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術超能】穹頂之上 作者:人間武庫 (連載中)

 
pontus 2018-12-9 11:16:54 發表於 都市言情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509 688548
pontus 發表於 2019-8-12 08:11
415.異類

  村莊向外,與樹林之間隔有一片開闊地。草地經常被踩踏的部分形成了路,表面露出來發白的沙石,被上午十一點的陽光照著。

  腳尖把沙石踢起來了,當一個人的行動艱難,步伐沉重時就會這樣。韓青禹拎著人走得有點慢,身上被重新扯開的傷口流血,一路滴在白色的沙石上。

  人們遠遠地看著他,漸漸清晰地意識到,到底發生了什麼,“眼前這個傷兵,剛獨自去一千多敵人那裡。現在他正回來。”

  此時站在村口的蔚藍將士們,大部分都並不知道,現在對面走來的人其實就是The青少校。畢竟內部報紙上之前公佈過的他韓青禹的幾張照片,臉部都不清晰,現在又多了一道嚇人的傷口。

  他們中的一小部分會因為看到過沈宜秀出現,而有些懷疑,但是一樣不敢確認,因為全甲的戰士雖然少,但是各軍各團,仍都有一些。

  另外主觀上相信青少校已經死了的人也有不少。

  所以,韓青禹現在就只是一個,受了重傷的,本來應該很好看,但是被臉上傷口毀容了的,蔚藍戰友。

  “他去做什麼啊?為什麼要去?”

  “說是去抓一個醫生。他的隊友傷的很重,一直在昏迷中,隨隊醫生說他們已經無能為力了。”

  “嗯。”

  人群小聲的議論到此變成沉默。

  溫繼飛把鏽妹拽上了屋頂。

  張赤遠端著大大碗公站在他的士兵們後面,把一塊碎瓦片夾出去,又夾起一撮麵條塞進嘴裡,含糊說:“你說咱們要不要趁機挑撥一下?”

  “啊,挑撥什麼?”身邊副官困惑問。

  “挑撥他們和第九軍的關係啊!我準備跟他說我剛才聯繫了陸五征,但是陸五征掛了電話,說他們那沒這些人,你覺得怎麼樣?這樣等他們有一天回來,可能就是我的了。”

  副官:“……軍長!”

  現場大體還是比較安靜的,其中唯一一個反應激烈的角落,幾身白大褂湊在一起,老的小的,手腳亂的,眉頭皺得都已經快不像樣了,就好像他們看到了了什麼特別不能直視的,無比可怕的事情。

  “真的是折醫生?是她吧?!”年邁的醫務組長摘眼鏡,揉了揉眼睛又戴上,使勁瞧著。

  “嗯。他真的去請……抓回來了。”這時候還說“請”,未免也太自欺欺人了,畢竟人被捆著拎著呢,年輕醫生一直把折秋泓視作偶像,此時心情複雜。

  他們倒是不介意那傢伙去抓人,甚至還有點欽佩,畢竟他是為了隊友去的,在自己也一身重傷的情況下。

  但是,

  “這,不好這樣的啊……哎喲!”

  老組長突然一聲哎喲,跟跌了一跤似的,但其實摔的不是他。

  那邊,韓青禹手上一個沒力,不注意把折秋泓摔地上了。

  橫挺挺的砸下去。

  還好是背面。

  醫務組:“……”

  “對不起啊,說實話,你有點重的。”韓青禹彎腰的時候先道歉了,但是目光看去,折秋泓躺地上既不喊疼,也不說話,只把一雙滿是仇視和憤怒的眼睛,直直地盯著他。

  心裡剛因為放了折春花不痛快著呢,乍然又看見這樣的目光,韓青禹的脾氣也上來了,不好直接發作,只能眼不見為淨……

  醫務組這邊一陣驚慌:“他在幹嘛?!”

  視線中,韓青禹伸腳抵了上去,稍微用力,把折秋泓踢翻了個面,臉朝下。

  然後彎腰重新拎起來,繼續往前走。

  醫務組:“……”

  好不容易,人跨過了土圍牆。把折秋泓遞給鏽妹的時候,韓青禹說:“記住你說的,救不活,我殺你。”

  剛趕過來的醫務組:“……”

  繩索終於解開了,折秋泓站起來時臉上幾道灰,用袖子摸了一下,滿臉灰。她伸手摘了頭髮上的草葉,又左右手互相揉了揉手腕。

  旁邊一圈,“折醫生。”“折老師,老師你給我講過課。”“……”

  折秋泓匆忙捋了一把頭髮轉過去,回欠一下身,說:“你們好。那個,還是先帶我去看傷患吧……不用看他,他沒事的。”

  韓青禹在她的說話聲中緩緩倒下去。

  “他…沒事的,不著急救。”折秋泓平淡說。

  …………

  韓青禹在酒精對傷口的刺痛中醒來,睜開眼睛。

  已經重新穿上白大褂的折秋泓戴著口罩,只剩那雙總是直接或說直白的眼睛露在外面,正在替他處理傷口。

  鏽妹和瘟雞站在一旁。

  “我昏迷了多久?”韓青禹腦子還有些沉。

  “差不多一個小時。”溫繼飛說。

  原來才一個小時,還以為很久呢,韓青禹嘗試動彈了一下,渾身疼,問:“堂堂和吳恤怎麼樣了?”

  “堂堂已經醒了。”鐵甲猶豫一下,“吳恤,吳恤還沒醒,折醫生說他不用救。”

  不用救?!韓青禹低頭看向折秋泓,眼睛殺氣綻出來。

  折秋泓反看他一眼,平靜說:“是不用救。”

  “……”韓青禹心說怎麼可能?

  “他的傷口,自己慢慢在生長。不死的話,給他時間就好了。”折秋泓順手指了一下自己心口,意思包括吳恤心口的傷口,也自己在長。

  “真的在長,很慢,但是在修復生長,她教我看了。”努力壓抑著激動,溫繼飛在旁補充了一句,又說:“我覺得這可能就是吳恤以前那樣一路過來,能活下來的原因,他很難死,對吧?!”

  “……”韓青禹腦子有點懵。

  聽他們這麼說,這個生長的意思,似乎並不是一般傷口癒合的概念。

  所以是說吳恤像壁虎或螃蟹那樣,能斷尾、斷臂後自行生長嗎?而且連心口都能長……韓青禹努力嘗試理解,但是很困難。

  折秋泓看看他,平靜說:“很難理解?!可是,你自己不也差不多嗎?”

  “我?”韓青禹終於反應過來,聯想自己每次重傷後蛻皮修復的特殊情況,也許瘟雞和鏽妹已經告訴她了……他掙扎一下仰起上半身,“所以,吳恤跟我一樣?!”

  這次,折秋泓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怎麼講都聽不懂的學生,有些不耐,說:“不是一樣,只是差不多。”

  “哦。”腦子又亂了,韓青禹翻回去躺好,閉上眼睛捋了捋,隔一會兒緩緩睜開,同時問:“我們是什麼?”

  “不知道。”

  “怪……異類?”韓青禹不想說自己是怪物。

  折秋泓手上沒停,一邊繼續處理傷口,一邊想了想,“也不能這麼說。我之前做過一個推斷,認為這種情況可能源自一種繼承關係,或者說吸收,掠奪。”

  韓青禹的眼神在她的解釋中變得越來越茫然。鏽妹和溫繼飛也一樣,都覺得困惑。

  折秋泓發現了,停住一下,改換敘述邏輯說:

  “假定,只是假定。假定這個星球上曾經存在過豐富的源能,幾億,幾千萬,幾百萬年前,有一些東西以此生長。我個人叫它們源獸,當然也有可能是人。後來,源能逐漸耗盡,或因為某些原因突然間消失了,它們離開,或死亡。但是有一點我想你們也應該知道,源能若不被主動消耗,就是最穩定的存在。所以它們的死亡並不等於消逝,有東西遺存下來……”

  說到這,給了一點時間讓三人把思路跟上來,折秋泓最後說:“這些遺存,湊巧被你們……吃掉了。只是這樣而已。不算怪物或異類。”

  在繼承、吸收、掠過、吞噬等等詞彙中,折秋泓反復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選定了一個詞性最廣闊的字:吃。

  “當然,這只是我的推理和想像。”她最後補充說。

  “那你見過和我們一樣的人嗎?”韓青禹有些緊張問。

  “當然。”折秋泓說:“見過的有,可以推斷的也有。我想未來還會有。”

  “瘟雞是不是啊?”

  “不是,骰子只是一種生理障礙,就像有的人天生ED。”折秋泓很平靜的舉了個例子。

  要不是不知道ED是什麼,溫繼飛就該摸刀了。

  韓青禹:“那鏽妹是嗎?”

  “不是,我仔細研究過她的資料檔案,她本身很正常。”折秋泓搖頭,然後扭頭看了一眼鏽妹,說:“她現在這種情況完全是後天形成的。”

  “那她有辦法出來嗎?!”韓青禹問這一句的時候,鐵甲明顯顫抖了一下,溫繼飛也有些緊張。

  “有,但是最多只有百分之十的機會。90%,她會死。”

  三人沉默。

  如果是以前,鏽妹一定會堅定地選擇試一試,去搏那百分之十。但是現在,她更恐懼那90%,她捨不得,哪怕永遠以一副鐵甲的身份存在。

  “我能跟你商量一件事嗎?我可以做你們的隨隊醫生,但是有條件。”安靜的房間裡,折秋泓剪斷一處縫合線頭,突然主動朝韓青禹問。

  隨隊醫生?好像還不錯,挺需要的。韓青禹換表情,禮貌說:“你說。”

  “等你哪天死了,讓我解剖你的屍體。或者另外那個吳恤死了,讓我解剖他。”折秋泓說這段話時的平靜和毫不忌諱,讓房間裡的氣氛直線下降。

  “滾!”韓青禹看著她,咬牙說道。
pontus 發表於 2019-8-12 08:12
416.龍

  韓青禹說:“滾!”

  折秋泓抬頭,用她那雙直白的眼睛看了看韓青禹,“嗯,但是等你冷靜下來可以再考慮一下,這不光滿足我的好奇心,對人類的未來也……”

  “人類關我屁事啊,老子不要死。”韓青禹躺在床上咆哮。

  第一次,折秋泓的眼神裡掠過一絲茫然,似乎在思考:不要死嗎?可是你真的有這麼怕死嗎?你之前為蔚藍戰鬥,還有剛才那樣跑來……算了。

  “好的,不死就算了。”她說。

  這叫什麼話?!韓青禹一下炸出來,“廢話!你那麼好奇,你的好奇心怎麼不去好奇自己死了怎麼被剖開好看啊?!”

  “我好奇的。”折秋泓說,然後指了指自己的頭部,“我一直很想自己解剖腦部,因為我好像比一般人聰明很多。可惜技術方面暫時達不到,我又還有很多別的好奇沒有解開。”

  她說得一如既往的平靜和淡漠。

  房中三人:“……”莫名涼颼颼的感覺。

  “我突然很好奇,像你這種科學家,有正常人的感情嗎?算了我換個問法,你打算談戀愛、結婚生子嗎?”溫繼飛好奇問。

  折秋泓認真想了想,“感情我不知道。但是結婚生子……如果有一天我開始著手生殖和遺傳研究的話,我想我會進行相關活動的。”

  剪斷最後一個線頭,她站起來,簡單收拾了一下東西,摘掉口罩朝房間外走去。

  人走了,但是她剛才說的那番話,對韓青禹的衝擊是持續的,巨大的。

  關於自己身上所有的異常狀態,似乎終於開始有一個解釋,關於吳恤異常頑強的生命力,好像也有了思考方向……韓青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茫然抬頭問:

  “為什麼我這次沒有蛻皮?!”

  他這次沒有蛻皮。雖然因為擔心,只昏迷或者說睡了一個小時左右,他不可能完成蛻皮,但是根據過往的經驗,至少應該會出現一些蛻皮的跡象,或小部分地方開始蛻皮……這次意外一點都沒有。

  “這次你傷得太重了,消耗太大。蛻皮是修復和新生、成長的過程,需要能量做支撐。這次你沒有足夠的生機和能量來完成修復。”

  折秋泓走進來,拿起床頭她遺忘的一把手術刀,偏頭說:“能理解嗎?就是你快死了的意思。”

  當她說你快死了的時候,韓青禹能在她的眼睛裡看到興奮和期待的光。韓青禹說:“滾!”

  “不想死就老實躺下。”折秋泓說完再一次轉身離開。

  這次她沒有再回來。房間裡,溫繼飛想了想問:“什麼是天生ED?她剛說骰子跟天生ED差不多。”

  韓青禹搖頭。

  鏽妹搖頭。

  “好吧,我去看著吳恤,別給她搞死了。”溫繼飛轉身出門,快步朝折秋泓追去。

  這樣,房間裡就只剩兩個人了,一副鐵甲,一隻會蛻皮的不知道是什麼的東西。

  “青子你先別想了好不好?你快再睡會兒吧。”鐵甲站在那,一直等到韓青禹閉上眼睛,呼吸穩定,才在旁邊凳子上坐下來,自己托著腮幫默默想著:

  百分之十,百分之十……我不胖我知道,那我漂不漂亮啊?頭髮長了嗎?我白不白?

  …………

  這一覺韓青禹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才醒來,賀堂堂已經下地能來看他了,吳恤還沒有醒來,但是折秋泓說他的情況已經逐漸穩定。

  這讓韓青禹稍微安心了一些。只不過蛻皮依然沒有發生,一點跡象都沒有。

  這樣,他的傷口就完全要靠外部處理了。折秋泓把他包成了一個粽子。

  這天下午,他們被張赤遠安排大隊人馬送到了第四軍後方的一個秘密基地養傷。這段時間第一次真正安定下來。

  夜晚的房間裡燈光亮著,兩個粽子相對而坐,一個是韓青禹,另一個是朱家明。

  小王爺來蔚藍基地了,這意味著只要韓青禹一個不高興,他秒秒鐘會死。

  “骨篤,骨篤……”桌面上一共放了五塊永生骨,其中一塊是朵桑嘉措上師給的,三塊石渠家村弄來的,還有最後那塊角狀的,是從折守朝那裡搞來的,韓青禹隨手翻弄著它們。

  朱家明在桌面另一邊看著,算了算韓儲蓄罐應該還有三塊沒拿出來,可能放在別的地方。這樣就八塊了啊,尤其其中還有那塊角狀的……

  “話說咱們這次都已經同生共死到這個份上了。”韓粽子整個人向上翹了翹,看向對面說:“關於這些骨頭的秘密,小王爺總該坦誠以告了吧?要不萬一你突然間死了……”

  朱粽子整個人往下磕了磕,當作點頭,“說得是,你問吧,你問什麼我說什麼。”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的骨頭?!”

  韓青禹問這個問題的時候,其實心裡有些緊張,因為折秋泓說他可能繼承了某種源獸的遺存,而他又能融合永生骨……兩者之間的聯繫,簡直不要太明顯。

  “龍!”朱家明目光誠懇說。

  “龍你大爺!”雖然折秋泓的推斷很離奇,至少她還是科學方向的,至於龍,那是神話,韓青禹罵了一句,嚴肅再問:“這到底是什麼東西的骨頭?”

  “龍!”朱家明目光誠懇說。

  “龍你祖宗!”

  “嗯,就是我祖宗。早跟你們說了我是皇室後裔啊,貨真價實,龍脈都聽說過吧?”朱家明以屁股為軸心轉了半圈,目光一個一個看過,深沉說:“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什麼這麼瞭解它們,到處找它們呢?”

  突然間有點被他繞進去的感覺,但是龍,韓青禹接受不了。

  “你看這塊,是不是一個角?斷角。”朱家明拿起來那塊角狀的永生骨,再一次重申說:“龍!”

  “龍你二大爺,這玩意,就這麼點,就算它是什麼東西的角,它能是龍角?!”溫繼飛把骨頭搶過去,擱朱家明眼前用力晃著道。

  朱家明:“……”他好像被問住了。

  “總之是一種長角的東西的對吧?其實你也不確定,只是主觀上,你希望它是龍。”韓青禹試探問。

  朱家明超前磕一下點頭,“嗯。我是皇室……”

  溫繼飛:“皇你頭!”

  “這就好了,既然是長角的東西,至少不是豬了。”韓青禹內心安慰一下,思路延伸,長角的,會蛻皮的東西嗎?想不出來,應該已經早就滅絕了。

  朱家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桌面上的永生骨們。

  “欸你那還有幾塊吧?”韓青禹冷不丁問。

  “沒有的,但我知道哪裡還有。”朱家明頭也不抬,冷靜說道。

  這個回答是早就準備好的,其中聰明之處在于他其實有,也真的知道外面哪裡還有。他不會被砍死了,而且準備真的帶韓青禹去找剩下的永生骨,繼續把他當作收集永生的打工仔。

  當然,這至少得等幾人的傷都好了之後。現在吳恤還沒醒呢。

  一行人就這樣住了下來。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韓青禹依然沒有發生蛻皮,身體恢復得很慢,不過繃帶已經不用了,行動也沒有問題,傷口結痂漸漸掉落。

  同時,他毀容了。

  “要是一直這樣,我可能要娶不上媳婦了。”一個人坐在小屋門口曬太陽的時候,韓青禹惆悵的想著。

  鐵甲“哢噠”“哢噠”走過來,站在一旁看他,擋住了陽光。

  韓青禹抬頭看她,“鏽妹你有事?”

  鐵甲搖搖頭,“沒,就是想知道你現在恢復得怎麼樣了。戰力恢復多少了啊?”

  “兩三成吧。”韓青禹有些無奈說。

  “那耐力呢,我記得你很扛揍的。”

  “嗯,我耐力恢復得比較快,七成以上吧,怎麼你突然……”韓青禹話說一半。

  鐵甲如同彈射般快速一個蹲起,起身時手上抓著韓青禹的腳踝,“呼”,直接掄了半圈,砸在地上。

  “砰!”陽光下灰塵揚起來。

  韓青禹緩緩抬起頭,“……”

  “對不起啊,青子。可是我真的忍不住,我想這麼幹,已經想了很久了。機不可失,時不我待……我去問過折醫生了呢,她說放心砸。”

  鏽妹說著開心地笑起來。
pontus 發表於 2019-8-13 09:43
417.安靜的時光和選擇(上)

  這地方作為秘密基地似乎已經很多年了,地面被行人經年踩踏的浮土細膩綿軟,觸感溫柔。細密的灰塵揚起來在陽光裡,沈宜秀就站在塵光裡笑,開心得跟一個學渣突然考上了清北似的,反正她是鐵甲也不怕灰塵。

  “呸。”韓青禹狠狠吐了一口灌進嘴裡的浮土,一邊爬起來,一邊說:“好樣的。等我恢……”

  “砰!”他到了另一邊,躺在地上。

  “灰呀。”鐵甲拎著他左腿腳踝,抖一下,居高臨下說:“你灰呀,灰上天。”

  “……”好久沒有被人這麼虐待了!韓青禹用力掙扎了一下,掙脫鐵掌,扭頭看一眼鏽妹,“好,沈桶妹,我記住了。”

  “砰!”他又翻了一邊。

  鏽妹看起來有點上癮了。

  這種感覺韓青禹當然很清楚,以前他砸她的時候,也是這麼囂張和上癮的,而且鐵甲砸起來哐哐作響,感覺跟大規模拆家一樣,比這有趣多了。

  可惜現在兩人換了個邊。

  再一次目光高低相對,鏽妹低頭“嗯~”拖了個小短音,思考結束認真說:“我是想,反正你都已經記住了呀,對吧?”

  韓青禹:“……”

  “而且你那麼小心眼……嗯,總之我以後肯定完蛋了,我乾脆再多砸幾下。”

  這次鏽妹準備掄手臂的時候,韓青禹伸手喊了停,第一次弱下來,認真分析說:“錯了,鏽妹,其實還是有差別的,因為你到底砸了幾下,構成基數問題,理解嗎?比如說等我好了,百……”

  “砰!”沈宜秀問:“百什麼呀?青子。”

  “百…百依百順。”

  鐵甲愣一下,“key,key,key”笑起來。

  鏽妹終於撒手了。

  暴力過後,人處於一種難得放鬆的情緒和狀態,韓青禹乾脆也不起來了,就坐在地上,隔不到兩米仰頭看著她笑。

  突然一下恍惚,感覺時光好像又回到了當初,新兵期,他最初開始和鐵甲實在對練的時候。那時候實力也是鏽妹占優,而且很懸殊,韓青禹時不時就要被暴虐和追殺……

  相比那時不同的是,曾經鐵甲裡沉默、自卑的沈宜秀,被真的當作機器人的她,後來漸漸回到了她的十七和十八歲,現在的鏽妹是開心地,靈動的,甚至偶爾調皮。

  跟她一樣找回時光,變得生動和快樂的人大概還有吳恤。可惜他還昏迷著,要是醒著,大概率他會安靜坐在一邊看,然後默默偷笑。

  這是一個漸漸被帶壞了的孩子。

  “好了,不欺負你了。”鏽妹笑完後連說話的聲音裡都有一種滿足感,鐵甲伸出手,等了兩秒,“別怕呀,都說不欺負你了,我拉你起來。”

  韓青禹猶豫了一下,想想自己現在的情況,這段時間還是先忍耐,暫時化干戈為玉帛的好,他手伸過去……

  “砰!”灰塵再一次揚起來。

  兩個人一高一低互相看著,面面相覷。

  “我說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嗎?青子。”

  “我信你個鬼啊!”韓青禹在心裡說。

  “就一下,好順手的感覺,我就沒忍住。對不起啊。”鐵甲再次伸出手,“你沒事吧?青子。”

  韓青禹看了看她,轉身自己爬起來了。

  一直到鏽妹離開去山上找冬梨的時候,韓青禹拍了灰塵,才發現折秋泓一身襯衫和白大褂,遠遠地坐在另一棟屋子牆角邊的一塊石頭上,看著他這裡。

  這地方少了那些整天跟著她問東問西的醫生,除了照顧幾個傷患,她還挺清閒的,大概率看了全過程。

  “差點忘了就是她跟鏽妹說可以隨便砸的。”韓青禹想到這走過去,難得一次,在她的眼神裡看到開心的光。

  “看到我被砸這麼高興?!”韓青禹沒好氣問。

  折秋泓點了點頭。

  “你好像對我意見很大。”

  韓青禹這幾天已經發現了,折秋泓並不是只會板著臉的,她跟其他人都已經可以談天說笑了,唯獨對他,見面眼睛裡就有仇視的光。

  “嗯。”折秋泓直接點頭。

  “因為最後抽折春花那一下麼?”

  “不是。打一下應該的,沒殺就很好了。”

  “下次會殺。”

  “恩,希望沒有下次。”折秋泓說。

  韓青禹頓了頓,“那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啊?!”

  似乎猶豫了一下,折秋泓緩緩抬起頭,眼神裡有殺氣:“你說我胖。兩次。”

  “啊?說了嗎?就算說了吧,怎麼,你們科學家也在乎這個啊?”

  折秋泓:“……”

  “而且你確實有點胖啊。”

  折秋泓默默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術刀,“我殺了你。”

  …………

  第九天,第十天,韓青禹的實力恢復第一次慢到他有些焦慮的程度,期待中的蛻皮依然沒有發生,要不是有折秋泓的判斷在,他都要以為自己已經喪失這項能力了。

  “放心吧,這次恢復後你會變強。”病房裡,折秋泓結束例行檢查,把手術刀放起來。

  為什麼檢查要用手術刀呢?韓青禹正想著,一旁溫繼飛已經激動跳起來,

  “更強?!你是說青子會變更強?!靠,那是不是直接到超級啊?!”

  他這一咋呼,除了旁邊依然躺著安生不動,泡在源能堆裡的吳恤,剩下包括韓青禹在內的幾個人,全都緊張期待起來。

  折秋泓直直的目光看了一圈,“那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這次不是簡單的修復,他的肌肉裡源能蘊藏,似乎正在重塑……這樣至少他好了後,身體素質會再上一個臺階。”

  肌肉重塑,概念有些誇張了!因為韓青禹的身體素質本就很強了,尤其耐力和防禦力……就是很扛揍!那麼如果他再上一個臺階?

  “真的啊?!”溫繼飛快走兩步上前,用力捏了兩把韓青禹手臂……轉頭困惑說:“摸著好像差不多啊,你怎麼看出來的啊?折醫生,也是摸的嗎?”

  “不是。我剛把他背上傷口切開看了一下。事實證明我的判斷是對的。”折秋泓說著出門。

  “……”“我說怎麼感覺有點疼呢!”“我說她特麼的,為什麼檢查傷口要用手術刀呢!”韓青禹緩緩轉過來,把衣服翻上去。

  鏽妹幾個站那看了看。

  “就一個小口子,已經止血了。”賀堂堂說。

  “嗯。”鏽妹想了想,突然說:“我能不能再扒開看一下啊?青子,肌肉重塑聽著好厲害。”

  溫繼飛:“看看,看看。”

  “滾!”“全都滾!”

  把人趕出去,韓青禹趴下了,側著臉看了看一旁安靜的吳恤,“也就你還像個人了。”

  吳恤:“嗯?青子!”

  韓青禹就這麼,看著他像個棺材裡的僵屍一樣猛一下坐起來,甚至他想要站起來…身上滿身的繃帶“嗤啦”說一聲全部崩開,碎片紛揚,傷口震裂鮮血直流。

  “打完了,打完了,打完了!砍死了,渠宗嚴已經砍死了。”韓青禹連忙跳下床,上前把人按住:“快,叫醫生過來,吳恤醒了!”

  二十分鐘,吳恤重新被纏成了一個粽子。

  “他跟你不一樣,他重新生長的部分很脆弱,恢復期會比你更長。至於實力方面,我不知道。”折秋泓說著直直看了看吳恤。

  “你好,第一次見面,我是你的醫生,我叫折秋泓。我是他抓來的。”

  吳恤:“……”點頭。

  “我想跟你商量點……”

  “呼!”人被韓青禹扔了出去。
pontus 發表於 2019-8-15 08:22
418.安靜的時光和選擇(中)

  折秋泓也是經源能溫養過的,人在塵土地面上站起來,拍拍白大褂上的灰塵,站門外望向屋裡,眼神似乎有些不甘心但是還算淡定。

  吳恤看到,稍稍安心,當然他最大的安心是看到大家都在……頭轉回來看了看韓青禹,困惑問:“不是醫生麼?”

  印象中醫生是不該這樣被對待的,哪怕是被抓回來的醫生。還有她到底想跟我商量什麼事啊?吳恤想著。

  “沒事,反正大家都差不多好了。”韓青禹轉頭看了看門外,故意報那一刀之仇說:“現在就只是一個抓回來的胖子而已。”

  屋外:“……我殺了你!”

  剛剛還很淡定的折秋泓暫態間從口袋裡掏出一把手術刀,奮不顧身撲向屋裡。

  “我殺了你!我殺了你!”

  人被攔在門口,向裡掙扎,據說在源能世界裡最頂級的女醫生現在毫無形象地在抓狂,連身上白大褂都扯破了。

  朱家明一邊在門口擋著,一邊和聲細氣地勸說:

  “算了吧,咱們打不過的,你想我堂堂一個皇室後裔,還不是被他們從祖宗罵到大爺、二大爺?”

  “這幫人很惡劣的。”

  …………

  第十九天,日曆上時間跨進了1992年的2月,再過幾天就是農曆新年了。

  上午十點鐘的陽光下,鐵甲流光閃耀,靈活地閃進一個拐角,上牆。

  賀堂堂在下方停住,大喘氣同時仰頭看了看,放棄了。他的實力不可能逮住鏽妹。準確地說現在他們幾個加起來也逮不住她。

  幾棟房子之間的空坪上,江愁站在那理,微笑著,饒有興趣地仰頭看著這場追逐戰,似乎一點都不著急的樣子。

  在他身邊地上立著一個大約肩膀高,寬超過一米二的巨大金屬箱子。箱子裡是他的打鐵工具。

  江愁這次來的目的是給鏽妹再加一層裝甲。他們拿到更好的材料了,源自大尖主艦的超頂級死鐵,來自那把炸了的鳶尾。

  不過沈宜秀同學知道後選擇了反抗。

  “下來!”韓青禹仰頭朝房頂凶了一句。

  “不,我不要。”鏽妹聲音糾結,低頭示意一下自己的身體,“再加我要變多大個啊?!我不要。要是要變成坦克那樣一堆,我寧願被砍死。”

  這,韓青禹就想不通了。

  一個看起來根本沒有多少人性,什麼都不在乎的女科學家……她在乎胖;一個全死鐵戰甲的女戰士,是機器裝甲而已,跟本人無關……她也在乎胖。

  女人真奇怪啊。

  “放心,那加的,根本不叫胖。”韓青禹想了想,勸說:“那叫壯啊。是強壯不是胖。”

  “啪!”一塊瓦片碎在他臉上。

  鐵甲在牆頭上消失。

  又錯了嗎?!韓青禹茫然一下。

  “算了,不著急,把材料給我吧,我先去把工作間佈置一下。”江愁一手拎起來大鐵箱,走過來拍了拍韓青禹的肩膀,笑著說:“雖然心裡認定你沒有死,但是實際再看到,還是挺開心的。”

  “謝謝。”韓青禹嘴裡說著謝謝,但是眼神看過來,既有期待,也有拒絕。

  通常很難有人能同時表達這樣兩種相背的情緒。

  “怎麼了?”江愁困惑了一下……明白了,說:“哦,擔心附加要用的金屬塊和源能塊是吧?5塊金屬塊,120塊源能塊……軍團私庫替你出了。”

  “呼!”韓青禹長出一口氣。

  之前的連番大戰,雖然有茶壺、鐵印和永生骨進賬,但是他們的源能儲備,已經只剩10塊金屬塊,400塊藍晶塊了,以他們的消耗能力而言,接近破產邊緣。

  “謝謝!”韓青禹熱淚盈眶直接抱了上去。

  竟然被抱了,一男的。這傢伙這麼熱情的麼?

  “The青少校的擁抱啊,估計蔚藍無數女兵都很想要吧?”江愁苦笑,抬手拍了拍韓青禹後背說:“好了,不用謝我,要謝你謝軍團長吧,再還有劉軍長。”

  他轉頭示意了一眼。

  因為到第四軍總部先見了張赤遠,劉一五來得稍遲一些,此時帶著衛兵,正一邊比手畫腳和一個老和尚說話,一邊走過來。

  “劉軍長好。”韓青禹、溫繼飛和賀堂堂三個立正敬禮,“姜上將好。”

  “好。”劉一五回禮放下。

  一旁老和尚也回了個佛禮,然後看看韓青禹……亂了。向劉一五問:“你剛說他是誰?!”

  “韓青禹啊,再這邊,溫繼飛、賀堂堂,吳恤還不能下床是吧?小鐵妞呢?”劉一五說著踮腳四向看了看。

  人被姜龍池一把拖了過去。

  “不對啊,劉一五,那個韓青禹不是已經被我殺了嗎?之前在飛機上你說的。”

  劉一五:“……”

  姜龍池改看韓青禹,“我殺了你,哦,你們,我怎麼一點都不記得了啊?我不記得很正常。問題那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不是,假的。”劉一五說。

  “他們是假的?”姜龍池問。

  “你殺他是假的啊!……”劉一五含著眼淚,好不容易終於把事情解釋清楚了,多嘴又說了一句:“說起來他的名字還是你取的呢,對吧?瘟雞。”

  事情是溫繼飛上次說起的,他點頭,“嗯。”

  “他兩個從封龍嶴來的。”劉一五轉向姜龍池道。

  這一瞬間,龍池大師的眼神突然變了。

  這些年,超級全力爆發的後遺症不斷發作,意識越來越混亂,很多東西他都一直在忘,但是始終有一些最核心和重要的資訊,他會留有印象,封龍嶴就是其中之一。

  記憶中在封龍嶴的日子很長,自己似乎就是從那裡出來的。

  “你的名字是我取的,你是封龍嶴出來的,你……”老頭看向韓青禹的眼神一瞬間變得慈祥,甚至有些激動,“你不會是我親孫子吧?”

  “氵…”滾字出來一半,韓青禹忍住了。

  他曾經好奇過姜龍池的情況,打聽過。據說每一個超級的全力爆發都會有後遺症,比如陳不餓傳說中的一刀必死,呂神的髮際線……呂神的頭髮剩下已經不多了,他很珍惜,給每根頭髮都娶了姑娘的名字,前陣子玲玲和二丫突然離開了他,他很傷心。

  這其中,姜龍池的情況有些特殊,大概類似阿爾茨海默症的症狀,而且正漸趨嚴重。

  “不是,只是當時大師你正好住在我們村子附近的寺廟裡,坑……給人測字算命什麼的。我爸媽用兩斗米,跟你求的這個名字。”

  “哦。”姜龍池點了點頭,轉回去不再說話了。

  …………

  第二天一早,大概七點來鐘。

  “哢噠……嗞,哢!”暗金色的鐵甲從臨時工作室裡走出來,故意頓了頓,側轉到正面。

  全場在等的人,全部張嘴失聲一下。

  “變化好大。”

  “這也太帥了。”

  “嗯,好酷!魔神的感覺。”

  “鏽妹?是你嗎?”溫繼飛打趣確認了一下。

  “嗯。”在一片驚歎聲中,小女孩的聲音裡透出來開心和喜悅,沈宜秀點頭用力嗯了一聲。

  她不光變強了,而且變好看了,雖然不是傳統意義上女孩子的好看,可是也不錯了呀。

  “小女孩,高溫都不怕,就總擔心自己的樣子。我順手給她外形也改了改。”江愁滿眼血絲走到門口,靠在門上看了看自己的作品,自信笑著說:“超級之下最強防禦。”

  戰力提升了啊,這可比好看什麼的重要多了,韓青禹一下激動站起來,正準備過去仔細看看。

  身後伸過來一隻手,拉住了他。

  轉頭。

  “你是不是我親孫子啊?我記得昨天好像有人跟我說這個。”老和尚目光哀傷而又懇切的看著他。

  “……不是。”韓青禹無奈又把關於封龍嶴和他名字的故事講了一遍。

  “哦。那是我記錯了。”姜龍池鬆開手。

  韓青禹轉身。

  超級啊!站在人類最巔峰的超級戰力之一啊!這一刻,韓青禹突然有些心疼面前這個強大無匹的老人,老兵。
pontus 發表於 2019-8-15 08:23
419.安靜的時光和選擇(下)

  吃晚飯的時候,龍池大師先吃完,一身灰舊僧袍,微醺拿了個雞腿出去遛彎了。有兩個衛兵日常跟著他。

  老頭平常時候是挺樂呵的一個人,而且一點不顯得遲鈍。他的身上甚至依然保留著一些當年在封龍嶴坑蒙拐騙時候的風采。

  所以這跟阿爾茲海默症又不一樣。他似乎只是實在健忘而已,短時間內說話辦事都沒有任何問題。

  “他這哼什麼呢?”老頭出門的時候嘴裡哼的曲聽不清詞,劉一五看著門外問。

  其實心裡感覺稍有些意外和親切,韓青禹抬頭說:“是我們那裡的山歌。就算是山歌吧,方言胡謅的。”

  “唱的什麼?”

  “調戲婦女。”

  “哦……難怪他記得。”劉一五笑起來,突然說:“其實叫聲爺爺也不吃虧。”

  他說著把目光從門外收回來,看韓青禹一眼,“多少人想叫還叫不上呢,難得老頭記得住你。”

  道理其實是很對的。

  如果這個世界有人做一個武力值排名的話,把包括陳不餓、NE在內,所有確定強大或猜想強大的人都算上,姜龍池也必然能夠排進前十。

  這是真正的,人類武力巔峰上的存在。

  “那不行的。”韓青禹滿嘴油,咽下去一口烤羊肉,含糊但是激動說:“你是不知道我親爺爺脾氣多大,這事我要是認了,他都能從墳裡再跳出來,抓兩條蛇拎了抽我……你們都看我幹嘛?用蛇抽孩子很奇怪嗎?”

  “不奇怪,畢竟你家祖宗十八代抓蛇的。所謂家學淵源,就是這樣潛移默化地傳承。比如我五歲上下的時候,我爸因為打麻將怕我吵他……他就開始給我泳裝掛曆當啟蒙讀物。”

  溫繼飛說得認真嚴肅,一板一眼。

  飯桌上笑起來,劉一五嗆著了,低頭捂嘴咳了兩聲,去接水洗了把臉,回來仍舊繞回去,朝韓青禹說:

  “你說你那麼較真幹什麼?那你在外面遇著老人家,喊聲爺爺,不也就是平常禮貌而已嗎?”

  “可是姜上將會當真啊。”韓青禹應道。

  劉一五怔住想了想,不說了。

  “也是。那樣說是善良,但是畢竟沒有真實的親人感情在,感覺好像是在欺騙和愚弄老上將似的。”溫繼飛說。

  劉一五點頭認同了。

  “當然你要是能讓姜上將親手給他十幾二十塊金屬塊的話,那種不是親人勝似親人的感情,自然就有了。然後只要一直給,感情就會無法克制的一直生長。”

  溫繼飛接著又說道。安逸的日子裡他回到像以前一樣。

  一片笑聲裡,韓青禹不接這茬,抬起頭問:“對了,劉軍長,姜上將當年為什麼會跑去我們那個小地方,待那麼多年啊?”

  劉一五張嘴,欲言又止。

  飯桌上吃飽了的第四軍軍官紛紛起身告辭離場。

  “守一個很大的源能波動。”等人走後,劉一五小聲說:“上次吃飯的時候聽軍團長說起,他們懷疑那是我們自己星球原生的源能波動,你們能理解嗎?如果是真的,能有所發現的話,那對蔚藍和人類的意義都會很重大。”

  “嗯。”韓青禹麻木一聲,他並不很關心人類……接著又問了大概時間,韓青禹發現那次波動是在自己出生前,繼續問:“那後來守著了嗎?”

  劉一五搖頭,“沒。”

  “就沒了?!”

  “好像說隔幾年還波動過一次,但是消逝得很快,姜上將人在那裡也來不及追朔源點。再後來就徹底沒了。”

  第二次波動的時間點並不具體,但是能確定,自己應該已經出生了,可能兩三歲左右。韓青禹沒有兩三歲時候的記憶,在心底猜想著原生源能波動自此消失的原因,到底是不是折秋泓口中的吞噬。

  “就是那一次,我把那東西‘吃’掉了?!”

  韓青禹這麼想著,在心裡猶豫著。

  “說起來這事辦的,其實虧大了,浪費了姜上將很多時間。軍團長說他們到後來才知道,其實類似的波動,世界上其他地方也有發生,而且不只一兩起,然後都一樣無法追溯。”

  飯桌旁,點了煙,劉一五繼續說道。

  既然這樣,韓青禹就決定先不說自己的懷疑了,尤其現在,在他對蔚藍的感情有些複雜的情況下。

  “其實按我爸媽後來說起那些事看,龍池大師他在我們那裡的那幾年,好像過得還挺開心的。”

  坑蒙拐騙,日子清閒,在四裡八鄉深受尊重,而且能把葷小曲兒記到現在,韓青禹心說那日子他能不開心麼?

  劉一五定住一下,說:“那就好。”

  …………

  就這樣,閒聊著,一直到姜龍池遛彎回來,桌面上早也換了花生、瓜子,乾果、綠茶,劉一五才說:

  “對了,我這回來有正事。”

  “我靠,你竟然有正事?!”、溫繼飛做出被嚇了一跳的樣子。

  “滾!”劉一五罵完表情嚴肅下來,說:“前天早上的情報,阿方斯前幾天突然從尼泊爾老窩消失了,具體不知去向。”

  他說話時看向韓青禹的眼神裡充滿擔心。因為他們幾個前些日子剛和人正面遭遇過,兩大主戰力被重創,而人沒殺完。

  “我們很難把這當作巧合。”

  劉一五的意思,兩件事之間的聯繫很明顯,軍團方面不得不去猜疑和假設,阿方斯可能親自來找韓青禹幾個了。

  他很熟悉蔚藍,地位很高,如果有心,可能早就看過很多高級別的機密資料。他很強,邵玄被重創後至今在養傷。

  “這樣你們肯定不能在外面活動了。而且就算躲,安全的地方也會很少,就怕防不勝防,懂嗎?”華系亞有軍陣,可是人不可能一直待在軍陣裡,劉一五說:“然後我們確定一對一能擋住他的人,也就那一個。”

  那一個是誰,不用說了。劉一五繼續道:“至於姜上將,正面也許可以一戰,但是他的情況,你們知道的。”

  沈宜秀緊張一下:“那我們……”

  “去軍團總部基地藏兩年。”劉一五這次之所以帶著姜龍池一起來,就是來接人的。

  其實還有一個辦法的,就是設計引阿方斯出手,讓軍團長伏殺他。但是這個方法,溫繼飛只想了一下就放棄了,因為沒那麼大的臉,同時不知道陳不餓殺阿方斯要付什麼代價。

  另外,青子應該想自己殺的。這段時間他做事和抉擇變得有些急躁,就是因為這個。大概他也不會願意藏在軍團總部兩年,畢竟蔚藍給不出那麼多金屬塊和源能塊養他,永生骨也在外面……

  “只有這一個辦法嗎?”果然,韓青禹開口。

  劉一五笑了一下,“果然還是軍團長和參謀長瞭解你啊,有,還有一個地方你們可以去。”
pontus 發表於 2019-8-16 08:26
420.放逐之地

  在過往聽聞所有的描述中,不義之城的含義,即是沒有道德。它收容一切骯髒與惡,背棄與貪婪,混亂無序,血腥殘酷。

  那是一座屬於罪惡和放逐的城市。

  它被建在一片寬廣的荒漠裡,沒有城牆,也沒有守衛和防禦。看起來任何人都隨時可以來,也隨時可以離開。

  “但其實,所有的進入和離開都在視線的注視之下。”劉一五略嫌鄭重和正式說:“只不過那雙隱在幕後的眼睛,絕大部分時候都不會給出反應而已。”

  “阿方斯絕對不敢踏足那裡。因為那裡有一個可能比你更想砍死他的人。”他又說道。

  如果一個人只是想砍死阿方斯,那沒有任何意義。所以,賀堂堂問:“他很強啊?”

  “那年軍團長開會途中路過不義之城,下飛機殺人,他出面硬接過軍團長一刀……站住了。”

  劉一五說。

  所以,他很強。

  在以衝擊力為主要實力判斷依據的源能世界裡,“接刀站住”是一個絕不能被輕視的概念。

  所以就算不是全力爆發,他能正面硬接陳不餓一刀,並且站住,依然是足夠震撼的表現。尤其是現在,在人們見過或聽聞喜朗鋒頂的那一刀後。

  “我們不知道他是不是比阿方斯強,也許還差一點吧,但是那裡是他的地盤。”劉一五繼續說道。

  不義之城沒有名義上的主人,但是人們習慣上會將那裡殺手榜的第一人,視為它的地下主人。

  是殺手榜負責維持那座罪惡城市僅有的秩序,以他們的方式。

  “那他為什麼要殺阿方斯啊?”鏽妹關切同時有些期待地問道。

  “不知道。相關的猜測有很多,目前最被採信的一個,是說他是當年那艘‘開拓號’輪船上唯一的倖存者。那艘船當年曾隨阿方斯的船隊前往南極探索源能的存在,最後觸礁沉沒,船上無一人歸來。後來有人說那其中可能存有隱情,只是已經不可能追溯了。”

  劉一五這麼說。

  所以繼續探討顯得很沒有意義和必要,對於韓青禹等人來說,他們只要知道那個人確實曾經兩次刺殺阿方斯就好了。

  “那他叫什麼呀?”鏽妹接著好奇問。

  “束幽。”

  “女的呀?”

  “不,男的。”

  “華系亞人?”

  “不,西方人。其實按發音應該叫做索爾尤才對,當然那肯定也不是他的真名。在那裡的華系亞人漸漸把他叫成束幽,除了順嘴之外,可能還因為傳說中,他是一個很漂亮的男人。”

  當劉一五用漂亮形容一個男人的時候,他把目光投向韓青禹……

  韓青禹不漂亮,他毀容了。

  “我會先留著它。”

  韓青禹指了指自己臉上的傷疤。表面意思是不做治療,但其實是蛻皮修復的問題。不過就算蛻皮,折秋泓應該也有辦法先留住這倒疤。

  他已經決定去不義之城了。

  那裡有很多可以搶的金屬塊和源能塊。

  那裡大概率有朱家明口中去向不明的永生骨擁有者。

  那裡……

  那裡,會讓他們死,或進步。

  另外,從劉一五能在短時間內口述這麼多不義之城相關資訊的表現看來,上層對此肯定也早有準備。

  至於他們本身,辨識度最大的肯定是韓青禹這個曾經的高額懸賞物件,不過他毀容了。

  然後鏽妹也已經改了裝甲。不義之城一樣有存在全甲戰士。

  再就是武器。只要把包括病孤槍、藍光柱劍和騎士長劍這些標誌性武器先放起來不用,他們就應該有足夠的時間隱藏身份,度過緩衝階段。

  “好。”劉一五點頭,“不過我需要提醒你們一點,束幽不是盟友,他一樣可能殺你們。”

  這都還沒去呢,就招惹上殺手榜第一了?!賀堂堂一下跳起來:“為什麼啊?!”

  劉一五:“沒有為什麼,我只是隨口用他舉個例子而已。”

  賀堂堂:“……”心說:我去你大爺的,隨便舉個例子你都能用最強的舉,難怪紅肩被你嚇死了。

  “如果一定要有為什麼,就只因為那裡是不義之城,那裡任何人,任何理由,都可能對你們出手。尤其是在花帥離開,城內華系亞勢力轉入弱勢防禦之後,你們的處境,並不會太好。”

  劉一五說到這的時候,語氣裡賣關子的意味很濃。

  大家等著他說下去。

  “姜上將會跟你們一起去!一方面給你們一定的保護。另一方面,正好那邊我們的勢力最近被壓得太慘,也很需要一個高手坐鎮。”

  這件事劉一五說出來的時候,眼神裡有一種土匪似的興奮,就好像有人開著坦克,扛著火箭炮準備去銀行。

  但是現場:“……”

  “怎麼你們幾個一點都不興奮?”等了幾秒後,劉一五困惑問。

  賀堂堂:“怕看不住啊,總不能每分每秒都跟著吧?晚上睡覺呢,輪班守夜?”

  沈宜秀:“是啊,弄丟了要賠嗎?要賠的話,隨便賠一老頭行嗎?我爺爺反正也沒事做。”

  “我不認爺爺的。”韓青禹小聲說。

  “而且萬一姜上將情況越來越嚴重,突然哪天忘了我們是誰,起床尿個尿,就把我們全砍死了。”溫繼飛瑟瑟發抖。

  “過分了啊!”聲音從旁邊傳來。

  姜龍池在,只是被忘掉了……

  上來,照頭一人呼了一巴掌,“啪啪啪,duang”,老頭苦笑著說:

  “每天見面的人,我肯定不會弄錯的,我也沒有亂殺人的習慣。另外放心吧,只要有吃有住,我能在一個地方安靜呆很久。”

  他看了一眼韓青禹,現在是意識清楚的時候,姜龍池很清楚這個人不是自己的孫子,自己沒有孫子。但是某種親切感,依然莫名的存在,畢竟這小子連名字都是他取的,而且據說小時候家裡農忙,家人經常會把他扔到廟裡玩。

  老頭在一個地方很能待這一點,韓青禹是相信的。

  “就怕路上就把你弄丟了啊。”他小聲嘀咕說。

  “滾!過去是船。船!我還能跑到海裡去啊?!”老頭吼著,照頭又是一巴掌。

  既然這樣,韓青禹說:“那我們去收拾行李。”

  “不急,先去總部把年過了吧,順便把傷養好,你,還有吳恤。”

  劉一五說話的時候,吳恤從門外走進來。

  他能下床了,出來找他們。

  “千萬別叫啊,別抱我……”吳恤很怕他們激動,然後叫啊,抱啊什麼的,那樣場面會很尷尬,他不知都怎麼應付。

  這麼擔心著,吳恤沉默看了看屋裡的人,往裡走,“pia”一下摔倒在地上,自己平靜站起來,裝沒事繼續往裡走,在韓青禹幾個旁邊坐下來。

  “這麼不關心我嗎?”他想著。

  …………

  “青子我想到一種可能。”鏽妹突然說。

  鐵甲站在那裡折紅斗篷的畫面很有趣。

  韓青禹偏頭看看,問:“什麼?”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你小的時候,有一天,你爺爺從山上撿來一個大蛇蛋,給你吃了補充營養……你把折醫生說的源獸給吃了。你是蛇……”

  “duang!”韓青禹照頭就是一巴掌,說:“少給我胡說八道。”

  這個猜測畫面幼稚,但是邏輯上太合理了,比如他正好會蛻皮,他們家祖祖輩輩折騰蛇……可是韓青禹接受不了啊,他一個抓蛇的,吃蛇的,賣蛇的,怎麼看待自己是蛇?

  “過分了啊,鏽妹!”溫繼飛在旁幫腔一句說:“蛇精跟咱們葫蘆娃可是死對頭。”

  “早知道就真的叫血葫蘆小隊了,突然真的有點葫蘆娃的感覺。我是說這次去,我們幾個,再加上姜上將。”順口又說了一句,溫繼飛笑著,把衣服折起來,塞進包裡。

  屋裡幾個人都笑了一會兒,說還真像。

  韓青禹默默忍耐,數完金屬塊放好,轉頭看了看屋外剛走進來的朱家明,“對了,小王爺你確定那邊有咱們要找的人嗎?”

  “確定,他們沒別的地方去。”朱家明說著遞過來幾張紙。

  “那些人的名字和大概特徵,我都寫在上面了,另外畫的像你們也可以參考,應該不會差太多。”

  “謔喲,才華橫溢啊,小王爺。”溫繼飛湊過來,看了看紙上的毛筆字,再毛筆畫像……栩栩如生。

  “哪裡。”朱家明客氣一下,覥著臉笑著說:“那啥,那這次我就不跟你們一起去了,我傷還沒好,去了還要麻煩你們照顧我,而且我暈船。”

  屋裡,鏽妹一邊打包,一邊在竊笑。朱家明不想去不義之城,這段時間已經表現得很明顯了。

  與他相對,折秋泓則是很想去,不讓去就天天來蹲。問她理由,她說因為韓青禹或吳恤很可能死在那裡。

  “這個我收了。”韓青禹低頭把那幾張紙折好,小心收起來。

  朱家明激動點頭。

  “這樣萬一你路上死了,也好有個備份。”

  朱家明:“……”

  “收拾行李去吧。”

  屋裡就這麼一邊收拾,一邊閒聊。

  直到,“吃餃子了。”

  屋外有戰士過來喊。

  “好的,馬上來。”溫繼飛應完低頭看表,然後轉頭看了看屋裡幾個人,說:“過年了,先吃餃子去。”

  “好。”

  吃完餃子,他們就該出發了。
pontus 發表於 2019-8-17 10:50
421.漂洋過海

  這一夜岸上開始放煙花的時候,港口裡停泊的萬噸貨輪也做好了出發的準備。

  密密麻麻的集裝箱堆積在船上。鞋服,塑膠和橡膠製品,大概就這些,都是很平常的東西。

  前甲板上,少數幾名還算空閒的老船員湊了一堆,靠在船舷上看煙花,抽煙、聊天。

  過年啟航的行程安排讓人有些氣悶,不過既然是吃這碗飯的,收入放在哪都不算低,他們早也接受和習慣了。

  總之只要家裡媳婦兒懷孕的月份能對得上,就沒有什麼特別過不去的。

  “嘎吱”,突然有些沉重的腳步聲從暗處傳來。

  四名裝卸工一人站一個角,抬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箱子出現,從船員們身旁走過。

  木箱子不小,估摸著能裝下兩個成年人了,但是對比集裝箱,自然還是小的可憐。

  船員們偏頭看了看,打招呼問:“這時候還往上搬東西啊?”

  “散貨,臨時托運的。”裝卸工回答。

  “哦,裡面什麼東西啊?怎麼看著跟口大棺材似的。”

  “不清楚啊,沒打聽。”

  對話因為裝卸工們的逐漸遠去到此結束。

  只是隨口一問的船員並不知道,他剛在生死關口上走了一著。當然抬箱子的裝卸工人們一樣不清楚,他們現在手上抬著的,其實可以算是一具變形金剛。

  惱起來隨隨便便能把萬噸輪船搞沉的那種。

  “砰!”“砰!”一朵接一朵煙花在夜空中炸開,絢麗的火光映在深夜黑漆漆的海面上。

  “欸,說起來你們這次回家有沒有聽說過那個。”一名年輕船員一邊跟人發煙,一邊開啟了一個新的話題。

  “什麼?”老船員接煙沒點,夾在耳朵上問。

  “外星人飛船,雪山怪物什麼的。”

  “哦,那個啊,聽過的,這不到處都在傳呢,我估摸著都聽過。但是你們看啊,咱這海一樣還得出,日子不也還是一樣過麼?年也一樣過。”

  老船員說著抬頭又看了看遠處天空的煙火。總之還是一樣的除夕夜。

  一旁大夥都說是。

  “那啥,這個我知道,不管啥外不外星人的,只要不是跟咱打仗了,一樣是掙錢過日子要緊。我就是想問你們都信還是不信啊?”

  小船員說到這,壓低了嗓門:“反正我是信的。我上次跟船在海上看見過那玩意,外星飛船,真的,跟天上唰一下過去……”

  “這樣說起來我也看到過,看著跟個梭子似的,是不是?!”另一人接茬道。

  “是是是,就那玩意,黑乎乎的,我也看到過。”

  “嗯,就是看不清,快得厲害。”

  當場第三個、第四個激動地回應。

  海面上視線寬闊,日子無聊,一群人裡按照跑船的日子長短數下來,親眼目擊過大尖梭形飛船的接近了一半。只不過具體裡面是不是傳說中的外星人,他們誰都不知道。

  就像他們不知道那些“梭子”,後來都去了哪裡。

  正當他們一起議論的時候,又一群七個人,從他們身後走了過去。人都略微低著頭,身上穿灰黑色的風衣或夾克,戴著兜帽,只走路不做聲。

  除了背上背的包,每個人的手上還都拎著一個木箱子,是木箱子而不是旅行箱。

  箱子大小長短不一,其中最長的一個,怕不得有兩米多,快三米。

  “什麼人啊?”等人過去後,小船員轉頭看著小聲問。

  “可能跟船的貨主吧。”老船員猶豫說著,同時伸手把小船員的腦袋掰回來,“沒事別瞎看,別瞎打聽,人既然能過關上來,就不幹咱們的事。”

  實話說這群人的行裝和氣質給人感覺都不平常,老船員自己心裡也好奇,但是人在海上漂了這些年,別的不說會多少,該沉默時沉默還是學到了的。

  “這一趟日子可不短,接下來要是他們主動找話說,咱就好好應他們。要是他們不願意接觸,記住了,誰都別往上瞎湊!知道了嗎?!”

  老船員特意又嚴肅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

  煙火聲中,貨輪出港。

  接下來它將經過宗穀海峽,再穿過鄂霍茨克海,進入北太平洋,一路去往大洋彼岸,耗時二十多或三十天,完成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航行。

  …………

  下層船艙,此行專門開闢的一片房間。

  鐵甲從“棺材”裡坐起來,哢噠轉頭,“為什麼不是你們抬我呀?”

  “裝卸的師傅們上手太快了,我們沒搶過。”溫繼飛笑著說道。

  “好吧。”鏽妹有些鬱悶,其實自己並沒有占滿那個箱子,要是那些人力氣大點的話,不用四個人的,四個人過分了啊,大棺材更過分。

  耳中煙火聲遠去,浪濤的聲音傳進來。

  “所以現在我們已經是在海上了。”鏽妹想到說:“我還是第一次坐船出海呢……我好想去甲板上看看啊,青子。”

  “哦,好,等晚一點,我去找人幫忙清一個區域出來給咱們。”韓青禹起身扯了扯兜帽的帽檐,擋住臉上的疤,這趟船上有蔚藍的人幫他們安排一切。

  他也沒有這樣看過海呢,吳恤、瘟雞和賀堂堂也沒有。折秋泓說她也想看。連說自己暈船的朱家明都表態想看。

  不過他們並沒有自己先上去,而是待在船艙裡,跟鏽妹一起在海上守歲,一直等到了淩晨四點多。

  “大師你不去嗎?”起身的時候,溫繼飛特意去喊了姜龍池老爺子。

  老頭躺床上睜開眼睛,看向門口一群人,回憶確認了一下,搖搖頭,“不去,看厭了。”

  “啊?看厭了?!你不是應該會忘的嗎?然後看一次說,哇,大海欸,再一次,還說哇,大海欸……”賀堂堂表示質疑。

  所以,果然還是沒被超級砍過比較囂張啊!韓青禹、溫繼飛和吳恤三人互相看了看,瑟瑟發抖。

  意外的是,姜龍池笑出來了,笑駡說:“滾!大過年的沒挨過超級戰力的打是吧?”

  賀堂堂滾了。

  “那大師你不會丟吧?”韓青禹站在艙門口問。

  姜龍池轉頭看看他,突然好像記得很清楚,“跟你說了這是海上,海上……”

  “海上我知道啊,但你的實力,下海游泳估計跟魚雷也差不了多少。”

  “……滾!”

  想像著自己魚雷一樣的身姿,老頭又一次被氣笑了。

  韓青禹轉身也滾了。

  不過他還沒走幾步。

  姜龍池在身後突然又喊:“回來。”

  “怎麼了?”韓青禹轉身往回問。

  老頭從床上坐起來,打開手邊的行李袋,找了找,自己嘀咕說:“還好手碰到一下,這個沒忘掉。”

  他雙手從包裡捧出來一捧東西。

  紅紙包的,紅包。

  但裡面不是錢,看樣子方方正正,應該是藍晶源能塊。

  “每人一個,大吉大利。”老頭說。

  “謝謝大師。”“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天下無敵。”“教陳不餓服字怎麼寫!”

  韓青禹拿了,溫繼飛拿了,鏽妹拿了……連剛已經滾出去的賀堂堂都回來拿了。

  這個年,他們終於還是有長輩的紅包可以拿。

  老頭髮完紅包似乎挺開心的,自己躺下睡了,說:

  “去吧,去看看海,等一會兒太陽出來,會很好看。”
pontus 發表於 2019-8-17 10:50
422.遠方來客

  “啾……嘣!”

  深紅色的斗篷在海風中獵獵地飄著,貨輪尾部的甲板上,沈宜秀手指間的“火箭炮”飛出去,在空中炸開。

  鐵甲仰頭看著,開心得笑出聲。有很多很多年,她沒有跟人一起玩過鞭炮和煙花了,只獨自一人在窗口看過。

  或和爺爺一起,等很晚,在陽臺上放幾個。

  “青子,快,幫我再點一個。”沈宜秀手上還抓著一大把呢,很快又取了一支拈在食指和拇指之間,催促喊道。

  “嗯。早說了讓你自己也拿一根了,拿著不抽就行。”韓青禹轉過來,摘煙吹亮火光,幫她點燃引信。

  “不抽會滅的。”鏽妹說著,抬手指了指自己嘴部的鐵甲,意思似乎如果可以,她就真的抽了。

  “啾……嘣!”這一次頭朝下,火箭炮躥進了海水裡。

  等它炸響後,沈宜秀趴在船欄杆上使勁地向下看著,想看有沒有炸起魚來。

  二腳踢在池塘裡是能炸魚的,她小時候玩過。

  火箭炮是溫繼飛和韓青禹兩人偷偷帶的,反正他們走的通道根本沒人查,除了這個,還有煙花。

  “嗤啦啦砰!”

  折秋泓手上拿著一根點著了的二十四連珠,站那仰頭冷漠地看著。要不是韓青禹和吳恤很可能死在不義之城,她才不會出來呢。她可以一輩子呆在實驗室裡不出來。

  同時間,在甲板前部值夜班的船員們聽見動靜,扭頭向上,看了看天空。

  “後甲板誰在那玩啊?”

  “之前看見過那幾個客人吧,這時間出來看海呢,剛才船長還專門出來給他們清場。”

  “哦,果然是有身份的。先前看著挺嚇人,想不到也有這麼大的玩心。”

  “嗯,估計是沒這麼看過海吧,過兩天就厭了。”

  看過壯美的海上日出,回船艙的時候,韓青禹和溫繼飛特意去看了看龍池大師還在不在。

  還好,老頭還在,睡得正香。

  就這樣一天過去了。然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向北繞行的貨輪,沿途氣溫開始變得越來越低。

  一群人吃飯,看海,睡覺,吃飯,看海,睡覺……吃飯,睡覺。用源能溫養身體。

  韓青禹和吳恤的傷勢暫時仍沒有完全恢復,不過按照折秋泓的估計,等這段航程結束,應該也就差不多了。

  …………

  “嘣嘣嘣嘣嘣!”走廊間快速奔跑的腳步聲很響。

  “青子!青子!”第六天的清晨,賀堂堂一路無比焦急地跑到韓青禹所在船艙門口,一把推開門,大聲說:“快起床,龍池大師不見了!”

  老頭不見了。

  前幾天一直都很安生的龍池和尚,蔚藍姜龍池上將,在出航後第六天的清晨,突然失蹤於海上。

  韓青禹幾個反反復複把貨輪找了幾遍,都沒能找著他。

  “篤篤!”敲門聲傳來。

  “請進。”韓青禹連忙說。

  “報告長官。”船長進門,抬手敬了一個蔚藍軍禮,他並沒有被明確告知此行這幾個人的身份,但是確定對方身份重要,“我剛全部打聽過了,整艘船沒人看到過姜上將……不過,我們的救生艇少了一艘。”

  “……”船艙裡幾人緩緩轉頭,互相看了看,“你是說,姜上將開救生艇走了?!”

  “嗯。不過也可能不是開。”船長眼神弱一下,有些慌亂說:“因為除了救生艇,船上還被拆走了一塊鐵板。”

  “……”

  清晨的大海,初升的朝陽映在海水的波紋裡,海面上一艘救生艇如箭一般飛射,但是沒有馬達聲。

  姜龍池只偶爾劃一下鐵板,小艇就飛起來一般前進。

  “我好像忘了什麼很重要的事情。”

  知道自己健忘,老頭頭疼想了一會兒,可惜怎麼都想不起來。

  但是都不重要了,因為這天夜半醒來的時候,他突然記起來了另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好像有一個親孫子,被遺忘在一個叫做封龍嶴的地方,已經很多很多年了。

  封龍嶴,姜龍池記得,而且那是少數他現在還能有大概方向的地方之一。抬手,看一眼手錶上的指南針,確定方向,小艇繼續加速。不管是不是記錯了,他要回去看看。

  三個小時後,另一邊,貨輪上。

  出海搜尋的救生艇已經全部都回來了,貨輪也在海面上繞行了一大圈……結果都一無所獲。

  “大師的安全,應該是不用擔心的。畢竟他常年把自己弄丟,而且,超級啊。”溫繼飛說道。

  韓青禹點頭。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啊?青子。”賀堂堂問話的語氣裹著很大的內疚,因為今天輪到是他睡姜上將艙門口,結果他睡得太死。

  他們在大海上,把一個超級戰力弄丟了。

  這很糟,因為他們本來約等於是扛著火箭炮去搶地下銀行,去了可以只管作威作福,燒殺搶掠……現在,火箭炮突然間沒有了。

  繼而出現的問題關係生死——我們還去那個生死一瞬間的血腥之地嗎?

  “要不咱們也回去吧?!回去重新找一找薑超級啊,或者去基地住著。”朱家明在一旁努力建議。

  剩下幾個都把目光盯在韓青禹臉上。

  韓青禹沉默了幾秒鐘,開口:“其實這次就算沒有姜上將同行,我也打算去的。”

  “嗯。”吳恤代表另幾個說。

  決定就這樣達成了。現場唯一內心激烈反對的朱家明,不敢反對。

  “那就這樣,繼續按航線前進吧,淩船長。還有,麻煩你跟軍團那邊報告一下姜上將失蹤這個情況,我們先回船艙休息了。”

  …………

  船行海面,人登岸,二十一天后,清晨的封龍嶴,瓦上有霜,霧氣朦朧。

  公路邊的一家小店,韓青禹的父親韓友山起床打開門,乍然看見一個似乎有些眼熟,但是看了又決陌生的身影站在自家小店門口。

  “施主早上好。”對面花白頭髮的老人,欠身行了個佛禮。

  因為這一句施主,這個佛禮,韓友山似乎突然想到了些什麼,但是還不清晰,“啊,大師好,大師你吃早飯了嗎?”

  “還不餓。”姜龍池說:“我是想問一下,這裡往前,是不是有一個地方叫做封龍嶴啊?那裡以前似乎有一座破廟,我……”

  “龍池大師,龍池大師是你嗎?!”在心裡把老頭頭髮剃了,把面容做了對照,韓友山終於想到,也認出來了,“大師你吃早飯了嗎?”

  “……不餓。”姜龍池看看韓友山,“所以你認得我?”

  韓友山茫然點點頭。

  “誰啊?”韓青禹媽媽張潔霞一邊用熱毛巾擦著手,一邊走出來問。

  韓友山:“龍池大師。”

  “啊?你……哎呀,還真是。”張潔霞激動說:“好多年了,大師你終於回來了啊!大師你吃早飯了嗎?”
pontus 發表於 2019-8-19 08:02
423.新的開始(上)

  姜龍池終於還是坐在了飯桌邊。村裡頭的早飯就真的是飯,因為上午都要幹活的關係,體力勞動,粥麵不頂飽。

  除飯之外,煮雞蛋也有。然後下飯的鹹菜,一盤酒糟蒸肉,一碗和飯一起煮過的鹹鴨蛋。

  味覺隱約有些熟悉的感覺,方言也都能聽懂。姜龍池知道,自己這一路艱難打聽過來,大約確實是到地方了。雖然眼前這個店,他並不熟悉。

  韓家開在路邊的這個小店,要是放在古代大概應該叫行腳店,是專為過路司機和乘客開的。因為生意還不錯,店裡頭雇了兩三人幫忙,也都是同村的鄉親,都認識龍池大師。

  大師回來了。飯桌上一群人熱情激動地,七嘴八舌說了好些話,好些舊事。

  “廟已經拆了啊,在大師你離開後不到一年,好像是因為一場大雨,廟自己塌了,後來就沒再修起來。”

  “大師你這些年去哪了啊?說起來當時你走,一聲不響人就沒了,我們都還有些不是滋味呢,也擔心你。”

  “說起來大師你以前就健忘,你那把漂亮的小斧子,我還替你找過。”

  “大師……”

  放下筷子,姜龍池擺了擺手,緩緩說:“對不起啊,老來健忘,有很多事情,我都已經不記得了。”

  大體從村民們的描述中,姜龍池知道了,自己當初在這裡的那些年,其實並沒有親人陪伴,沒有那個他以為存在的親孫子。

  一切,都只是因為最近他自己給了自己太多心裡暗示,漸漸想像衍生出來的故事。

  “但我隱約記得,我好像有經常帶著一個孩子在廟裡玩耍……是很小的一個孩子。”

  姜龍池拿桌腳比劃了一下。小小個。

  “那不就是我家青子嘛。”張潔霞尷尬笑了笑,說:“那時候遇著農忙,我們全家都得下地幹活,就總把青子扔在你那,他也願意跟著你玩。”

  “誰讓你跟青子爺爺關係好呢,總騙我們家酒喝。”

  “是啊,可惜我爸已經走了。”韓友山歎口氣說,“要不然他再見到你肯定高興,上山抓條蛇回來燉,跟你再喝幾杯……”

  隨著敘述模糊回閃的畫面突然斷了,姜龍池腦子嗡一下,“青子?!”

  這個名字,他最近好像很耳熟。

  “是啊,青子,韓青禹,就我兒子這個名字,還是大師你取的呢。那年咱們這發大水……”

  大師確實是老了,張潔霞耐心的敘述,幫他回憶。

  “那他臉上是不是有道疤?”姜龍池突然打斷問。

  “不是,不是臉上,是這。”張潔霞指了指髮際線往上些的位置,慶倖說:“還好是藏在頭髮裡了,要不然我家青子就不好看,找不著媳婦兒了。”

  “哦,是這樣。”某些東西已經就在想起來的邊緣了,但又突然間對不上了,姜龍池一邊努力思索,一邊隨口應了一聲。

  “是啊,說起來那個疤還是大師你給撞的,你帶他騎大馬,撞門上了。”韓友山說著笑起來,並不見怪。

  農家孩子磕磕碰碰本就平常,何況那幾年兒子的身體總是不好,要不是龍池大師幫著費了很多心思,甚至用氣功給他養著,沒准人都沒了。

  “那他人在哪?能不能喊出來,讓我看看他?”姜龍池突然又問道。

  桌對面,韓友山和張潔霞的眼睛一下都亮起來,這個現在是他們最愛回答的問題,可惜村裡人問了一年多,最近已經不問了。

  夫妻倆笑著自豪說:

  “我家青子當兵去了!”大聲。

  “特種兵。領導不讓說。”小聲。

  “還立功受獎了呢!”特大聲。

  “……”

  就像是一次偶然的靈感爆發,腦海中穿著蔚藍軍服背負雙刀的青年和廟裡頭玩耍尿褲子的幼童,在這一刻終於重疊在一起,所有的線索在一瞬間突然清晰起來,近期記憶回歸……姜龍池:“臥槽,我把他丟在海上了。”

  韓友山:“什麼?大師你說什麼,你把誰丟在上海了?”

  張潔霞:“是海上,大師你怎麼會把人丟在海上呢……海欸!”

  是啊,海,姜龍池抬頭看了看夫妻倆。這一刻,難得記憶明確,意識清楚,姜龍池開口猶豫了一下。

  “我能說,你們兒子其實去了蔚藍砍大尖,他現在臉上有很大條疤,正在被人追殺,要去一個很殘酷的地方,然後,還被我忘在海上了嗎?”

  顯然不能。

  “哎呀,那我得趕緊去不義之城啊。”

  老頭這邊思索的同時,另一邊,韓友山夫妻兩個已經走開嘀咕了幾句,又回到了桌邊。

  大師老了,老得愈加健忘糊塗了,而且孤苦伶仃,沒有親人和去處。他這趟可能是回來找老廟,想住下的,但是廟已經拆了。

  “大師,我們倆剛商量了一下,想說讓你留下來,你看?”韓友山扭頭示意了一下自家小店,說:“我倆現在也能掙點錢了,就這小店,你留下來,沒事屋裡坐坐,屋外走走,幫著看看店。咱不說什麼好日子,給你吃飽穿暖,總還是能管得上的。”

  “是啊,就大師你和我公公,再我家青子的緣分,情分,我們倆怎麼也不能讓你再一個人去外面亂跑啊。萬一你再跑去那什麼海上面,多嚇人。”張潔霞也說。

  思緒被打斷了,姜龍池猛地抬起頭,“這意思,他們是想留我下來,當作自家老人照顧終老……”

  “謝謝。”老頭喃喃說。

  “哎呀謝啥呀,大師你答應了我們就放心了,這樣,我先去給你找兩件青子他爸的衣服先換上,再把睡覺的屋子給你弄好。”張潔霞說著麻利就去忙了。

  韓友山重新坐下來,“以後我替我爸,咱爺倆沒事喝喝酒。哈。對了大師你要是還想穿僧袍,我去城裡買布,找人給你做……”

  突然間很捨不得這種感覺,姜龍池想了想,決定待一天,留下來待一天再走。然後讓蔚藍直接派飛機去不義之城,替他們照顧好那個孩子。

  “你這有紙筆嗎?給我用一下。”姜龍池突然說。

  “有。”韓友山去取了記帳的筆和本子來。

  姜龍池寫字的時候沒讓他看。

  【記得趕緊去不義之城,照顧好一個叫韓青禹的孩子。你沒有親人了,姜龍池,他就是你記憶裡的親人。你現在待在他家,他的父母想要照顧你終老……】

  寫完,姜龍池把紙頁撕下來,仔細折好,放進隨身的包裡。他的包,是用線釘在衣服上的。

  …………

  第二天。

  小村因為龍池大師回來的熱鬧勁漸漸過去了,韓家開在路邊的小店裡一切如常。

  只是店裡面多了一個老人,一個穿著簇新僧袍的老和尚。

  老和尚並不閑著,他給過路的司機、乘客算命,挑日子,取名之類的也都做,一次收五毛到一塊不等。

  或你願意給些個瓜果,給兩條拉來販的帶魚,也都可以。

  老和尚記得自己是蔚藍姜龍池上將,人間絕頂,超級戰力,有一個老夥計叫陳不餓,是蔚藍唯一目擊軍團軍團長……

  他在這裡守一次原生的源能波動。

  日子是他喜歡的日子。偶爾,他會感覺到自己好像有什麼事急著要去辦,但是怎麼都想不具體。
pontus 發表於 2019-8-19 08:03
424.新的開始(下)

  又一個清晨,當穿著僧袍的老和尚拿著一把漂亮的小斧子,坐在路邊門口一側劈柴。

  韓友山出門看見心裡很是慚愧,想說這種體力活應該自己來做的,結果他走近看了,發現大師劈得很輕鬆。比他輕鬆無數倍那麼輕鬆。

  總之也不見老人怎麼用力,抬手斧子落下去,柴就順暢地劈開了,一瓣一瓣勻稱得不行。

  時差十幾個小時,大洋的另一邊,此時是夜裡。

  萬噸貨輪正在一場巨大的風暴中,飄蕩起伏著,黑色的巨浪洶湧,滔天兩三層樓高,一次次向船身砸過來。

  “回去,都別站在甲板上,東西不用管了,都回船艙裡待著去。”船長在風雨裡奔跑著,大聲呼喊,把船員們都趕回到了船艙裡。

  “舵給我,你們也下去吧……下去啊,放心沒事。”

  除了船長和他身邊的兩三人外,就連駕駛艙裡的人都被趕下去了。

  這場風暴很大。萬噸輪自然不是那麼容易倒的,船員受傷或貨物受損的可能倒是有一些。但是船員們既然吃的是這口飯,本身並沒有打算退縮。

  “這船長!他這是幹嘛啊?”

  “是啊,就算他是好心吧,嘖,這樣沒准真要出事啊!”

  “可不是,就他們這麼幾個人,能應付得過來嗎……”

  待在船艙裡的船員們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貨輪在大海裡傾斜,搖晃,他們多數都是老船員了,對海流這樣的湧動很是熟悉,這是大風暴。

  就這樣晃啊,晃啊……擔心著。

  “欸,你們有沒有發現什麼地上不對?”小船員突然問。

  湊在一起的船員們全都轉回頭,“什麼?!”

  “浪沒下來。我是說,浪沒下來!”第一遍,小船員用力喊道。

  一下所有人都被提醒了,然後他們回憶,發現確實如此。

  他們剛才一直都能清晰感覺到海流激烈而磅礴的湧動,但是這一步的後續,那種巨浪拍在船身上的撲擊感,那種船被砸中的感覺,始終沒有出現過。

  這太詭異了……

  “為什麼啊?!”

  “不知道。”

  “上去看看?”

  “別,不許去!別瞎討論。”

  想到那幾個氣質特殊的客人,想到自己前幾天偶然聽到的,重鐵如腳步走動的聲音,老船員嚴肅開口阻止。

  只默默在心裡想:這個世界,好像真的沒有那麼簡單了。

  同時間,甲板上,最後的一疊巨浪在它撲向船身的中途裂開,巨大的衝擊力反向讓它淩空被阻滯,分向兩邊,然後落回海面。

  幾乎一夜過去,貨船已經駛出風暴區了。

  正好天也開始濛濛亮起來。

  胸膛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還挺讓人透氣的,韓青禹站在船頭看了看,關閉裝置,把戰刀收回木盒子裡。

  側邊吳恤也把病孤槍收了起來,鐵甲被海水洗得錚亮。

  “感覺恢復得怎麼樣?!”溫繼飛走上前問。

  “不行,還是沒有完全恢復。”用北方話說叫渾身不嘚勁,韓青禹轉頭問,“吳恤你呢?”

  吳恤看向他,搖了搖頭。

  溫繼飛眉頭皺起來,“那怎麼辦啊?船長說明天晚上就到了。要不咱們先繼續在海上漂幾天?”

  “幾天夠啊?!”他轉頭朝一旁的折秋泓問道。

  折秋泓看看他,“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你不是說估計行程結束就能恢復了嗎?”

  “嗯,所以說只是估計啊。我以前也沒有遇到過他倆這樣的情況,對他們這類東西也不算很瞭解。”折秋泓平淡地答道。

  溫繼飛:“……”

  一直到確定他們的討論結束,船長才從駕駛艙裡出來。

  眼前這幾個人表現出的實力太可怕了,心裡很想問,但是不敢問也不能問,他說:“現在咱們……”

  “繼續往前就好,到地方說一聲,我們先下船。謝謝淩船長。”

  韓青禹說完轉頭,看了看風暴區,那裡的浪湧依然激烈。

  …………

  廚師被通知可以開始準備做飯了,船員們回去甲板上做清理的時候,正好轉頭還能看到落在最後的,韓青禹和吳恤的背影,兩人身上衣服濕透,手上拎著木箱子,正回去船艙。

  “他們,那個浪,不會是……”

  “噓。別瞎猜!別看,別看了!”老船員用力掙了年輕的同伴一把,又張開雙手攬回去所有船員,把他們全都拖走。

  船艙裡,韓青禹換好了衣服,跟海浪模擬戰鬥後那種強烈的疲憊感讓他很不適應,“我現在這麼弱嗎?”讓其他人不要喊他吃早飯,韓青禹躺下繼續睡覺。

  沒辦法了,只能睡覺,然後“蛻皮吧,求求你快蛻皮吧……”

  離開了風暴區的貨輪依然有些搖晃。

  不過韓青禹很快睡著了,他睡得很死,大概等睡醒,就差不多該下船了。

  這段航程已經持續了20多天。

  其實這20多天,這個世界裡發生了很多事情。

  米拉偶然一天在熊占裡蔚藍軍官學院所在小城的夜色街頭看到了花帥,可能是花帥,米拉以前只遠遠看到過他一眼。

  他好像受傷了。但是當她準備過去,人影消失在人群裡。

  熊占裡的局勢很糟糕,相關方面軍的其中一個重要派系正在做脫離蔚藍的準備,這幾乎已經不是秘密了。

  劉一五在聯盟議事會的現場亂發脾氣,大罵了一場。鑒於他曾經在喜朗峰頂罵死過紅肩,現場沒人頂嘴。

  艾希莉婭和伊恩等一班記者等在門口,想要對這麼華系亞方面軍將軍作採訪,但是劉軍長出來後氣衝衝直接離開了。

  阿方斯最近跟蔚藍議事會鬧得很不愉快,揚言如果單方面的調查繼續進行下去,他會考慮退出蔚藍。

  蔚藍科研總部在兩個月前就已經拆完了喜朗峰上那艘大尖主艦,現在他們製造出了第一台源能動力發動機,當然暫時還只是模擬嘗試,不能真的用在飛船上。

  蔚藍開始仿造飛船了,雖然死鐵緊缺。

  幾天後,各方面軍預備空戰部隊前面的“預備”兩個字,被拿掉了。

  一個超過三百具大尖的大尖群,因為拒絕者方面超級防禦站的再次失靈,在南極洲降落了下來。有人在那裡死去,有人在那裡戰績輝煌。

  前往增援剿殺的船隊在中途遭遇疑似雪蓮的勢力突襲。

  ……

  當這一切發生,韓青禹在海浪的搖晃中,安靜地睡著。

  這個世界似乎正在漸漸與他無關,哪怕再多人記得和想念他的名字,過去一年那些輝煌和傳奇的故事,似乎真的都已經過去了。

  也有人嘗試想像和期待The青少校會一如過往那樣,突然出現在南極洲血戰的戰陣裡,或者冰川上,但是沒有,他像是真的永遠消失了。

  這一天,是1992年的2月底。

  不義之城沒有城牆。

  荒原上的風總會吹進來,破碎的紙頁在黑漆漆的街上打轉翻滾著。

  淩晨的街道上行人很少,這座放逐之城的夜晚總是伴隨著無聲的殺戮。

  不過遠處的酒吧依然喧嘩。

  一群喝醉的男女走過,隨手把酒瓶摔碎在地上。

  奧勇有些瘦削的身形站在陰影的地方,等人走遠,沉默過去把碎玻璃掃了,把垃圾鬥裡的垃圾倒到垃圾車上,回頭朝遠處另一個身影喊:“道風哥,咱們好像該走了。”

  錢道風其實也就比奧勇大兩歲,21……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華系亞鋼鏈手錶,他回頭說:“好。”

  錢道風拎著垃圾鬥和掃把快跑了幾步,也把垃圾鬥裡的垃圾倒進車裡,說:“那咱上車,快點。”

  受人所托,他倆今晚要去城外面接幾個人,幾個他們不認識的華系亞人,大概逃亡來的。

  這不是第一次了,可能是第十幾或二十次。

  這種事在不義之城很平常,就像老家出門打工的新人總是會找老鄉帶一帶,哪怕老鄉在城裡其實混得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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