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劍丹心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18 15:26: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7 13160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5
二一0

  肖錚目泛凶光,緩緩逼近杜君平道:“你膽子可不小,竟敢當面辱及本座,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杜君平仰面笑道:“你剛才攻了在下一掌烈焰掌,在下也還了你一記烈焰掌,你該想想江湖上能用烈焰掌的又有幾人?”

  肖錚表面雖不動聲色,暗中卻驚詫萬分,沉聲道:“如此說來是你偷學了老夫的烈焰掌。”

  杜君平笑了笑道:“在下乃是師門嫡傳武學,何謂偷學?哼,真個是不知羞恥。”

  肖錚大怒,臉上殺機湧出,大有即時動武之意。

  神機羽士上前勸道:“此人既當眾控訴盟主,不論有無事實,盟主均應有此容人雅量,現請盟主暫時迴避,由兄弟代表審理此事。”

  肖錚餘怒未息,重重哼了一聲道:“好吧,本座暫時迴避,就請羽士代我審理。”

  說著匆匆行入台後。

  神機羽士面含微笑,目視杜君平道:“杜世兄可把事情詳對本座述說,本座自當秉公處理。”

  杜君平已知此人心楓十分深沉,當下徐徐道:“當第一屆天地盟成立之日,先父為退位讓賢,乃遠去江南遊歷,可是天地盟仍不放過他,竟在金陵秦淮河上,布下脂粉陷阱,先父一時不察,飲下穿腸毒酒,不出兩個時辰便全身潰爛而死。”

  神機羽士動容道:“照你這般說來,那是肖盟主意圖除去令尊俾他登盟主寶座?”

  杜君平立即糾正道:“在下指控的並非肖盟主而是另有其人。”

  神機羽士道:“當年獲推舉為盟主候選人的,只有乾坤雙絕,自然是他了,但不知有何證據?”

  杜君平目含淚光,忿道:“下毒的是奪命羅剎,當時目擊的是陰風老怪赫連仲。”

  神機羽士接口問道:“如此說來,你是指控奪命羅剎了?”

  杜君平搖頭道:“奪命羅剎只是受人指使。”

  神機羽士又問道:“她是受何人指使?”

  杜君平道:“她已招認是受天地盟的傳諭。”

  神機羽士長吁一口氣道:“說來說去問題仍然出在盟主的身上。”

  頓了頓又道:“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果確能證明是肖盟主所為,在座的四大副盟可替你作主辦理此事。”

  杜君平急道:“主使之人不是肖盟主,而是天地盟暗中發號施令之人。”

  神機羽士搖頭道:“此言不通,天地盟一直都是由盟主發號施令,此外並無第二人。”

  杜君平知他有意將責任推在肖錚身上,但因為事先未得指示,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才好。

  台下的聞人可自杜君平一怒上台之後,便一直在暗中觀察動靜,覺出到會之黑道門派,雖都對天地盟包含黑道在內之主張,表示擁戴,卻不像是有組織系統的安排,而且大都存有觀望之意。

  聞人可雖號藥中王,以醫濟世,不參與江湖恩怨,但因終年在江湖上行走,閱人極多,細味神機羽土話中之意,心中恍然大悟,暗忖:此人心機果然深沉,他如此這般說,不明底細之人,一聽便可意味到毒害杜飛卿之人便是肖錚,看來發出鬼判之事,便是預定的安排。

  但真正的肖錚此刻尚未出面,他不能就出面戳穿假肖錚,既不能指斥眼前的肖錚是假,就不能硬指天地盟暗中有主持之人,是以一時之間他也沒有了主意。

  台上的杜君平因得不到聞人可的暗示,只得話題一轉道:“此事尊駕無權過問,在下要當面與那冒牌盟主了清此事。”

  神機羽土搖頭道:“你指控的是盟主,他自然得迴避,山人既出面,自然作得了幾分主。”

  杜君平冷笑道:“可是尊駕並非副盟,代表不了盟主。”

  神機羽士仰面笑道:“此言極是,看來本案只有交給盟友公斷了。”

  孟紫瓊突於此際開口道:“羽士,不用與他瞎纏了,今日乃是本盟大會之期,應先行推選新盟主,然後將所有公案,俱交給新盟主處理。”

  神機羽士點頭道:“此言極是,杜世兄你歸座,免得因你耽誤了會期。” 

  台上的青衫劍客與妙手書生同聲道:“今日之會乃是天地盟三年一度的例會,絕不容許盟外之人參與,兄弟主張三十六盟友另行擇地議事。”

  孟紫瓊徐徐立起,對神機羽士道:“此言倒也有理,咱們何不將會期改為兩天,今天就先請三十六盟友議事。”

  神機羽士目視千手神君東方玉明道:“神君有何高見?”

  千手神君微微一笑,道:“兄弟甚贊成孟女俠的主張。”

  神機羽士又朝任長鯨望去,見他目光呆滯,形如帶病一般,只微微點了點頭。

  於是神機羽士行至台前大聲道:“本座僅代表盟主宣佈,今日先由三十六盟友議事,新任四大副盟暨七十二盟友,請暫至別館歇息。”

  神機羽士雖非正副盟,卻是舊盟友,況已得到四大副盟之一的東方玉明承諾,今作如此宣達,倒也無人反對,台下黑道門派,紛紛起立行出,台上的邊荒四異也行往後台,轉眼台下只剩下了三十六盟友中的三四十人。

  神機羽士的決斷,大出群雄意料之外,公孫喬暗對聞人可道:“想不到他們竟爽快答應了。”

  聞人可冷笑道:“如此一來倒有些像鴻門宴了。”

  公孫喬惶惑地道:“如何說是鴻門宴?”

  聞人可徐徐道:“他們對這些黑道門派已可呼之則來,揮之即去,這證明可為己用了,倘若他把這些人埋伏在東嶽廟的四周,咱們這些人要想闖出去只怕不大容易。”

  公孫喬哼了一聲道:“難道他們就不怕犯眾怒?”

  聞人可輕嘆一聲道:“你倒數數看,明著咱們是三十六個門派,除去沒來的外,真正與咱們同心的能得幾人?”

  公孫喬經聞人可這一解說,才覺出處境果極危殆。

  台上的神機羽士容各黑道門派行出後,這才徐徐對杜君平道:“杜世兄哲請歸座,令尊遇害的這件公案,包在山人身上便是了。”

  杜君平只得身形一躍,落下台來。

  華山三鶴目睹杜君平於台上與肖錚互對一掌的威風,心中均大感驚異,此刻見他落下台來,遂一齊奔了過來,白鶴道長師徒情深,激動地喚道:“平兒……”

  杜君平慌忙拜倒,恭恭敬敬叩了一個頭,雲鶴道長一把將他拉起來道:“這是什麼時候了,何用行那些俗禮。”

  杜君平目光泛淚道:“為弟子之事,勞動師伯與師父長途跋涉,心實難安。”

  鶴棲道長正容道:“這已不光是你杜門之事了。”師徒略略寒暄數語,隨即一同坐下,杜君平又為聞人可與公孫喬等引見。

  只見妙手書生行了過來,拍拍他的肩膀朗笑道:“士別三日便須刮目相看,你的進境著實可喜可賀啊!”

  杜君平輕籲一聲道:“這都是他老人家的賜予,近日才略有進境。”

  黑道門派的人一走,場中便顯得空闊多了,各派同道這才得以相互寒暄,互道闊別,只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不知不覺中已分成了兩伙人。

  東面一夥是祁連山主、雪嶺居士、鐵劍專諸等為首,西面一夥便是華山三鶴等人。

  雙方人數各有廿餘人,顯得壁壘甚是分明。

  杜君平因屬小輩,這些人一說上話,他便無法插言,當下流目四盼,只見一位少年俊美公子,端坐於後面,他既未坐到東面,也未坐在西面,心中大是奇異,不由多看了二眼,只覺此人甚是面熟,只不知在哪兒見過。

  少年公子恰巧也在看他,四目相對,微微一笑,朝他招了招手。

  杜君平起身行了過去道:“兄台尊姓,咱們好像在哪兒見過。”

  少年公子微微一笑道:“小妹易曉君,難道你不認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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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杜君平這才想起,遂道:“令師來了嗎?”

  易曉君道:“那還用說,自然要來,只是此刻尚非其時。”

  一頓又道:“家師為了助你,他已把本島精銳全部領來,並還存了一個除惡務盡之心,是以不得不小心。”

  杜君平聞言心中大為感動,嘆道:“他老人家對我可說是仁至義盡,在下欠負的人情太多了。” 

  易曉君微笑道:“這些你倒不用介意,他老人家就是這個脾氣,看你順眼,什麼都肯幫你。”

  拍拍身畔椅子道:“坐下吧,一場暴風雨就要來了,咱們得鎮定應付。”

  杜君平依言坐下,舉目朝台上望去,只見肖錚已由台後行了出來,滿面含笑道:“兄弟已有許多年未與諸位見面,我已命人備下酒餚,咱們杯酒言歡,好好喝幾杯。”

  聞人可徐徐立起,把串鈴搖了兩搖道:“尊駕不用多禮,我看咱們還是早把事情清了吧。”

  肖錚對聞人可仔細端詳了一眼道:“請恕兄弟眼拙,兄台尊姓大名?”

  聞人可微微笑道:“兄弟聞人可,承江湖謬讚,賜了一個藥中王的稱號。”

  肖錚面現驚容,但迅速恢復常態,哈哈笑道:“聞人大俠醫術通玄,救人無數,兄弟佩服之至,等會我要代表武林同道,奉敬三杯。”

  聞人可亦哈哈笑道:“承蒙誇獎,愧不敢當,愧不敢當。”

  神機羽士乃是心機十分深沉之人,一聞藥中王自報名號,心裡一動,不自主的朝座上的千手神君看了一眼,只見他神色暗淡,雙目晦暗無光,絕不像身上具有上乘功夫之人,知他身中之毒並未解去,當下朗朗言道:“聞人大俠所言早把事情清了,所指的是哪一件呢?”聞人可答道:“自然是本盟之事。”

  神機羽士又道:“聞人大俠的意思是希望早早把盟主推舉出來,然後再談別的?”

  聞人可點頭道:“能早定盟主自然是好,但現任盟主把應了之事辦完,然後再選盟主豈不更好。”

  神機羽士目光一掃全場,提高嗓音道:“諸位盟友意下如何?”

  雪嶺居士起身徐徐接道:“兄弟以為先選盟主較為妥當,因為有些事情已牽涉到盟主的身上,若再由他來處理,那是大不公平之事。” 

  聞人可道:“今日監盟之人未至,豈可草率便把盟主選出?”

  肖錚沉聲道:“此是本盟之事,不用外人介入,兄弟甚贊成先擇出盟主。”

  雪嶺居士又道:“盟主人選循例須經十二個以上的門派連署推舉,咱們不妨把盟主候選人推出。”

  肖錚點頭道:“很好,咱們仍照往例辦吧,現在先請已到場的門派,推出盟主候選人。” 

  此是循規辦事,在場之人均無異議,經過在座門派一陣悄聲交談,一共提出了三張名單。

  第一張系由青衫劍客、華山三鶴等提出,姓名赫然竟是肖錚。

  第二張是祁連山主等簽署,寫的是神機羽士。

  第三張則由神機羽士、任長鯨、千手神君等領銜提出,姓名是上官麗卿。

  肖錚把名單看了一遍,哈哈笑道:“蒙各位同道接受,又把兄弟給抬了出來,實是愧不敢當。”

  聞人可起身正容道:“鐵髯蒼龍肖大俠乃是當今之世,唯一堪任之人,除他之外我等別無選擇。”

  在場之人俱都聽得出來,他所說的肖錚,好像不是眼前這位肖錚似的,不然怎會用此種口吻說話。

  肖錚故作不知,抱拳拱手笑道:“豈敢,豈敢,聞人大俠太把我肖某高抬了。”

  青衫劍客又道:“盟主候選人雖經選出,仍應候證盟之人到場才是,不然只好廷緩了。”

  肖錚冷笑道:“各派千里迢迢由遠道趕來,豈可因一點小事延緩會期,我看不用等了。”

  青衫劍客又道:“不用證盟之人亦無不可,只是應任盟主之人,除了品德兼備外,在藝業方面亦應冠蓋群倫,上屆盟主,因杜大俠自願退讓,故肖大俠得以順利應選,今既有三位候選人,該先從藝業上一分高低。”

  肖錚朗笑道:“倒也有理,兄弟亦認除此之外別無善策。”

  神機羽士道:“大殿之上已著人安排下了酒席,諸位盟友用過酒飯後,便可請三位盟主候選人相互一較長短。”

  只聽門外一聲宏亮佛號,行進來一僧一道,僧人身材高大,鬚眉皆白,是少林掌門人靈空上人,道人則是武當掌門人云霄道長,身後各領了四個本門護法之人。

  靈空上人對群雄合十一禮道:“老衲來遲了,請盟主及各位施主海涵。”

  座上群豪紛紛起立,齊聲道:“上人不必太謙,來得正是時候。”

  靈空與雲霄道長亦不謙讓,逕自往證監台上行去。

  肖錚見少林、武當二派掌門人來到,大感意外,表面卻不動聲色,對著台上拱手道:“二位法駕光臨,本盟實是增色不少,兄弟謹代表全體的盟友深致謝意。”

  雲霄道長稽首還禮道:“盟主說哪裡的話了,貴盟係為武林同道造福之正當盟派,貧道理應贊助。”

  肖錚道:“本屆逐鹿盟主共有三人,一位是上官女俠,一位神機羽士,一位便是兄弟,到時仍請二位作個監盟之人。”

  靈空上人微微一笑道:“老衲理當效勞。”

  笑容一斂,復又道:“三位逐鹿盟主之人雖都不是外人,依例仍應請出來與大家見見面。”

  肖錚點頭道:“上人之言極是。”

  一回頭道:“傳請上官女俠。”

  台下伺侯之人應聲傳話,聲浪直達寺院之後,跟著後院鼓樂齊鳴,一群宮娥打扮的綵女,簇擁著一乘輿轎進入蘆篷之內,就在台前停下。

  在場之人俱可說得是一派宗師身份,見上官麗卿用上此種排場,俱都大感不滿,而肖錚畢恭畢敬立於台前,拱手迎接,左右兩個婢女上前輕輕將軟簾掀起,行出一位濃妝豔抹,十分美麗的中年婦人。

  肖錚深打一躬道:“恭喜上官女俠你已應選為本屆盟主候選人。”

  對面證盟席上的靈空上人與雲霄道長雙雙立了起來,由靈空上人發話道:“老衲現宣佈台上的三位,乃是本屆盟主候選人,各位盟友有無異議?”

  只聽台下一聲沉喝道:“且慢,這三人沒有一個夠格候選盟主。”

  靈空上人微合的雙目修然睜開,閃目望去,只見一位極其面生的錦袍老者,昂然立於台下,遂問道:“這位盟友有何異議?請說明。”

  錦袍老者道:“第一位上官女俠她並非盟友,第二位神機羽士他雖曾加盟卻未飲血,是以不得應選盟主,至於第三位肖盟主,他雖是正牌盟主,但眼前之人卻不是真的肖錚。”

  靈空上人故作驚訝地道:“台上主人明明是肖盟主,你如何說他不是?”

  老者哈哈笑道:“他自己心裡明白,上人不妨問問他,看他如何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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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二

  台上的肖錚怒形於色道:“一派胡言,你到底是誰?先報上你的門派。”

  老者哼了一聲道:“是不是胡說等會就可明白了。”

  隨對靜坐一旁的千手神君喝道:“東方兄,你可記得十年前在神風堡的那一席慶賀筵?”

  千手神君雙目神光一閃,看了他一眼,道:“事隔多年,老朽哪裡記得了許多。”

  老者揚聲笑道:“你亦是身受其害之人,如何會不記得,你若果真忘了,兄弟倒記得極清楚呢。”

  話音一頓又道:“當第一屆盟主與四大副盟選出後,便在貴堡大排慶賀筵,第一席坐的是盟主及三大副盟,酒筵散後不久,盟主突然不辭而別,接著飄香谷主與修羅島主暗暗離去,大家都不知是什麼緣故……”

  千手神君沉忖道:“好像是的。”

  老者又道:“次日留在神風堡的盟友,因找不到盟主與副盟,俱感奇異,卻不知這幾位都因覺察中了極利害的慢性之毒,才自行悄悄離去。” 

  肖鋅大怒道:“本盟主當日何曾離去,簡直是一派胡言。”

  老者並不理睬,又對千手神君道:“不知神君當時可曾中毒?”

  千手神君道:“兄弟此刻身中之毒,便是那晚所服下的。”

  千手神君敢大膽說出中毒之事,頗令肖錚感到驚異,狠狠瞪了他一眼,大步趨近台沿,對著老者招了招手道:“你可來台上說話。”

  誰都不知他手中有鬼,竟然暗挾著一種極為歹毒的功夫。

  老者哈哈一笑道:“到了時候老夫自會上台,用不著你來請。”

  舉手輕輕一拂,立時將他打來的暗勁給震散了。

  肖錚只覺心頭一震,退了回去。自我解嘲地道:“你既不敢上來,那是自知所言無稽了。”

  老者沉聲道:“老夫現已查探明白,當天下毒之人並非神風堡之人,而是一班別具用心的鼠輩,他們意欲將盟主與四大副盟俱都毒殺,然後據奪天地盟盟主的寶座。”

  肖錚仰面笑道:“本座現仍在位,你那無稽之言誰能相信?”

  老者重重哼一了聲道:“肖錚與杜飛卿被譽為乾坤雙絕,肖錚的掌上功夫尤高人一等,你敢不敢與老夫對拼三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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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第三十回 中嶽廟會

  肖錚剛吃了一個暗虧,已知他身懷絕技,如對拼三掌,勢將露出馬腳,故作極其不悅地喝道:“此刻是什麼時候,你竟公然攪擾盟台,分明有意藐視盟規,再不知進退,本座可要以盟規處治你了。”

  老者揚聲一陣大笑,一長身上了盟台,指著肖錚喝道:“在旁人之前你或可矇混,老夫在此,你的奸謀休想得逞。”

  把手往臉上一抹,掀去人皮面幕,露出本來面目,赫然竟是修羅王郭德。

  台下之盟友先是一陣驚愕,跟著一陣歡呼道:“郭副盟來得正好,這段公案,今日務必要查明。” 

  修羅王高聲對台下道:“聞人大俠可曾來到,請上來敘話。”

  聞人可應聲飄身飛上盟台,拱手道:“副盟有何吩咐?”

  修羅王道:“兄台既號藥中王,定知當日神風堡下的是什麼毒?”

  聞人可道:“那是集百餘種毒性不同之藥煉成,發作雖慢,但卻甚是頑強,進入體內之後,漸漸侵入骨髓,令人精血枯幹而死,幾乎是無法解救。”

  修羅王面現詫色道:“可是兄弟身中之毒,卻是兄台的解毒丹解去。”

  聞人可輕嘆一聲道:“這或許是皇天不讓中原武林遭劫,有一天在下深入苗疆採藥,竟巧得幾株罕見的異種草藥,均屬解毒聖品,在下為此足足費了兩年的工夫,又蒐集了幾十味藥品,才配成一葫蘆解毒丹,不想竟派上用場了。”

  修羅王長長吁一口氣道:“如此說來,可說是兄弟命不該絕了。”

  聞人可道:“正是如此。”

  二人在台上說話的嗓音極大,台下之人俱聽得明明白白,無不怒形於色。

  盟台上之人,除了神機羽士神色自若外,肖錚與上官麗卿俱已面現殺機,尤其上官麗卿業已沉不住氣了,手掌一抬,裝作用手去掠鬢邊亂發,但一縷指風已直襲修羅王的百會穴。

  修羅王何等之人,聽風辨位,已知有人暗襲,突地舉指一彈,竟把那縷指風震散,當下臉一沉道:“你這妖婦膽敢偷襲本座,目中哪還有我這副盟。”

  上官麗卿正蹩了一肚皮怒火無從發作,面容立變,反唇相譏道:“你目中已無盟主,旁人自然也不用把你當副盟。”

  神機羽士急用傳音阻止道:“小不忍則亂大謀,此刻切不可與他鬧翻,免得誤了咱們的大事。”

  修羅王朗聲一笑道:“我這副盟乃是眾盟友所舉,諒他們還不致於把我當作冒牌。”

  修羅王已有多年漢在江湖行走,此刻猝然露面,盟友多疑信參半,不知是真是假。

  青衫劍客悄聲對妙手書生道:“想不到此老尚在人間,今天有他出面,局勢對咱們大是有利。”

  杜君平道:“在金陵之時,晚輩多虧了郭前輩相助,他對晚輩尚有傳藝之恩呢。”

  跟著又將去修羅島的經過詳說了一遍。

  台上的肖錚見修羅王竟然喧賓壓主,大有取代他來主持會盟之意,不由大怒,沉喝一聲道:“就算是你的副盟,現有本座在此,哪兒有你說話的份兒。”

  修羅王冷冷道:“老夫向不喜與人作那無謂的口舌之爭,自然會還你一個明白。”

  隨對千手神君道:“東方兄,你對他們的事,比我明白得多,還是由你來說吧。”

  千手神君霍地從座上立起,大步行了出來,揚聲道:“兄弟亦是和你一般,若不是得助於聞人兄的解毒丹,只怕此刻仍在他脅制之下呢。”

  喟然一嘆又道:“神風堡淪入魔掌,一晃十年,總算皇天有眼,沒讓我東方玉明永淪九幽。”

  千手神君這一行出,實是大出肖錚等人意料之外,坐在他身畔的孟紫瓊尤感驚諤,大有莫知所措之態。

  台下的盟友一半人是驚,一半人是欣喜,青衫劍客哈哈笑道:“四大副盟已來了其二,今天的事情就好辦了。”

  東方玉明行近修羅王,哈哈一笑道:“郭兄且請稍安毋躁,兄弟不妨對你實說,不僅我的功力已恢復了,連肖大俠與謝谷主的功力也早復原了,他們不久便到,咱們等一等他們。”

  修羅王這才明白,原來千手神君剛才的病態,完全是有意假裝,以等待時機。

  這些意外的變故,均大出肖錚意料,令他有些莫知所措,畢竟神機羽士乃是深沉之人,臉上仍是神態自如,慢慢踱近修羅王道:“今日之會乃是盟友三年一度的歡聚之日,縱有一些小事故,咱們不妨杯酒言歡,慢慢說個明白。”

  修羅王把眼一翻,沉聲喝問道:“羽士以什麼身份說話?”

  神機羽士道:“兄弟亦添為副盟,此刻說話為的是保存盟友們的一團和氣,以期大事化小事,小事化為無事。”

  修羅王仰面笑道:“我且向你,你這副盟之位從何而來?”

  神機羽士不徐不疾道:“山人乃是受肖盟主所指定的,乃是填補故世杜大俠的空位,並徵得多數盟友的同意。”

  修羅王冷冷道:“你所說的盟主是指何人?”

  神機羽士答道:“自然是鐵髯蒼龍肖大俠。”

  修羅王一指台上的肖錚道:“就是他嗎?”

  神機羽士道:“不錯。”

  那位上官麗卿似乎甚是惱怒,橫了肖錚一眼道:“你乃是一盟之主,怎的竟任由這些人飛揚跋扈,不聞不問了。”

  肖錚行前二步拱手道:“難得二位副盟俱已康復,請協同兄弟主持此會。”

  故作感慨地一嘆道:“兄弟自感才鮮德薄,難以領袖群倫,今日便請另推新盟主,俾兄弟得卸肩才好。”

  修羅王重重哼了一聲道:“不要來這一套,你當老夫不知,哼,簡直是無恥已極。”

  肖錚被他一罵,臉上神色立變,已然有些忍耐不住,有即時發難之意。

  神機羽士忙道:“郭兄如何可以出口傷人,有話好講!”

  修羅王道:“你且叫他老實坐著,老夫先處理幾件事情,再與他說話。”

  神機羽士確有過人的涵養,點頭道:“這也使得。”

  一拉肖錚道:“盟主且請坐下,容他把要說的話說完。”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6
二一四

  有意無意之間,暗對上官麗卿使了一個眼色。上官麗卿故作不耐煩地哼了一聲,邁動腳步,徑往後台去了。

  千手神君與修羅王,均注意肖錚,可沒留意那婦人的行動。

  修羅王緩緩行至台沿,高聲道:“兄弟理要代理盟主暫時主理此會,諸位盟友同意嗎?”

  青衫劍客應聲道:“此是理所當然,郭副盟不必客氣。”

  祁連山主卻立起身表示異議道:“盟主現在,何用副盟代理。”

  修羅王哈哈笑道:“兄弟與東方兄乃是名正言順的副盟,即令盟主在座,而暫時由兄弟代理,那也不算超越了。”

  祁連山主見肖錚並未發話,他倒也不好再表示反對了,只得重又坐下。 

  修羅王道:“現有兩件事必須查明,第一是神風堡內毒害盟主與副盟之事,這件事東方副盟極是清楚,可由他來處理。

  第二是杜副盟遇害之事,這事兄弟已查明,人證物證俱在。”

  一聲沉喝道:“把奪命羅剎帶上來。”

  台下應聲閃出一位大漢,肋下挾了一個妖冶婦人,一縱身躍上台來,把婦人往台上一扔。

  修羅王指著那婦人道:“這妖婦乃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奪命羅剎,她為了暗害杜大俠,竟不惜喬裝秦淮歌女,預行潛伏秦淮河上,俟杜大俠至遊艇尋樂買醉之時,暗下蝕骨銷魂散,致令杜大俠不出兩個時辰便即全身潰爛,皮肉皆消,慘不忍睹。”

  台下的杜君平已然滿懷憤恨,悲不自勝,一縱身躍上台來,悲聲道:“請前輩將這妖婦交給晚輩,我要取她心肝致祭先父。”

  修羅王搖頭道:“且慢,這妖婦與令尊並無怨仇,她乃受人指使,老夫要她當眾供出主使之人。”

  隨對地下的婦人一聲沉喝道:“把你對老夫所說的話,再對大家說一遍。”

  詎料,連問數聲竟不見她回答,聞人可行前一步,低頭用手一摸,失聲道:“她已死去多時。”

  大漢吃了一驚道:“她來時還是好好的,怎的會死了呢?”

  聞人可蹲下了身於檢視了奪命羅剎一會,搖頭嘆道:“她是被人暗用隔空打穴之法,點中死穴而死,現已沒救了。”

  修羅王道:“老夫已然猜著是誰下的手,雖然他滅了活口,一樣的難逃公道。”

  東方玉明行前幾步,面對台下道:“在座的盟友大部分來過敝堡,當時兄弟因身中劇毒,不得不委曲求全,暫作傀儡,徐圖恢復。”

  長長吁了一口氣又道:“那時本堡明著是兄弟為堡主,實際一切俱都操在孟紫瓊之手。”

  座上的孟紫瓊聞言勃然臉色立變,但卻沒有說話。

  千手神君又道:“孟紫瓊是飄香谷主的師妹,按說是代表死去的師姐,暫行副盟之權。”

  一嘆道:“實際她也是奉命行事,暗中仍有發號施令之人。”

  修羅王哼一聲道:“此人想是眼前這位冒牌的盟主了。”

  千手神君搖手道:“郭兄請稍待,肖盟主想必該來了。”

  肖錚突地從座上立起,岔岔地道:“汝等如此胡言亂語,全不把我這盟主看在眼裡,那是迫令老夫退席了。”舉步往台後行去。

  神機羽士急從後追上道:“盟主請息怒,是非自有公論,何用退席。”

  孟紫瓊亦已追上前道:“你若退席了,豈不是害得自己的理虧了。”

  修羅王見肖錚想藉機溜走,正待出言攔阻,嗣見神機羽士與孟紫瓊二人出面勸駕,於是不便再言語了。

  詎料,一個前行,二個在後勸解,晃眼俱都閃入後台去了。

  千手神君沉聲道:“不好!咱們上當了。”

  縱身撲向後台,但聽“拍!”的一聲爆響,後台陡起一片五彩濃煙,從窄門直湧了出來。

  千手神君撲出的身形一剎,連退兩步。

  藥中王聞人可迎風嗅了嗅,大喝道:“此是苗疆極厲害的五彩桃花瘴,諸位快退下台去。”

  一拉杜君平當先躍下。

  修羅王所領來的錦衣大漢乃是孟雄,跨步上前把呆呆坐著的任長鯨一把抓起,也躍了下來。

  此時台上之人,俱已躍下台來了。

  修羅王岔然道:“老夫一著失算,竟然讓他們逃跑了。”

  在場群雄齊聲道:“諒他跑不了,咱們衝進去。”

  就在群雄紛爭之際,一位紅臉老人,偕同一位中年宮裝婦人緩步行了進來,身後還跟著不少人。 

  群雄閃眼一看,齊吃一驚,原來來的赫然竟是本盟的盟主肖錚,另一位則是傳言已死的飄香谷主謝紫雲。

  修羅王搶前二步道:“肖兄你遲來了一步,他們已逃到後台去了。”

  這座蘆棚乃是臨進所搭蓋,只有盟台是利用原有的戲台所改裝,後台甚寬。

  肖錚望了盟台一眼道:“兄弟因臨時有件急事須得安排,是以來遲了一步,這台若無後門,諒他們也跑不了。”

  此時台上的五彩瘴毒已漸漸擴散,藥中王揚聲叫道:“棚內不能久呆,請各位都出去吧。”

  話猶未了,“拍,拍,拍……”一連幾聲爆響,入口的兩座門已濃煙滾滾,又湧進了許多瘴毒來。

  聞人可大呼道:“好歹心腸,竟用這種卑污手段來對付咱們,諸位快把解毒丹放在嘴裡。”

  在場的三十餘位盟友,有一半已為天地盟收買,自然不虞會對自己加害,想不到此刻竟遭了池魚之殃。

  祁連山主耳聞藥中王喝叫含上解毒丹,不禁一聲長嘆道:“咱們上當了。”

  韓三公皺眉道:“咱們此刻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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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祁連山主恨聲道:“五彩桃花瘴中人必死,咱們縱然屏息衝出,仍將沾上。”

  韓三公道:“可是咱們又不能坐在此地等死呀!”

  祁連山主搖頭一嘆道:“只有等瘴毒散去了,再覷機衝出。”

  接著又是幾聲劈拍之聲,濃煙再起,比前更加來得兇猛。

  祁連山主一攤雙手道:“完了,看來咱們也得遭殃了。”

  此時棚內已是一片怒吼之聲,群雄紛紛撤出兵刃,意欲破壁而出。

  就在此時,一縷琴音悠悠由後台傳出,緩緩擴散開來,在場之人俱感心神一震,還未及轉念,四下琴音齊鳴,有如急風驟雨,直敲心扉。

  杜君平揚聲叫道:“諸位留意,此是魔音。”

  實則場中之人不待他喊叫,已然俱都覺察,那琴音隱隱似有一種蝕骨銷魂魔力,聽後俱感心神搖撼,無法自持,熱血直住上湧,大有從口鼻中噴出之概。

  心知厲害,俱都暗暗運功抗拒。

  篷內原是一片紛亂,此刻竟突然靜了下來,顯然都在全力苦撐,內中只有肖錚、千手神君與幾位功力較深之人,尚能支持。

  聞人可壽眉微皺道:“若是單獨一項魔音,咱們或能設法,若他們再以五彩桃花瘴毒攻出,可就難以抗拒了。”

  肖錚沉忖有頃道:“看來,咱們只有先衝出去再說了。”

  聞人可一指群雄道:“這些人俱都在運功拒抗魔音,已失去行動之能。”

  修羅王忿然道:“兄弟深悔適才大意,竟讓那魔頭跑了,不然他們也無法施展這毒謀了。”

  千手神君搖頭道:“這些話都不用說了,兄弟的意思,不如咱們幾人先行衝出去尋打那撫琴之人。”

  肖錚道:“看來只好如此了。”

  杜君平一反手撤出長劍道:”弟子願為前驅。”跨步往前便行。

  可是,就在跨出不及五六步之際,一縷琴音突然脫穎而出,化成另一種奇異音調,於空中跳躍迴旋,悠悠不絕,在場之人,只覺那跳躍的音律,猶如無數把鐵惺,在心頭敲擊,令人無法忍受,少數功力淺的盟友,口鼻中已然滲出鮮血。任長鯨“啊”的一聲,一口鮮血直噴了出來,修羅王舐犢情深,唉聲一嘆,舉手點了他的暈穴。

  杜君平只覺心神猛震,氣血浮動,趕緊停步運功抗拒,肖錚、千手神君雖然功力深厚,亦不敢開口說話了,各自提功護住心神。

  此種琴音果然霸道,在場的盟友,已有多數不能行動,還幸門外的瘴毒已然散去,想是那散放之人,亦難禁受此種魔音。

  修羅王強提著真氣開言道:“肖兄,咱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

  飄香谷主謝紫雲似乎胸有成竹,一直默然未發一語,還有她身旁的阮玲與王珍姊妹,竟然閉目屹立,若無其事,如以內功修為來說,她二人該是最弱的了。

  杜君平眼看琴音愈來愈疾,大有將篷內群雄一網打盡之意,不禁心頭火發,驀地引吭一陣長嘯,他功力深厚,這聲長嘯猶如虎嘯龍吟,直上九霄,竟把琴音掩蓋,在場群雄俱感心神一暢。

  只是琴音恍似大悔碧波,嘯音僅不過是一陣狂風而已,風過又復如舊。

  千手神君覺出此法不失為緩衝之策,杜君平的嘯音一落,他亦引吭發出一聲長嘯。

  千手神君過後,修羅王、聞人可亦也跟著施為,群雄如此交替抗拒,總算讓那些功候淺的同道有了一個喘息的機會。

  只是硬用功力與那無形的音律相抗,終難持久,輪換幾次後,群雄俱都大感吃力。

  飄香谷主突然開言道:“諸位請稍息,老身所約之人也該到了,等會只怕還有一場惡鬥。”

  修羅王猛然想起飄香谷向以擅諳音律馳譽武林,不由心裡一動,當下依言暗中運息調元,不再以嘯音去抗拒魔音。

  暗中撫琴發出魔音的,似乎不只一人,但內中卻有一人極其利害,他的琴音時奏時歇,歇時便由另一個琴音填補,當他的琴音一響之後,篷內的群雄所受的壓力便愈大。

  雙方相拒約有一個多時辰,篷內群雄三成中已倒下了約有一成。

  肖錚偷眼一看,暗中搖頭一嘆道:“只為老夫無能,竟讓同道受此魔劫,老夫實是愧對盟友。”

  飄香谷主嘆道:“肖兄不必自責,老身亦難辭其疚,不過咱們總算都盡了心力。”

  此時琴音又變,已成了雙琴合奏之勢,音調而變異常怪厲急疾,似狼嚎亦似虎嘯,淒愴尖銳,直扣眾人心扉。

  篷內黑漆一片,既不見星光亦無燈火,但覺暗影中,隱隱似有無數張牙舞爪的魔影,跳躍奔騰,俟機而動一般。

  凡屬練內功之人,最忌心神旁騖,群雄原都在竭力苦撐,琴音一變,無形中都受了感染,驚愕之餘,心神不覺一懈,琴音立時乘虛而入。”

  只聽接連幾聲慘叫,已有五六人沁血而死。

  青衫劍客、華山三鶴等,定力較強,心神雖遭琴音侵蝕,以致內腑受傷,倒還能勉強支撐。

  那些根基不穩,平日沉溺酒色之人可就慘了,一個個俱都面容慘厲,搖搖欲倒。

  杜君平亦感心神搖撼,頗有把持不住之概,還幸他得天獨厚,一經警覺,立即拼除雜念,瞑心內神,才算無事。

  肖錚內功深湛,定功尤深,但一面提功抗拒,一面察看,見盟友大多已不能支撐,心中不由大急,立時提聚功力,大喝一聲。

  此類棒喝的功夫,頗具佛門獅子吼,對付魔音,甚是有效,搖晃中的盟友,耳聞此喝,確有振聾發聵之功,但覺精神一振,神智立清。

  只是此種吼聲甚耗功力,自無法繼續施為,一次過後,維持不及盞茶時刻,群雄又均陷入危境。

  正當危急之時,門外驀地傳來一聲洪鐘似的佛號,一位鬚眉皆白的老和尚,手敲木魚,口吟經文,緩緩行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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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六

  群雄一聽他那梵唱,恍如春風拂面,痛苦全消,神志隨著一清。

  老和尚入得門來,也不與任何人說話,自行盤膝坐下,口中繼續高誦經文。

  那面證盟台上的靈空上人,原屬佛門高僧,慧根甚深,一聞這梵唱,心中若有所悟,竟跟著唱了起來,他雖不知經文詞句,但已領會了音韻是以能加倣傚。

  二位高僧修為深湛,不久二音便合而為一,威力頓加,外面的魔音全部竟被掩蓋。

  修羅王睜開雙目,長長吁一口氣道:“肖兄,時不我與,請快發號施令,合力除去此惡魔。”

  肖錚立起身來道:“郭兄之言極是,眼下咱們共有四人,可分東南西北四方衝出,一有敵蹤,立用長嘯示警。”

  千手神君道:“事不宜遲,就由兄弟率領本堡之人,搜查北面。”

  修羅王接道:“既是這樣,西面就交給我了。”

  肖錚道:“請谷主領著薛姑婆與平兒、阮姑娘往東面吧,老朽與于謙負擔南面。”

  飄香谷主道:“如此分派倒也使得。”

  肖錚又對藥中王道:“此間盟友負傷的甚多,一切便仰仗聞人兄了。”

  聞人可躬身答道:“此是在下份內之事,不勞盟主吩咐。”

  修羅王隨即吩咐孟雄將地下的任長鯨抱起,當先往棚外行去。

  千手神君亦隨著行出。

  杜君平見修羅王已出,行至飄香谷主的前道:“前輩,咱們是不是就走?”

  謝紫雲道:“走吧,魔琴雖有抗拒之人,前途危機尚多,咱們仍得處處小心。”

  杜君平道:“這點晚輩明白,就拿黑道門派來說,力量便不可輕侮。”

  此時琴音已然停歇,門外冷冷清清,竟然不見一個人影。

  杜君平道:“想是他們因為正牌盟主與副盟俱已出面,是以逃跑了。”

  謝紫雲搖頭道:“你別把他們太低估了,他們敢於公然在泰山會盟,便不會就此罷休。”

  杜君平突問道:“前輩可認識一位名叫上官麗卿的婦人?”

  謝紫雲道:“她年歲與老身差不多,長相生得十分豔麗是不是?”

  杜君平道:“她長得確實好看,如此說來前輩是認識她了。”

  謝紫雲道:“她是你師父的師妹,亦可說是罪魁禍首。”

  杜君平大吃一驚道:“這怎麼可能?”

  謝紫雲道:“我那師妹孟紫瓊亦不是和她一般樣麼,真不知她們是什麼用心。”

  杜君平素來謹慎,對這些是是非非,他絕不肯輕易說一句話,自然,阮玲姊妹也和他一般,亦不敢輕易插言。

  或許是因為大廟的四周,俱在魔琴範圍之內,是以大夥行出之後,竟未發現人影,但因各人俱都分派有方位,一出蘆篷,便即分向四處,各朝所分配的方向行去。

  飄香谷主行在最前,突然感喟一嘆道:“他們邀集了七十餘黑道門派,倘若把這些凶煞分派在各通道攔截咱們,倒是十分惹厭之事。”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事到如今,只有大開殺戒了。”

  薛姑婆道:“是啊,他們只要敢於攔截,咱們就管不了那許多。”

  飄香谷主道:“汝等只知逞那血氣方剛之勇,何曾想著後果,咱們此番縱能把七十二個黑道門派來的人俱都全部擊敗,試問他們會不會就此干休?”

  杜君平恍有所悟地道:“晚輩明白了,想是他們明知本盟絕不能容納黑道之人,遂故意把他們約了來,等到事情一經決裂,本盟在無形之中便與這些門派結上怨了。”

  飄香谷主道:“你們能明白便好,等會如遇攔截,未得老身許可,不准動手。” 

  她知說服這批黑道門派,絕非易事,是以再三告誡杜君平忍耐,免得把事情鬧僵。

  一行人離開古廟行了約二三百丈,突見前面人影晃動,湧出一批黑道人物,左面是東魔厲陰平,右面是西怪公羊轂,身後各有十餘人。

  快斧手公孫喬眼皮較雜,認得東魔西怪身後三人,並非他們的屬下,而是一批黑道中有名的凶煞,當下暗對飄香谷主道:“谷主,這可是一批棘手的人呢。”

  飄香谷主道:“知道了,本座自有道理。”

  此時雙方相隔不遠,西怪公羊轂突然一聲沉喝道:“來的是何人,都與我站住。”

  飄香谷主徐徐道:“公羊轂,你不會不認得老身,阻我去路是何用意?”

  公羊轂這時倒不好故作不認了,當下拱手賠笑道:“原來是謝谷主,請恕老夫不知之罪。”

  笑容一斂接道:“老夫奉命阻截要犯,任何人不得通行。”

  飄香谷主把臉一沉道:“你是奉何人之命?”

  公羊轂仰面笑道:“誰不知老夫乃是一派之主,除了盟主之外,還有什麼人能夠支使得了。”

  飄香谷主冷笑道:“這就奇了,老身亦是奉盟主之命,追緝要犯,難道天地盟有兩個盟主不成?”

  公羊轂哼了一聲道:“你所奉的盟主,僅僅只是三十六派的盟主,老夫所說的盟主,乃是擴大後的天地盟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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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飄香谷唉聲一嘆道:“你們都受愚弄了,主張七十二門派加盟的那人是冒名的鐵髯蒼龍肖錚,老身此去便為緝拿此人。”

  公羊轂意外地道:“此話當真?”

  飄香谷主又道:“諸位有意加入天地盟,老身絕不反對,但無論如何得將此一公案先行了斷。”

  公羊轂身後的群凶,聲高喝道:“俱是一派胡言,不要聽她的。”

  公羊轂回頭喝止道:“諸位不容插言,兄弟自有道理。”

  群凶復又大聲鼓噪道:“謝紫雲早已死去,怎的又跑出一個謝紫雲,她才是冒名的。”

  薛姑婆大怒,朱拐一頓道:“都與我住口,哪個再敢出言污衊,老婆子可不饒他。”

  群凶雖知這婆子不是好惹的人物,但此刻人多勢眾,膽力頓壯,齊聲喝道:“這婆子狗仗人勢,咱們先毀了她。”

  薛姑婆性情本極暴躁,聞言有若火上加油,朱拐一掄,大有即時出手之意。

  飄香谷主瞪了她一眼,喝道:“住手!有我在此,不用你多管。”

  薛姑婆強忍心頭怒火,不敢出聲。

  公羊轂見群凶聲勢滔滔,遂對厲陰平問道:“厲兄對此事有何高見?”

  厲陰平目光呆滯,茫然接道:“我看把她們都宰了,然後割下腦袋交差。”

  公羊轂索性沉鷙,心知他本性已失,眉頭一皺,突然想起一條毒計,當下點頭道:“厲兄既有此意,那就由你辦吧。”

  歷陰平應聲道:“這個不用說得,自然是由兄弟動手。”

  掌上凝功,緩緩朝飄香谷主行去。

  杜君平知他已迷失本性,急挺身上前道:“這人受藥物所制,本性已失,交給晚輩吧。”

  飄香谷主道:“此魔武功不俗,你得小心,最好能讓他恢複本性。”

  杜君平道:“晚輩遵命。”

  身近阮玲道:“玲姐,帶有百花仙釀沒有?”

  阮玲從懷中取出交給他道:“有倒是有,你如何能使他飲下?”

  杜君平亦知不是易事,接過玉瓶道:“待小弟先試試看。”

  舉步行至厲陰平身前。

  就在這時,一位獨臂老者領著一位青衣女郎,飛奔而來,女朗見著厲陰平,高喊道:“爹……”

  嗚嚥著直撲懷中。

  杜君平認得那是五陰手秦奇與厲若花,身形一頓連退兩步。

  厲陰平本性雖失,但對女兒似不陌生,怔了怔,隨將她手臂抓住,輕輕一推道:“乖女兒,你且讓開,待爹爹收拾了那班東西與你說話。”

  厲若花從懷中取出一顆丹藥,塞入厲陰平嘴裡道:“爹,你先吞下這個長點力氣。”

  厲陰平立時吐出道:“這是什麼丹藥?”

  厲若花道:“你吞下便知道了。”

  厲陰平依言吞入口中。

  突然身後轉出一人,沉聲道:“副盟別聽她的,快把它扔了。”

  杜君平識得那人是天地盟的黑風怪,立時往前一赴身道:“退下去,沒你的事。”

  黑風怪與杜君平交往時,杜君平用的是東海派門下名號,現恢複本來面目,他已無法認出,當下把眼一翻道:“你算得了什麼東西!”

  杜君平昂然立著,冷笑不答。

  黑風怪不由大怒,舉手一掌推來,喝道:“你是找死!”

  杜君平一翻腕,“嘭”地硬接下了他一掌,嘴上卻冷冷道:“未必見得。”

  黑風怪根本沒把他放在眼中,直到掌力接實,才覺出情勢不妙,撤招急退時已然不及,為那股彈震之力,震得身形騰起,倒飛回去五六丈遠才把身形立穩,但嘴角之間已然汩汩沁出鮮血。

  這一掌之力確屬威猛絕倫,在場群凶無不感到心頭一怵。

  此時厲若花已硬把丹藥塞入了厲陰平的口裡,杜君平將手中玉瓶擲給厲若花道:“厲姑娘,此是百花仙釀,讓令尊喝兩口。”

  厲若花亦知百花仙釀是靈藥仙品,趕緊接過送到厲陰平的唇邊。

  厲陰平笑道:“傻丫頭,爹又沒有病,喝這個幹什麼?”

  厲若花並不說破,撒嬌道:“我一定要您喝,潤潤嗓子也行呀。”

  厲陰平只此一女,溺愛甚深,本性雖失,卻不忍拂她之意,依然將百花仙釀服下。

  公羊轂素知飄香谷的百花仙釀靈效無比,心中大急,忙喊道:“厲兄,時間甚迫,你可別誤了大事。”

  厲陰平猛地一抬頭,雙目凶光閃閃,直奔向飄香谷主。

  厲若花大驚,高聲喊道:“爹……你不能這樣。”

  杜君平一閃身將厲陰平擋住,朗笑道:“東主!還記得在下嗎?”

  厲陰平看了看,哼了一聲道:“你是喬裝在本店臥底的杜師父?”

  杜君平道:“難得東主記得。”

  厲陰平臉一沉,舉袖一拂喝道:“閃開,老夫已然饒過你了,莫再來尋死。”

  杜君平覺出他那一拂之下,力道甚猛,當下暗運功力護住要穴,竟實受了他一記流雲飛袖。

  厲陰平見他紋絲不動,心中大是奇異,問道:“你實受了老夫一招?”

  杜君平存心拖延時間,搖頭道:“東主手下留情,並未貫注真力。”

  厲陰平想了想道:“沒有呀!老夫至少已用了三成以上的真力。”

  杜君平道:“東主記錯了,你再想想看。”

  厲陰平敲著腦袋沉忖半晌道:“怎麼我竟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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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八

  厲若花飛奔上來道:“爹想是太累了,你先運息一會試試,或許有用呢!”

  厲陰平數十年精修功力,真氣已致收發由心之境,依言將真氣運行了一週後,睜開雙目道:“怪事,為父好像有些微微的中毒!”

  厲若花知他藥性已漸發作,突然一伸手點了他的睡穴,秦奇趕緊跨前二步將他身軀托住,隨即盤膝坐下。

  公羊轂與所率領的群凶一齊大怒,喝道:“你們好大的膽子,居熊劫持厲副盟,那還得了!”

  厲若花高聲道:“胡說,我爹身中劇毒,做女兒的怎能不管?”

  公羊轂猙獰地道:“你是奉何人的主使前來,快與我實說,不然有你瞧的。”

  厲若花冷笑道:“姑娘若是害怕,我也不會來。”

  公羊轂大怒,轉臉對身後群凶道:“看來咱們不能不動手了。”

  群凶早就躍躍欲動,聞言紛紛將兵刃撤出,緩緩散佈開來。

  厲若花見勢已迫,趕緊拍活了乃父的穴道,仗劍守在一旁,秦奇亦靛足功力,全神戒備。

  那面薛姑婆、公孫喬以及阮玲姐妹亦都將兵刃撤出,眼看大戰一觸即發。 

  飄香谷主突然行前兩步道:“諸位稍安母躁,且聽老身說幾句話。”

  略微一頓又道:“天地盟原為同道共維武林道義之同盟,不想竟為幾個別具用心之人佔據利用,且有人冒名盟主,意欲廣招盟友,遂其獨霸武林之私慾……

  公羊轂怒道:“你不用血口噴人,天地盟乃是盟友所共有的,任何人皆可為盟主,哪個能操縱得了?”

  飄香谷主冷笑道:“各位即知天地盟乃是盟友所共有,為何竟以一派掌門人之尊,聽任呼喚驅使,這與一般幫內的小兄弟何異?”

  群凶並非全無頭腦之人,齊感臉上一熱。

  飄香谷主又道:“老身乃是本盟名符其實的副盟,我不忍各位受入迷惑,但也不讓各位為難,咱們不妨先行找到那位假盟主,當面問出一個是非來。”

  公羊轂喝道:“各位不要聽她花言巧語,咱們辦完這事還得重新召開盟友大會。”

  飄香谷目光住定公羊轂道:“你這副盟究竟是何人所選?你欲得著這副盟之位,竟不惜造成血腥事件,用心委實可誅。”

  公羊轂森森笑道:“我這副盟乃是盟主所敦聘,待新的副盟選出,便即退位讓賢,大多數盟友都無異議,你挑什麼眼?”

  飄香谷主道:“老身並無挑眼之意,今晚要追究的是那位假盟主究竟是何人所假冒。”

  —頓又道:“今日三十六盟友在中嶽廟議事,諸位俱是知道,此人竟以天魔琴音意欲將全體盟友盡行害死,如此狠毒之人,諸位亦能信任嗎?”

  公羊轂嘿嘿笑道:“一派胡言,本座絕不信琴音能殺人。”

  飄香谷主把臉一沉道:“公羊轂你別太不知進退了,老身一再對你容忍,並非是怕事。”

  適於此時,地下盤坐的厲陰平一躍而起,大步朝公羊轂行去。

  公羊轂見他滿面怒容,不自覺地退了兩步。

  厲陰平目光朝群凶一掃,高聲道:“兄弟在江湖上,雖被同道目為邪門外道,可是事實如何,各位俱都明白,此番受盟主敦聘,出來充任副盟,原指望藉機消除黑白二道仇視之心,同伸武林公道,想不到此位盟主竟是冒名,兄弟直到此刻才知上當。”

  公羊轂冷笑道:“厲兄怎可信口雌黃,妄論本盟是非?”

  厲陰平目光四下一掃,道:“諸位俱是老江湖了,先前兄弟神態一望而知是受藥物的禁制,還幸小女帶來藥中王的解毒丹,及飄香谷的百花仙釀,才算把毒解去,惟恐諸位再上他們的當,特將此事當眾透露。”

  只聽人群中一聲怒吼道:“閉嘴,那是你對盟主不忠,才稍施懲罰。”

  厲陰平大笑道:“天地盟可不是幫派,盟友便代表一個門派,彼此地位相等,說什麼誰對誰效忠,咱們並非部屬。”

  在場之人雖是黑道,但每個人都是領袖慾極強之人,哪會有人喜歡被人驅使,無奈是受藥物禁制,聽任於天地盟。

  厲陰平又道:“不論黑白二道,是非總算一般,咱們不妨找到那盟主,好歹分出一個是非來。”

  人群一陣騷動,突然齊吼道:“此言大是有理,咱們這就走。”

  杜君平突然高聲道:“在下尚有一言奉告各位……”

  見人群靜了靜,隨把自己如何冒名東海派入盟,如何進入聚賢廳,如何發現內中黑幕,以及那些迷失本性之人遭遇之事說了一遍。

  這些事不僅群凶不知,連公羊轂、厲陰平也不知,是以大都疑信參半。

  當杜君平的話聲一停,人群中突有二人閃了出來,道:“剛才杜大俠之言,句句是實,兄弟便是身受其害之人。”

  公羊轂見兩人乃祁連山主與雪嶺居士,不禁怒叱道:“怎的你二人也來胡說?”

  祁連山主冷笑道:“我知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實不相瞞,午間若不是沾了肖盟主的光,兄弟已然為魔琴震斷了心脈,死去多時了。”

  此二人乃盟中極為活躍之人,今亦說出此話,由不得大家不信,齊聲怒吼,紛紛往回奔去。

  公羊轂知道眾怒難犯,不敢攔阻,身形一躍,往斜裡奔去。

  飄香谷主長長吁了一口氣道:“總算諸般湊巧,消除了這場血腥事件。”

  祁連山主與雪嶺居士雙雙朝杜君平拱手道:“以往多有得罪,還望杜兄海涵。”

  杜君平還禮道:“二位不用客氣。”

  祁連山主長嘆一聲道:”兄弟只覺往事猶如惡夢一場,此番回山後,決心閉門思過,再不過問江湖紅塵之事了。”

  杜君平道:“二位能及時澈悟,足見高明,似乎不用大過自責。”

  祁連山主與雪嶺居士齊地一聲長嘆,雙雙朝山下奔去。

  薛姑婆性急,早已不耐,催促道:“無故被這批凶煞耽誤了多時,咱們得快走,不然就趕不及了。”

  飄香谷主感喟地一嘆,舉步前行,杜君平等跟著上路,突然飄香谷主停下腳步道:“于謙來了,咱們等等他吧,定是盟主著他傳諭。”

  杜君平等人果見于謙沿著小徑飛奔前來,晃眼已到面前。

  飄香谷主問道:“可是盟主著你傳諭?”

  于謙躬身道:“盟主已與對方,約定至斷魂谷了斷,雙方均不得率領幫手。”

  飄香谷主點頭道:“這還像話,若因私怨死傷多人,可就罪孽深重了。”

  于謙又道:“盟主請谷主這就去,老奴還得去傳知聞人大俠。”躬身一禮,飛奔而去。

  飄香谷主見于謙走後,臉色十分凝重,半晌沒有作聲。

  薛姑婆忍不住開言道:“斷魂谷高此不遠,咱們走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7
二一九

  飄香谷主搖頭嘆道:“他們處心積慮,經營多年,若不是自信在武功上能勝過咱們,便是另外尚有致勝之道,這場骨肉相殘,老身實是傷心得很。”

  公孫喬忙勸道:“谷主處處容忍,已然仁至義盡,她們再要不知進退,亦是沒有辦法的事。”

  飄香谷主喟然一嘆,舉步前行。阮玲深知師父你此刻心情沉重,碰了王珍一下,二人緊隨在師父身後。公孫喬望著杜君平道:“賢侄,今日斷魂谷之會,凶險異常,你務必多加小心。”

  杜君平想起這些年來,到處奔波,嘗盡顛沛流離之苦,心頭頓覺感慨萬千,劍眉一揚,恨聲道:“這批惡魔居心狠毒,害我杜門人亡家破,今日誓必手刃惡魔,瀝血致祭先父。”

  公孫喬與杜君平名為叔侄,私下他始終以老僕自居,深悉這場紛爭的詳情內幕,心中不禁感慨萬千,只覺斷魂谷之會,看似正邪雙方一場生死之搏,實際二方面的主腦人物,均是大有關連之人,結局如何,實難預料。

  斷魂谷是泰山一處極其險峻的深谷,三面削壁高聳,西面卻是斷岩,谷內怪石嶙峋,寸草不生,甚是荒涼無比。

  飄香谷主領著杜君平等人,到達谷內,只見谷內靜悄悄的並無一個人。

  薛姑婆哼了一聲道:“真是見鬼,想是他們自知不敵,藉機溜走了。”

  只聽遠遠一人森森接道:“別盡往自己臉上抹粉,只怕斷魂谷內,今晚要平添不少新鬼。”

  薛姑婆怒喝道:“發話的是什麼人,還不與我滾出來。”

  只見身披鶴氅的神機羽土,緩步行了過來,朝飄香谷主點頭微笑道:“前聞谷主凶耗,山人便有些不信,像谷主這種修為之人,哪會夭殤。”

  飄香谷主冷笑道:“老身亦早經想到,若非你在中間興波作浪,事情又何致到此地步。神機羽士把頭連搖道:“谷主此話不嫌太過武斷嗎,山人雖道號神機,那是江湖朋友們的抬愛,可沒有左右天地盟的力量。”

  飄香谷主冷冷一哂,隨問道:“她們可到了?”

  神羽士故作不解地反問道:“谷主問的是誰?”

  飄香谷主道:“自然是上官麗卿與我那師妹孟紫瓊了。”

  神機羽士朗聲笑道:“那還用問嗎,既已約定豈有不來之理。”

  飄香谷主道:“煩羽土喚她們出來,老身要在眾人面前,與她們說幾句話。”

  神機羽士道:“谷主欲在此動同門之情,不嫌晚了嗎?”

  飄香谷主道:“都是你們這群東西從中挑撥是非,這樣你會把她毀了。”

  突然,孟紫瓊遠遠接口道:“不見得吧,我可不是三歲孩童。”

  飄香谷主見孟紫瓊來到,遂招手道:“難得咱們姊妹相逢,愚姊要在此把本門之事作個交代。”

  孟紫瓊冷哼一聲道:“這些話都不用提了,孟紫瓊已非飄香谷門下了。”

  飄香谷主面容一整道:“賢妹何出此言,愚姊如有不是,你也該看在先師份上。”

  孟紫瓊仰面冷笑道:“不用提了,若不是她偏心,我也不致背棄師門。”

  飄香谷主道:“賢妹怎能說出此種話來,別說師父她老人家並無過失,縱有不是,我輩弟子也不能妄加指責。”

  一頓又道:“愚姊現掌本谷,我以谷主身份,准你此刻起重返師門。”

  孟紫瓊搖搖頭道:“可惜為時已晚,謝謝你的好意了。”

  飄香谷主又道:“愚姊接掌谷主,自愧無所建樹,待泰山事了之後,決定封劍歸隱,本谷之事就要偏勞賢妹了。”

  孟紫瓊格格一陣冷笑道:“好動聽的言詞啊,只是我孟紫瓊這人生就鐵石心腸,任你舌翻蓮花,也難說動於我。”

  飄香谷主輕喟一聲道:“我知賢妹對愚姐誤會甚深,莫非到此刻仍難釋然?”

  孟紫瓊冷厲地道:“我這人生就這種脾氣,我所得不到的東西,別人也休想得到,我要盡一切來毀滅得乾乾淨淨。”

  飄香谷主全身一震,面色立變,顫聲道:“你在說什麼?”

  孟紫瓊徐徐地道:“不用在我面前裝呆了,你也該想得到啊。”

  孟紫瓊心中充滿了惡毒,根本沒把眼前這位師姐放在心上,突又開言道:“肖錚為何不來?他既然敢在泰山露面,料必是有所恃仗而來。”

  杜君平插言道:“你不妨耐心稍待,他老人家絕不會不來。”

  孟紫瓊橫了他一眼,喝道:“住嘴,這裡哪有你說話的份兒。”

  杜君平忿然道:“你即公然叛離飄香谷,在下自不能再視你為長輩了,為什麼不能說話?”

  孟紫瓊色變道:“你別不知死活,本座若不是看在昔日香火之情,豈能容你活到今天?”

  杜君平大怒,正待反唇,突聞暗影中一人沉喝道:“平兒不得無禮。”

  杜君平吃了一驚,舉目望去,只見鐵髯蒼龍偕同上官麗卿並肩行了過來,心中不禁大是狐疑,不知此人是真的肖錚,或是假的盟主?

  肖錚與上官麗卿堪堪行入場中,緊接著又一個肖錚,領著于謙行進谷來。

  在場之人,大部分都認定後來的那人乃是肖錚,哪料先前進入的肖錚道:“兄弟今日才知,以往的一切均屬誤會,因我肖某一人,竟令武林同道受此劫難,肖某實是罪孽深重。”

  上官麗卿格格笑道:“事到如今,僅是說幾句懺悔的話便行了嗎?哼!沒那麼便宜的事。”

  肖錚嘆了一口氣道:“愚兄區區寸心,惟天可表,賢妹何苦迫人太甚?”

  上官麗卿道:“到此刻為止,究竟哪一個是真的肖錚,我尚不大明白,待我查明事實真像,再說話吧。”

  肖錚突然目射精芒,對著後來的肖錚,厲聲道:“你冒名老夫十多年,今晚居然敢在老夫之前露面,還不與我滾過來。”

  後來的肖錚朗聲笑道:“做賊的喊捉賊,倒做得挺像啊!”

  先前的肖錚怒道:“閒話少說,咱們不妨互對三掌,先從掌上分一分真假。” 

  在場之人俱知乾坤雙絕中的肖錚,乃是以掌法稱尊,那假冒之人,其他方面縱能模仿,內功修為上卻絕無法取巧。

  後來的肖錚竟毫不猶豫地答道:“此法倒也使得,我就不信你連掌法亦能假冒。”

  二人各不相讓,大步前行,直到二人相隔約有一丈五六之處停下,各自凝功,準備發掌。

  杜君平看在眼裡,忙問飄香谷主道:“前輩,二人之中究竟誰是真盟主?”

  飄香谷主道:“此人假扮的可亂真,但他可絕沒想到老身昨晚已在盟主衣領之上,換了一顆鍍金的銅鈕扣。”

  杜君平這才明白道:“如此說來,先來的那位是家師了?”

  飄香谷主點了點頭。

  突然一聲驚呼:“咦!”

  杜君平抬頭望去,只見二人已對掌完畢,竟然平分秋色,不由心頭一怵。

  肖錚連攻三掌,竟沒把對方擊退,同時覺出對方內力,竟與自己不相上下,心中亦覺驚異萬分,大喝道:“你究竟是誰?”

  上官麗卿道:“你自詡掌法無敵,如今竟有匹敵之人,可見‘乾坤雙絕’只是一般人信口吹噓,當之實足有愧。”

  肖錚怒道:“他若能再接老夫的‘龍騰八式’,老夫便自認是假,從此退出江湖。”

  上官麗卿道:“此話當真嗎?”

  真假肖錚同聲答道:“自然說了就算。”

  飄香谷主上前道:“且慢,你那龍騰八式,江湖上能破解的人自然絕無僅有,就拿四大副盟來說,只怕都無法接下。”

  上官麗卿道:“他的事何用你管?”

  飄香谷主道:“老身現為天地盟的副盟,自然該管。”

  頓了頓又道:“你別以為假冒之人已然天衣無縫,實則老身一眼便知。” 

  上官麗卿冷笑道:“這話我倒有幾分相信,因為只有你是肖錚最為親密之人。”

  飄香谷主面色一沉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上官麗卿格格嬌笑道:“你自己應該明白,何用問我。”

  飄香谷主突然一嘆道:“姑娘,你誤會了,謝紫雲不是那種人。”

  上官麗卿冷玲一笑道:“當年爭奪盟主之時,乾坤雙絕便有默契,名位美人各得其一,倒霉的杜飛卿不僅坐失盟主之寶位,連美人也失去了,並落得個屍骨無存,這般公案,今晚我總算明白了。”

  飄香谷主道:“這些話乃是有人惡意中傷,再說杜飛卿之死與這事根本扯不上關係。”

  孟紫瓊突然開言道:“當年乾坤雙絕以名位美人相提並論,可知兩項在他二人心目中是一般重要了,其中一人將杜飛卿害死,於是名位美人俱都入一人之手,怎說杜飛卿之死與這無關?”

  飄香谷主萬想不到自己的師妹,竟亦用此種惡毒之言來誣污自己,只氣得臉孔發白,渾身亂抖。上官麗卿又道:“此人害死了杜飛卿,又得了美人,原該心滿意足,可是他居心狠毒,得知杜飛卿尚有後人,竟以盟主權勢,傳出鬼頭令判,下令追殺,以圖斬草除根。”

  頓了一頓又道:“似這等狠毒之人,若讓他活在人世,那不是沒有天理了嗎?”

  杜君平聽他們一再提到其父,不禁熱血沸騰,一赴身縱落孟紫瓊的身前,道:“我父究竟是誰害死,你今晚務必要說明白。”

  孟紫瓊見他雙目似要噴出火來,於是故作憐惜地一嘆道:“這還用問我嗎,明眼機智之人就是一看便可明白。”

  杜君平看了二位肖錚一眼,道:“可是那冒充盟主之人?”

  上官麗卿冷冷笑了笑道:“自然諒是真的盟主肖錚了,假的盟主縱能瞞過江湖人,怎能瞞得了他那位親密的膩友?”

  杜君平雖知對方之言不可深信,但她們所言之事入情入理,心中不禁狐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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