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劍丹心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18 15:26: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7 13171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0
一三零

  王珍想了想道:“這個我可沒試過。”隨即將短劍撤出,遞了過去道:“你看看便知道了。”

  杜君平接過短劍,運足目力一看,只見劍刃鋥亮,抖手一劍刺去,嚓的一聲,短劍齊柄沒入牆內。

  王珍拍掌笑道:“好啊,這下可不愁出不去了。”她天真無邪,喜極之下,竟大聲喊叫起來。

  四海游龍等人經這一喊,齊都把雙眼睜開,夏楚見杜君平手持短劍,正自發呆,縱身越近他身旁道:“杜兄既有這支切金斷玉的神劍,咱們便不愁無法出去,且隨我來。”

  他剛才曾把牆壁詳加檢視,知道何處厚,何處薄,何處可能是出口,領著杜君平到達西面,指著一處地方道:“你從此處下手試試。”

  杜君平暗自度量了一番,震腕一劍刺去,牆壁應手而裂,當下更不停留,手臂運足功力,舉劍連削,一剎那時間,已然開了一個足容一人進入的大洞,光亮從洞透入,外面似乎是走廊,當下回手把劍交給王珍道:“待我先出去看看。”身形一穿,疾射而出。

  跟著四海游龍等人,魚貫而出,舉目一看,四下黑黝黝的,原來已是晚間了。四海游龍深籲一口氣道:“咱們分作兩批吧,一批往東,一批往西,暫時不要驚動他們,出去之後再作計較。”

  於是雲夢山人、阮玲姊妹與杜君平作了一路,陸賈與護法夏楚作一路,分向不同方向奔去。

  杜君平一面行走,一面暗自思忖,與會之人,俱是各派首腦人物,若是失陷在江南分壇,他所帶領之人,豈肯就此干休,定必有一場大打。

  可是,一路細察之下,竟不見一點痕跡,江南分壇也燈火全無,不見一個人影。不由奇道:“莫非他們都走了?”

  阮玲接道:“看情形好像是的,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杜君平立定腳步道:“道長與阮姑娘請先行一步,在下要進入大廳看看。”

  王珍道:“要去咱們一道去,怎可讓你—人去。”

  杜君平搖頭道:“不用了,還是讓我一人去吧。”

  阮玲乃是極明事體之人,知道自己即隨前去,萬一有事,也幫不了多大的忙,遂一拉王珍道:“咱們在外面接應也是一樣,讓他一人去吧。”

  杜君平展開飄香步法,雙臂一抖,一鶴衝天,空中雙臂一分,疾如飛鳥地越過房脊,直向大廳繞去,在石級之上回目一顧盼,大步行入廳中,只見廳內陳設依舊,只是不見人影,不覺暗暗奇異,忖道:“江南分壇之人,怎的一個也不見了?”

  在大廳四下看了看,舉步又向屏風後行去,只見屏風後的那座佛堂也沒絲毫改變,邊荒四怪與蒙面宮裝少婦所坐的椅子,依稀仍在。試探著正待再度行入,忽覺不妥,隨把腳步停下,緩步退了回來。

  當他穿過大廳時,廳中赫然立著一個人,沉聲道:“此間不可久停,公子快隨我來。”

  杜君平霍地停下腳步,只見一位銀面老者,倒背著雙手,立在階沿之前,當即問道:“莫非他們都走了?”

  銀面老者道;“咱們離此再談。”騰身一躍,上了房簷,一路之上把輕功盡情展開,其疾猶如箭矢。

  杜君平緊隨在他身後,奔行了約有三五里路程,始在一處破廟前停下,跨步往廟內行去。杜君平跟著進入廟內,只見大殿之上,燈火通明,端然坐著一位中年文生。

  銀面老者為他引見道:“此位乃是杜大俠生前好友,藥中王聞人可大俠,公子快上前見過。”

  杜君平與藥中王雖見過幾面,但對他的本來面目,這還是頭一次,只覺這位藥中王,面如敷粉,雙眉斜飛入鬢,儒雅之中,隱透雄健,望之猶如四十許人,當下深打一躬道:“見過聞人前輩。” 

  聞人可朗聲一笑道:“不用多禮,快坐下吧。”

  杜君平隨在椅上坐下道:“前輩喚晚輩來此何事?”

  聞人可斂去笑容道:“今日之事實在險極,老夫如若晚到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杜君平長吁一口氣道:“前輩可是在那人用琴音攻擊眾人之時趕到的?”

  聞人可點頭道:“正是。”微嘆一聲又道:“天地盟此番召請江南各派來到金陵,原以為他們不過是對各派威脅利誘一番,使之就範而已,不想他們竟圖暗下毒手,一舉殺盡赴會之人。”

  杜君平想起江岸崖下所見情景,點頭道:“看那舉動果是如此。”

  聞人可接道:“老夫原以為他們採用老辦法,運用百毒門主使毒的能耐,暗中下毒,是以設法先行找到目毒門主,這老毒物雖然心狠手毒,究竟是一派掌門人,還講究一點道義,堅決否認沒有使毒的打算,並隱約透露出一點口風,說明天地盟可能不懷好意。”輕籲一口氣,繼續說道:“老朽得此口風後,正待警告赴會之人,忽又得到傳聞,那位隱伏多年的魔頭,已然練成魔音,重現江湖,當時老夫便覺事態十分嚴重,只是孤掌難鳴,恐怕憑一人之力,難以制服那魔頭。”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結果前輩便邀約了這位前輩前來?”

  聞人可望了銀面老者一眼,搖頭道:“老夫與他乃是不期而遇。”跟著又說道:“正當老夫心頭十分著急之時,突然發現修羅島之人,當時心裡一動,便暗中改扮成修羅王模樣,直入江南分壇,也是事有湊巧,修羅門下七煞,竟亦於這時攻入江南分壇。

  江南分壇正自全力對付各派赴會,沒想到修羅門會突然進攻,更沒想到修羅王會親自趕到,倉促之下,紛紛由地道中逃去,老夫進入之後,已不見一人。”

  杜君平急問道:“那撫奏魔琴之人,前輩見著嗎?”

  聞人可朗聲一笑道:“那只是一個冒牌貨,早已棄琴而逃。”

  杜君平又道:“被困之人如何了?”

  聞人可道:“修羅門下,對機關消息,原屬行家,自然將他們都放出來了。”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我真不解,他們為什麼不分敵我,一齊下手。”

  銀面老者插言道:“公子有此一問,足見你心思縝密,在表面看來,似乎他們是對付正道中人,實際他們是在進行一項大陰謀,這項陰謀如果成功,江湖將永無寧日。”

  杜君平若有所悟道:“莫非他們要在江湖造成一場大混亂,使武林精英盡此役失去,然後造成獨霸的局面?”

  銀面老者點頭嘆道:“主人所以遲遲不對他們下手,便為顧慮此事,同時迄未訪查出暗中主持之人,故不便打草驚蛇。”

  杜君平又問道:“孟紫瓊難道不是主要人物?”

  銀面老者朗聲笑道:“此女野心勃勃,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中猶不自知。”

  聞人可接道:“江南分盟的實際主持人,便是此女,試想,此次赴會之門派不下數十,倘若真的被一網打盡,這些門派豈肯善罷,孟紫瓊武功再高,也無法與這麼多的門派為敵。”

  杜君平想了想道:“那暗中施用琴音之人是誰?”

  聞人可笑道:“自然是孟紫瓊了,飄香谷一派,原就通曉音律,以她原有的根基,略加揣摹,便可應用。”

  杜君平微盛吃驚道:“照此說來,她也學會魔音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0
一三一

  聞人可搖頭笑道:“此是因為過道已有特別裝置,若換一個地方,她那點伎倆便不足為害了。”

  杜君平又道:“此番江南分壇的陰謀並未得逞,不知她們又要出什麼花樣。”

  聞人可揚聲笑道:“九九會期就在眼前,不論她們出什麼花樣,到時均將原形畢露。”

  杜君平默然半晌,突又問道:“天地盟的大部分盟友,據說俱都為其收買,九九會期中,不見得會有什麼結果。”

  聞人可大笑道:“此事無須多慮,到時你便知道了。”

  杜君平知道再問也問不出所以然,隨起身道:“前輩如無旁的吩咐,晚輩準備去丐幫看看。”

  聞人可突然面容一整道:“江南分壇之事並未就此了結,此後問題尚多,你應特別小心,如無旁的事情,不妨早日趕去飄香谷。”

  杜君平躬身答道:“晚輩遵命。”

  聞人可又道:“如見著雲夢,可傳我諭,著他即速回山,金陵之事暫時還用不著他。”

  杜君平點頭道:“晚輩原是與他一路,此諭一定傳到。”

  聞人可朗聲笑道:“日內或有一項奇聞傳出,到時用不著驚奇。”

  杜君平唯唯聽命,並未追問是何奇聞。當下深打一躬,便自退出,重尋舊路往城內奔去。

  杜君平順著大路,一躍疾馳,突見路旁一處亂堆中,人影晃動,一片叱喝之聲,心裡不由一動,霍地停下腳步,舉目望去。

  只是亂堆之中,橫七豎八倒了幾具屍體,一群江湖漢子,正自圍著一個蓬頭女子拚命攻殺,他生具俠腸,見此情景,頓時激起了滿腔義憤,跨步上前,厲聲喝道:“住手,數人圍攻一個女子,虧你們不羞。”

  那群江湖人眼看便可得手,又見發話之人是一文弱書生,是以誰也沒理睬。

  杜君平大怒,舉手一掌劈去道:“叫你們住手聽見沒有?”

  他內功精湛,掌力發出,立有一股巨大潛力,直湧過去。首當其衝的兩個江湖漢子,被掌風撞得連人帶刀滾出一丈多遠,令人見勢不妙,紛紛收式後撤。

  杜君平冷哼一聲,行近蓬頭女子身前道:“姑娘是誰,因何遭到他們的圍攻?”

  一則是黑夜之中,再則她處在危急之時,耳目已然失聰,故未發覺是誰來到,此刻經杜君平一喊,如夢初醒,驀地身撲過來,只喊了一聲:“君平!”便已泣不成聲。 

  杜君平也已聽清她是厲若花,輕輕將她推開道:“安靜點,究竟是怎麼回事?”

  厲若花定了定神,指著墳前一具屍體道:“我爹,他……他……”

  杜君平心頭一震,當下輕聲道:“鎮靜點,容我打發了這批人再說。”轉身指著那群玄衣人道:“你們是哪條道上的?”

  其實他不用問也知是江南分壇之人。

  玄衣人為他的氣勢所懾,俱都怔在那裡,面面相覷,沒有人敢於出聲答話。

  杜君平大為惱怒,喝道:“你們都是啞子不成。”

  只聽一個嗲聲嗲氣的嗓音叫道:“好啊,我早知她父女與姓杜的勾結,果然不出所料。”

  聲隨人到,一個紅衣女子與一黑袍老者,恍似兩支離弦之箭,嗖,嗖,射落當場。女子是蠍娘子杜珍娘,老者是黑風怪張炎。

  杜君平徐徐道:“厲陰平乃是你們四大副盟之一,為何一定要制他死命?”

  黑風怪沉聲道:“老夫乃是奉命行事,旁的一概不知。”

  杜君平又道:“你們是奉孟紫瓊之命來的嗎?”

  張炎沉哼一聲道:“這個你管不著。”

  杜君平朗聲道:“轉告孟紫瓊,這事我攬下了。”

  張炎仰天一陣怪笑道:“好大的口氣,若再不識相,只怕連你也難逃公道。”

  杜君平揚聲笑道:“很好,咱們今晚是老帳新帳一齊算,免得你欠下來生債。”

  黑風怪乃是成名多年人物,哪把眼前這黃毛孺子看在眼裡。森森一笑道:“閣下一定要尋死,老夫就成全你,進招吧,老夫虛長幾歲,我不慣先行動手揍人。”

  杜君平哈哈笑道:“恭敬不如從命,你準備接著。”話落手掌已緩緩舉起,一股剛陽掌勁已隨掌而出。

  黑風怪目睹對方發掌之勢,心頭一顫,急運玄功,揚掌疾迎,兩股潛力一觸之下,黑風怪只覺胸間如遭千斤重錘,直震得兩眼金花亂進,不自主地連退兩步。

  杜君平是他手下敗將,深知對方厲害,是以出手一掌便用上了八成真力,及至一招硬撞之後,才知對方功力與自己相差甚遠,於是徐徐言道:“尊駕最好此時收手,在下絕不趕盡殺絕。”

  黑風怪暗中一提真氣,覺出內腑已然震傷,不敢再恃強出手,黯然一嘆道:“張某自知不是尊駕之敵,只是你強劫天地盟的要犯,以後自有人來向你算賬。”

  杜君平朗聲笑道:“在下既敢於伸手管這事,便不怕天地盟向我算賬,閣下就此請罷。”

  黑風怪再不多言,一縱身疾向來路奔去。

  杜君平雙目冷電似地一閃,逼視著蠍娘子道:“你也該走了,免討沒趣。”

  蠍娘子咬牙切齒道:“杜君平,我算認識你了,原來你竟如此沒良心。”

  杜君平怒道:“在下哪點沒良心?”

  蠍娘子冷笑道:“難道你忘了帶你去找雲夢山人解毒之事?大丈夫恩怨分明,豈能以怨報德。”

  杜君平冷冷道:“今晚就是看那次尋藥之情,饒你一命,不過在下得說明,在下身中之毒,早蒙高人暗中賜藥,未遇你之前,便已解去了。”

  蠍娘子嘴上在與杜君平說話,手上早扣滿了一把烏芒刺,此女心腸狠毒,她知若是攻擊杜君平,那是絕對無法得手,目光一掃之下,見厲若花正伏在厲陰平的身旁。當下冷不防地身形一躍,滿把的烏芒刺,兜頭蓋腦地向厲陰平父女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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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這一著果是毒辣,厲陰平身負重傷,自是無法閃避。而厲若花正在悲痛之際,亦未防到有人暗襲,眼看她父女便要傷在烏芒刺下。

  驀地,杜君平一聲震喝道:“敢爾。”身後如箭,從斜裡凌空飛躍而至,雙掌齊發,直向烏芒刺劈去,急怒之下,他已施出了十成功力,掌風猶如狂風怒嘯,震得烏芒刺漫空飛灑,呼的一齊散落於草葉之中,連蠍娘子躍起的身形亦遭波及,噗的一聲掉落地下。

  她就地一滾,爬了起來,往來路飛奔而去。

  杜君平也不追趕,急奔至厲若花身前問道:“厲姑娘,你兩位傷著沒有?”

  厲若花驚魂甫定,搖了搖頭道:“如不是你發覺得早,我父女只怕已傷在她烏芒刺之下了。”

  杜君平又道:“令尊的傷勢如何?”

  厲若花垂淚道:“一直昏迷不醒,直到如今仍不知傷在何處。”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九洲鏢行可有人來此?”

  厲若花悲聲道:“我爹就是九洲鏢行的叔伯們救出來的,可憐他們俱已遭了毒手。”

  杜君平蹲下身去,摸了摸厲陰平,除了鼻孔尚有微息外,全身俱都冷冰冰的。不覺輕聲一嘆道:“若論他平日所作所為,實在不應救他,但以此刻的情形來說,在下倒不能不救了。”

  厲若花急道:“你有辦法救我爹?”

  杜君平點了點頭道:“這得碰碰他的運氣。”

  厲若花撲地雙膝跪倒,啜泣著道:“你無論如何得設法救救我爹,只要有人能醫好我爹的傷,為奴為婢我都答應。”

  杜君平急得雙手連搓道:“你快起來,我有一個同伴,現在夫子廟,他若沒走,那是一定有辦法醫治的。”

  厲若花急問道:“你那同伴是誰,他懂得醫術嗎?”

  杜君平彎腰將厲陰平的身子托起道:“事不宜遲,咱們快走吧,只要留得三寸氣在,他便有辦法醫好。”嘴上說著話,腳下已把輕功展開。他手上雖然托著一個人,行走起來,仍然快速異常。

  厲若花盡情把一身輕功展開,仍然有些追趕不上之勢,但因心急爹爹的傷勢,仍然悶聲不哼,咬牙急追。亂墳至金陵不過數里路程,晃眼便已到達。杜君平顧不得洩露行藏,抱著厲陰平,直奔夫子廟。

  進入客房,只見雲夢山人正自盤坐養神,遂把厲陰平往榻上一放道:“道長,有位病人煩你替他看看脈。”

  雲夢山人徐徐把跟睛睜開,看了厲陰平一眼,又對厲若花看了看道:“這位姑娘是誰?”

  杜君平忙代引見道:“此位是厲姑娘。”又為厲若花引見道:“此位乃是藥中王聞人前輩的高足,雲夢道長。”

  厲若花跪倒泣道:“家父命在垂危,望道長大發慈悲。”

  雲夢山人慌忙跳下榻來扶起道:“療傷治病,乃是我輩行醫者份內之事,姑娘何故行此大禮。”

  厲若花復又深深一福道:“承蒙道長不視我父女為邪魔外道,慨然應允,小女子感激不盡。”

  雲夢山人的醫道,已盡得藥中王的傳授,一眼便已看出,厲陰平的傷勢十分嚴重,不敢再行耽擱,轉身行至榻前,診了診脈,又在他全身撫摸了一遍,頓時陷入沉思狀態,半晌不語。

  杜君平見他凝目沉思,半晌未有動作,忍不住問道:“他究竟受了何傷?”

  雲夢山人長吁一口氣道:“傷勢不嚴重,只須將他封閉的幾處穴道解開,再吃點活血培元之藥,便可自行調息復元,只是另有些問題,老朽還未能想透。” 

  杜君平甚感奇異道:“既然傷勢不重,那就好辦了。”

  雲夢山人輕嘆一聲道:“若如你說,老朽早就動手了。”看了厲若花一眼道:“此人的脈象大是可疑,有一部份神靈似已受到禁錮,如冒失將他救醒,其後果難於想像,說不定會以瘋狂手段對付咱們。”

  杜君平搖頭道:“我不信世間會有這等事情,對別人存敵意,還能說得過去,難道對他親生女兒也不認識了?”

  雲夢山人嘆道:“事情確是如此,這可說是武功以外的一種邪術,此人或許傷在一種類似催眠的迷魂術下,喪失靈志,然後又令其經歷若干極其恐怖或奇幻之事,以致神靈全蔽,縱然清醒,亦是渾渾噩噩,至此施術之人,便可用種種方式,隨意役使了。”

  杜君平大吃一驚道:“這些事情道長由何處聽來?”

  雲夢山人面色十分凝重,沉忖有頃道:“家師世稱神醫,除了鑽研藥物外,對此類旁門左道的巫術,亦曾下過一番功夫,譬如催眠術、瑜珈術、以及魔音等,凡屬能影響人的七情六慾的東西,俱已涉獵,此類巫術比起武功來,尤屬難防。”

  厲若花聆聽之下,不禁滿面垂淚道:“照此說來,家父是無藥可救了?”

  雲夢山人搖手道:“姑娘但請放心,老朽既已遇上此事,無論如何總得設法解救。”頓了頓又道:“此事還得感謝賢父女,若然不是令尊逃出魔掌,我們怎能獲得此項秘密?”說著立起身來道:“杜兄,你們來時可曾發現跟蹤之人?”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急於來尋道長,沒有留意此事。”

  雲夢山人又道:“事不宜遲,你快去雇輛車來,咱們這裡不能呆了,先挪去丐幫再說。”

  杜君平見他一臉緊張之容,忍不住問道:“道長何須如此多慮,料他們一時片刻也難尋來這裡。”

  雲夢山人搖頭道:“事在危急,咱們到丐幫再詳談。”

  杜君平素知雲夢山人老成持重,如此處置必有深意。不便再問,急至街市雇了一輛馬車。

  雲夢山人先用一床被單將厲陰平連頭帶腳遮住,又囑厲若花臉上蒙上一方青紗,這才進入車廂,並將竹簾放下,吩咐車把式直駛丐幫行壇。

  杜君平不知雲夢山人突然變得如此緊張,究是為了何事,但也不便詢問,厲若花自然更不便問了,默默坐在乃父的身旁,心中卻是百感交集,想起當年在玄陰谷之時,何等威風,料不到加盟天地盟後,竟落得這般光景。想著想著,止不住滴下淚來。

  杜君平認為她仍在為乃父之傷悲痛,遂輕聲安慰道:“姑娘不用難過,雲夢道長乃是當代神醫,任何疑難之症,俱可妙手回春。”

  哪知不勸還好,這一解勸,厲若花竟然哭得更厲害了,杜君平急得俊眉連皺道:“厲姑娘你是怎麼啦,一個在江湖上行走之人,受傷乃是家常便飯,用不著如此傷心。”

  厲若花突然收住眼淚道:“萬一我爹遭了不幸,你將我如何安排?”

  杜君平怔了怔道:“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雲夢道長乃當代神醫,定可治好令尊之傷。”

  厲若花輕嘆一聲道:“我說的是萬一……”

  杜君平道:“這個……這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1
一三三

  他解救厲家父女,原是出於一時義憤,何曾有什麼打算,況且拔刀相助,只是解救一時之急難,豈能管得以後的事,但他乃是老實人,不願出言令她難堪,是以一時之間無言可答。

  厲若花幽幽一嘆道:“萬一我爹有了不幸,我只有守著他老人家的墓陵,青燈古佛渡此一生了。”

  杜君平道:“令尊修為精湛,功力深厚,有雲夢道長為他醫治,一定可以復原,姑娘何苦盡往壞處想。”

  二人一個是有心試探對方的口風,一個是順口解勸,根本沒有去理會對方話中之意。

  厲若花以為他是有意如此,氣得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人家和你商量事情,你就像應聲蟲似的,誰要聽你這些廢話。”

  杜君平被她無故搶白了兩句,弄得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心中大感惱怒,繼覺她新遭大變,或許心情不好,隨即住口不再言語。

  雲夢山人看在眼裡不由暗暗一嘆。

  馬車行駛甚遠,晃眼已到丐幫行壇地段,雲夢山人正待出聲喝令停車,杜君平搖了搖手道:“道長毋須多慮,車把式乃是丐幫子弟。”

  就這時刻,丐幫行壇的兩扇大門巳然大開,車把式一抖韁,將車直駛入院子裡。

  杜君平掀簾跳出車來,只見四海游龍已然立在階沿之上,遂拱手道:“請恕在下冒昧,說不定這次會替貴幫帶來麻煩。”

  四海游龍朗聲笑道:“杜世兄,你說這話不嫌太過見外了嗎?”

  雲夢山人與厲若花也隨著跳下車來,四海游龍看了厲若花手上托著的厲陰平一眼,側身一讓道:“請裡面再談。”

  幾人進入客廳,雲夢山人神色凝重地道:“幫主回來之後,可曾打探那些失陷同道的下落?”

  四海游龍答道:“據敝幫子弟傳報,你我失陷在過道之時,修羅王亦率領修羅七煞闖入了江南分壇,那些同道想已為他們解救了。”

  雲夢山人喟嘆一聲道:“但願如此。”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剛才道長為何那般驚慌,在下甚是不解。”

  雲夢山人唉聲一嘆道:“杜兄哪裡知道,他們對厲當家的所施之術,委實惡毒萬分,如若任其將此術廣為施用,江湖之事便難於想像了。”

  杜君平仍然不甚明白道:“此術究竟有何可怕,請道其詳。”

  雲夢山人看了厲若花一眼,欲言又止。

  四海游龍陸賈身為丐幫幫主,經驗閱歷何等豐富,心知必有重大原因,當下插言道:“此刻救人要緊,道長需用什麼儘管吩咐,兄弟馬上著人去辦。”

  雲夢山人點頭道:“幫主既如此說,山人也不與幫主客氣了,請著人備一密室,由厲姑娘伴著厲當家的在裡居住,山人再慢慢設法與他診治。”

  四海游龍笑道:“此事易辦,兄弟這就吩咐下去。”

  雲夢山人又道:“密室四周並請派精幹之人守候,一方面固是怕人驚擾,另一方面還須防著消息走漏。”

  四海游龍點頭道:“道長所慮極是,江南分壇已然自顧不暇,兄弟料他們一時之間,不敢前來騷擾。”

  杜君平見厲陰平已然安置妥當,隨起身告辭道:“既蒙幫主高義,容留厲家父女在此養傷,在下十分感激,恕我不能在此久耽了。”

  四海游龍微微一笑道:“杜世兄可是去會晤阮姑娘?”

  杜君平也不隱瞞,點頭道:“正是,在下還有好些事情與她商量。”

  四海游龍道:“她們已不在那空屋住了。”隨附在他耳畔說了幾句話。

  杜君平把手一拱,揚長往外行去。四海游龍所告訴他的地方,即是藥中王所住的破廟。進入破廟,只見藥中王仍然在座,此外尚有阮玲姊妹,卻不見銀面老者。

  藥中王見他重又回來,微感意外道:“你怎麼又回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情。”

  杜君平點了點頭道:“晚輩於途中救下了東魔厲陰平父女。”

  藥中王冷冷道:“此魔乃是自討苦吃,不該救他。”

  阮玲微微一笑道:“前輩哪裡知道,厲姑娘乃是杜兄弟的好友,豈可袖手不管。”

  杜君平臉上一熱,正容道:“厲姑娘果然有恩於我,大丈夫恩怨分明,怎能見死不救?”

  藥中王想起前事,不禁點頭道:“杜賢侄所言大是有理,是老夫失言了。”

  杜君平又道:“晚輩事前並不知是什麼人,及至將黑風怪趕跑,才知是她父女,當時厲魔身負重傷,是以將他領去雲夢大哥那裡救治。”

  藥中王點頭道:“雲夢已盡得我術,讓他去做好事未嘗不可。”

  杜君平輕籲一聲道:“幸虧有此一舉,竟讓雲夢大哥發現了一大秘密。”隨將前事說了一遍。

  藥中王極其用心的聽著,直到杜君平把話說完,這才長吁一口氣道:“老夫久就疑心他們已然習得此術,事不宜遲,待老夫前去看看。”

  阮玲接道:“晚輩們要不要等著前輩回來。”

  藥中王沉忖有頃道:“不用了,飄香谷見吧。”起身往廟外行去。

  杜君平望著阮玲道:“阮姐來此何事?”

  阮玲徐徐道:“等人。”

  杜君平又問道:“等候什麼人?”

  阮玲道:“等候任長鯨。”

  杜君平大感意外道:“你們幾時碰過面了?”

  阮玲笑了笑道:“就在不久以前,此人雖逞一時之快,搗毀了江南分壇,卻為修羅門惹下了大禍。”

  杜君平想了想道:“任長鯨,他約你倆姐妹等候助拳?”

  阮玲格格笑道:“任長鯨何等高傲之人,豈肯約我姊妹助拳,他們是與孟紫瓊約定,三更之時,就在廟前林外,決一勝負,我們無意中聽得這消息,才來此等候。”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1
一三四

  杜君平道:“照此說聞人前輩呆在這裡也是為了此事。”

  阮玲搖頭道:“聞人前輩與於伯伯另有他事,只是碰巧而已。”

  杜君平乃是極重義氣之人,聞知任長鯨有事,不禁義容於色道:“既是這樣,我倒不能不助他一臂了。”

  阮玲不悅道:“我就知你會沉不住氣,是以不會通知你,修羅門下人多勢眾,既入中原爭雄,自然有所倚仗,咱們正可藉此看看天地盟中,究有一些什麼人物,犯不上露面。”

  杜君平點頭道:“話雖不錯,萬一修羅門敗了又當如何?”

  阮玲道:“到時見機行事,不是萬不得已,仍以不露面為宜。”

  杜君平無可奈何道:“好吧,依你就是。”

  阮玲立起身來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別盡著說話,到外面看看去。”

  王珍在旁一直不曾插言,此刻才行跳起身來,一口將燈吹滅道:“如若平哥和孟師叔對上了手,咱們是出面還是不出面?”

  阮玲狠狠瞪了她一眼道:“我早知你心裡又想些什麼了,我可不希望平弟真個與孟師叔動手。”

  王珍一伸舌頭,低頭不再言語。

  杜君平為她不平道:“反正九九會期已在跟前,早晚你們都要與孟紫瓊對面,此刻大可不必顧及那麼事。”

  阮玲嘆了一口氣道:“我知你心裡很不滿意,為的是有許多事未對你明說,實際愚姊也是迫不得已,事情知道得過多,於你有害無益。”

  杜君平冷笑道:“這個在下早知道了,我說的是孟紫瓊的事。”

  阮玲輕嘆道:“孟師叔乃是受人所惑,家師總盼她能回頭。說起她總算是師門尊長,縱有不是之處,做晚輩的仍應退讓三分。”

  此時三人已行至廟前空場處,阮玲指著一排古柏道:“咱們就在那古柏之上藏身如何?”

  杜君平道:“雙方都不是庸手,藏身之處務要隱密才行,如讓他們發現,那是極易誤會。”

  三人堪堪將身形藏好,前路已飛也似地行來了三人,為首一個,豹頭環眼,身材高大,甚是雄偉,在他左右並馳的是任長鯨與易曉君。

  阮玲暗對杜君平道:“那人就是修羅王的大弟子郝雄。”

  來人行走極速,晃眼已到眼前,舉目四下一望,見沒有影,郝雄首先開言道:“怎的她們竟沒有來?”

  任長鯨道:“我想她們不至於不來。”

  郝雄又道:“咱們等會得查問一下,杜君平是不是失陷在江南分壇了。”

  任長鯨笑道:“這還用問嘛,他雖得傳杜飛卿的衣缽,在江湖上的閱歷可就差得太遠了。”

  易曉君冷笑道:“那也未必見得,說話可別那麼武斷。”

  任長鯨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此人有時聰明,有時笨得可笑,不過對付女人他確實有一套。”

  易曉君聽出他話中帶刺,賭氣不再言語,郝雄乃是魯直漢子,接道;“此人既是一個好色之徒,愚兄倒不想見他了。”

  易曉君不服氣地道;“大師兄你別聽他的,杜君平可不是三師兄所說的那種人。”

  任長鯨陰陰一笑道:“愚兄與他相交在前,對他的為人素所深知,他原是快斧手公孫喬撫養長大,飄香谷主看在他亡父的份上,有意將愛徒阮姑娘許配於他,不料此人風流成性,一入九洲鏢行,便與東魔之女打得火熱,每日形影不離……”

  易曉君哼了一聲道:“偏你知道的多。”

  任長鯨朗聲笑道:“愚兄又不是長舌婦,哪會無故揭人之短,此人去到神風堡後,碰巧又與蠍娘子杜珍娘邂逅,杜珍娘乃是江湖上出名的騷貨,二人一拍即合,為了這件事,不僅使厲姑娘與蠍娘子交惡,東魔也因此得罪天地盟呢。”

  易曉君見他把杜君子描述成了一個採花浪子,直氣得粉臉通紅,怒道:“三師兄,你嘴上少缺點德好不好?”

  任長鯨冷笑道:“愚兄說的是杜君平,何用你如此著惱?”

  郝雄把臉一沉道:“大敵當前,你們怎麼儘是爭論些無關緊要之事。”

  任長鯨見大師兄發話,便不敢再言語了。

  杜君平與阮玲等藏身樹上,任長鯨所說的話,都聽得明明白白,阮玲暗用傳音對杜君平道:“平弟,你聽見沒有,任長鯨雖說得有些過份,可是你自己也得檢討檢討。”

  杜君平心中甚是感慨,搖了搖頭,亦有傳音道:“在下此刻才知人言果是可畏。”

  郝雄喝止了任長鯨與易曉君二人的爭吵,突然一抬頭道:“她們好像來了。”

  杜君平藏身樹上,居高臨下,視界廣闊,已然發現一行人簇擁著一乘彩輿,飛奔而來,當下暗對阮玲道:“我看今晚之地,也許不是約鬥。”

  阮玲見修羅七煞只到三人,也同意杜君平的看法,點頭道:“孟師叔不喜輕易與人動手,尤其是似任長鯨這等後生晚輩,如不是另有原因,她不會親自來的。”

  彩輿行走甚快,轉眼已到郝雄等面前,郝雄拱手揚聲道:“來的可是孟副盟主?”

  彩輿內傳來一陣極含磁性的嬌音道:“不錯,本座正是孟紫瓊。”

  郝雄又道:“芳駕約我兄弟來此何事?”

  孟紫瓊徐徐道:“修羅門下屬與天地盟作對,可是令師修羅王的授意?”

  任長鯨一旁揚聲答道:“家師並未來中原,只是我兄弟看不慣貴盟這些胡作非為之事。”

  孟紫瓊格格笑道:“令師亦是天地盟的副盟,你們對付天地盟,那是連令師也包括在內了。”

  郝雄沉聲道:“家師久已不問天地盟的事了,他老人家豈屑與你們這般武林敗類為伍。”

  孟紫瓊笑道:“事實上他是天地盟的副盟,他不來盟中理事,那是他失職。”頓了頓又道:“令師近日健康如何?”

  郝雄道:”他老人家精神很健旺。”

  孟紫瓊笑了笑道:“我知他精神很健旺,我問的是行動如何,是不是英雄如昔?”

  郝雄怔了怔道:“你問這個幹什麼?”

  孟紫瓊喟嘆一聲道:“一個人失去武功,就等於失去了一切,尤其是像令師這種雄心勃勃之人。”

  郝雄心頭一震,他乃忠實厚道之人,一直都不會留意這些事,此刻經她提起,才覺出事情果有蹊蹺,暗忖:原來師父已然失去了功力。任長鯨為人機警,早已看出師父似乎身罹重疾,但他不願由孟紫瓊來證實這件事,當下冷笑一聲道:“你今天是約我兄弟來話家常,還是比武?”

  孟紫瓊微微笑道:“兩件事都可以。”頓一頓又道:“本座與令師乃是老友,深願老友武功恢復,重整旗鼓。”

  郝雄對師父向極孝道,急道:“你果真能使師父他老人家功力恢復,在下不惜任何條件酬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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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五

  孟紫瓊格格笑道:“本座說過,我與令師乃是老友,豈望你們的酬謝。”

  任長鯨接道:“有件事情,你必須對我等明說,你怎知家師功力已失,又如何能令他老人家功力恢復?”

  孟紫瓊道:“此事說來話長,此刻不談也罷,你們回島之時,奉座送你兩顆丹藥,令師服下後,必可功力全復。”頓了頓道:“令師功力恢復後,不僅修羅門可以重整旗鼓,而且也是未來的盟主候選人,我們極望他能出面角逐下屆盟主。”

  郝雄搖頭道:“家師已宣佈退隱,只怕無此興趣了。”

  孟紫瓊格格笑道:“此一時彼一時,當他武功恢復之後,便又是一種想法了。”

  任長鯨插言道:“芳駕既有這番好意,在下兄弟十分感激,不過我們不希望附有什麼條件。”

  孟紫瓊笑道:“本座已經事先說過,絕無所求,不過有件事情必須提醒你們,如若令師果真有意角逐盟主,此刻便該留意下屆參與角逐盟主之人。”

  任長鯨又道:“你認為誰極可能角逐盟主?”

  孟紫瓊一個字一個字,徐徐道:“杜飛卿之子杜君平。”

  郝雄縱聲大笑道:“杜君平不過一個黃口孺子,他哪夠格角逐盟主。”

  盂紫瓊嘆道:“老身原也是這般想,此刻卻認定他極有可能,因為杜飛卿雖死,他的那批好友仍在,極可能捧他出來。”

  郝雄搖頭道:“在下不認為他有此能耐,芳駕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孟紫瓊道:“你知三國諸葛亮與阿斗的故事?”

  任長鯨恍然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說杜飛卿的那般朋友明著是替他報仇,實際在暗中為他作角逐盟主的準備?”

  孟紫瓊點頭道:“你能想到這些事,足見高明,老身別無所求,只望修羅門從此刻起,撤離中原,俟令師功力恢復後再作打算。”

  任長鯨道:“這就是你所說交換的條件?”

  孟紫瓊冷冷道:“不惜,我不希望咱們把力量對消,不過這井非表示天地盟沒有對付修羅門的力量。”

  任長鯨道:“這條件我答應了,不過你得把丹藥先給我,待丹藥果真見效時,我們依約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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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六

  第十九回 修羅島主

  孟紫瓊突然一掀簾,飄身躍出輿外,冷冶道:“丹藥給你可以,但最低限度在天地盟九九會期之前,修羅門不得有任何舉動,更不得與中原各派接觸。”

  易曉君突然插言道:“這事辦不到。”

  任長鯨瞪了他一眼道:“只要丹藥有效,我們便可答應。”

  孟紫瓊冷冷對他一瞥道:“你們究竟誰說了算?”

  任長鯨怔了怔道:“這個……”他生性雖極桀驁,究竟事體甚大,況有大師兄在場,是以一時之間到不好措詞。

  易曉君深知大師兄郝雄正直謹慎,忙搶先答道:“那還用說,自然是大師兄。”

  此時郝雄不能不開言了,沉聲道:“修羅門乃是天地盟三十六盟友之一,叫我們不問天地盟之事,那可辦不到。”

  孟紫瓊冷笑道:“難道對令師的病,你們竟毫不關心?”

  郝雄仰天一陣狂笑道:“家師失去功力之事,除了對在下略略透露外,幾位師兄弟俱都不知,而芳駕居然知道,倒叫在下不得不懷疑了。” 

  孟紫瓊色變道:“照你這說法,那是懷疑我們對令師施毒?”

  郝雄道:“家師失去功力,系在當選四大副盟之後,當時便懷疑係在慶賀筵上中了人家的手腳,只是查不出是什麼人,今晚芳駕突然提起這事,那是不打自招了。”

  孟紫瓊怒道:“好啊,老身好意欲為令師解毒,你竟懷疑起我來了,可見好人做不得。”

  易曉君錚的長劍出鞘,指著孟紫瓊道:“你若沒參與此事,怎知家師中毒失去功力?”

  郝雄沉聲道:“七妹住手。” 

  隨對孟紫瓊道:“在事情真像未明之前,在下不願節外生枝,不過一旦真像大白之時,不論此人是誰,修羅門決不與他干休。”

  孟紫瓊冷哼一聲道:“看來老身的好心變作驢肝肺了,你既無誠意合作,那就不用再談了。”

  她冷冷瞥了郝雄一眼,飄身躍入彩輿之內。

  易曉君怒叱道:“這妖婦敢於暗害師父,咱們決不能輕易放過她。”

  郝雄搖手道:“由她去吧,她並非天地盟的主腦人物。”

  彩輿之內突又傳出孟紫瓊的嗓音道:“老身對你們已是一再容忍,自今以後咱們走著瞧。”

  郝雄素性剛直,仰天一陣狂笑道:“修羅門若是怕事的,也不會進入中原了,你有什麼手段儘管使出來。”

  彩輿行走甚速,郝雄說完話時,已行出數十丈遠。

  易曉君怒沖沖地道:“咱們不該讓她走的。”

  任長鯨冷笑道:“你當她是好惹的嗎?”

  郝雄屹立廣場之上,仰望長空悠悠白雲,喟然嘆道:“此後修羅門已是步步荊棘,三弟與七妹務必多加小心。”

  任長鯨躬身道:“小弟遵命。”

  易曉君不服氣地道:“我就不信她能把咱們怎麼樣。”

  任長鯨接道:“目前咱們該作何打算?”

  郝雄沉忖有頃道:“第一,絕不可把力量分散,第二,暗中與未歸附的盟友合作,萬一情勢危急,那就只有先回修羅島。”

  任長鯨不以為然道:“大師兄怎的變得如此怕事了,無論如何咱們也得過了九九會期再回島。”

  郝雄深籲一口氣道:“此事不是三言二語可以決定,咱們先回去再說吧。”

  只聽易曉君冷笑一聲道:“好啊!原來他竟埋伏人了。”

  郝雄抬頭一看,只見四下人影憧憧,果有不少玄衣人緩緩由四下繞了上來,不禁重重哼了一聲道:‘他們既用這等卑污手段對付咱們,那就讓他們知道知道修羅門的利害。”

  任長鯨為人機警,一看來人,俱都一律玄衣,個個面目猙獰,不言不語,不禁心裡一動道:“這些人有些古怪,不似普通一般常人。”

  話猶未了,遠遠倏然傳來一陣琴聲,任長鯨曾有過這經驗,急道:“大哥、七妹,小心留意琴音。”

  喝聲中,一個玄衣人已飛撲而至,易曉君嬌喝一聲,長劍疾揮而出,修羅門的劍術,向以迅快見稱,玄衣人才行攻到,劍光已一閃而至,玄衣人似乎根本沒把劍光放在心上,十指箕張,凌空抓來,但聽嚓的一聲,玄衣人的身子已被易曉君揮出的長劍齊腰斬斷,鮮血腸肚迸流,但上半身去勢不變,仍然撲向了易曉君。

  易曉君大吃一驚,左掌疾拍,一股潛力湧出,把屍體震落一旁,饒是應變得快,仍被隨風飛灑的鮮血,灑得一頭一臉。

  郝雄久經戰陣,目睹此情景,心中甚是駭異,大凡與人動手,必先求自保,再謀攻敵,玄衣人武功不弱,竟然奮不顧身,顯然事有蹊蹺,當下沉聲喝道:“三弟,七妹留神,不可大意。” 

  此時玄衣人攻勢已然發動,齊都悶聲不響地攻了上來,好在三人俱有準備,背對著背,結成了一道縝密劍幕。

  玄衣人雖都奮不顧身地前僕,一時之間卻無法突破劍幕。

  杜君平與阮玲居高臨下,把場中情景看得清清楚楚,杜君平首先覺出琴聲有異,暗用傳音對阮玲道:“玲姊,你覺出來了嗎,這些人似乎是受了琴聲驅使,喪失了靈智。”

  阮玲出身飄香谷,對音律亦屬行家,當下點頭道:“不錯,此人或許就是在過道中暗算我等之人。”

  杜君平義容於色道:“若容他們再行下去,不僅玄衣人將死傷甚多,修羅門下三人亦將力竭而死,咱們得設法阻止他們。”

  阮玲搖頭道:“不行,咱們若是下去,固可助修羅門下一臂之力,那麼玄衣人的傷亡就更多了。”

  杜君平長身而起道:“你們且呆著不要動,小弟去尋那撫琴之人。”

  阮玲方待阻止,杜君平已飄身落下樹梢,循著琴音疾奔而去,行了約有裡許,只見一處山坡之上端然坐著一位蒙面中年書生,膝上放著一具古琴,身後一排立了四個抱劍的青衣童子。悠悠琴音,隨風飄蕩,正是方才所聽見的怪異音調。

  他久已領略過琴聲的厲害,暗中一提氣,將功力凝足,以備隨時抗拒琴音,大步行上坡來,遙遙拱手道:“閣下雅興不淺,此刻還在撫琴。”

  蒙面書生似乎全神貫注琴上,對杜君平之言恍如未聞,杜君平知他有意如此,隨又提高嗓音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閣下怎可以琴音驅使那批人去送死?”

  蒙面書生仍然不理不睬,身後的四個琴童飛躍面出,擋在身前。

  杜君平一揮手道;“閃開,我只問他幾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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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四個琴童似已看出對方武功不凡,四支短劍齊擻,橫在胸前,擺開了攻擊之勢。 

  杜君平只覺一腔怒火直衝了上來,忿然道:“難道你們都是啞子不成?”

  他雖嘴上在說話,暗中早已留神,只覺四個琴童,懷抱短劍,左手劍訣前指,個個氣定神閒,分明已窺上乘劍道,心中不由一顫,跟著沉聲喝道:“閃開。”翻腕一掌推出,一股剛猛絕倫的潛力,直湧了過去。

  四個琴童似未料到來人具有如此深厚內力,吃那掌力一沖,紛紛後退不迭。

  杜君平目的只是要他們讓路,掌力發出,人也隨著前行,可是腳步才行移動,四支短劍已挾著森森劍氣,由四面攻來,心知不擺脫這四個琴童,那是決然無法接近撫琴的書生,掌上一凝功,揮手連劈二掌,腳上施用飄香步法,一飄一閃,已然脫出了四個琴童劍影之外。

  四個琴童深怕受到責罰,又紛紛挺劍趕了過來,蒙面書生突然琴聲一停,擺手道:“汝等不是他的敵手,還不與我退下。”

  四個琴童不敢作聲,低頭退到一旁,蒙面書生冷峻地道:“你就是杜飛卿之子杜君平?”

  杜君平點頭道:“正是。”

  蒙面書生仰面一陣淒厲長笑道:“虎子無犬子,果然不錯。”

  杜君平素性惇厚,見他提到亡父,態度立改恭謹,躬身道:“前輩識得先父?”

  蒙面書生冷冷道:“我既提到他名自然識得。”

  杜君平又道:“敢問尊姓大名。”

  蒙面書生冷哼一聲道:“老夫不與你攀親論故,用不著稱名道姓。”頓了頓復又道:“老夫此番算是第二次進入江湖,而且一出江湖便聞知你的姓名,老夫原無意見著你,但你卻自己尋來,這也可說是天意如此。”

  杜君平愈聽愈覺不解,怔了怔道:“莫非先父與你有什麼仇怨?”

  蒙面書生點頭道:“可以這樣說,可是如今已然清了,我們兩下不欠了。”

  杜君平道:“是啊,有道是人死不記仇,先父已然去世,縱有過節可就我理論。”

  蒙面書生森森冷笑兩聲,沒有作聲。

  杜君平接道:“前輩何故用這琴聲,驅使那些人去送死?”

  蒙面書生哈哈笑道:“你懂得什麼,我用琴音驅令他們效死,既不落殺害之名,而且可達到攻敵之效,將來他們的子弟或朋友要報仇,盡可去尋修羅門,不會找到我,如若修羅門將來要報仇,也只能找到他們,與我何干。”

  杜君平聽後只覺滿腔熱血沸騰,厲聲道:“你的如意算盤倒打得不錯,只怕難於騙過明眼之人。”

  蒙面書生朗聲笑道:“你別看輕了他們這些人,說起來可說都是江湖上揚名立萬之人,縱然有人發現,也只認是與修羅門爭雄,不可能懷疑到他們是為我效死。”

  杜君平愈覺怒不可遏,厲聲道:“須知在下倒是親眼目睹之人。”

  蒙面書生大笑道:“如是你還能活著,老夫也不會告訴你這麼多了。”

  杜君平怒道:“我倒不信你能把我怎麼樣。”

  蒙面書生斂去笑容,冷森森地道:“不信現在就試試看,憑你那點氣候,只怕還難抗拒我的琴音。”

  杜君平知他將要施展琴音了,立定先下手為強的主意,手掌一揮,一股巨大潛力,直向書生身前的古琴劈去。

  蒙面書生似早防到這一著,大袖一拂,一陣柔風驟起,迎向掌風推去,杜君平劈出的掌風,一入柔風之內,恍如石沉大海,立即消失無蹤。

  杜君平心頭顫,長劍疾撤,一式“天外飛來”,不攻人先攻琴,劍如匹練騰空,倏向古琴劈去。

  蒙面書生哈哈一笑,身形呼地飛起,倒射出去一丈多遠,仍然原式不動地坐著。

  杜君平心中又驚又怒,大喝一聲,揮劍再度前攻,這番他存心不讓對方脫出圈外,立將“大千劍法”施開,但見劍氣千條,挾著絲絲怪嘯之聲,倏忽已把蒙面書生圈入劍影之內。

  蒙面書生眼見杜君平的劍式,恍如劍山一般湧到,臉上神色倏變,驚呼一聲道:“咦!”手掌一揚,推出一股掌勁,五指齊彈,擊向琴弦。但聞錚然一陣震響,杜君平只覺心神一震,胸間如遭千斤重錘,震得踉蹌連退兩步。

  蒙面書生嘿嘿笑道:“杜門劍法已經見識過了,你再嘗嘗我的琴音。”

  杜君平深知琴音厲害,急將真氣凝聚,護住心神,但覺琴音鏗鏘,時緩時急,聲聲猶如重錘敲擊心房,頓覺心神大震,血氣不斷翻湧,他此刻功力雖已十分深厚,但琴音近在咫尺,蒙面書生殺機甚熾,更助長了他琴聲的凶焰。

  杜君平夙具慧根,雖在琴音摧襲下,心神不亂,一面極力提功抗拒,一面暗思破解之法。只覺胸間如遭重擊,熱血不斷上湧,心知只要一口鮮血噴出,真氣一懈,便萬無生理,情急之下,猛提一口真氣,引吭一聲長嘯。

  他真氣本極深厚,又在胸悶之際發出,恍如鶴鳴九天,直上雲霄,竟將急如繁星的琴聲掩蓋,心頭也頓覺一寬,只是嘯音甚耗功力,無法持續不斷,長嘯過後,琴音依然如故。如此時嘯時歇,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杜君平已是力竭聲嘶,心中暗自嘆息一聲,忖道:“看來今晚決難倖免了。”

  蒙面書生似知對方已是強弩之末,暗中猛一加勁,琴音又復增強了幾分力道,杜君平此刻己無力再用嘯音抗拒,身形搖晃著頹然坐下。

  蒙面書生示意身後琴童為他拭去額上汗珠,長長吁了一口氣。驀地,似有所覺地抬頭四望,但聽一縷琴音,悠悠蕩蕩,由山的那一面飄了過來,場中充滿殺伐之音的琴聲,猶如雪花入水,剎那與飄來的琴音溶為一體。直接受到感染的是杜君平,頓覺心神一暢,哇的噴出一口瘀血,挺身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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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八

  蒙面書生知遇勁敵,呼地立起身來,把古琴往下一夾,對身後琴童沉喝道:“隨我來。”人隨聲起,循著琴音疾奔而去。

  杜君平見蒙面書生已走,也踉蹌舉步前行。他內腑受傷甚重,極須找一處地方療治傷勢,原以為玩玲姊妹尚在等候,行至柏樹下叫了兩聲,竟沒有回答,再行至破廟一看,裡面亦人影全無。扶著廟門沉忖了片刻,覺得只有回到丐幫較為妥當,那裡有雲夢道長,必可為他療治內傷。

  當他踉蹌行出門外之際,只見任長鯨匆匆向他行來,一見他的臉色,急問道:“杜兄,你受傷了?”

  杜君平點了點頭,任長鯨忙用手攙扶道:“杜兄傷的不輕,小弟的下處就在前面,我扶你先到那裡歇歇吧!”

  杜君平輕輕用手推開道:“不用了,此地離城不遠,小弟還能掙紮著回去。”

  任長鯨搖頭道:“那怎麼成,此去遍地俱是天地盟的爪牙,萬一遇上,極是不妥。”

  杜君平舉步踉蹌前行道:“任兄請便,不用管我了。”

  任長鯨目中掠過一個異樣的形色,急行兩步將他拉住道:“杜兄內傷沉重,就算要回城,也該先行察看一番,把傷勢穩住再走不遲。”

  杜君平乃是極其惇厚之人,見他滿面關切之容,不願拂他好意,果真將腳步立住道:“小弟還不會察看這傷勢,我相信還不致於要了命。”

  任長鯨則別具用心,忙道:“此事絕不可大意,杜兄快進破廟察看,小弟為你護法。”硬拉著杜君平,行進了破廟之內。

  杜君平強自支撐著行至神座前,盤膝坐於拜台之上,緩緩試著將真氣提聚,哪知一口氣已然渙散,連續試探了幾次,均無法提聚,心知內傷極重,不覺頹然一聲長嘆。

  任長鯨仗劍立在廟門,目光雖向外察看,暗中卻全神注意著裡面的動靜。

  聽他這聲長嘆甚是淒涼懊喪,不覺心裡一動,急道:“杜兄的傷勢莫非很重?”

  杜君平點點頭,他乃極重友情之人,唯恐說出真情,加深對方的焦灼,是以隱忍不言。任長鯨倒提寶劍,行至拜台前,舉起手掌道:“可要兄弟助你行功?”

  杜君平真氣無法提聚,若然有外力導引,自可使真氣重聚丹田,但助人行功乃是極耗真元之事,他素來就不喜輕易受人恩惠,當下搖頭苦笑道:“怎敢勞動任兄,不用了。”

  任長鯨知他傷勢極重,臉上頓現殺機,暗忖道:我若此刻將他一掌擊斃,那可是人不知鬼不覺。

  於是暗暗將功力凝聚手掌之上,蓄勢以待。

  杜君平見他不言不語,面色大異尋常,以為他因自己拒絕了他的好意而不悅,復又和聲道:“任兄剛才動手耗損真元甚多,兄弟這點傷勢,怎好再拖累你,謝啦。”他話出由衷,神志甚是安靜。

  任長鯨秉性陰險機詐,素知杜君平功力深厚,見他言語平和,不似重傷垂危之態,不覺心裡一動,忖道:“倘若我這一擊不中,豈不是打草驚蛇,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了。”

  是以又把凝聚的功力散去,說道:“杜兄不必如此客氣,你我知己之友,何惜真元耗損。”

  杜君平輕嘆一聲道:“兄弟內傷極重,必須回城尋找雲夢道長療治,任兄縱不惜耗損真元,只怕也難令我傷勢復元。”

  任長鯨暗叫一聲慚愧道:“這小子命中注定死在此廟,也可說天意如此。”

  於是重又抬起手掌道:“杜兄不用客氣,就算不行,兄弟也得盡盡人力。”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明知無濟於事,那又何苦呢!”

  只聽門外一陣腳步聲響,一個嬌嫩的聲音道:“玲姊,咱們進廟去歇歇吧,說不定平哥哥會尋來這裡。”

  任長鯨聽出那是阮玲姊妹的聲音,重又把舉起的手掌放下道:“杜兄的傷勢如此沉重,不如由兄弟背你去吧。”

  此時阮玲姊妹已行進廟來,王珍目光銳利,一眼便發現了杜君平,歡呼道:“平哥,你果真在這裡啊!”

  她原是扶著阮玲行走,手一鬆,飛奔了過來。

  阮玲受有極重內傷,王珍猝然鬆手,驟失倚仗,踉蹌幾乎摔倒。

  任長鯨城府深沉,看在眼裡暗哼一聲道:“又是一個重傷垂危之人。”

  王珍心直口快,搶行說道:“平哥,看樣子你受傷了,不重吧,玲姊也受傷了呢!”

  阮玲素饒機智,暗中留神,覺出任長鯨神色有異,當下強提精神道:“我的傷勢倒不重,不用替我擔心。”

  王珍接道:“還說不重,剛才在門口還吐血呢!”

  阮玲氣的肚內直罵死丫頭,嘴角卻徐徐道:“薜姑婆身上帶有百花仙露,這會也該到了。”

  王珍天真無邪,臉無城府,哪知阮玲在暗用心機,一面上前扶住阮玲,一面問道:“薛姑婆不是留守谷內,你幾時見著她了?”

  阮玲暗暗拉了她一下衣角道:“她老人家托丐幫傳來的信,今晚準到。”

  王珍知有原因,便不言語了。任長鯨看在眼內,心中嘿嘿冷笑道:賤人,你在大爺面前使詐,那可是江邊賣水,魯班門前弄斧。” 

  杜君平望瞭望天色道:“咱們趨著天色未明回城去吧。”

  阮玲身負重傷,比杜君平尤為嚴重,雖是三五里,也哪裡能行走,徐徐接道:“薛姑婆不久就來,等她來了再走吧,反正只有三五里路。”頓了頓又轉臉對任長鯨道:“任公子如若有事,不妨先行,平弟有我姊妹照顧足夠了。”

  任長鯨哈哈笑道:“姑娘身負重傷,哪裡還能照顧旁人,不若兄弟與令師妹各背一人,趁早走吧!”

  阮玲知他已不懷好意,暗中捏了一下王珍,道:“怎敢勞動任公子的大駕,我看不用了。”

  任長鯨變色道:“姑娘如此說那是懷疑在下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42
一三九

  阮玲冷冷道:“豈敢,豈敢,任公子古道熱腸,豈有乖人之危之理。”

  任長鯨滿面殺機地把臉一沉,復又道:“此刻我若存有殺害之意,將來傳入江湖人的耳內,必然要笑我任某,是以……”說到這裡突然住口不言。

  王珍怒道:“你要是英雄,等我平哥傷勢好了,你們可以公平決鬥一場。”

  任長鯨冷冷一笑道:“兄弟自問內功劍法都輸他一籌。”

  王珍手按劍柄道:“你打算怎樣?”

  任長鯨目露凶光道:“兄弟雖然武功差遜杜兄一籌,可沒把旁人放在眼裡,今晚正應了那句話:無毒不丈夫,既立意殺他,也不能容在場之人活著。”

  王珍心裡又驚又怒!錚的短劍出鞘,嬌喝道:“你少賣狂,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杜君平半晌沒有做聲,此刻才從地下掙紮著立起道:“珍妹不要魯莽,容我與他說話。”踉蹌跨前兩步道:“余成人之美,任兄如若認為殺了兄弟於你有益,任兄就動手吧。”

  王珍素知修羅門劍法,迅速絕倫,怕他猝然出手傷了杜君平,急挺劍跨前兩步罵道:“早知你是這種狼心狗肺之人,就不該將你從九州鏢行救了出來。”

  任長鯨雖然桀傲任性,並非完全氓滅理性之人,想起杜君平兩番暗助自己之德,不覺臉上一熱。

  阮玲負傷極重,耳聽任長鯨那番話,急怒交進,傷勢又加重了兩分,王珍為了護持杜君子,鬆開了扶助她的手,阮玲只覺跟前一黑,撲通摔倒地下,昏厥過去。

  王珍回頭見師姊昏倒,驚呼一聲,急忙蹲下身子前去扶持,她究竟是江湖經驗欠缺之人,在這等情勢緊張之狀態下,竟把滿懷殺機的敵人也忘了。

  任長鯨眼看她一副惶急之態,不覺暗嘆,以修羅門迅快的劍法,此刻出手攻擊,不難一舉將三人殺死,只是他究竟不是窮凶惡極之人,突然一伸手點了杜君平的穴道,把他往肋下夾住,疾行出廟而去。

  王珍悲痛之際,耳目失聰,竟毫未覺察,替阮玲推拿了半天,方始悠悠醒轉,阮玲內傷雖重,神智仍清,跟一睜開便問道:“平弟哪裡去了?”

  王珍回頭一看,杜君平與任長鯨俱已不見,不由失聲叫道:“不好,平哥只怕已被任長鯨擄去了。”

  阮玲大吃一驚,身子一顫,又暈厥過去。

  阮玲醒來後嘆道:“如今急也沒用,快背我去丐幫行壇,聞人可前輩師徒尚在那裡,等見了他們再想別的辦法。”

  王珍知道除此之外,別無善策,一俯身將師姐抱起,疾往城內奔跑。

  再說杜君平被任長鯨點下暈穴,也不知過了多久方始醒轉,睜開雙目一看,已然置身於一間窄小的屋子內,只覺屋子不住的搖晃,心中大感奇異,一翻身卻待爬起,只見一身骨頭似散脫了一般,軟綿無力,竟無法爬起,不覺頹然一嘆。

  他內傷原極沉重,又未能及時療治,以致愈行惡化,故一時之間,竟然無法爬起。

  這屋子之外,本有看守之人,一聞他嘆息之聲,立刻行了進來,粗聲粗氣道:“醒來了就乖乖地躺著,別想糊塗心事。”

  杜君平抬頭見是一個梢公打扮的中年漢子,隨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梢公道:“海上。”

  杜君平吃了一驚道:“誰把我弄來海上的?”

  梢公答道:“此是我們三公子的令諭。”

  杜君平恍然大悟道:“你說的是任長鯨?”

  梢公答道:“不錯,他要把你帶回修羅島,囚禁石室之內,永不讓你再回中原。”

  杜君平一股忿怒之氣衝了上來,怒哼一聲道:“我與他無怨無仇,為何用這種手段對待我,真是豈有此理。”

  梢公冷笑道:“你對我發橫有什麼用,老實說,這樣對付你還算是客氣的呢!”

  杜君平知道與他們這些下人爭論,那是白費唇舌,隨即住口不言。

  梢公又道:“三公子已然將你的傷勢詳細檢查過,就算你內功修為再深,也得一兩個月的靜息才能復元,這一路上你最好是安份一點。”

  杜君平亦知自己的傷勢十分沉重,當下閉上雙目,暗自運息調元,盼望有一天真氣可以提聚。

  梢公似知他心裡在想些什麼,嘿嘿笑道:“三公子曾經吩咐過,他說你得天獨厚,根基十分穩固,終有一天傷勢會平復,那時便無法治你了,是以早已預作準備,待你關進石室後,便要為你服下一顆丸藥。”

  杜君平此刻才知任長鯨心腸果是狠毒,不覺暗嘆不已。梢公見他閉目不言,以為他傷勢沉重,無法多勞神說話,遂悄悄行出艙去。

  從金陵循長江入海,到修羅島不過十來天的海程,且喜一路順風,這天約摸未牌時分,已然進入港灣,梢公行入艙內,將杜君平攙扶起來道:“這幾天伺候你也伺候夠了,走吧,把你送到石室大爺便算交差了。”

  杜君平這幾天安居艙內,雖沒有服食藥物,但因無人打擾,暗自靜息調元,已然將傷勢穩住,只是一口真氣仍無法凝聚,身不由主地被那梢公打扮的漢子架著,往島上行去。

  此時夕陽已漸西下,島上一片金霞燦爛,靠著海岸的一排椰林下,正負手立著一位偉岸,貌像威武的錦袍老者。老者的身後,叉手立著二人,一個是眇去一目的黑袍老者,一個是身著錦衣的大漢。

  那老者舉目凝望著海上的浩瀚煙波,似無限感慨地唉聲一嘆。

  眇目老者深知老者的心事,徐徐道:“主人請放寬心,本島七雄俱已進入中原,以他們七人之能,必可查明真像。”

  錦袍老者搖了搖頭,突然一眼瞥見梢公攙了杜君平上來,面容一沉道:“那是什麼人,誰著他來島的?”

  身後的錦衣大漢應聲大喝道:“把那人帶過來。”

  攙扶著杜君平的漢子吃了一驚,趕緊把杜君平推到錦袍老者的面前,戰戰兢兢地道:“小的是奉三公子的令諭,把此人押入石室囚禁。”

  錦袍老者哼了一聲,目光逼視著杜君平道:“你叫什麼名字?”

  杜君平料定這老者,必是島上極具權威之人,遂照實說道:“在下杜君平。”

  錦袍老者甚覺意外地道:“你就是杜飛卿之子杜君平?”

  杜君平點了點頭道:“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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