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劍丹心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18 15:26: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7 1316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9
一八零

  妙手書生扶起她姊妹之後,復又一指杜君平道:“那位小哥是誰的門下?”

  杜君平這才如夢初醒,忙上前躬身行禮道:“在下朱均,乃是東海門下。”

  妙手書生微感一怔,兩道犀利目光在他臉上一掃,冷冷道:“原來是東海門下的高徒,請坐。”

  此時華山三鶴,青衫劍客俱已行了過來,齊把目光投在杜君平的身上,倒把阮玲姊妹冷在了一邊。

  李俊才搶上一步說道:“這位朱兄他說是杜君平新結識的朋友,知道杜兄的下落。”

  雲鶴道長性情最是急躁,也最關切杜君平,急問道:“平兒現在哪裡?”

  杜君平雖不擅誑語,但在此種情勢下,不得不說謊,按下激動的心情,徐徐言道:“晚輩是在金陵見著他的,此刻想已來泰山了。”

  雲鶴道長又道:“他與什麼人同伴?”

  杜君平想了想道:“好像沒有同伴。”

  妙手書生突然一聲朗笑道:“馬某活了這麼大的年歲,還不曾聽說有個東海派,小哥兒,你果是東海派嗎?”

  杜君平故現不悅之容道:“在下此來只是為你們傳個信,並無其他用意,何用對你們欺瞞。”

  妙手書生沉下臉來道:“知人知面難知心,尊駑雖說別無用意,我們可是難以信得過。”

  杜君平冷笑道:“你們既如此多疑,在下告退。”

  妙手書生朗笑道:“哪有這麼容易的事,我們幾人在此練劍,本來是人不知鬼不覺,你這一來,我們的機密盡洩,豈能讓你一走了之?”

  杜君平徐徐言道:“前輩的意思要留下我?”

  青衫劍客接口沉聲道:“我們並非不近情理之人,只要你把來歷交待明白,絕不虧待你。”

  杜君平心念一轉之下,故作憤激地道:“在下一番好意,想不到竟招來一場麻煩,這叫從何說起?”

  鶴棲道長冷眼旁觀,只覺這少年言談舉止,甚是熟悉,只是記不起在何處見過,當下徐徐開言道:“小哥所言極是,我等容有不近情理之處,但此時此地,不能不多加小心。”語音一頓,復又道:“我看這樣吧,就煩小哥與我們這位李賢侄印證幾招武功,讓我們看看你的武功路子。”

  杜君平的武功極其博雜,與修羅王相處這些時,藝業大進,心知憑李俊才這點武功,想要掏出自己的底牌,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當下微微一笑道:“前輩吩咐下來,晚輩敢不從命。”扭身形,跨步行至階下,拱手道:“李兄請進招。”

  李俊才望了師父一眼,摺扇刷地張開,沉聲道:“兄台請撤兵刃。”

  杜君平搖搖頭道:“在下就用這雙肉掌奉陪,兄台請進招吧。”

  李俊才已知對方內功修為超出自己甚多,於是也不客氣,紙扇啪地一合,腳踏子午,揮扇直取前胸期門死穴。

  杜君平身形不動,容對方摺扇快要夠著部位時,忽地駢指如戟,朝攻來的摺扇敲去。

  李俊才早已有備,不待招式用老,手臂一揚,摺扇刷地張開,疾化一式“大鵬展翼”,鐵骨扇猶如一輪旭日,隱挾風雷,橫斬而至。

  杜君平脫口讚道:“好靈巧的招法。”上身陡地往後一仰,左掌由下而上,順著掠胸而過的扇式,疾逾電閃地朝李俊才手腕抓去。

  這一式無論時間部位,都拿捏得極其準確,李俊才只覺手腕一緊,已為對方扣住,不由大吃一驚,方待運勁掙開,杜君平已然鬆手往後一躍,退出了圈子。

  二人電光石火的交手二招,只看得在場之人驚心動魄,尤其杜君平從容不迫的神態,與沉穩老練的手法,使得華山三鶴與青衫劍客暗暗心驚不已。

  王宗漢與李俊才在後輩人物中,可算是出類拔萃的佼佼者,但在對方手下,直似兒戲,其武功之高可以想見。

  李俊才僅攻兩招便已失手,俊臉一片通紅,怔在那兒半晌沒有做聲。

  杜君平心中大感過意不去,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適當的言詞安慰,竟也怔在那裡。

  青衫劍客怒從心上起,驀地一聲大喝道:“接我一掌試試。”

  身形一躍,凌空一掌劈胸攻來,他內力雄渾,雙方相距五尺,一股巨大的潛力,已劈空湧到。

  杜君平擊敗李俊才後,心中甚感後悔,一個失神,青衫劍客的掌力已攻到,他不願再讓一個成名前輩受到折辱,竟不用掌法接,右肩一挺,迎著掌風實受了對方一掌。

  青衫劍客這一掌,運集了八成真力,砰的一聲,將他震得踉蹌連退了三四步,只覺肩頭熱辣辣地,暗中運功一試,尚幸沒有受到內傷。

  青衫劍客一怒出手,他是估量對方足可與自己抗衡,及見對方促用肩來擋,心中大生悔意,想要收手已是不及。眼看杜君平被掌震得踉蹌後退,失宙喊道:“這是何苦……”

  驀覺一股強紉的彈震之力,由少年體內發出,反彈了回來,直震得自己心氣浮動,胸問如遭重擊,不由大為震駭。青衫劍客久闖江湖,見聞廣博,深悉這股強震之力,乃是一種自然反應,對方若非身具上乘禪功,或者是玄門罡氣之類功夫,絕無有此強紉的彈震之力,更無法受自己八成真力的一擊。

  在場之人,包括王珍在內,可說俱是行家,由杜君平實受一掌,以及青杉劍客錯愕的神態,便知事有蹊蹺。

  鶴棲道長修為高深,早已看出端倪,緩步趨前,行至青衫劍客身畔,低低怔地道:“這少年修習的可是玄門罡氣?”

  青衫劍客苦笑搖頭,鶴棲道長心中雪亮,脫口唸了一聲:“無量佛。”

  杜君平略略定了定神,大步行近青衫劍客身前,拱手一禮道:“在下已然再三說過,此來別無他意,諸位何苦如此相迫。”

  鶴棲道長喟然嘆道:“小施主身懷絕學,竟爾如此虛懷,貧道真是佩服,你既不願說明來歷,我們也不勉強了,你可走了。”

  此舉倒是大出杜君平意料之外,略一沉忖,舉步朝門外行去。 

  突然,妙手書生一聲沉喝道:“且慢”。

  杜君平停步徐徐問道:“前輩有何吩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9
一八一

  妙手書生沉著臉道:“你臉上戴有人皮面幕,何不取下讓我們瞻仰瞻仰你的廬山真面目。”杜君平搖搖頭道:“此事恕難遵命。”

  就在此時,一位中年道士,飛步行進廟來,朝鶴棲道長稽首道:“啟事掌教,谷外有人闖關。”

  鶴棲道長壽眉一揚道:“你不會告訴他,此廟乃是苦修之所,不容外人打擾嗎?”

  中年道長回答道:“弟子再三說明,來人蠻不講理,硬往裡闖,是以才來稟報。”

  妙手書生怒道:“來的是什麼樣人,待我去看看。”

  中年道長答道:“是一位蒙面的白髮老者。”

  只聽門外一聲朗笑道:“請恕在下來得魯莽。”人影一閃之下,階前已多了一位蒙面白發老翁。

  妙手書生沉喝一聲道:“閣下如此行徑,分明是有意與兄弟過不去。”

  老人掀去面幕,連連搖頭道:“豈敢,豈敢,在下于謙,乃是奉令而來。”

  青衫劍客前搶一步,拱手笑道:“原來是皓首摩勒於大俠,失迎,失迎。”

  杜君平靜立一旁,已然認出此人,乃是在華山接引自己之人,往事如煙,心中感慨萬千。

  皓首摩勒于謙,乃是鐵髯蒼龍肖錚得力手下,此刻突然於小廟出現,深使在場之人震駭。

  妙手書生馬載,一向心直口快,開門見山便道:“尊駕乃是盟主心腹之人,今既來此,肖盟主想亦來了?”

  于謙點頭道:“家主人會期之前一定趕到。”

  妙手書生又問道:“閣下駕臨有何吩咐?”

  于謙目光四下一掃道:“盟主著兄弟向盟友傳信,但望莫忘昔日誓言。”

  妙手書生朗聲一笑道:“此事何勞吩咐,馬某人不是口是心非之人。”語音一頓,倏然斂去笑容道:“只是盟主的所作所為,希望到時能有個交代。”

  皓首摩勒點頭道:“盟主著兄弟傳言,他若有負盟友昔年之托,願當場自絕以謝天下武林同道。”

  妙手書生大笑道:“好說,好說,真像如何我們等著瞧就是。” 

  皓道摩勒抱拳一個羅圈揖,轉身疾奔而去。

  鶴棲道長喟然一嘆道:“由此看來,肖大俠果然尚在人間。”

  青衫劍客沉哼一聲道:“反正會期不遠,到時我得向他算算總帳。”

  久未開口的阮玲,突於此時開言道:“他老人家這些年來,可說是心力交瘁,誰會體諒他這片苦心!”

  青衫劍客大感驚異地望了她一眼道:“姑娘說的是誰?”

  阮玲自知失言,忙道:“小女子乃是有所感而發,此刻不談也罷。”

  青衫劍客不便再追問下去,話題一轉道:“于謙巴巴地趕來傳信,只那一句話,說了直當沒說。”

  鶴棲道長搖頭道:“尹大俠你該細細體會他話中之意,你我昔日誓言何等光明正大,他今囑咐毋忘昔日誓言,正是說明凡屬盟友,俱應以誓言為重,行所當行。”

  青衫劍客大笑道:“道長,你別盡往好處想,你該看看天地盟的所作所為,哪一件事照誓言作了。”

  鶴棲道長不徐不疾,緩緩言道:“這些事是否出自肖大俠的本心,目前還難斷定,說不定他是受了部分盟友的脅迫,是以才暗中著于謙傳信,俾在九九會期,同時聲討那些不守誓約的盟友。”

  妙手書生從旁插言道:“道長之言不無道理,總之真像如何,不日當可大白。”

  杜君平正準備離去,經這一來,不自覺地將腳步停下,接道:“不幾天便是天地盟的九九會期了,在下有幸躬逢其盛,倒可開一開眼界呢。”

  頓了頓,見大家都沒接聲,復又道:“在下於海外時,風聞天地盟乃是三十六十武林大派,為伸張武林公道發起的組織,用意至善,時至今日,其所作所為,已然大反往昔宗旨,幾位俱是盟中知名之士,如何竟不加聞問?”

  妙手書生重重哼了一聲道:“小娃兒懂得些什麼,休得亂說。”

  杜君平朗朗大笑道:“在下果是不懂得甚麼,有天天地盟淪為異端邪派,在江湖之上興風作浪,那時諸位拿什麼向同道交代。”

  鶴棲道長稽首道:“小施主有話儘管說,貧道洗耳恭聽就是。”

  杜君平目光四下一瞥,莊容言道:“在下所要奉告諸位的,有兩件事:第一,諸位的處境絕不孤單,有幾位久已隱跡的非常人物,已然插手過問此事。第二,天地盟中絕不是近日常露面的那些人在主持,真正的主體人物,直到此刻尚未露面,此人城府深沉,莫測高深,諸位務必多加留意才是。”

  鶴棲道長面色凝重,頻頻點頭道:“小施主之言大是有理,此人能於暗中挾持鐵髯蒼龍,自是非常人物。”

  阮玲姊妹與李俊才等,早於鶴棲與杜君平說話之時行了過來,阮玲忍不住冷笑一聲道:“此人陰沉毒辣我倒承認,若說他們已然挾持了肖大俠,那可未必見得。”

  鶴棲道長深深打量她一眼點頭道:“但願如姑娘所說,肖大俠並未受協迫。”

  妙手書生輕搖紙扇,正待開言,突地,谷內傳來一陣喝叱之聲,不由怒道:“又是什麼人闖關,咱們出去看看。”

  鶴棲道長一指門外道:“闖關之人已來,不用去了。”

  大夥兒順著他的手指望去,只見一位銀盔銀面人飛射而來。

  阮玲脫口叫道:“咦?怎麼又是他。”

  皓首摩勒一向均以銀面行走江湖,各派首腦人物,大多認識他,以為是于謙去而復返,怒火頓熄。

  眨眼之間,來人已到面前,妙手書生迎上前去,哈哈笑道:“於老何事又踏賤地。”

  銀面人停下腳步,從懷中摸出一面龍紋金牌,高舉過頂道:“盟主著在下傳諭盟友,九九之期,定辰牌時分於松鶴觀外集齊,盟友憑本門人信物入場,每派以三人為限。”

  妙手書生點頭道:“除此之外尚有何吩咐?”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0
一八二

  銀面人接道:“無故不到者,盟規處斷。”

  青衫劍客大為不悅道:“此話可是肖盟主親自傳諭嗎?”

  銀面人冷哼一聲道:“有信物為憑,在下豈敢捏造。”

  妙手書生朗聲笑道:“很好,到時我得問問他,若是盟主不遵盟規又當如何?”

  銀面人冷笑不答,收起金牌,轉身疾往觀外奔去,眨眼之間消失不見。

  青衫劍客怒氣勃勃地道:“肖錚果真是變了,竟把盟友視作幫眾屬下,真個豈有此理。”

  鶴棲道長徐徐地言道:“兩位覺出來了麼,此一于謙與先前的于謙乃是兩人。”青衫劍客大感詫異道:“何以見得?”

  鶴棲道長道:“先前那于謙嗓音,剛陽蒼勁,聲若洪鐘,適才那銀面人話音低沉陰狠,口音雖一般,卻大有分別。”

  杜君平見過銀面人多次,原不曾留意這些,經鶴棲道長一提,暗中細加玩味,果覺大有分別,不由暗讚道:“掌門師伯,果真與眾不同。

  鶴棲道長點了點頭,目視青衫劍客與妙手書生道:“前後兩個于謙,所傳令諭不同,前者所傳,話雖甚為簡略,用意深長,耐人玩味,後者所傳,全是九九會期之事,說他是假,卻又不能不信,兩位看法如何?”

  妙手書生沉忖有頃道:“前面一個于謙,乃是以真面目示人,但話說得太以簡略,且含有挑撥之意,後面的銀面人,雖說聲調稍有不對,但持有龍紋金牌,且傳的都是咱們應遵之事,他沒假冒的必要,依兄弟看來,前面的于謙是假。”

  青衫劍客冷笑道:“豈有此理,只有戴著面具才可假冒,那有真面目能騙著人的。”

  妙手書生針鋒相對道:“江湖之上,無奇不有,善於易容者,連至親好友同樣可以瞞過。”

  鶴棲道長忙打圓場道:“兩位不必爭論,反正二人之中,必有一個是假,好在所傳的話,都無關緊要,大可不必深究。”

  轉過身來,對著阮玲微微一笑道:“阮姑娘對此事有何高見?”

  他說這話的用意,不問可知,是在探問阮玲的口風,阮玲心念一轉之下,莊容答道:“小女子深佩道長的高論。”

  話音一頓又道:“來此耽誤了幾位甚多時間,我們該回去了。”

  鶴棲道長忙道:“姑娘除了打聽平兒的下落外,尚有其他的事嗎?”

  阮玲搖頭道:“沒有了,咱們九九再見吧。”

  鶴犧道長又道:“姑娘現住何處?貧道一有平兒消息,當著人即時通知。”

  阮玲搖頭道:“小女子在何處落腳,此刻還難決定,如有必要,自當親來拜訪。”

  撿衽一禮,拉著王珍姍姍行出了廟門。

  杜君平突然開言道:“姑娘請慢行,在下有話說。”

  阮玲回過頭來冷冷道:“你有何話請說吧。”

  杜君平想了想道:“在下與姑娘一路出谷如何?”

  阮玲冷冷道:“有何不可。”

  杜君平大步行了出來,阮玲一邊走著,一邊冷冷道:“你究竟是誰,此刻可以透露了。”

  杜君平搖搖頭道:“恕我有難言之隱,以後再說吧。”

  阮玲道:“你既不願透露來歷,我們不勉強,不過你要求與我姊妹同行,總該有個說法。”

  杜君平點頭道:“這個當然。”

  略頓一頓接道:“在下與杜君平相識雖不久,但情誼甚深,並知他血劍傳書之事,如今他突然失蹤,九九會期該怎麼辦?”

  阮玲冷笑道:“這是杜門之事,問我姊妹不啻問道於盲,你少費心吧。”

  杜君平輕喟一聲道:“如此說來在下是多此一問了?”

  王珍接道:“本來就是多管閒事。”

  杜君平復又道:“不過在下深信杜君平必可在會期之前趕到,姑娘可否說個地址,在下見著他時,也好通知他去拜訪。”

  阮玲微曬道:“多謝好意,不用了。”

  杜君平知道不說出真情,那是絕對沒辦法使她姊襪說實話,當下故作訕訕然地,微微一嘆,加快腳步往前行去。

  王珍望著他的背影冷笑一聲道:“這人不知哪裡來,討厭極了。”

  阮玲輕聲道:“在未摸清來路前,犯不上得罪他。”

  王珍哼了一聲道:“若不是看在他是平哥的朋友份上,小妹真得教訓教訓他呢。”

  杜君平行出不遠,對她姊妹的話昕得清清楚楚,但卻故作不聞,快步往谷外行去。

  回到下處,已是未牌時分,只見修羅王倒背著雙手站立在階沿之上,見他行來,壽眉微皺道:“你這趟出去收穫如何?”

  杜君平搖頭道:“可謂毫無收穫。”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你要找的人現住法藏寺。”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前輩指的是誰?”

  修羅王緩步行入房中,徐徐道:“飄香谷的人。”

  杜君平大感訝異道:“前輩如何知道?”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0
一八三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老夫既已插手此事,便得把事情弄一個水落石出。”

  旋即斂去笑容,鄭重地道:“是老夫把事情看得太容易了,意欲獨攬下來,此刻才知前途困難重重,凶吉實難預料。”

  杜君平素知修羅王乃是極其高傲自負之人,不是遭遇了極大困難,不會說出這等話來,遂接道:“照前輩如此說來,必是天地盟中出現了極其厲害的人物。”

  修羅王哼了一聲,仰著臉道:“老夫縱橫江湖數十年,還不知怎麼樣的人才算是厲害人物。”

  杜君平雖覺出他說話前後矛盾,但已意識到九九之會,前途實未可樂觀。不覺微一嘆道:“晚輩亦知九九之會,凶吉難料,不過無論如何我得拚一拚,我就不信天地盟能一手遮盡天下人的耳目。”

  修羅王點了點頭,徐徐言道:“飄香谷方面,已然為你預備一個替身,此人你我都見過,他近日以血劍傳書,呼號武林同道,出來主持公道。可是據老夫聽知,各派對此事反應極是冷淡,尤其是武當與少林,為了本派的安危,竟然置身事外,目前只有華山、崑崙等派,準備出來為你說話,可是力量畢竟太少……”

  杜君平接道:“這些事晚輩都知道,那位代替晚輩之人,就是藥中王聞人可前輩。”

  修羅王臉上一片凝重之色,繼續又道:“據傳聞天地盟仍是鐵髯蒼龍主掌大權,並勾引了許多久未在江湖露面的邪魔外道,看來天地盟改組已是意料中事了。”

  杜君平怒形於色道:“難道他就不理睬盟友們的反對?”

  修羅王輕喟一聲道:“三十六盟友,至少已有廿個以上與他同流合污,反對又有什麼用?”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我看最後的演變,就只有以兵戎相見了。”

  修羅王冷笑道:“他們若是怕動武,也就不會如此胡為了,自然是早已有備。”

  杜君平又道:“天地盟乃是武林同道的聯盟,道不同不相為謀,盟友們不滿盟主所為,可以憤而退盟,或竟直斥盟主,豈不是一了百了。”

  修羅王搖頭道:“事實擺在面前,少數盟友縱是退盟,亦發生不了多大作用,說不定天地盟已然布下天羅地網,竟欲一網打盡反對的盟友。”

  話音一頓復又道:“當然,他們要斬盡殺絕,自然不是一件容易事,但咱們卻不得不防。”

  杜君平心中甚是憤激,忿然道:“咱們既知天地盟採取卑劣手段,便該早定對策才是。”

  修羅王哈哈一笑道:“孩子,你這不是明知故問麼,如若不是防到他們這一著,老夫何用易容。”

  杜君平又道:“據晚輩所知,飄香谷方面早已有備,咱們仍該找到他們才是。”

  修羅王搖了搖頭道:“不用了,飄香谷方面的動靜,或許早已為對方偵知,咱們此刻去聯繫定必引起天地盟的疑竇,不如暗中單獨進行,倒可以收到出其不意之效。”

  杜君平恍然若有所悟地道:“原來如此。”

  修羅王沉思有頃道:“不過有些事情已然大在老夫竟料之外,前途凶古如何,已然沒有十分的把握了。”

  杜君平滿臉述惘之色道:“前輩一再提到事情巳然有了變化,究竟所指何事?”

  修羅王忿然道:“老夫原認為肖錚也與老夫一般,遭了人的暗算,失去功力,以致為小人挾制,但近日由種種跡象看來,一切事情竟是他自己出面主持,此人一身武功已致化境,再有那幾個老魔頭相助,不啻如虎添翼,老夫雖不一定怕他,但卻棘手得很。”

  杜君平心頭一震道:“前輩已然見著肖錚了?”

  修羅王輕籲一聲道:“此人一生耿直,想不到竟在晚年失節,老夫實為他惋惜,由此看來,只怕令尊之死,與他大有關連。”

  這話雖是推斷之言,但聽在杜君平耳內,不啻火上加油,霍地立起身來道:“此話大是有理,先父與他並稱乾坤雙絕,有道是雙雄難並立,必是他害了先父,晚輩與那老賊誓不兩立。”

  修羅王疾忙搖手道:“你且稍安母躁,此事真像如何,此刻仍很難說,老夫既已插手管這事,我就得弄個水落石出,何必急在一時。”

  杜君平見修羅王臉上已現怒容,心中甚感不安,忙改容謝道:“晚輩一時氣憤,以致口不擇言,尚望前輩海涵。”

  修羅王點了點頭道:“這還像話,你也不用難過,對手就算是鐵髯蒼龍,老夫也要放手與他鬥一鬥。”

  杜君平心中暗暗思忖,為他暗中策劃復仇的紅臉老人,從種種跡象看來,似乎就是鐵髯蒼龍肖錚,而那傳自己飄香步法的宮裝婦人,也有些像飄香谷主謝紫雲,現經修羅王這般一說,倒把自己墜八五里霧中了。思忖半晌,得不到一個結果。

  修羅王見他半晌不語,不由笑道:“是老夫的不是,令你心中不安,不用胡思亂想了,修羅門自開山以來,已傳六世,到目前為止,尚沒有在江湖栽過大跟頭,我不信就鬥不過天地盟。”

  杜君平這才如夢初醒,忙道:“晚輩不是這個意思……”

  就在這時,後殿突然傳呆一陣雲扳聲,修羅王立起身來道:“走,隨我後殿看看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0
一八四

  第二十六回 三姑忌恨

  杜君平跟著立起,心中卻是疑竇從生,不知修羅門與這廟裡的道士又有何淵源。

  二人進入後殿,只見數十位道士,肅然排列兩廂,中央排有一張太師椅,一高一矮兩個道士,伺立在坐位兩旁,杜君平細看那高大道士,竟是錦衣大漢孟雄,不覺心頭大感驚異。”

  修羅王此時已大步行至椅前坐下,孟雄與那瘦矮道士雙雙趨前行禮道:“屬下參見島主。”

  修羅王擺手道:“免禮。”

  又對杜君平招手道:“你也過來吧。”

  隨命人為他設了個坐位,目光四下一掃道:“調集的人都來了嗎?”

  孟雄躬身稟道:“除了幾位少島主,因恐惹起對方的懷疑,必待會期前一晚趕到外,其餘的人手都來了。”

  修羅王點頭道:“很好,著他們下去吧,你們二人留下就行了。”

  孟雄答應一聲,對道土們揮了揮手,隨即陸續散去。

  杜君平這才恍然大悟,原來修羅王暗中已把修羅門的精銳,俱都調來了泰山。

  只見修羅王神色十分嚴肅,徐徐言道:“咱們修羅門能不能重振聲威,就在此一舉了。”

  孟雄與瘦矮道士齊齊答道:“屬下體會得島主的意思。”

  修羅王點頭道:“很好,你們既已來到,可別閒著,松鶴觀的一切舉動,務必與我留意,這幾天來到泰山的人物,也都與我打聽明白。”

  杜君平此刻已然看清,瘦矮道士原來就是失去一目的黑袍老者,不覺暗暗點頭忖道:“這二人無所不能,修羅門倒真是拚上了全力了。”

  修羅王吩咐已畢,扭頭對杜君平道:“你別小看了他們,這二人絕不會比肖錚的皓首摩勒于謙差到哪裡。”

  杜君平笑道:“強將手下無弱兵,那還錯得了嗎。”

  修羅王捋鬚笑道:“好啊,你倒為我戴起高帽子來了。”

  杜君平正容道:“前輩說的實話。”

  修羅王話題一轉道:“從此刻起,老夫再不限制你,除了不得透露身份外,什麼地方都可以去了。”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當真嗎?”

  修羅王不悅道:“難道這個時候還與你開玩笑不成?”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晚輩這就去法藏寺看看。”

  修羅王笑道:“我知道你要去看看飄香谷的那兩個妞兒,不過最好是別露出了破綻。”

  杜君平臉上一紅道:“前輩不要取笑。”

  修羅王突然慨嘆一聲道:“自古多情空遺恨,令尊便為無法勘破情關,以致飲恨千古。”

  杜君平知他話中有話,正待詳問時,修羅王已然闔上雙目揮手令去,只得快快行出了廟外。

  泰山地勢不熟,他並不知何處有個法藏寺,一路信步行走,心中便在思忖著等會見了阮玲姊妹如何措詞,沿著山徑行了約有裡許,突然迎面行來了—個老道長,對他打量了一番,稽首道:“這位小施主尊姓,可是從修羅島來的?”

  杜君平不覺一怔,搖頭道:“在下姓朱,不知修羅島在何處。”

  老道長笑道:“如此說來是貧道弄錯了。”

  杜君平接道:“道長果是錯了,但不知打聽修羅島有何事故?”

  老道士察言觀色,已約略猜著幾分,故現難色輕輕一嘆道:“貧道乃是受人之託,是以冒問一聲。”

  杜君平心裡一動,暗忖:“任長鯨久無消息,莫非是受他之托?”

  老道長江湖經歷何等豐富,緊接又道:“看小施主亦是江湖上人,如若與修羅島有淵源,尚請指示一條明路。”

  杜君平沉忖有頃,猛地一抬頭道:“道長法號如何稱呼,想來亦是江湖上人了。”

  老道士故作神秘地四下看了看道:“此間不是談話之所,小施主請隨貧道來。”

  杜君平見老道士鬚髯皆白,料無惡意,遂點頭道:“既如此就煩道長領路。”

  老道士領著杜君平穿過林子,果然山谷之內,有座小小廟宇,廟前赫然立著兩個佩劍道士,杜君平看了一眼,心中暗忖:“看來這老道長也是武林中人了。”

  老道士知他心中動疑,慨然一嘆道:“近日山中風雲緊急,本觀不得不略作戒備。”

  杜君平抬頭一看,廟門之上橫著一塊匾額,金字大書“中觀廟”三字。字跡大半斑剝,顯示本廟看去十分清淡。

  老道長稽首道:“施主請入內待茶。”

  杜君平大步行入廟中,只覺裡面一片衰敗景象,不像是出家修行人所居之地,心中頓時瞭然。 

  老道士將他領到後面一間破敗的佛堂之內,舉手讓坐道:“施主請稍坐,貧道去去就來。”

  杜君平嘴上答應道:“道長只管請便。”目光卻向四處打量,心中暗忖:“我倒要看看你弄什麼玄機。”

  思忖之際,後殿一陣腳步聲響,老道士已行了出來,笑呵呵的道:“貧道略略分派些事情,倒讓施主久候了。”

  杜君平接道:“道長不用客氣,有何賜教請說吧。”

  老道士斂去笑容,低低地道:“施主果真識得修羅島的人嗎?”

  杜君平道:“在下乃是東海派,與修羅門稍有淵源,道長若有事通知修羅門,在下可以略效微勞。”

  道士默忖有頃道:“施主認識修羅門中什麼人?”

  杜君平不假思索地道:“在下與修羅門下弟子任長鯨有過一度交往。”

  道士大失所望道:“除此以外呢?”

  杜君平接道:“除此以外別無交往,不知道長打聽修羅門究竟何事?”

  道士慨然一聲長嘆道:“實不相瞞,貧道所要知道的乃是修羅王究竟在不在人世,老實說,只有他出來,才能有助於目前的局勢。”

  杜君平故作不解道:“道長所指的是哪件事?”

  道士冷冷道:“施主何必明知故問,自然指的是天地盟九九之會了。”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鐵髯蒼龍肖大俠身膺盟主,有他出來主盟,尚有何事處理不了。”

  道士唉聲一嘆道:“施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據傳聞大部分盟友俱不滿天地盟所為,九九之會說不定有場大風波呢!”

  杜君平失驚道:“果有此事麼,但不知是哪些門派?”

  道士冷冷一笑道:“貴派只怕也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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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

  杜君平淡淡一笑道:“本派小幫小派,又非盟友,哪有置身的餘地。”

  道士仰面笑道:“可是世間偏偏就有那些不識時務之人,竟圖以卵擊石。”

  杜君平已然聽出他話中之意,只覺滿腔怒火直衝上來,霍地立起身來喝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道士端坐不動,冷曬道:“貧道是什麼人你不配問,我看你還是乖乖把來歷說明的好。”

  杜君平仰面笑道:“如果不說呢?”

  道士哼了一聲道:“那就休想出這廟門。”

  杜君平此刻已知身入其中,不由怒道:“我就不信你有什麼能耐將我留下。”說著大步朝外行去。

  道士端坐不動,嘴裡不住連連冷笑。

  杜君平大步行了三五步,只聽門外一陣格格嬌笑道:“小子,你既已來了這裡還想走嗎?”人影一閃,一穿紅衣婦人赫然出現門首。

  杜君平認得她是奪魂羅剎,心中頓時明白,怒喝一聲道:“閃開。”呼地一掌迎面推去,他此刻功力精進,掌出立有一股剛猛暗勁,直撞了過去。奪魂羅剎嬌笑道:“喲!看你不出嘛,倒很有幾分氣候呢。”

  羅袖一拂,那股如怒潮般的掌勁,竟隨著她那一拂之勢,滑身而過,跟著左袖一舉道:“你也接我一招試試。”

  杜君平舉掌正待迎出,忽覺她袖中隱隱似有一片粉紅色的霧狀物體飛出,心裡不由一動,一滑步倏撤五尺。

  奪魂羅剎尖聲笑道:“你小子倒賊滑得緊呢。”

  此時奪命羅剎所發的掌勁,已挾著一股觸鼻濃香擴散開來,杜君平已然看出古怪,舉手連發兩掌將紅霧震散,乘機探手入囊取了一顆解毒丹納入嘴裡。

  奪命羅剎一把迷魂散將他逼入佛堂後,並未再追襲,高聲道:“這小子就是要為杜飛卿報仇之人,還有一個老的,我猜八成兒就是修羅王。”

  杜君平心中雖感吃驚,臉上卻無懼色,轉臉對老道士喝道:“你究竟是誰?”

  老道士徐徐起立道:“貧道久已不在江湖走動,你也不用問我是誰。”

  話音一頓又道:“貧道一向不願與後輩多說廢話,你若能識趣,把身份來意交待明白,貧道答應放你一條生路。”

  杜君平冷眼四下一瞥,門首不知何時已多了四位背劍姑娘,除此之外,佛堂之內就只有老道士與奪命羅剎。心知老道士若不是武功極有自信,也不會口出大言,當下略略定了定神。忿然道:“道長用欺騙手段,哄騙在下來此,已然有欠光明,理還強人所難,你不覺得可恥嗎?”

  道士把臉一沉道:“廢話少說,先把臉上的面罩取下來,貧道向不喜與藏頭露尾之輩說話。”

  杜君平冷笑道:“江湖之上不願以真面目示人的多的是,這也沒什麼奇怪的,要在下除下面具那是休想。”

  道土緩緩跨前兩步道:“貧道早經說過,我若一伸手,那就休想再留活口。”

  杜君平掌上凝功,昂然屹立,目光直盯著對方。

  道士見他英風颯颯,岸然嶽峙地立著,心中不由暗讚,手掌一抬道:“先接貧道一掌試試看。”這一掌他僅用五成真力。

  杜君平便覺他那輕輕拍來的一掌,雖不帶一點剛陽的嘯風之聲,卻隱隱似有一股無形的壓力捲了過來。心知道士的武功已達不著皮相之境,心頭一顫,急忙舉掌平胸,運集八成功力推出。 

  杜君平的掌勁推出不及三尺,已然與那股無形暗勁相接,呼的地面捲起一陣旋風,杜君平只覺心神一震,腳下馬步不穩,不自主地倒退半步。

  道士的道袍亦無風自動,起了一陣波紋。

  杜君平乃是極其好強之人,這一對掌竟激起了他萬丈雄心,驀地一聲大喝道:“你也接我一掌試試。”抬手一掌劈去。

  這一掌乃是憤怒之中所發,一股凌厲的掌勁直撞了過去。

  道士已知這少年身懷絕技,不敢再託大,大袖一拂,也硬碰硬地接下了他這一招,杜君平身影連晃,被那股無形反彈之力,震得往後退了一步,趕緊提氣凝神,將真氣運轉,還幸不曾負傷。

  道士與杜君平那股剛陽掌勁一觸之下,亦覺血氣浮動,不禁暗暗吃驚。

  兩招硬接之後,杜君平已然覺出道士的修為,較自己略高一籌,但不如想像中的高,心尖頓寬,大喝一聲,揚掌疾攻而上,這是他出江湖以來,第一次與人作生死之搏,表面雖在極力搶攻之時,暗中不免有些畏懼。

  道士已知遇上勁敵,一改方才那副倚老賣老的狂妄之態,大袖飄飄,施展開了一輪還擊。

  雙方一經動上手,佛堂之內,頓時勁風四濫,呼呼有聲,潛力有如怒潮洶湧,逼得奪命羅剎趕緊退到門外。

  雙方瞬刻之間互攻了廿餘招,老道土愈打愈覺心驚,對方不僅馬步沉穩,招式精奇,而且內力源源,掌勁愈來愈猛,看樣子自己唯一倚仗的深厚功力,已然佔不著便宜了。

  奪命羅剎成名多年,在江湖可算得上是一流高手,眼看雙方出招愈演愈奇,到後來已是眼花繚亂,目不暇接,不禁暗暗心驚。 

  老道士在她心目中,不僅是前輩,而且是佩服得五體投地之人,可是與這少年相形之下,似乎並沒佔著絕對的上風,叫她哪得不驚。

  杜君平在這一戰中,委實是得益匪淺,他一身武功博雜無比,因無實戰經驗,俱都不甚了了,此刻一齊出籠,放手攻擊,循環施展之下,已是得心應手,不覺信心大增。

  那老道士與杜君平互換了約有百餘招,只覺對方武功竟隨著時間而增進,自己不僅漸失先機,且有相形見絀之勢,不禁暗中大為顫懼,忖道:“若照此情勢演變下去,說不定會敗在他手裡,那可是大大丟人之事。”

  思念及此,殺機頓起,道袍一掀,手中已多了一支晶瑩雪亮的短劍,沉喝道:“撤出你的劍來,貧道要考量考量你的劍術。”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在下當得奉陪。”龍吟一聲,長劍出鞘。

  老道士究竟是成名人物,劍雖撤出,可不願先行發招,雙方斂氣凝神,相對遊走,繞場足有三匝,杜君平首感不耐。大喝一聲,揮劍前攻,頃刻之間,連攻了三式。

  這三式攻招快逾電閃,旁人眼中看來,恍如掣電一般。

  這三式攻招快逾之下,老道士硬碰硬接地擋開了三式,沉哼一聲道:“原來你果是修羅門的。”

  杜君平一聲不哼,長劍再舉,已然換了華山派的劍法,層層劍光飛灑,倒捲而下。

  老道士只覺他每一劍攻來,均隱隱挾帶著噓噓嘯風之聲,不禁大為駭異,暗道:“此人年紀輕輕,難道已練成了劍氣不成?”

  他心中一生顫懼之心,氣勢竟為之大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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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

  杜君平初生之犢,自覺身陷絕地,不得不死裡求生,是以每一出手,便即絕招連演,放手搶攻,這一來竟致主客易勢,老道士反倒處在下風。

  奪命羅剎眼看杜君平劍似飛虹,佔盡上風,心中大急,脫口叫道:“老前輩時刻無多,咱們早把這小子收拾下算啦。”暗中一招手,四個護自使女會意,長劍齊撤,也不管老道士願意不願意,分由四面攻了上來。

  奪命羅剎這一著雖毒,卻把杜君平提醒,暗忖:“敵眾我寡,何苦與她們糾纏,不如趁機走脫。”

  心中主意打定,驀地一聲大喝,一式“騰蛟起鳳”長劍圈起朵朵劍花,分襲由四面撲來的四女。腳下飄香步法展開,一個飄閃,連人帶劍,長虹般朝門外射去。

  奪命羅剎弄巧反拙,見杜君平已衝出門外,急怒之下,厲吼道:“快別讓他逃了。”

  只聽門外沉哼一聲道:“放心,他跑不了。”

  杜君平的身形堪堪落到門外,驀覺一陣寒風兜面襲來,倉卒之下舉掌往外一封,只覺心神一震,竟為寒風中隱夾的一股彈震之力,震得踉蹌退了三步,又回到了門內,舉目一看,門外不知何時多了一位長眉細目,面容慘白的老者,此人一身儒服,卻籠罩著一身邪氣,令人見了就不舒服。

  儒生一掌逼退杜君平後,目視道士冷冷道:“此人是誰?怎的放著正事不辦,卻來幹這無關緊要之事。”

  奪命羅剎急插言道:“還有一位老者與他同行,在金陵時,曾一再打聽杜飛卿之事,是以屬下覺得他行跡可疑。”

  儒生擺手道:“辦正事要緊,不必難為他了,著他去吧。”

  一閃身讓出路來。

  儒生的身份似乎極高,說過的話沒有一個敢於違拗,杜君平順利通過大殿,行出了谷外,心念一轉之下,倏然有悟,暗忖:“這儒生井非什麼正派人物,他如此輕易放行,必然是欲擒故縱,讓我出來後,再在暗中追蹤,以便查究我落腳之地。”

  近年來杜君平江湖閱歷大增,斷定儒生與老道士將暗地追蹤後,既不回修羅王所居的小廟,也不再去尋法藏寺,沿著山徑緩緩行走,心中卻在思量著應付之策。

  因九九會期即後,泰山風雲緊急,三山五嶽的江湖人,紛紛趕來泰山,以致到處都是挎刀佩劍之人,一般朝山客人,看出情形有異,大都避下山去,各寺廟人雖住滿,但真正進香的人卻不甚多。

  杜君平慢步山徑,眼看山中樹葉凋零,一片深秋肅殺景象,心中頓起淒涼之感。暗忖:“想我杜君平雖屬名人之後,不如一般普通農家,不僅不能享有天倫之樂,反倒落得一身血仇,至今無法報雪,唉!我是空負這昂藏七尺之軀了。”

  一個人正自暗中傷感之際,突見一位青衣女子,偕同一位獨臂老者,緩緩朝路旁一條小徑行去。不由心裡一動,他認得青衣女子乃是東魔之女厲若花,獨臂老者荊是九洲鏢行總管五陰鬼手秦奇,暗道:“她來這裡幹什麼?”舉步便跟了過去。

  厲若花與秦奇緩緩穿過小徑,進入一片楓林,杜君平一閃身藏入一叢灌木之後,偷眼往內觀看,只聽厲若花輕聲一嘆道:“秦伯伯,你說她會不會來?”

  秦奇沉忖有頃道:“照理說她不會騙你。”

  厲若花又道:“侄女與她素無來往,她約我來此何事?”

  秦奇道:“說不定是有關東主之事。”

  厲若花搖頭道:“我想不是的,爹爹明明是失陷在天地盟,這與修羅門何干?”

  秦奇大吃一驚道:“此女是修羅門的?” 

  厲若花點頭道:“正是,據說是修羅門的七弟子,她姓易。”

  秦奇雙手連搓,唉聲嘆道:“修羅門與咱們有仇,此刻咱們正是多事之秋,你不該惹她。”

  厲若花不以為然道:“伯伯,你不用多慮,我們不是約鬥,她親口約我們有事面談。” 

  秦奇哼下一聲道:“決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只聽林外一個嬌音接口道:“你就這般武斷。”人影一閃,一位綠衣女郎疾射而入,正是修羅門下七弟子易曉君。

  厲若花迎上前去道:“易姐姐,你約小妹來此何事?”

  易曉君望瞭望秦奇一眼道:“你不守信用,竟然領了人來,我不能說了。”

  厲若花接道:“他是我爹的好友秦伯伯,並非外人。”

  易曉君冷冷道:“那不相干,即令是你爹同來也不行。”

  厲若花無可奈何地道:“你能不能說說是有關哪方面的事。”

  易曉君想了想道:“是有關杜君平的事。”

  杜君平心裡一動,暗道:“怎的扯到我身上來了,這就怪啦。”

  厲若花身軀一震道:“怎麼,難道他遭遇了什麼凶險?”

  易曉君仰臉向天,徐徐道:“不能再多說了,除非叫你那秦伯伯離開楓林。”

  厲若花面現難色地想了想,緩步行至秦奇面前道:“伯伯,你先回去好嗎?侄女與她說幾句話就來。”

  秦奇接道:“半個時辰後我就來。”說著舉步朝林外行去。

  易曉君望著秦奇的背影冷笑道:“這叫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厲若花嘆道:“這也難怪,自我爹爹失陷後,一切都虧了他,這番前來泰山,又承他約了……”

  說到此處自知失言,立即住口不言。

  易曉君直到確知秦奇已然去遠,這才開言道:“在我未說出杜君平的下落前,你得先答應我幾個問題,辦得到嗎?如果不行那就不必談了。”

  厲若花答道:“可以,不過得看是什麼事。”

  易曉君道:“好,我先問你,你與姓杜的有沒有婚約?”

  厲若花臉上一紅,搖頭道:“我爹爹提過這事,但沒結果。”

  易曉君道:“照此說來你是很愛他的。”

  厲若花嘆了一口氣道:“小妹自知以往所作所為太過任性,他不會諒解我的。” 

  易曉君長長吁一口氣道:“原來你們只是一廂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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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七

  厲若花感喟地道:“小妹如今已幡然悔悟,姐姐不用再提以往的事了。”

  杜君平聽後暗暗點頭忖道:看來她果真是改過自新了,難得,難得。

  易曉君格格笑道:“我知道你這一切全是為了他,可惜已然有人捷足先得,你這一片苦心算是白費了。”

  話音一頓見厲若花只是默默望著她,復又道:“你可知飄香谷有個外號素手龍女的阮姑娘嗎?此女機智絕倫,據說杜的師長輩早已與飄香谷主定下了這門親事。”

  厲若花搖頭道:“此女小妹見過,果真是美極了,可不曾聽杜君平提起過他們有婚約之事。”

  易曉君點頭道:“這也難怪,此事恐怕連姓杜的本人也不知呢。”

  厲若花長嘆一聲道:“請不要說了,小妹此刻家破人亡,哪有心情提這些無關緊要之事。”

  易曉君格格笑道:“我知你這些話全非出自內心,不然你也不會應約而來。”笑聲一斂,正容道:“姓杜的此刻巳身陷絕地,你願不願去救他?” 

  厲若花大吃一驚道:“此話當真?”易曉君冷冷道:“我用不著騙你,本來我可以將此事通知飄香谷的人,但我不願讓姓阮的丫頭知道。”

  厲若花舉步便行道:“他現陷身何處?待小妹去與秦伯伯商量,也許我們還有助他的力量。”

  易曉君伸手一攔道:“不用了,就咱們兩人去吧。”

  厲若花遲疑著道:“這樣辦行嗎?”

  易曉君附著她耳朵,低低說了一席話,厲若花突然面現堅毅之色,感喟地道:“士為知己者死,既是這樣,小妹答應了。”

  易曉君接道:“事不宜遲,咱們這就走吧。”

  厲若花道:“容小妹與秦伯伯說一聲。”

  易曉君一拉她手臂道:“不行,你與他一說便走不了啦。”

  厲若花似是舉棋不定,但仍然隨著她朝相反的方向行去。

  杜君平暗中大感奇異,不知易曉君葫蘆裡賣什麼藥,自己明明在這裡,何嘗受什麼危險。

  但心念一轉之下,突然想起自己的替身藥中王聞人可來了,暗忖:“莫非是聞人前輩遭了什麼危險?”

  此時兩女已行出林外,不容他再思索,急展開飄香步法,暗中跟了上去。

  遠遠遙見二女,步履如飛,朝一座山谷之內奔去,心中狐疑不定,暗忖:“修羅門全部精銳俱已來了泰山,易曉君不向本門求援,卻巴巴前來找厲若花,此中必然大有蹊蹺。”

  他知易曉君乃是極其任性之人,暗道:“不好,難道她對厲若花有所不利?”

  他雖對厲若花井無特殊情感,但厲若花對他一往情深,無論如何也不能讓她身陷危機,袖手不管,心裡一急之下,腳步突然加快,頃刻之間已追上二女,只見易曉君領著厲若花,進入了一所尼姑庵,不便冒昧跟入,於是繞到後牆,從身一躍,進入了牆裡,四下看了看,見無人影,遂一路試探著往裡走,直到一座佛堂之前,裡面已然有人說話,便不敢再擅入了,翻身躍上了屋脊,悄悄潛至簷頭往內察看。”

  只見易曉君高踞上座,兩旁侍立著四個背劍女郎,下首有兩張椅子,每一張椅子上捆了一位女郎,左面一位是阮玲,右面一位是厲若花,不禁大感吃驚,他知厲若花並非弱者,何至於被人舉手就擒?

  只聽易曉君冷冷地道:“也許你們認為姑娘的手段太過卑污,可是行走江湖之人,處處都該有備,誰讓你們鬼迷心竅,輕易聽信人言。”

  厲若花滿面迷惑之容道:“易姑娘,小妹與你無怨無仇,何故如此對待我?”

  易曉君微微一笑道:“此話說得不錯,咱們果真是無怨無仇……”

  厲若花道:“既是無怨無仇,何故要如此?”

  易曉君冷冷道:“不過小妹不得不讓你們先失去反抗之能,然後才好說話。”

  阮玲高聲插言道:“不用拐彎抹角了,有什麼話快說吧。”

  易曉君笑了笑道:“我都不急,你何必急成那個樣子。”

  厲若花也忍不住道:“你是知道的,如是小妹久久不回去,我那秦伯伯一定十分著急。”

  易曉君格格笑道:“就讓他著急去吧,這件事一時半刻是無法決定的。”

  目光一瞥阮玲又道:“我不妨告訴你,你們所最關心的人兒,已然在小妹掌握之中。”

  厲若花大吃一驚:“你是說杜君平已然落在貴派之手?”

  易曉君道:“你覺得很意外是不是?”

  阮玲冷笑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任長鯨乘人之危將平弟劫去,那是我親眼所見之事。”

  易曉君搖搖頭道:“這件事與我三師兄不相干,他自到金陵後,至今下落不明,連我也不知他上哪裡去了。”

  阮玲乃是極其機智之人,聽易曉君說話口吻,似乎並無虛假,心中甚感奇異,暗忖道:“平弟是在金陵失蹤的,我明明見任長鯨將他劫去,難道任長鯨於途中遇見天地盟之人,二人一併被天地盟擒獲?”

  當下忍不住問道:“你果真擒了杜君平?”

  易曉君冷冷道:“難道騙你不成。”

  阮玲又道:“是在什麼地方擒獲的,能不能讓我們見見他?”

  易曉君搖頭道:“不行,咱們的條件還沒說妥呢。”

  阮玲道:“你有什麼條件說吧,如若不是強人所難,姑娘可能衡量著回答你。”

  易曉君點頭道:“好,小妹要求的事並不太難,不過也不大容易。”

  厲若花迫不及特地接道:“姐姐,你就快說吧,我心裡急得很呢。”她所著急的,並不完全是杜君平,主要的還是怕秦奇因她的失蹤而著急。

  可是易曉君卻誤會了她的意思,心中甚感惱怒,柳眉一挑道:“我僅僅把他囚禁了,你便那麼著急,如若殺了他,你不知會急成什麼樣子了呢。”

  厲若花幽幽一嘆道:“若是他果真死了,我也不想獨自活著。”

  易曉君冷冷道:“真的是如此嗎?”

  厲若花點了點頭,她說話神態極自然,看不出一點勉強或者是做作的樣子。

  易曉君轉過臉來又問阮玲道:“你呢?”

  阮玲平和地道:“如若你殺了他,那是他命該如此,我有什麼可說的?”

  面容一正,復又道:“此刻他一身關係著武林的盛衰,姑娘不應於此時難為他。”

  易曉君怒道:“我恨極了他,若不殺他何以雪我心頭之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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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八

  阮玲格格笑道:“姑娘你錯了,你恨的不是他,而是我和厲姑娘,今天我們不妨作一個公平的了斷。”

  阮玲素饒機智,早看透了易曉君的心意,是以直截了當指出了她的心病。

  易曉君冷笑道:“我憑什麼要恨你們?”

  阮玲笑道:“你說不恨我們,為什麼要設計將我們擒獲?不過我可以明白告訴你,我與杜君平只是世交,絕無兒女之情,這點你可以放心。”

  易曉君哼了一聲道:“我才不信這些鬼話。”

  阮玲緊接道:“九九會期已在眼前,易姑娘你委實不該在這呈一時之忿,誤了杜君平的大事。”

  厲若花道:“是啊,他這幾天要辦的事可多得很,姑娘果是愛他,便不應該在此時誤他的大事。”

  易曉君細味她倆話中之意,仍都是向著杜君平,心中大感不是滋味,她乃極其任性之人,仰著臉道:“我不管他有多重要的事,我只知凡屬我不能得到的東西,我就要將他毀了,絕不讓旁人取得。”

  阮玲搖頭嘆道:“姑娘這種心理委實大可怕了,我想令師修羅王絕不會讓你這麼做。”

  易曉君格格笑道:“你不用提家師了,他已經沒能力再管束我們了。”

  杜君平暗中竊聽多時,心中大感惱怒,暗忖:“我真沒想到,此女的行徑竟是如此可怕。”

  就在這時,簷頭突然嗖地落下一人,沉聲道:“七妹,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易曉君抬頭見是三師兄任長鯨,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道:“我的事你管不著。”

  任長鯨目光一瞥阮玲,朗聲一笑道:“別的事愚兄可以不管,但這個人你必須交給我。”

  易曉君道:“你要她何用?”

  任長鯨道:“此女乃是飄香谷主首徒,亦即未來的飄香谷主,交給愚兄大有用處。”

  易曉君冷笑道:“人是我擒獲的,自然由我處理,就算我無權處理,也該將她交給大師兄,我不能交給你。”

  任長鯨朗聲笑道:“大師兄勇而無謀,師父根本就沒有打算讓他接掌門戶,除他之外,你算算這掌門弟子該是誰的?”

  易曉君哼了一聲道:“我已想過了,無論怎麼算,師父也不會把門戶交給一個叛逆去掌理。”

  任長鯨大怒,厲喝道:“你說誰是叛逆?”

  易曉君冷笑道:“你自己心裡明白。”

  倏地一撤劍,將阮玲的繩索截斷,高聲道:“把厲姑娘的綁鬆了。”

  四使女應聲躍出,奔向厲若花。

  任長鯨反手撤劍,一式“攔門拒虎”,大喝道:“都與我住手。”

  易曉君臉色一沉,嬌喝道:“奉島主金諭,凡能擒獲叛徒者,予上等賞,汝等不必顧忌。”

  這一突然的變化,不僅使阮玲感到意外,連暗中的杜君平也甚感突然。 

  阮玲久經風波,一經恢復自由,立即撤出短劍,一個箭步朝厲若花衝去。

  可是,就這瞬刻時間,易曉君座下的四婢已將劍陣擺開,團團將任長鯨圍住,任長鯨才一行動,四支長劍已閃起數道耀眼精芒,攻了上來。

  任長鯨素知四婢自幼跟隨易曉君學藝,武功不弱,不敢大意,只得撤回攻向阮玲的長劍,先行將門戶封住。

  阮玲趁這空隙,迅即將厲若花的繩索斷去。

  易曉君高聲道:“此是我修羅門的家務事,二位不用管,你們可以走了。”

  厲若花急道:“他呢?”

  她嘴裡的他,自然指的是杜君平了。

  易曉君沒好氣地道:“方才只是一句戲言,杜君平不在這裡。”

  厲若花一臉迷惑地道:“他真的不在這裡?”

  易曉君見四婢圍攻任長鯨,沒有佔著絲毫便宜,心中甚是著急,狠瞪了厲若花一眼道:“我沒空與你嚕唆,信不信由你了。”挺著長劍直趨鬥場。

  阮玲一拉厲若花道:“她說的或許是實情,不用問她了。”

  目光一瞥任長鯨又道:“我們此刻還不能走,任長鯨已投靠天地盟,必要時得助易姑娘一臂之力。”

  任長鯨想不到易曉君說翻臉就翻臉,身在四婢圍攻之下,驀地一式勇戰八方,擋開了四支長劍,大喝道:“住手。”

  四婢聞聲劍勢一緩,齊把目光望著易曉君。

  任長鯨滿面怒容,一指易曉君喝道:“賤婢,你這般沒大沒小,我可要拿家法來處罰你了。”

  易曉君冷笑道:“你已不是修羅門中弟子,本門任何人均可對你格殺勿論。”

  任長鯨突把語調放緩,徐徐道:“七妹,你不應聽人亂說,愚兄並未背叛本門,我現在已替代師父,接任天地盟的副盟,我要借這機會,大大弘揚本派。”

  易曉君原想動以同門之情,使他幡然悔悟,此刻才知他陷溺已深,勸說只是白費唇舌,不禁唉聲一嘆道:“三師兄,你我同門之誼到此為止,今天我不難為你,以後是友是敵那就全看你了。” 

  任長鯨目光四下一掃,朗笑道:“你以為眼前這幾個女郎便能奈何得了我?那可是天大的笑話。”

  杜君平自任長鯨現身後,便對他十分留意,如不是因為不能洩露身份,他早已現身,此刻見任長鯨忽然強硬起來,便知他必有後援,想起他與自己結交一場,不由暗暗忖道:“任兄受人欺騙背叛師門,我若不趕此刻使他悔悟,以後便沒有機會了。”

  心中正自轉念之際,突見一條彩輿緩緩行來,同時小庵的四周也出現了不少的人影,他伏身簷頭,竟不知這些人是哪裡出來的,心中不禁暗替阮玲著急。 

  此時庵內的阮玲,已然覺出任長鯨的態度有異,暗中一拉厲若花,輕聲道:“厲姑娘,咱們犯不上管人家的家務事,咱們走吧。”

  厲若花點頭道:“小妹確實得走了。”舉步往外行去。

  任長鯨驀地一聲沉喝道:“站住,誰讓你們走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1
一八九

  厲若花原就不是什麼好惹的主兒,只因杜君平的關係,決心洗心革面,從新做人,是以處處顯得善良文靜。自從阮玲的口中,得知任長鯨曾經乘人之危,劫持杜君平後,她已將任長鯨恨入骨髓,聞聲面色一沉,新仇舊恨一齊湧上心頭,冷笑道:“姑娘要來便來,要去便去,你管得著嗎?”

  任長鯨仰面笑道:“在本副盟面前如此放肆,你是死定了。”

  厲若花霍地從懷中撤出一文短劍,氣虎虎地道:“姑娘已經很久沒與人動手相搏了,今天倒要看看是你死還是我活。”

  任長鯨沉哼一聲道:“你還不配與本副盟動手,等會自有人來收拾你。”

  厲若花怒極,短劍一掄,劈面刺去。她幼得東魔寵愛,將一身功夫傾囊相授,這番含忿出手,威勢果是驚人。

  任長鯨不敢大意,長笑一聲道:“你是活膩了。”長劍倏然出鞘,直封了出去。

  厲若花不容他劍勢施開,短劍銀光閃閃,刷,刷一連三劍,猛攻而上。

  任長鯨一著大意,竟被逼得連退三四步,剎時俊臉通紅,厲聲大喝道:“賤婢,你果真是不要命了。”手中長劍一緊,修羅門劍法施開,硬從一片閃耀的銀光中遞了進去,全力搶制先機。 

  厲若花武功原比任長鯨稍遜一籌,憑著一鼓作氣略佔上風,時間一久,便漸形不濟,任長鯨一面展開一輪快攻,一面哈哈朗笑道:“賤婢,憑你這點點功夫也敢與本副盟作對,簡直是自不量力。”

  阮玲見厲若花越來越不濟事了,心中大急,有心將她替下,但在她尚示落敗以前,卻又不便上前。

  杜君平藏身簷頭,心中甚感猶豫,有心現身打個招呼,又恐引起誤會,正自委決不下之際。 

  突然,庵前人影一閃,五陰手秦奇呼地掠進門來,厲喝道:“住手,相好的,你還認得秦某嗎?”

  任長鯨長劍一收,抬頭望去,認得是九洲鏢行的總管,當下朗聲一笑道:“原來是秦總管,久違,久違。”

  秦奇自被炸去一臂後,已把修羅門恨入骨髓。當下暗凝功力,沉哼一聲道:“前蒙厚賜,沒齒難忘,今天咱們得好好算一算這筆舊帳。”

  任長鯨哈哈笑道:“只要你有本領,老帳新帳都可以算算。”

  秦奇側臉對厲若花喝道:“咱們的人手是夠,這裡不用你了,快走吧。”

  厲若花搖頭道:“不,我要和伯伯一道走。”

  秦奇瞪了她一眼,一趨身朝任長鯨衝去,單掌一揚,第一招使出了他仗以成名的五陰鬼手。

  任長鯨仗劍而立,忽覺一陣蝕骨寒風迎面襲來,心頭一驚之下,長劍劃起一片銀芒,將門戶封往。

  秦奇的五陰鬼手陰毒無比,發出時無形無聲,及至對方覺察陰風襲體時,已然中了他的掌風。

  任長鯨一著大意,還不知自己受了暗傷,長劍施開,刷,刷,刷一連三劍疾攻而上。

  秦奇單臂揮動,一面竭力封架,一面呼呼只是冷笑,他知凡中上五陰鬼手之人若不及時運功護住心神,等到陰毒發作,便只有束手待斃了。

  厲若花畢竟心地厚道,急開聲喊道:“姓任的,你已中了秦怕伯的五陰鬼手,若再妄用真力,你便死定了。”

  任長鯨聞聲暗運玄功一試,只覺全身酥軟,寒氣襲人,真氣竟已無法運轉。不由暗吃一驚,一撤身退了下來。 

  五陰鬼手秦奇冷冷笑道:“小子,你認了命吧,九洲鏢行的一筆帳咱們早核算啦。”邁步趨過來。

  任長鯨自知身中寒毒,難以抗拒,但仍竭力提聚著一口真氣,橫劍以待。

  雙方相距甚近,秦奇邁前二步,掌力已可夠著,手一揚,五陰鬼手掌力再聚,猛力往前一送。

  驀地,斜裡一聲嬌喝,一道劍光匹練似地捲來,直襲秦奇。來勢奇突,秦奇不敢正面迎擋,急忙收掌往後一撤。抬首看時,只見易曉君杏眼含威,橫劍而立,不由奇道:“姑娘這是什麼意思?”

  易曉君滿面怒容地道:“他雖是本派的叛逆,可由不得旁人處治。”

  秦奇冷笑道:“倘若老夫一定要處治他呢?”

  易曉君怒道:“那要看你有沒有本領。”

  秦奇仰面一陣狂笑,舉手一抬,颯然一陣風響,颼颼暗影中一連射出十餘人,個個身著玄衣手執兵刃,將易曉君與四個使女團團圍困。

  厲若花急趨身上前道:“秦伯伯,算啦,咱們犯不上與修羅門結下這梁子。”

  秦奇聲色俱厲地道:“你不用管了,反正梁子已經結定,任憑是誰我也管不了這許多。”

  厲若花知道勸也沒用,不禁唉聲一嘆,此時雙方已然劍拔弩張,易曉君橫身擋在任長鯨的身前,四婢各挺長劍,面朝外立,眼看拚鬥一觸即發。

  突地,門外大步行進一人,沉聲喝道:“副盟駕到。”來人聲若洪鐘,在場之人齊吃一驚。

  杜君平暗中偷眼望去,來者竟是虎面鐵膽司徒景,心知他既來到,那乘彩輿之內必是孟紫瓊無疑了。

  秦奇眼看司徒景來到,臉上顏色陡變,還未及開言,司徒景已然看見盤坐地下的任長鯨了,大吃一驚道:“是誰把他傷成這個樣了?”跨步便向任長鯨行去。

  易曉君把臉一沉道:“站住,修羅門之事用不著你管。”

  司徒景愕然道:“任少俠現為本盟副盟,本座焉能不管。”

  易曉君冷笑道:“一派胡言。”揮手對女嬋吩咐道:“與我帶回去。”隨有一女婢應聲將任長鯨背起。

  司徒景大感意外,一時之間竟不知採取何種手段應付。

  秦奇心念連轉,他知孟紫瓊既已來到,那是決然再沒有辦法對任長鯨進行報復的了,三十六計走為上招,暗對厲若花使了一個眼色,領著手下一批人,大步往外行去。

  司徒景正無法下台,猛地一聲震喝道:“秦總管,你且等一等,容見了副盟再走不遲。”

  秦奇心一橫道:“兄弟身有急務,我看不用見了。”

  司徒景冷笑道:“秦兄身為本盟燕趙分壇總管,難道不知本盟的規矩?”

  秦奇心知麻煩已然上身,躲也躲不掉了,只得硬著頭皮將腳步立住。 

  這面秦奇準備溜走,那面易曉君也有了動作,她可不管什麼副盟不副盟來到,仗劍前行,帶下四個女婢硬往外闖。

  司徒景一掀衣撤出兩支判官筆來,交叉一擊,冷冷道:“姑娘想把他帶走可以,但得勝了在下手上這對判官筆。”

  易曉君杏眼帶煞,一聲不哼,舉手一劍劈去。

  司徒景閃身讓到一旁,雙筆霍地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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