓舞士氣時,曾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證明年日本會投降的言論確實有些鶴立雞群,至少從當前日本現狀來看,雖然漸漸處於下風,畢竟是舉國開戰,也未必是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會戰敗投降的。

    「是嗎?!不記得了!」李衛茫然抬起頭,開始裝傻!天機不可洩漏,總不至於老實坦白自己是從未來莫名其妙掉到這個時代的,恐怕他可真的會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調查員們翻了翻李衛的舊帳,這傢伙語不驚人死不休的言論還有不少,這傢伙也屬於烏鴉嘴級的,好幾回都讓他給說中了,天知道這個喜歡在戰場上殺來殺去的傢伙是怎麼讓他猜著的。

    「你的思想太激進了!如果你只是一個普通戰士那倒罷了,可是你卻是一個連長,在十二區隊內身負要職,有這種急功近利的想法是不應該,日本人雖然是紙老虎,但畢竟也是老虎,毛主席說過,要從戰略上藐視敵人,在戰術上卻要重視敵人,這場戰爭我們可能會繼續打上好幾年,十幾年,甚至幾十年!絕對不能麻痺大意,只要有稍有疏忽,日本帝國主義極有可能死灰復燃。」女調查員苦口婆心地做著李衛的思想教育工作,現在說的話已經超出了他們的工作範圍,秉著懲前斃後,治病救人的原則,也不能坐視一個優秀的戰士思想上出現偏差,影響到戰鬥力和組織上的團結。

    「知道了,知道了!」李衛是一點想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事實勝於雄辯,他的嘴也不是三重密碼的保險櫃,偶有天機洩漏也實屬正常,不過李衛沒將這些當回事,別人聽到了也不過是當作他的胡亂猜測,畢竟這小子擅長打仗勝過軍事思想家。

    「李衛同志,我們今天就先聊到這兒!您先去休息吧!」雖然沒有得到有多少價值的信息,調查人員還是有所收穫,用排除法開始匡定重要的範圍和人群。

    這個特務在區隊長王保奪回石井鎮後,彷彿平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沒了蹤影,也沒有任何活動的跡像,這對於想千方百計將這個特務挖出來的根據地軍民們來說,無異於增加了難度,雖然司令部調拔了一批專業的調查組,可是進展非常緩慢,可是仍然沒有人見過這個特務長什麼樣子,也不知道是男是女,還是高矮胖瘦,也不知道這個傢伙是潛伏在哪個部門裡,一個特務的身影上籠罩著無數的問號。

    被壓著有特務潛伏的陰影下,在十二區隊幾乎是挖地三尺,尋找著一切可疑,人們見著面都要互相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生怕對方是特務偽裝的,在打招呼前還會對上幾句雙方知道的言語,像接頭暗號似的,雖然顯得有些怪異,可是為了自己和大家的安全,也不得不這麼多此一舉。

    根據地軍民中人際之間的關係也因為調查行動而變得緊張,導致誤會偶有發生,曾有一次,一個長得稍有些猥瑣的貨郞被警惕性過於旺盛的兒童團用紅纓槍頂著押到十二區隊,可是兩天調查後卻被排除了嫌疑,不得不給這個正經的生意人賠禮道歉,並派專人護送出了根據地,顯然特務事件已經給十二區隊造成了不小的混亂和麻煩。

    調查組的同志們在挖出那個特務之前,身上所背負的壓力就已經讓他們茶飯不思,也不知劃爛了幾張紙,炕上也沒沾過幾次身。

    正在十二區和調查組焦頭爛額之際,一個意料之外的人回到了十二區隊。

    幾乎誰也無法辨認出眼前這個和野人沒什麼兩樣的滿身髒垢和惡臭,滿身疲憊不堪地一瘸一拐走著的傢伙就是平日裡一向將自己渾身上下收拾的利落齊整的日本人-高橋正。

    在失蹤了整整一個星期後,讓十二區隊上下遍尋無著的高橋正被人發現在根據地外的一個小破廟裡,渾身上下找不出個人樣兒,佈滿了血絲的雙眼深深凹陷,已經瘦的不成人樣,一雙鞋子也不見蹤影,腳上滿是血口子,蒼蠅嗡嗡地圍著血漬膿口打著轉兒,連說話都說不利索,唯一還稍稍令人放心的是,他還保持著清醒,手裡卻還死死攥一個泛著令人作嘔的惡臭和腥氣的袋子,死活不肯讓別人碰。

    民兵們慌忙給高橋正灌了幾口稀粥後,趕緊用牛車送到了十二區隊營區,到進營區,一副奄奄一息模樣的高橋正突然像吃了大力丸似地,從車上跳了下來,攥著他那個破布袋子,直奔區隊長辦公室,警衛戰士還以為是自殺性襲擊,嘩啦幾聲金屬撞擊聲中推彈上膛就要擊發,好在後面護送高橋正歸隊的民兵們喊了起來,才讓警衛戰士認出來眼前衝過來的三分似人,七分好似鬼的傢伙是區隊裡小鬼子高橋正。

    然而區隊長辦公室門口警衛的戰士們卻也沒有輕易容許高橋正靠近,一邊捏著鼻子,一邊認真仔細地對其搜身,高橋正身上的臭氣撩撥著人的神經,警衛戰士們險些嘔吐出來,這廝即便沒有炸彈帶身上,也絕對是帶著生化武器來的,二話不說七八桶水先將高橋正澆了個通透,臭氣才稍稍抑制了些,待警衛戰士們欲檢查他手裡那個布袋時,高橋正卻死活不肯,非得在區隊長王保面前打開不可,其他人一概不信任。

    可是戰士們哪裡好這麼糊弄過去,雙方開始發生爭執,有人立刻通知了區隊長王保。

    「你們在吵什麼?!」急匆匆從辦公室裡走出來的王保皺起了眉頭。

    一看到王保,門口警衛的戰士們幾乎不假遲疑地站到了王保身前,用身體阻成了一堵肉牆,同時對著高橋正喝道:「放下布袋,再不放開,就開槍了!」

    這會兒的警告可是真得會射殺高橋正,為了區隊長的安全,警衛戰士極為盡忠職守地六親不認,彷彿完全不認識以前曾在一個大鍋裡撈飯的高橋正。

    高橋正看到王保出現時,眼神亮了亮,被警衛戰士們充滿殺氣的喝叫聲嚇得不禁後退了幾步,再將目光看向王保,遲疑了一下,緩緩彎下身,輕輕放下了布袋,警衛戰士的槍口緊緊地鎖定住他的身子,只要警衛戰士有認為不應有的異常動作,就會在瞬間將他打成蜂窩。

    緊張的氣氛,讓護送高橋正回營區的民兵們也不禁後退了好幾步,現在區隊內的形勢緊張,生死悠關的時候也容不得半分玩笑。

    一個戰士上前去推開了高橋正,讓其再退開了幾步,再返回到布袋前,小心地解開布袋,輕輕拉開袋口,他的目光剛探進袋中,突然驚呼了一聲。

    護在王保身前的其他警衛戰士一齊向中間擠了擠,立刻擋住了王保的視線,那些警衛戰士們也看到了布袋裡是何物時,也同時發出驚呼聲。

    不遠處的民兵們個個臉色雪白,兩腿直打哆嗦,指向那個布袋,硬是說不出話來!沒想到這小鬼子捂在手裡的竟然是這麼個東西!

    「什麼東西?!」王保擠開警衛戰士組成的人牆,戰士們沒有繼續阻擋住王保,讓開了身子。

    「這,這是!」王保瞪大了眼睛,直直地指著從布袋裡露出來的東西。

    一顆已經開始腐爛的人頭赫然出現在布袋裡,如果仔細去辨認的話,區隊長王保和區隊戰士們都可以認出這個頭顱是誰!
ai.wu 發表於 2018-12-8 22:33
第五百三十九節


    正是炮兵連的顧問,馬回頭基地的牧紳健一的頭顱。

    「高橋?!」王保有些怒氣衝衝地盯住高橋正,道:「你必需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牧紳健一和高橋正兩人是區隊內僅有的兩個日藉在編人員,同時也在日本人民解放聯盟內登記在冊,誰也想不明白,為什麼牧紳健一的腦袋會出現在高橋正的手上,可以想像得到,牧紳健一的死亡將會給十二區隊帶來一定的影響和麻煩。

    「他,他就是白狐!」高橋正囁嚅了乾裂的嘴唇,爆出一個驚人的答案。

    「什麼?!」王保忍不住驚呼出聲。

    警衛戰士們和民兵們卻是一臉茫然,根據地軍民們雖然區隊正在發動清查特務的行動,然而白狐的代號仍處於保密範圍內,為的就是避免打草驚蛇。

    說出這句話後,高橋正彷彿如釋重負似地長長的鬆了一口氣,蹲了下來,坐倒在地上,無力的直勾勾地盯著這顆人頭,也不知心裡在想著什麼。

    「通知調查組的夏幹事過來一下!」王保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走到牧紳健一的頭顱旁,仔細打量了幾眼,將目光移到了高橋正身上,心中思索著。

    牧紳健一是高橋正從根據地附近的日軍據點裡動員來的,平時一向表現良好,為人說話都是平和謹慎,對共產主義的學習也十分認真,從在到區隊後的調查記錄看,並不像一個殘暴的帝國主義分子,而且在十二區隊的訓練中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十二區隊的炮連六連能夠成功建立,牧紳健一可以說是功臣之一。

    高橋正給王保的解釋實在是太令人震驚,使王保不得不認真對待,他走到高橋正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高橋,你先去梳洗一下,吃點兒東西,再睡一覺,睡醒了會有人找你問話。」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格外嚴厲:「聽著,一定要原原本本的把所有情況都說出來,不能有任何隱瞞,知道嗎?!我會讓四連長帶人貼身保護你的,區隊會絕對保障你的人身安全。」

    王保並不急於讓高橋正將來龍去脈當場就交待出來,卻先讓警衛戰士護送高橋正去休息,高橋正能在這個時候主動返回區隊,身上的嫌疑就已經被洗掉很大一部分。

    「嗨!」高橋正望向王保,心底出一絲感動,重重的點了點頭。

    屋外陽光明媚,李衛坐在高橋正的屋門口曬著太陽,用誅魔磨著指甲,懶散地打著哈欠,不時支楞著耳朵聽著屋子裡的動靜,四周擺下了起碼四條狗,三十幾號精銳士兵,哪怕是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若是有人強攻也得先過李衛這關。

    在高橋正再次看到李衛這個曾讓他畏懼過的傢伙時,以前不由自主生出的恐懼不翼而飛,卻沒來由地莫名轉變成感激和安全感,安安心心的洗了一個澡,換下了破舊的衣服,吃飽喝足後倒頭便睡,放鬆了緊繃了許久的神經後,有這鐵桶似的保護下,這一睡,睡得格外深沉。

    「高橋桑!我勸你還是識時務,帝國的大東亞聖戰已經取得前所未有的勝利,你不要再執迷不悟!」彷彿有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音在耳邊死灰復燃。

    屋內炕頭邊的牆壁上一個孔洞內,一雙眼睛看到睡夢中的高橋正輕輕扭動著身子。

    「不,不,你們是劊子手,你們會把日本送進地獄。」高橋正不自然的皺起了眉頭。

    「真的嗎?!你已經被共產主義給洗了腦,還是現實點吧,現在中國被大日本帝國統治,已經是指日可待,若不是為了減少帝國士兵們犧牲,我也不會留你這條狗命到現在,你還是老實點兒,配合我將功贖罪把這個該死的十二區隊剿滅,哼哼!你以為你們這些解放聯盟的叛逆能逃出帝國的制裁嗎?!」這聽不出男女的聲音緊緊地扯住了高橋正的靈魂。

    「你做夢,我,我絕不可能答應!」高橋正的臉上露出憤怒和堅決。

    「那就走著瞧,你要想死,沒那麼容易,我一定會折磨你到答應為止,嘿嘿,有很多方法,你可以好好嘗嘗我的手藝,包你滿意。」這個聲音陰惻惻地不懷好意。

    「沒門!」高橋正不僅在夢中,也在床上再次毫無意識的說出了那兩個字。

    短暫的幾句含糊不清囈語,高橋正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房間內恢復了平靜。

    過了一會兒,突然聽見高橋正像殺豬似的嚎了起來:「不,不要!不要,啊!~」好像正在忍受極大痛苦似地哀嚎著,在炕上扭著自己的身子。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炕邊牆壁上那雙眼睛一霎不霎盯著噩夢纏身的高橋正,一言不發。

    「你不讓我死的痛快,哼哼!我也不讓你好過!」高橋正忽然臉色變得陰沉,顯然被害怕到了極點迸發出從未有過的陰冷,佝僂著身子,手裡像在抓著些什麼,「哼!毒蘑菇!以前聽四連長教的,看你怎麼活。」

    炕頭上發出地一陣有如老鼠磨牙般的怪笑聲,令人毛骨悚然,顯然高橋正已經被逼到兔子急了眼要咬人的地步。

    「殺了你,殺死你,我要殺死你,你去死,死,死吧!給我死!」高橋正表情扭曲,緊閉著雙眼,臉上佈滿了凶狠惡毒,雙手緊緊握著拳頭,一道血絲從虎口處溢了出來,指尖已經刺破了掌心。

    高橋正渾身顫抖著,彷彿在掙扎,在痛苦,與夢中的那人拚個你死我活。

    「啊!」高橋正雙眼猛地一睜,渾身一震從床上彈了起來,坐起身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色蒼白,身子仍在不住的顫抖著,虛汗浸透了新換的內衣。

    「八,八嘎!」雙眼沒有任何焦距的茫然直直盯著前方,高橋正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吸了幾口氣,從炕上跳了下來,披著衣服在屋子裡來回踱著步,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心思複雜的走了好幾圈後回到炕上,強迫自己躺下,反覆翻轉了好久才再次昏昏沉沉的睡去,依然也是睡得極不安穩,不時毫無意識地囈語幾句,或是被噩夢驚醒坐起,捂著胸口無力地仰倒在床上喘著餘悸的粗氣,過一會兒抵不住睏乏,又睡了過去。

    十六個小時候,高橋正頂著一雙黑眼圈出現在十二區隊的調查室裡,正襟危坐著五六名調查員,加上一張長板桌和椅子,把一個不大的屋子擠得有些滿噹噹的,這還不算隔壁夾室內的三名調查員、區隊長王保和三連長陳佳瑤。

    在高橋正不安生的睡覺之時,十二區隊內掀起宣然大波,高橋正帶回了牧紳健一的腦袋,並指著說是白狐,實在是太令人震驚,幾個連長也是摸著後腦勺子也不敢相信的樣子,牧紳這個見人點頭哈腰的一副奴才相,幹起活兒來不要命的傢伙居然是潛伏的特務?!還真不大容易看得出來,這羊皮子底下還披著怎樣一副狼子野心,若不是被人偷偷摸摸宰掉給易了容偽裝的吧?!不知情的人大多都是這樣猜估著。

    調查組們並沒在閒著,針對高橋正和牧紳健一的前期材料先經過一次篩選梳理,精心準備著問話。

    「高橋同志!請坐!」坐在正中的調查員頂了頂鼻樑上的黑圓框眼鏡,很和善的伸出手來與受寵若驚狀的高橋正握了握手。

    「嗨!」高橋正休息了十幾個小時後,恢復了不少精神,雖然仍有些疲態,但說話也有了力氣,臉上的表情也豐富了些。

    對於經驗豐富的調查員來說,有時不一定需要通過問話才能獲得自己的信息,可以通過對方的表情、神態、動作和眼神等方面來獲取有價值的信息,而剛剛回到營區,因疲憊和傷痛而變得麻木困頓不堪的高橋正,並不適合立即進行接受問話,區隊長王保的命令不僅僅是給別人一種照顧下屬的親切姿態,也是為調查組的問話提供必要的準備時間。

    「先說說你自己的情況吧!」

    為了避免對被調查人造成直接地心理壓力,調查員們並沒有像對其他人那樣直接進入主題,反而以很隨意,很舒服的姿勢坐著,也給高橋正一種心理暗示,這並非是一個很嚴肅的審問。

    放鬆心態,才是最容易撬開對方心鎖的方法之一,調查員們也習慣用自己的動作、表情等非語言因素去影響別人。

    「我叫高橋正,日本四國人,現三十一歲,原第四混成旅三大隊八中隊六小隊的小隊長……」曾剛到十二區隊時經歷第一次審問中並未受到過恐嚇和暴力的高橋正在面對此次談話時,並未顯得緊張,在略一沉吟之後,便毫無遲滯,條理清晰的將自己的詳細情況一一講述出來。
你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會員

本版積分規則

ai.wu

LV:8 領主

追蹤
  • 925

    主題

  • 21597

    回文

  • 3

    粉絲

200 字節以內<br /> 不支持自定義 Discuz! 代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