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劍丹心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18 15:26: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7 1315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7
一七零

  來人乃是藥中王,易曉君聽他親熱地呼喚,倒把她弄糊塗了。

  杜君平忙為他引見道:“此位易姑娘乃是修羅門第七位高徒,她過去男裝時,原與杜兄相識,怎的你竟忘了?”

  藥中王乃是老江湖了,經這一提,心中立刻明白大半,便知此女與杜君平必有交情,不覺哈哈笑道:“易姑娘這一恢復女裝,倒把在下弄糊塗了。”

  易曉君本已大為不悅,經他這一解說,才回嗔作喜,款步上前道:“你這一向去了哪裡,真把我找苦了。”

  藥中王故示神秘地唉聲一嘆道:“一言難盡。”

  杜君平暗暗好笑,他知此刻如若不走,等會極難措詞說話,就趁易曉君行向藥中王之際,悄悄一縱身飛向居住簷頭,竟自走了。

  那易曉君因杜君平的失蹤,不知費了多少心血尋找,此剩與假杜君平久別重逢,心頭充滿喜悅,自不會留意杜君平的舉動。

  但藥中王卻不同,他由剛才杜君平的引見,聯想到他的身份,覺得此人突然出面為自己消除窘態,那是明知自己不是真的杜君平了,此人縱不是杜君平本人,也必是與杜君平極其親密之人,當下脫口呼道:“此人不能讓他走。”呼地身形拔起,尾隨疾追。

  杜君平的飄香步法何等迅捷,晃眼間已脫出了視線之外,藥中王追了幾條街,追不上他,只得把腳步停下,想到易曉君剛才親熱之態,惟恐遇上她露出馬腳,趕緊閃身沒入暗巷,逕自走了。

  再說杜君平躲開了二人之後,覺得修羅王既命自己暗助丐幫,必具深意,於是掉轉頭來,再往丐幫奔去,行了一程,只見暗影中閃出藥中王朝他微微笑道:“兄台剛才何故不辭而別?”

  杜君平笑道:“只因易姑娘逼著在下動手,是以藉機躲開她。”

  藥中王又道:“兄台識得杜君平?”

  杜君平點頭道:“有過數面之緣。”

  藥中王想了想道:“你們是在何處見過面。”

  杜君平微現難色道:“你認為在下在說謊?”

  藥中王大笑道:“兄弟便是杜君平,不知兄台所認識的是那個杜君平?”

  杜君平不虞他會單刀直入,自報姓名,當下怔了怔道:“如此說來兄弟所見的杜君平是假的了?”

  藥中王笑了笑道:“真真假假,以後自知,此刻何必深究。”話題一轉又道:“兄台深更半夜往城外跑,想是有緊急之事要辦。”

  杜君平一指前面密林道:“我想拜望丐幫幫主。”

  藥中王朗聲笑道:“妙極,兄弟與丐幫稍有瓜葛,那就一道去吧。”

  如何至今不知,是以總存下幾分戒心。

  藥中王乃是丐幫座上常客,一路暢行無阻,到達古剎之前,杜君平停下腳步道:“深夜闖關,不嫌太過唐突嗎?”

  藥中王微微一笑道:“兄弟與陸幫主乃是忘年之交,不分彼此,進去何妨。”

  跨步當先進入。杜君平隨在身後,直入禪房之內,一個小叫化迎了出來,躬身道:“幫主已然出去了,二位請到客房歇息吧。”

  藥中王微感意外道:“深夜之間有何急事?”

  小叫化道:“據本幫弟子緊急傳報,似已發生了極大的事情。”

  杜君平吃了一驚道:“什麼大事?”

  小叫化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顯然他還沒弄清此人的來歷,是以不肯實說。

  藥中王徐徐道:“這位少俠不是外人,有話儘管說好了。”

  小叫化這才輕籲一口氣道:“近日本幫弟子被殺極多,而且對方下手極毒,大有趕盡殺絕之勢,今晚幫主又得到傳報,本幫派出的八大護法,亦已遭到襲擊,是以親自趕去救援。”

  藥中王又問道:“對方想是天地盟了,但不知八大護法在何處遇險。”

  小叫化想了想道:“據說在鐘山之南。”

  藥中王沉忖有頃道:“事不宜遲,我這就去打個接應。”轉臉對杜君平道:“兄台可有此興致?”

  杜君平點頭道:“此為義不容辭之事,豈有不去之理。”

  藥中王似是心頭十分著急,轉身大步行出古剎道:“咱們行動愈快愈妙。”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8
一七一

  第二十四回 奪命羅剎

  二人正待展開輕功,只見四海游龍陸賈,領著四個老叫化,踉蹌奔了過來,藥中王急步迎上道:“幫主受傷了?”

  陸賈搖了搖頭,張口哇地噴出一口瘀血,藥中王迅速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納入他嘴裡道:“咱們入內再談。”

  幾人重又進入禪房,陸賈盤膝榻上調息了一會,驀地雙目睜開,長嘆一聲道:“丐幫這次可說栽到家了!”藥中王接道:“陸兄,到底是怎麼回事?”

  陸賈搖了搖頭道:“近日來本幫兄弟損傷極多,對方似是專門衝著本幫來的,兄弟為減少損傷,儘量約束門下,再不讓外出,另派壇下八大護法,私下查訪,不料八大護法又在鐘山遇險,兄弟不得不親自去看看,想不到與本幫為難的,竟是那老賊……”

  藥中王打斷他的話頭道:“想是看錯了,肖大俠豈能與丐幫為敵?”

  陸賈長嘆一聲道:“兄弟也是這般想,是以見面之後,以禮相見,誰料他一語不發,出手便施煞招,兄弟迫不得已,與他動起手來,竟失手傷在他龍騰八式之下。”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此人年貌、口音如何?”

  陸賈橫了他一眼道:“老朽與他多年相識,自問老眼不花,絕不致看錯,再說等閒之人,也不見得能傷得了我。”

  藥中王沉吟了半晌,徐徐道:“不管怎樣說,兄弟仍認為內中尚有別情……”

  陸賈經過一陣調息,又服下了藥中王的丹藥,精神已大為好轉,霍地跳下榻來道:“二位請稍坐,兄弟還得出去分派一番,丐幫絕不就此認輸。”

  就在此時,一個小叫化匆匆行了進來稟道:“東海派掌門人求見幫主。”

  陸賈欣然道:“快請。”又對藥中王道:“杜兄,咱們出去迎接他去。”

  三人才行至大殿,修羅王已然行了進來,哈哈笑道:“請恕我這不速之客深更半夜來訪。”

  陸賈拱手笑道:“兄台說哪裡話來,彼此道義之交,豈可拘那俗禮。”

  修羅王又看著杜君平道:“你到行館去了?”杜君平點了點頭。

  一行人回到禪房,修羅王劈頭一句便道:“二位對鐵髯蒼龍重入江湖之事,看法如問?”

  陸賈道:“兄弟委實難以測透,願聞高論。”

  修羅王冷笑道:“這叫做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藥中王接道:“難道他另有別圖?”

  修羅王點點頭道:“正是如此,各位請想,九九會期時間不及一月了,肖錚身為盟主,哪有工夫呆在金陵,自然應該坐鎮松鶴觀,以便與各派之人相互洽商。”

  陸賈接道:“兄台的意思是說此人並非真的肖錚?”

  修羅王道:“正是如此。”

  藥中王忍不住插言道:“他弄個假的肖錚在金陵,用意何在?”

  修羅王道:“肖錚在金陵出現,並以毒辣手段,對付丐幫,一來可使丐幫精銳集中金陵,無暇顧及泰山之事,再則可借丐幫子弟,為他把消息傳入江湖,令江湖人均把目光集中金陵。”

  陸賈搖頭道:“兄台此言雖屬有理,但此一肖錚,無論武功年貌,俱與真的一般,兄弟倒不信他是假冒。”

  修羅王微嘆一聲道:“此人兄弟亦曾會過,武功確屬肖大俠的門路,可是剛猛有餘,火候不足,他不敢與兄弟硬拚掌力,這就說明了他功力差遜兄弟一籌。”頓了頓又道:“兄弟亦曾派出門下弟子各處探查,據報天地盟之人已大部分撤出了金陵。”

  藥中王愕然道:“此事當真?”

  修羅王點頭道:“兄弟深信此言不假。”

  陸賈目視修羅王道:“照兄台如此說法,本幫應即速趕去泰山才是。”

  修羅王點頭道:“各派仰仗丐幫的地方極多,貴派似不應留在金陵與他們作無謂的爭鬥。”

  陸賈起身拱手謝道:“兄台一言頓開茅塞,兄弟今日便即起程,趕去泰山。”

  修羅王微微一笑道:“兄弟不過是提供貴幫參考,一切仍望自行裁奪,如能留下少數幾位在金陵虛與周旋,豈不更妙。”

  陸賈連連點頭道:“極是,極是。”

  修羅王立起身來道:“幾位想必還有事情商量,我師徒暫時告別。”

  拱了拱手,偕同杜君平大步往外行去。

  四海游龍沒有挽留,親送至大殿外,一揖而別。

  途中修羅王沒有說話,一路低頭疾行,杜君平忍不住開言道:“伯伯,咱們該去泰山了吧?”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且慢,今晚尚有一場好戲,俟過了今晚再去不遲。”

  杜君平甚是不解道:“伯伯不是說天地盟的人俱已去了泰山麼,咱們留此何益?”

  修羅王道:“不錯,可是另有些人還沒有走,你且不要問,到時自知。”

  杜君平知他不肯明說,也就不再問了。”

  修羅王突然開言道:“老夫有一件事,很久就要問你,你一定要對老夫說實話。”

  杜君平怔了怔道:“伯伯所問何事,只要是晚輩知道的,無不實說。”

  修羅王面容一整道:“飄香谷主謝紫雲有兩個門下對不對?”

  杜君平點了點頭。

  修羅王又道:“大的一個名叫阮玲?”

  杜君平點頭道:“是的,大的叫阮玲,小的名王珍,武功俱已得了谷主的真傳。”

  修羅王笑了笑道:“她二人對你的情感都不錯吧?”

  杜君平乃是誠實之人,面對長者自然是實話實說,點點頭道:“是的,她們對晚輩都不錯。”

  修羅王冷冷道:“據說飄香谷主曾有遺言,要將她們二人許配給你。”

  杜君平臉上一熱,急道:“晚輩並不知有此事,再說我大仇在身,豈敢有那家室之念。”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男女間事原就無法勉強,是以老夫一向不主張由做長輩的硬行撮合。”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8
一七二

  杜君平想不透他話中之意,是以不便插言。

  修羅王忽又道:“我那七兒你昨晚見著了?”

  杜君平知他說的是易曉君,當下點點頭道:“昨晚在空屋裡見著她了。”

  修羅王喟嘆一聲道:“這孩子任性得很,老夫真拿她沒辦法。”

  抬頭看了看天色,話題一轉復又道:“金鳳幾天前便約老夫去船上喝幾杯,今天正可忙裡偷閒去看看她。”

  杜君平見修羅王一會兒提起阮玲、王珍,一會兒提起易曉君,一會兒又提起金鳳幾天前約他去船上喝茶的事,真不知這位前輩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在這個時候還要去逛秦淮,他不便明著反對,卻暗中用話點醒道:“伯伯不是說要辦事嗎?”

  修羅王朗聲笑道:“俗語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在未辦事以前,咱們正該先樂一樂。”說罷臉色一整復又道:“不過席無好席,筵無好筵,咱們在金陵的所作所為,早已引起了天地盟的殺機,此後步步危機,不可不防著點。”

  杜君平知他這句話才是真正要說的話,也一聲朗笑道:“不招人怨是庸才,既承天地盟瞧得起咱們,咱們更該大鬧一場才是。”

  修羅王笑道:“你這孩子簡直與你爹一模一樣,很好,今天就看看你的。”

  修羅王與杜君平踱到秦淮河畔,已是未牌時分了,這河上的生意要到上燈時分才開始,是以顯得冷冷清清,二人很快便找到了金鳳的船,躬身襝衽道:“老爺子果是信人。”

  又對杜君平嫣然笑道:“杜公子你好。”

  杜君平見她一身盛裝,愈益顯得豔光照人,不由朗聲笑道:“金姑娘人比花嬌,越來越迷人了。”

  金鳳橫了他一眼道:“你是老實人,怎的也說起俏皮話來了。”

  杜君平笑道:“在下之言乃是由衷而發,可不是俏皮話兒呢。”

  金鳳暗暗一嘆,低頭行入內艙,二人隨即在客艙坐下,修羅王舉目四顧,突然用傳音道:“賢侄,你的水上功夫如何?”

  杜君平亦用傳音答道:“幼時曾與喬大叔學過,似這一窪死水,尚淹不著我。”

  修羅王微微一笑,但瞬即斂去笑容,又道:“我看她們今天或將重施故技,用對付令尊的手段來對付咱們。”

  杜君平心頭猛地一震,修羅王如此說,那是已然查出杜飛卿是被這船上的人毒害的,這些年來他矢志親仇,迄今未找到仇人,今晚突聞此說,心中頓時激動起來,急道:“伯伯此話當真嗎?”

  修羅王點點頭道:“雖不中亦不遠,只是此事魯莽不得,須得耐心求個水落石出。”

  杜君平霍地立起身來,但聽一陣環珮叮噹,金鳳偕同一位中年宮裝婦人,款步行了出來。

  修羅王眼睛一亮,亦跟著立起,顯出一付色迷迷之態,猛盯著那婦人。

  金鳳搶前引見道:“家師聞知老爺子光臨,特地親自趕回接待。”

  修羅王哈哈笑道:“不敢當,不敢當,夫人請坐。”

  杜君平細看那宮裝婦人,兩眼角已帶魚尾紋,年紀想已五十開外,但因保養得宜,仍顯得風姿綽約,十分動人。

  宮裝婦人對著修羅王嫣然一笑道:“老爺子既看得起我師徒,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修羅王哈哈一笑道:“夫人眼力果是不差,在下原無意戴這面幕,只因這副嘴臉委實見不得人,是以才借重這副面幕藏拙。”

  宮裝婦人冷冷道:“難道令徒也是一樣?”

  修羅王笑道:“有其師便有其徒,他那副尊容比老夫也強不了多少。”

  談笑之間,後艙使女已將酒菜送上。

  宮裝婦人讓修羅王上坐,杜君平坐在下首,她與金鳳主位相陪。

  修羅王此刻已從記憶裡想起了一個人,心中暗暗冷笑忖道:“原來杜飛卿是死在她的手裡,今天倒得好好盤問盤問她呢。”

  杜君平也和修羅王是同一心意,他雖不知宮裝婦人是什麼來歷,可是由她的舉動之間,已可看是一位極其難惹的人物。

  在表面看來,修羅王的興致似乎極好,酒到杯乾,一連幹了幾大杯。

  中年婦人一面慇勤勸酒,一面用言語試探道:“老爺子這番進入中原純是為了遊歷?”

  修羅王朗笑道:“秦淮河的無邊風月,已足令我師徒留連忘返,哪裡還有工夫顧到別的。”

  中年婦人冷笑道:“這些都是由衷之言?”

  修羅王突然道:“難道有什麼不對?”

  中年婦人斜睨了他一眼,嗲聲嗲氣地道:“真的是如此嗎,那麼今天就不用走了。”

  修羅王大笑道:“固所願也。”端起巨杯一飲而盡。

  突然—耳搭在中年婦人的香肩,色迷迷地道:“十餘年前,老夫曾來過一次江南,風聞秦淮河上有位絕代佳人,花名玉壺香,不知傾倒了多少英雄豪俠,可惜那時有事,竟爾失之交臂,今天思之,猶覺遺憾。”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這話有些不盡情理,若說傾倒眾生,不過是誇張形容之詞,還可說得過去,為什麼單單要指英雄豪傑。”

  修羅王笑道:“你這就不惜了,那玉壺香表面是一代妖姬,秦淮名妓,實際卻是黑道中鼎鼎大名的奪命羅剎,她隱跡秦淮,乃是別有用心。”

  杜君平心裡一動,偷眼朝中年婦人看去,只覺她表面仍在笑哈哈的,雙目的眼神中,已然隱泛殺機。

  修羅王似乎興致愈來愈好,一看壁上杜飛卿的遺墨道:“當時這位風流大劍客,便是秦淮河上的常客……”

  驀地,修羅王一聲大吼道:“不好,這酒裡好像有人下了毒。”

  中年婦人纖手一按桌沿,人已倒退五尺,冷冷笑道:“你已吃下了老娘的化骨散,六個時辰內骨化神消。”

  杜君平大怒,舉手一掌朝中年婦人劈去,一股巨大的潛力直撞了過去。

  中年婦人身子一擺,忽地挪開三尺,那股掌力直撞在板壁之上,震得木屑紛飛,嘩啦亂響。

  杜君平一擊不中,挪身再進,耳際卻傳來修羅王的傳音道:“不可魯莽,看我的舉動行事。”於是硬生生地把身子撤了回來。

  此時修羅王已踉蹌出座,高喝道:“不要與她爭鬥了,咱們快走。”縱身一躍落在甲板之上。

  杜君平應聲躍出,金鳳一聲嬌喝道:“站住,今天你們還想走嗎?”

  中年婦人搖手道:“鳳兒,不用追他們了,省點氣力不好嗎!”

  修羅王對她師徒之言充耳不聞,腳尖一點落在河面,就勢騰身再起,踏著煙波,朝河岸飛去。

  杜君平亦展開飄香步法,追蹤在後,晃眼之間已到了河岸,修羅王輕聲道:“隨我來。”領著杜君平,不往鬧市,卻朝杜飛卿埋骨之處奔去。

  二人到達山下,修羅王嘴一張,酒漿猶如匹練般由喉中射出。

  杜君平如法炮製,都把逼住的毒酒吐淨。

  修羅王搖了搖頭道:“這化骨散果是厲害,咱們若不是預先服下解毒丹,只怕難以禁受呢。”

  杜君平四下望瞭望道:“伯伯,你把我領來這裡幹什麼,萬一那婆娘走了,豈不是坐失良機。”

  修羅王微微一笑道:“她與令尊無怨無仇,卻喬裝秦淮歌妓,設下圈套,將他毒害,內中必有原因,咱們若是一掌將她震斃,怎生查得出內情?”

  杜君平恍然省悟道:“伯伯的意思是假裝中毒,引出她幕後主使之人。”

  修羅王點頭道:“正是如此。”突然傾耳細聽道:“有人來下,咱們得裝得像一點。”

  二人隨即在一株大松樹下,頹然坐下,靠著樹幹閉目不言。

  約有一盞茶時刻,只見奪命羅剎領著四個背劍女郎飛奔而來,見修羅王兩人靠在樹下,不由格格笑道:“任你功力如何深厚,也難逃老娘的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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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三

  修羅王霍地立起身來,踉蹌前行二步,又復頹然靠在樹上,神情十分頹頓。

  奪命羅剎冷笑道:“不用掙紮了,你還有幾個時辰好活,如能老實聽話,本座可以留你一個全屍。”

  修羅王嗔目怒道:“老夫與你無怨無仇,何故下此毒手?”

  奪命羅剎徐徐道:“本座原無意取你性命,這是你自己找的。”

  修羅王故作不解道:“老夫自信沒有什麼地方得罪你。”

  奪命羅剎格格笑道:“你兩師徒來到金陵,目的何在自己心裡明白,這些天來你得的機密也不少了,豈能容你再活著壞我大事。”

  修羅王若有所悟道:“如此說來你是天地盟的人了?”

  奪命羅剎點頭道:“算你還有一點眼力。”突然一揮手道:“去把他二人的面幕掀開,我得看看是什麼變的。”

  一個背劍女郎應聲躍出,朝修羅王奔去,她是明知對方身中奇毒,一伸手便去掀修羅王的面幕。

  修羅王一閃身退到樹後,腳下踉蹌不穩,幾乎跌倒。

  背劍女郎見狀冷笑道:“我看你還是自己掀吧,免得姑娘動手。”

  與修羅王並肩站立的杜君平冷笑道:“你少得意。”一伸手將她手腕扣住,乘勢點了穴道。

  四個背劍女郎乃是奪命羅剎一手訓練出來的護身女婢,不僅個個劍上造詣極深,而且有一套縝密的合擊之術,不料出其不意被杜君平制住。

  奪命羅剎見狀既驚且怒,驀地身形一飄,疾向杜君平撲去,長袖一抖,筆直地點向面門。

  杜君平只覺她攻出的這一式,看似平淡無奇,實際隱藏著極其厲害的煞招,但他硬是不閃不避,左掌一招,倏向攻來的袖子抓去。

  奪命羅剎暗哼一聲道:“你是找死。”她攻出的衣柚原藏著許多變化,眼看杜君平手掌抓來,衣袖突然折回,袖中的纖纖五指齊彈,直取前胸五處大穴。

  從表面看來,杜君平出招甚是魯莽,實際他早有防備,左掌抓空,右掌早出,猛地一吐勁,一股巨大潛力直撞了過去。

  奪命羅剎五指堪堪彈出,忽覺一股巨大潛力湧來,當下顧不得傷敵,一挪步往斜裡跨出三步。就勢一把將地下女郎抓起,拍活了穴道。

  杜君平一掌將奪命羅剎迫退,並不追襲,卓然屹立不動,靜看著對方的動靜。

  奪命羅剎成名多年,對自己的武功自信極強,今被一個後生小子一掌逼退,心中甚是惱怒,將手中女婢扔下後,一臉殺機,復又往前趨近。

  修羅王突然一聲沉喝道:“且慢,我師徒雖已中了你的化骨散,但若動起手來,不見得你便能得便宜,我且問你,我師徒究竟與你何仇何怨,竟要下此毒手?”

  奪命羅剎冷冷一笑道:“這得問你自己了。”

  修羅王朗聲笑道:“不用打啞謎了,大丈夫敢作敢當,你既做了為何不敢說?”

  奪命羅剎冷冷道:“好吧,本座若不說出,你死了也是個糊塗鬼,不過在未告訴你以前,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修羅王仰面笑道:“好吧,老夫已是快死的人了,你有什麼事儘管說吧。”

  奪命羅剎突然趨前一步,雙目直盯著修羅王道:“前些日子據說修羅王親率手下,打進了天地盟的扛南分壇,劫走了不少的武林人,至今此事成為懸案,近日你師徒二人突在金陵出現,武功既高,來歷又復不明,是以有人懷疑你就是修羅王。”

  修羅王哈哈笑道:“原來你們張冠李戴,錯把老夫當作了修羅王,真是可笑已極。”

  奪命羅剎哼了一聲道:“既不是修羅王,為何不敢以真面日見人?”

  修羅王冷笑道:“修羅王何等聲威,他若真個已然康復,豈容天地盟橫行”說若把臉一抹道:“你真的要見老夫的真面目,那就請看。”

  奪命羅剎細看之下,嚇了一跳, 只覺此人不僅又老又醜,而且那張滿佈皺紋,白一塊黑一塊的醜臉,已現浮腫,涔涔流下黃水,腥臭難聞,不由連退兩步道:“夠了,夠了,把臉蒙起來,省得本座看了噁心。”

  修羅王黯然長嘆道:“老夫毒已發作,可否給我一顆解藥,我還有許多未了之事要辦呢。”

  奪命羅剎冷笑道:“你認了命吧,化骨散無藥可解,別說是你,當年神劍杜飛卿何等英雄,照樣地禁受不了。”

  杜君平聽後不覺熱血沸騰,猛地衝前兩步厲喝道:“你說什麼?”

  修羅王深恐他魯莽,沉喝一聲道:“不許你多嘴。”跟著唉聲一嘆道:“如此說來我師徒已然沒救了?”

  奪命羅剎冷冷道:“不錯,如果你們妄圖反噬那可是死得更快。”

  修羅王踉蹌退了兩步,背靠著樹,喘息著言道:“想不到我師徒竟不明不白地死在這裡。”

  奪命羅剎格格笑道:“俗語說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杜飛卿自許風流,結果死於花下,你師徒二人步他後塵,亦可算得是兩個無名之鬼。”

  修羅王喘息了一陣,似乎精神稍復,突又道:“據老夫所知,你與杜飛卿並無過節,和修羅王更談不上仇怨,下此毒手究為何事?”

  奪命羅剎冷冷一笑道:“不錯,本座與杜飛卿果然沒有過節,我乃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杜君平忍不住大聲吼道:“此人可是孟紫瓊?”

  奪命羅剎一怔道:“你怎麼知道?”

  杜君平切齒道:“我早該想到是她了。”驀地一聲大喝道:“今晚先殺了你,再找那賤人算賬。”

  劍光一閃,直向奪命羅剎攻去。

  修羅王急攔阻時已然不及,不禁唉聲一嘆,他原意是欲從奪命羅剎口中,套出天地盟的主腦人物,這一來全盤計畫盡棄。”

  奪命羅剎已把二人當作了待宰羔羊,說話毫無保留,此刻見杜君平如瘋虎般攻來,心中大感驚詫,急撤身往後一躍,避開了杜君平凌厲的一擊。

  杜君平暴怒之下,一擊不中,騰身再進,而奪命羅剎的四個護身女婢已劍光連閃,分四面攻了上來。

  杜君平揮劍大喝道:“休要來尋死。”嗆啷一聲,把四支長劍格開,再度朝奪命羅剎攻去。

  四個女婢乃是久經訓練的劍手,就這剎那間,已然展開合擊之勢,四支長劍,匯成一重密密劍幕,兜頭蓋了下來。

  杜君平怒仇填膺,長劍如輪,一搶地硬對硬架,但四婢訓練有素,此進披退,配合極為嚴密,一時之間竟無法衝出劍幕。

  奪命羅剎見杜君平毫無中毒現象,心中大感驚異,偷眼朝修羅王看去,只見他仍然萎頓地倚在樹上,心裡不禁一動,忖道:“這小的縱然武功高強,恐亦難脫出四婢的劍陣,我何不先行將這老的宰了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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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四

  當下念動即行,悄悄一挪步,倏向修羅王衝去。她知修羅王身子已開始潰化,不願弄髒手,遠遠便把手掌一抬,發出一記劈空掌力。一股陰柔之勁,當頭蓋下。

  修羅王驀地雙目睜開,朗笑道:“相好的,你是自尋死路。”

  手掌陡地往外一對,他功力深厚,這一掌乃是蓄勢而發,急勁異常。

  奪命羅剎掌勁已發,無法再行收勢,暗地一咬牙,又加添了兩成力道。一剛一柔兩股勁力接實,奪命羅剎只覺胸間一緊,不自主地連退二步。

  修羅王大笑道:“可要再接一掌試試?”

  大袖一拂,又打出一股掌力。

  奪命羅利雖是江湖上有數的魔頭,但與修羅王的修為相比,卻要差遜一籌,此刻為時勢所迫,不得不咬牙又硬接了一掌。只覺對方渾厚的掌勁中,隱夾一股強紉的彈震之力,胸間一陣劇痛,哇的噴出一口鮮血。

  修羅王沉哼一有道:“米粒之珠也放毫光,老夫不願殺你,滾吧。”

  奪命羅剎心知自己已負極重的內傷,不敢再接擊,霍地扭轉身形,疾奔而去。

  這面修羅王兩掌驚退了奪命羅剎,那面杜君平也以一式波瀾壯闊,震飛了四婢的長劍,朝奪命羅剎飛撲過來。

  修羅王搖了搖手道:“由她去吧,不用追了。”

  杜君平怒氣勃勃道:“這賤人就是殺害先父的正凶,如何輕易便放過。”

  修羅王微微—笑道:“不用你勞神,自有人為你代勞。”

  杜君平知他手下的人極多,必然另有安排,便不言語了。

  修羅王把臉一抹,除了臉上的面幕,原來他戴了兩層面幕。當下低低地道:“咱們這身打扮又得換了。”

  隨縱腰問解下包袱,自行換上一件團花長袍,又遞給杜對於一件藍衫道:“你也換換吧。”

  杜君平依言將衣衫換了,又換過了臉上的面幕,這才問道:“伯伯,咱們裝束已改,當該如何了?”

  修羅王面容一整道:“對這重公案,老夫已然查明了十之七八,咱們該去泰山了。”

  杜君平急道:“伯伯既已查出端倪,何不痛痛快快地告訴晚輩。”

  修羅王搖了搖頭道:“此刻尚非其時,等到了泰山再說吧。”

  杜君平大失所望道:“為什麼你們都喜歡瞞著我?”

  修羅王輕喟一聲道:“你不用性急,等到可以說明,老夫自當對你說。”頓了頓又道:“老夫已然派孟雄去證實另一件事,待得回報,便可證實老夫所料不差了。”

  杜君平遂不再多問,放步往前疾行。

  不幾天工夫,二人已然到了泰山,這泰山乃是名山勝地,到處都是寺院廟宇,當下找了一個小寺院住下。

  修羅王叮囑道:“此刻情勢已然十分緊急,近日內你最好是少管閒事,更不可洩露身份,避免惹出意外的麻煩。”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晚輩既已來到泰山,自該先行找到飄香谷的人才是。”

  修羅王起身道:“不用了,老夫自有安排。”看了看窗外天色道:“老夫得出去安排一下,天明以前回來,沒事你最好是別出去。”

  杜君平點頭應允,目視修羅王走後,心中大感不是滋味,覺得這等大事,自己竟不能參與主張,委實是太以無能了,想著想著,信步往廟外行去。

  行出廟外是一片松林,步過鬆林乃是一個斜坡,只見山坳之內,赫然有座寺院,裡面鐘鼓齊鳴,似乎是在做晚課,不覺微微一嘆道:“江湖上人哪及得出家人清靜,每日青燈古佛,不知少去了多少煩惱哩。”

  他一個人正自感慨萬千之際,突然一條人影由山那面翻來,飛向寺內投去,只覺那人影熟極,心裡不覺一動,立即展開輕功跟了上去。

  遠遠見那人影投向後院,遂也跟著追去,前面那人似有急事,竟未覺察,一躍進入了寺後的一座小佛堂內。

  杜君子愈看愈覺可疑,縱身趴在簷頭,悄悄向內察看,此刻才看清那人原來竟是神風堡的總管皇甫端,心中更覺疑竇叢生。

  那皇甫端進入佛堂,輕咳一聲道:“老禪師在嗎?”

  只聽後而—聲佛號,行出了—位發眉皆白的長眉老和尚,口宣佛號道:“是哪陣風兒把施主吹來了這裡。”

  皂甫端拱手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在下此來乃是奉家主人之命,有求於老禪師。”

  白眉和尚低宣佛號道:“施主遠來辛苦,請快坐下,有話慢慢再談。”

  皇甫端也不客氣,隨在一張椅上坐下。

  杜君平此刻已然恍然,原來那白眉和尚就是神風堡寺內的老和尚,並曾說與杜飛卿認識的話,如今突然在泰山出現,必然與天地盟九九大會之事有關。

  只聽皇甫端唉聲一嘆道:“老禪師可知事情已然起了大變化麼?”

  白眉和尚搖搖頭道:“老衲久已不問江湖之事了,此番因來泰山朝聖,是以在這寺內掛單幾天。”

  皇甫端朗笑道:“老禪師與家主人乃是知已的方外之交,為何把在下當作了外人?”

  白眉和尚正容道:“老衲自入空門,此心已如止水,豈有再參與江湖殺伐之理。”

  皇甫端道:“你可知就因為貴派的那本琴譜,已然為江湖帶來了一場殺劫嗎?”

  白眉和尚喟然嘆道:“老衲已然知道了,無論如何,老衲當盡一己之力,收回師門失物,至於此外之事,恕老衲無能為力。”

  皇甫端立起身來道:“家主人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既蒙禪師慨允,在下先行向撣師道謝。”

  白眉和尚起身合什道:“旋主言重了……”

  猛地一抬頭,微闔的雙目睜開,冷電似地朝簷頭一掃,沉聲道:“何方施主夤夜光臨,何不請下來相見。”

  杜君平暗中聽他們交談,正自聽得入神,聞言心裡一驚,心中猶豫是否現身相見,或者一走了之之際,但聽一陣微風聲響,佛堂已落下了一位中年宮裝婦人,正是飄香谷的叛徒孟紫瓊,面凝寒霜對著白眉和尚冷哼一聲道:“我早知你會來,想不到你果真來了。”

  白眉和尚對她似乎十分忌憚,合十嚅言道:“老衲此來乃是朝山,別無他意。”

  孟紫瓊冷笑一聲,目光朝向皇甫端沉喝道:“你鬼鬼崇崇前來會晤他,存的是什麼心?”

  皇甫端拱手賠笑道:“在下因老禪師亦來了泰山,是以趕來看看,別無他意。”

  孟紫瓊冷冷道:“剛才你們談了些什麼?”

  皇甫端忙道:“只是幾句寒暄話,沒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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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五

  孟紫瓊重重哼了一聲道:“你放明白些,東方玉明現在我們掌握之中,你們若不安分,小心我先宰了他。”

  皇甫端躬身道:“在下豈敢有異心。”

  孟紫瓊微曬道:“量你也不敢。”霍地轉過身來,對著白眉和尚冷冷道:“九九會期已到,你與我馬上離開。”

  白眉和尚合十道:“老衲一俟朝過山便行趕回。”

  孟紫瓊聲色俱厲地道:“不行,朝山的事以後再來,我已為你備好了車,今晚便起程。”

  白眉和尚面現難色道:“老衲已然許過願了,你如此緊逼,那是逼著老衲……”

  孟紫瓊臉色一沉道:“你敢。”

  白眉和尚合十低宣佛號道:“求施主容我朝過山再上路,老衲感激不盡。”

  孟紫瓊仰著臉道:“我說話向無更改,不用再說了。”

  白眉和尚以求援的目光看了皇甫端一眼,意思是要他幫腔說話。

  皇甫端會意,乾咳了一聲,徐徐道:“老禪師既已許了宏願前來朝山,求副盟還是讓他朝了山再走吧。”

  孟紫瓊白了他一眼,厲聲道:“此是我們中之事,哪有你插嘴的餘地。”

  她似是根本沒把皇甫端看在眼裡,轉過臉來又朝白眉和尚冷冷道:“你走是不走?”

  白眉和尚唉聲一嘆道:“你不嫌太過份嗎?”

  皇甫端此時已然怒容於色,他知目前僵局如若無法打開,白眉和尚勢必要順從孟紫瓊的意旨,她如把白眉和尚囚禁,豈不誤了大事,心裡一急之下,暗中把心一橫。

  就在這時,簷頭呼地飛來一團黑物,直向孟紫瓊撲去,孟紫瓊一身功夫已盡得老飄香谷主的真傳,乃是武林中有數的高手,聽風辨位,身形的溜一轉,就勢羅袖一拂。

  但聽撲通一聲,那團黑物被她那股拂勁推得倒碰在牆壁之上,頓時鮮血四濺,滾倒地下。

  孟紫瓊目光銳利,一掃之下已然認出是自己帶來的屬下,想是被人點了啞穴扔下來的。心中立時大怒,身形一起,如一道青光朝簷頭射去,恍眼沒入了暗影之中。

  白眉和尚低宣一聲佛號,復又搖了搖頭。

  皇甫端心中大感不服道:“禪師乃是師兄,怎的如此怕她,難道她……”

  白眉和尚喟然一嘆道:“此是我師門之秘,施主請不要問了。”

  皇甫端知他必有難言之隱,話題一轉道:“她既知老禪師駐於此寺,必定還要再來,禪師還是離開這裡吧。”

  白眉和尚點頭道:“目前只好如此了。”

  二人雙雙騰身而起,飛向簷頭,直向皇甫端來時所行的山脊奔去。

  再說杜君平自孟紫瓊現身後,重又把身形隱匿,看她作何舉動,及見她威迫白眉和尚離開,心中大感不平,一長身正待躍下,突見一個高大蒙面人,挾著一個女的奔來,對他搖了搖手,一抬臂把那女子朝孟紫瓊扔去,扔過之後轉身就走。

  杜君平知道這一來孟紫瓊定必追來,遂又把身子伏下,果見孟紫瓊身如紫燕躥空,飛躍而上,朝前門追去,心中如釋重負地長長吁了一口氣。

  他心中盤算著,皇甫端與白眉和尚已雙雙躍出,朝山脊奔去。心知二人都是高手,腳程極快,不敢怠慢,也急展身形追蹤上去。

  翻過山脊,行了約有三五里,已來到一處山谷之內,前面的皇甫端霍地把腳步停下,杜君平不防他有這一著,趕緊一閃身,藏在一堆岩石之後。

  皇甫端突然仰天一陣哈哈大笑,冷冷道:“朋友,出來吧,你跟了我們這麼遠,究竟為何?”

  杜君平心知行藏已為對方覺察,躊躇起來,出去之後,究竟用什麼話來掩飾?

  皇甫端發過話後,並未朝他藏身之處行來,仰著臉冷笑道:“朋友,藏著不是辦法,你不妨回頭瞧瞧。”

  杜君平回頭一看,只見谷口早已為人堵住,那是一群江湖打扮的壯漢,人數約有十餘名之多,顯然皇甫端預先便有佈置,以防暗中有人追蹤。

  杜君平不禁暗暗點頭,覺得皇甫端倒不愧是一位具有謀略之人,思慮極是周詳,當下一挺身站了起來,大步朝皇甫端行去,拱手一笑道:“在下只是一唸好奇,井無惡意,尊駕別誤會。”

  皇甫端朝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見是一位英氣勃勃的年輕人,倒大出意料之外,徐徐問道:“小哥是哪個門派的高足,追蹤兄弟意欲何為?”

  杜君平答道:“在下姓朱,乃是東海派門下,因見二位翻山越嶺,行色匆匆,是以跟來看看。”

  皇甫端冷冷一笑道:“你可知兄弟是什麼人?”

  杜君平搖搖頭道:“在下已然說過,我只是一唸好奇,並不知二位是什麼人。”

  皇甫端哈哈笑道:“果真只是因為好奇?”

  杜君平道:“在下似無撒謊的必要。”

  皇甫端點頭道:“兄弟相信你說的是實話,我不難為你,去吧。”

  這話聽在杜君平的耳內,倒是大出意料之外,怔了怔,把手一拱道:“如此在下告辭。”

  皇甫端微微一笑道:“請便。”

  杜君平原意是看看千手神君,但因不能洩露身份,只好作罷,扭轉身子朝來路行去。

  突地,一條人影飛奔而來,在皇甫端的耳釁說了幾句話,皇甫端聽後突然色變,厲聲喝道:“回來,老夫有話問你。”

  杜君平停下腳步道:“尊駕有何賜教?”

  皇甫端沉哼一聲道:“老夫原以為你是誠實的君子,想不到全是一派謊言。”

  杜君平大為不悅道:“在下何時說謊了?”

  皇甫端沉下臉來道:“此時老夫無暇和你多說,你還是乖乖與我站著吧。”

  杜君平只覺一腔怒火直衝上來,冷冷道:“在下話已說明,恕我不能久耽。”放步朝前奔去。但見人影連閃,飛來四個壯漢將去路擋住,齊聲喝道:“乖乖與我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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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杜君平心中雖覺氣憤,但處此敵我難分之際,倒也不能責怪對方,當下一回頭,朗聲道:“皇甫總管,我與你是友非敵,莫要太過誤會。”

  他一口喊出了對方名號,倒把皇甫端怔住了,略一沉忖,朗笑道:“好啊!原來你早知我們來歷,那麼此番跟蹤是有意的了。”

  杜君平—應聲道:“實不相瞞,此番跟蹤只是想看看東方前輩。”

  皇甫端大感驚詫道:“尊駕究竟是誰,請說明來歷,免得我們得罪了好朋友。”

  杜君平搖頭道:“請恕在下有難言之隱,此刻尚不能說明身份。”

  皇甫端冷冷一笑道:“皇甫端並非三尺孩童,豈能僅憑你幾句話便深信不疑。”

  杜君平輕籲一口氣道:“尊駕要如何才能相信?”

  皇甫端道:“老實把你的身份來歷說明。”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已然說過,此刻尚無法奉告。”

  皇甫端色變道:“如此說來,兄弟只好從武功上來判別你的身份來歷了。”

  杜君平微感不耐地道:“動手過招,難免死傷,那又何苦呢。”

  皇甫端方待答話,前路已然傳來喝叱之聲,想是有來敵侵入,杜君平緊接又道:“在下已然說過,你我是友非敵,前路想是有人怪人,尊駕先應付強敵去吧。”

  皇甫端想了想,突然放步往前路奔去。

  杜君平此刻倒不好走了,他知只要一行動,勢必招致四個壯漢的截阻,雖然四個壯漢並未放在他眼內,究竟不太好動手,是以靜立不動。

  哪料,就在皇甫端放步前行之際,二條人影已悄沒聲地落到了眼前,來人不僅身法輕靈,形象尤為怪異,一個頭大如斗,滿頭黃髮披肩,身高不滿五尺,一個身材細長,一張馬臉,猶如活無常一般。

  皇甫端久走江湖,識得二人乃是川湘一帶,凶名久著的苗疆二丑披頭煞常風、活無常金亮,不禁暗吃一驚,霍地把腳步立定。

  二丑目光四下一掃,旁若無人地朝白眉和尚行去。

  皇甫端驀地一聲沉喝道:“站住。”

  披頭煞冷冷道:“此地乃是泰山,不是神風堡,不過倘若有人阻撓我兄弟辦事,那可就說不得了。”

  皇甫端明知他是沖白眉和尚來的,卻故作不知,緊接道:“但不知二位所辦何事?”

  披頭煞手一指道:“我兄弟找的是那老和尚。”

  杜君平此時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了,他知神風堡或許尚有難言之隱,不能放手一拚,試是自己出頭的時候,於是跨前二步,擋在二醜的身前道:“他一個出家人,與世無爭,你尋他作甚?”

  披頭煞突見一十面生的年輕人出面說話,微感一怔,冷哼一聲道:“小哥莫非是神風堡的少堡主?”

  杜君平朗聲笑道:“錯了,在下與神風堡扯不上關係,我乃是過路人。”

  披頭煞森森一笑道:“既不是神風堡的人,你與我滾遠點,免得惹火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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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七

  第二十五回 泰山古寺

  杜君平是極易衝動之人,見他滿臉鄙夷之色,頓時怒火上升,厲聲道:“天下人管天下事,二位要我讓開可沒那麼容易。”

  活無常大怒道:“我兄弟可不是旁人,你若再不識趣,小心我把你的蛋黃給捏出來。“

  皇甫端深知二丑心狠手辣,唯恐杜君平吃虧,掌上凝功,暗暗跨前兩步,以備隨時搶救。

  杜君平昂然屹立,目光一掃二丑道:“在下不慣與人鬥嘴,你找老禪師究竟何事,說吧。”

  披頭煞眼一翻道:“沒有與你說的必要,閃開。”

  揮手發出一掌,立有一股陰煞之勁直捲了過來。 

  杜君平冷冷一哂,倏地一式攔門拒虎,硬對硬架開回敬了一掌。

  披頭煞數十年苦修功果,掌勁何等渾厚,眼看杜君平竟然出招與自己硬拚,不禁暗罵一聲道:“小子,你是自尋死路。”

  暗中一加勁,陰煞之勁又增添了二分。

  雙方掌勁一觸之下,杜君平身不由主地連搖了兩搖,披頭煞凝立未動毫髮。

  活無常趁勢出招,左掌一領,右掌閃電似地拍向了杜君平的左肩。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兩位最好是齊上。”身形微微一側,讓過活無常攻來的掌勁,手一抬,遙空一掌擊出,他此刻功力大進,掌出立有一股強勁的暗勁,直湧了過去。

  活無常眼看他掌勁帶著強烈劈空之聲,心中甚覺駭然,雙掌一翻,硬去迎他的掌勁。

  披頭煞自和杜君平對過一掌後,便即團目凝立不動,此刻突然睜開雙目沉聲道:“老二,使不得。”

  活無常耳聞披頭煞警告之言,無奈掌勁已發,只得一咬牙,又加添了二成勁力。

  兩股暗勁相接,場上陡起一陣旋風,活無常只覺胸問如遭千斤重錘,一股逆血直湧了上來,知道內腑已受重傷,一撤身暴退五尺。

  披頭煞與活無常的功力不相上下,自己吃了暗虧,料想老二也沒討好,回頭瞧了活無常一眼,突然開言道:“朋友報個名兒,山不轉路轉,咱們以後走著瞧。”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在下東海門下,尊駕有興,在下隨時候教。”

  披頭煞哼了一聲,轉身喝道:“老二,走吧。”二人頭也不回地往來路疾行而去。

  杜君平亦對皇甫端拱手道:“皇甫總管,你我後會有期,在下就此告別。”不容皇甫端回答,轉身疾奔而去。

  皇甫端沒有出聲阻攔,心中卻是疑竇從生,他已是老江湖了,就剛才的情形看來,別說是一個年輕晚輩,就是老一輩人物中,也很少能夠一兩招之下,驚退川湘二丑,此人武功之高,為他生平所僅見,是以怔在那裡,半晌沒有作聲。

  只聽白眉和尚低宣一聲佛號道:“皇甫施主,咱們也該走了。”

  皇甫端輕喟一聲道:“老禪師可曾看出那少年的來歷?”

  白眉和尚沉忖有頃道:“據老衲猜想,此人似與肖大俠一脈相傳。”

  皇甫端大驚道:“你認為他是鐵髯蒼龍肖錚的門下?”

  白眉和尚低宣佛號道:“老衲乃是姑妄言之,是與不是此刻還難判別。”

  見皇甫端一臉疑慮之色,遂又道:“咱們該走了,免得等會再生枝節。”

  皇甫端知他擔心孟紫瓊趕來,點頭道:“老禪師所言極是。”急領著白眉和尚匆匆行去。

  再說杜君平因追蹤皇甫端,幾乎引來了一場是非,為免再惹麻煩,趁機脫離了皇甫端後,便一徑趕回了所居小廟,進入客房,修羅王已然回轉,盤膝默坐榻上,見杜君平從外回來,微感不快地道:“你往哪裡去了?”

  杜君平亦不隱瞞,隨將前事經過說了一遍。

  修羅王極為留意地聽著,直到他把話說完,方始長吁一口氣道:“照此情形看來,千手神君似已脫離了天地盟的掌握。”

  杜君平不以為然道:“晚輩當日在神風堡時,見那東方前輩似亦與前輩一般,失去了功力,並暗中受著天地盟的挾制,他不可能逃出魔掌。”

  杜君平沉忖有頃又道:“他來泰山或許是身不由主,說不定天地盟要借他作個幌子。”

  修羅王猛地一拍大腿道:“此言大是有理。”

  想了想又道:“當年的四大副盟,杜飛卿與謝紫雲已死,千手神君與老夫雖在,不啻廢人,他今以孟紫瓊替代飄香谷主,以我那不肖的畜生任長鯨替代老夫,再添上一位已失功力的東方玉明,豈不湊上數了?”

  杜君平不解地道:“他們為何要如此?”

  修羅王哼了一聲道:“天地盟雖以盟主為道,但—四大副盟各有其權力,盟主與四大副盟共同義決之事更具有無上權力,看來他是要借用四大副盟之名義,脅制盟友們了。”

  杜君平點頭道:“前輩說的是,目下,晚輩極欲會晤飄香谷的人,將此情況告知你們,免得那些前輩們掛念。”

  修羅王沉忖有頃道:“此事老夫原不該阻攔,但我有我的打算,你且暫忍耐幾天,到時老夫一定讓你如願便了。”

  杜君平乃是深明事理之人,知道老人乃是一番好意,便不好再堅持了。

  修羅王復又道:“近日內你不妨將老夫所傳,多加習練,你今已得四派之長,倘能勤練不輟,不難成為武林第一人,幸勿妄自菲薄。”

  杜君平心頭一慎,敬謹受教道:“前輩之言極是,晚輩近日正在苦練,不敢有負前輩厚望。”

  修羅王點了點頭道:“你歇息去吧。”

  杜君平依言回到自己臥房,只見床上端然盤坐著一人,不禁大吃一驚,張口正待喝問,那人急忙搖手,並暗用傳音道:“不要出聲,老夫此來絕無惡竟。”並用手指了指修羅王的臥房。

  杜君平心中大感驚異,細看那人,竟是用使女引走孟紫瓊的蒙面人,遂亦用傳音道:“尊駕是誰?”

  蒙面人從懷中取出一面龍紋金一晃道:“你該認識這信物。”

  杜君平懷中亦有紅臉老人送的一面,於是點頭道:“此是那位紅臉老人的信物。”

  蒙面人點頭道:“你知道不是外人便好說話了。”

  杜君平道:“現在你有話可以說了。”

  蒙面人一指修羅王臥室道:“他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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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杜君平搖搖頭道:“他不是外人,但目前我不能對任何入透露他是誰。”

  蒙面人又道:“你既不肯透露他是誰,但此來用意總可以說了。”

  杜君平搖頭道:“恕我亦不能奉告,除非在下確知尊駕是誰。”

  那人想了想道:“老夫原對你二人存有極大疑竇,嗣因見你武功極似那人,寄以信任,尊駕不用再問了。”

  蒙面人喟然一嘆道:“小哥既這般多慮,老朽果是不便再問了,但盼你明辨是非,莫為甜言所惑,自毀前程。”

  杜君平微微笑道:“在下自信尚不致如此糊塗,老丈的好心在下記下了。”

  蒙面人長身而起道:“老朽言盡於此,你我後會有期。”

  一躍下床,朝門外行去。”

  杜君平伸手一攔道:“慢著,說了半天,你還沒有告知在下,你究竟是何許人。”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老夫亦與你們一般,暫時還不能透露姓名。”

  杜君平不悅道:“為何俱都如此隱秘,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人慨然嘆道:“敵方無孔不入,以致敵我難分,豈可不加小心之理,你且別急,九九會期自然還你一個明白。”說完身形一閃,已然到了臥房外。

  杜君平只覺他所用身法,甚是神奇,不知怎的一下便脫出了自己的攔截,不覺微微一怔,急步出房來,蒙面人已不知去向。

  跟著修羅王從暗影中行出,徐徐道:“不用驚異,此人是友非敵。”

  杜君平甚感不解地道:“前輩認識此人?”

  修羅王捋著長髯沉吟半晌方道:“據老夫看來,此人似是神風堡之人。”

  杜君平想起皇甫端的舉動,若有所悟地道:“難道千手神君亦和前輩一般,已然恢復了功力?”

  修羅王點點頭道:“四大名堡在江湖享譽極隆,豈能等閒視之,恢復功力亦是意料中事。”

  杜君平長吁一口氣道:“照前輩如此說來,目前情勢對咱們大是有利?”

  修羅王搖頭道:“目前言之尚早,夜深啦,歇息去吧。”

  他似不願深說,倒背著雙手,緩步跨進房去。

  杜君平心中疑竇叢生,沒奈何地回到房中,耐下性子做了一會功課,也就睡了。

  一宿過去,次日醒來睜眼一看,陽光已然滿窗,當下啊地一聲,急忙跳起身來,深悔昨晚貪做功課,以致這般時候才睡醒,行至修羅王臥室一看,已然出去了,桌上也沒留下話,心中暗暗盤算,忖道:“修羅王此來意在重振聲威,洗雪前仇,雖然於我這事有利,但仍該把我已來到泰山之事,通知飄香谷才是。”

  好在修羅王並未限制他的行動,當下草草進了點飲食,便朝廟外行去,出了廟門,心中不由又躊躇起來,泰山周圍數百里,山中寺廟林立,飄香谷之人落腳什麼地方,事前不知,此刻往哪裡去找?突然,眼睛一亮,心中躊躇,腳下緩步前行,九月天候,正是登高郊遊節令,道上行人熙攘,大多是文人墨客之流,其中亦夾雜有匆匆行走的江湖人。突然,眼睛一亮,心中暗叫了一聲道:“巧極了,我正要找他們呢。”

  原來人群中,赫然出現了二人,一個是王宗漢,一個是李俊才,二人並肩行走,嘴裡低低談著話,只聽李俊才道:“阮姑娘與小弟原約好由這條道上來,怎的此刻還不見來到?”

  王宗漢抬頭朝來路望瞭望道:“姑娘家出門哪比得咱們,她們既說要來,絕不會不來,咱們且去那麵茶篷子內坐坐吧。”

  二人說著話,邁步行入了茶篷。

  杜君平有心跟蹤,也跟著行人,這所茶篷乃用茅草搭成,裡面擺了十來張桌子,當下就在拿東首選了張桌子坐下。

  李俊才與王宗漢坐在西面,因裡面坐著不少遊客,是以也沒留意杜君平。

  約摸過有盞茶時刻,果見阮玲姊妹由篷外探進半個身來,李俊才趕緊立起來喊道:“阮姑娘請這裡來。”

  阮玲與王珍微笑打了個招呼,雙雙行了進來。

  杜君平暗中察看,只覺阮玲姊妹,表面雖是笑容可掬,但神態之間,隱隱似懷有極探的憂鬱,坐下之後,開門見山便問道:“承二位慨允領我姊妹去見華山三鶴,只是小妹與他們素不相識,他們縱然知道消息,只怕也不肯輕易透露。”

  王宗漢哈哈笑道:“姑娘盡可放心,只要他們知道,斷無不說之理。”

  阮玲立起身來道:“咱們走吧。”

  李俊才微微笑道:“姑娘且稍寬坐,容過了已牌時分再去不遲。”

  阮玲點點頭道:“此間茶葉甚好,多品嚐幾杯倒也不錯。”

  李俊才長吁一口氣,用眼四下一望,見無可疑之人,這才重又回過頭來,低低地道:“前些日子,傳聞杜兄已被擄去了修羅島,不知確也不確?”

  阮玲嘆口氣道:“為此事喬大叔專程去了一趟修羅島,據說並無此事,而且那任長鯨也沒有回去過。”

  王宗漢接道:“這不能證明任長鯨沒有下手。”

  阮玲點頭道:“小女子那天親見任長鯨擄去了杜兄弟,從此連任長鯨也不見影子。”

  李俊才搖著紙扇徐徐道:“任長鯨與杜兄無怨無仇,何故要劫持他?”

  阮玲唉聲一嘆道:“此人深得修羅王之傳,驕狂任性,他妒嫉兄弟的才華,是以恨上了他……”

  李俊才截斷她的話接道:“據在下所知,任長鯨對他並非別的,乃是為了他那位七師妹。”

  王宗漢狠狠瞪了他一眼,插言道:“杜兄為人堂堂正正,素不喜沾花惹草,賢弟不要亂說。”

  阮玲臉上一紅,接著王宗漢的話風道:“他們素行如何,我姊妹倒管不著,只是他若有個失閃,我拿什麼向他老人家交待。”

  王宗漢霍地立起身來道;“如此說來,咱們只須尋著任長鯨便行了。”

  阮玲搖頭道:“丐幫曾傳出竹符,諭令大江南北、黃河兩岸的弟子,追查此人,竟無一點下落。”

  微嘆一口氣又道:“我倒不怕他送杜兄弟去修羅島,只擔心此人受不住引誘,與敵方合作。”

  阮玲嘆道:“此人高傲任性,如若有人蠱惑,極可能不顧一切。”

  李俊才突然從旁插言道:“有話等見了華山三鶴再談吧,此地說話不大穩妥。”

  阮玲原是老成持重之人,經他一提,頓時省悟,點點頭道:“李兄所言極是。”

  杜君平自聞知華山三鶴已來泰山的消息後,恨不得立時趕去會晤,只因不能洩露身份,是以一直隱忍至今,此刻見王宗漢等即將起程,再也顧不得許多了,立起身來行至桌前拱手道:“幾位剛才提到的杜少俠,可是杜君平兄?”

  王宗漢愕然起立道:“兄弟什麼人,如何識得杜君平?”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9
一七九

  杜君平道:“小弟姓朱,乃是東海門下,與杜君平兄在金陵有過一面之緣。”

  阮玲忙接言道:“大約在幾月?”

  杜君平不加思索地答道:“就在上月中旬左右。”

  王珍歡然接道:“真的是他嗎,當時他穿的什麼衣衫?”

  杜君平唯恐她們聯想到藥王聞人可,吃力加思忖回道:“穿一襲青衫,文生打扮。”

  阮玲心裡一動,她乃極其細心之人,覺得藥中王雖常文生打扮,卻從未穿過青衫,當下又問道:“當時他與什麼人在一起,如何與尊駕相識?”

  杜君平素不擅誑言,阮玲如此仔細地追問下去,倒把他難住了,沉忖有頃道:“那天他只得一人,我們在一家酒館偶爾碰面。”

  李俊才為人機智多疑,杜君平突然出面,頓令他疑竇從生,冷眼旁觀,看他說話結結巴巴,疑雲突起,冷笑一聲接道:“杜兄一向武生打扮,極少穿儒衫,兄台想是識錯了。”

  杜君平心中暗笑,表面卻不動聲色道:“豈有識錯之理,姓名乃是他自行說出,當時兄弟且曾提到他令尊大人之事,他決然表示,泰山九九會期,必須作個了斷。”

  王宗漢點頭道:“如此說來那是不會錯了。”

  李俊才暗對阮玲使了個眼色,對杜君平拱手謝道:“承朱兄告知杜兄消息,弟等深為感激,此間不是談話之所,請兄台隨弟等去一處地方,咱們再詳談如何?”

  杜君平欣然道:“如有必要,兄弟自當遵命。”

  李俊才從懷中抓了一把銅錢,扔在桌上道:“咱們走吧。”當先行出篷外。”

  王宗漢一向佩服其才智,是以不加可否,阮玲與王珍急於知道杜君平的下落,自然更不反對,一行人出了茶篷,李俊才暗對王宗漢道:“王兄你請領路,此人由我來應付。”

  王宗漢點頭會意,當先引路,李俊才紙扇輕搖與杜君平並肩而行,不用說其用意自然是監視。

  杜君平心中暗笑,故意用話引逗道:“這位兄台尊姓?”

  李俊才皮笑肉不笑地道:“兄弟姓李名俊才。”

  杜君平故作恍然道:“原來是李少俠,令師莫非就是外號妙手書生的馬大俠?”

  李俊才暗中哼了一聲心道:“好啊,原來你是明知故問。”

  表面故作不經意地道:“正是,兄台何以得知?”

  杜君平哈哈笑道:“有道是人的名兒,樹的影兒,令師徒譽滿江湖,兄弟為武林末學,哪有不知之理。”

  李俊才心中愈覺可疑,不覺又增添了幾分戒心,杜君平是有意笑他,復又指著王宗漢問道:“那位兄弟想是青衫劍客尹大俠之徒王少俠了?”

  李俊才冷冷哼了一聲道:“兄台既已知道了,何須再問兄弟。”

  杜君平哈哈笑道:“兄弟僅是從長像上胡猜罷了,豈是真個知道。”

  李俊才冷冷道:“如此說來你認識杜君平也是胡猜的了。”

  杜君平連連搖頭道:“兄弟與杜少俠乃是新近結識的朋友,豈能信口胡言。”

  李俊才嘴上不盲,心中暗暗罵道:“你不用油嘴,等會見了我師父有你瞧的。”

  此時李俊才已領著杜君平趕上了大夥,見四野無人,他存心試試對方的腳程,突然起議道:“這般慢吞吞地走,幾時才能趕到,咱們快趕一程吧?”

  王珍天真未鑿,率先附和道:“是啊,咱們快趕一趕,不然天黑以前回不去了。”

  王宗漢已知李俊才的心意,朗笑道:“兄弟領路,諸位隨我來。”聲隨人起,一躍數丈,飛向谷內奔去。

  王珍一拉阮玲道:“師姐,咱們快跟上去。”

  飄香谷的輕功,宇內聞名,她倆姊妹一經將功展開,恍如一隻紫燕飄飛於萬綠叢中,姿態美妙,迅快已極。

  李俊才眼看她們已將輕功展開,也一聲朗笑道:“朱兄,咱們快跟上去,不然就趕不上了。”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李兄請。”

  李俊才也不客氣,一提氣將輕功施開,往前飛射,他暗中早把功力提足,一上來便用了全力,悅如離弦之弩,眨眨眼已出去了二三十丈。

  他一口氣趕過了山谷,這才放緩腳步,回過頭來察看,在他的意料中,那姓朱的必已丟得遠遠的,豈料一扭臉,杜君平正悠然自得地立在他身側,不禁暗吃一驚,此人索饒機智,心裡雖感吃驚,表面仍保持鎮靜,微微一笑道:“兄台好快的腳程啊!”

  杜君平笑了笑道:“慚愧,若不是兄台等候,兄弟幾乎追趕不上呢!”

  李俊才為人仔細,只覺他說話語調平和,毫無心跳氣促之感,便知人家的功夫高出自己甚多,當下不敢怠慢,一指前路道:“華山三鶴就在那小廟之內,兄弟引路。”

  說著當先領路,領著杜君平一直行至小廟之內,入內一看,王宗漢與阮玲姊妹已然先到了,當下對王宗漢道:“王兄請陪一陪朱兄,小弟領二位姑娘先進去見一見華山三位前輩。”

  王宗漢搖頭道:“不用了,幾位前輩劍已練完,就要出來了。”

  只聽一陣腳步聲響,出來了三位道長與二位青衫文生,杜君平一見三位恩師,頓時熱淚盈眶,回想當年學藝華山,三位恩師愛護之情,恨不得即時上前相認,但因牢記修羅王相誡之言,強行將激動的情緒壓制。

  妙手書生馬載行在最前,哈哈一陣朗笑道:“是什麼風兒把二位賢侄女吹來,快免去那些俗禮,坐下好說話。”

  原來,當幾人行出之時,阮玲姊妹已然盈盈拜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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