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血劍丹心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18 15:26:23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27 13150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3
二零零

  峨冠道者目中精芒一閃,哼了一聲道:“適才貧道為汝等所騙,險險做了一樁錯事,此刻不能再讓你等胡為。”

  祁連山主唯恐彭虎口不擇言,激怒對方,緩緩接口道:“道長的意思是要放了他?”

  峨冠道者朗笑一聲道:“貧道絕不幫著任何一方,若要以二攻一卻是不行。”

  彭虎怒道:“棲霞道長,這是什麼意思?”

  棲霞道長沉下臉來道:“你們若是以一敵一,貧道是個現成的證人,不然那就是三對二的局面。”

  他話說得十分明顯,祁連山主不由心中躊躇起來,先用眼色阻止了彭虎說話,然後行近韓三公的身旁道:“三公意下如何?”

  韓三公思忖有頃,改用傳音道:“你我與此子並無深仇大恨,犯不上得罪棲霞。”

  祁連山主亦用傳音道:“就此放過豈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韓三公微微一笑道:“褚兄,難道忘了兩天之後,丈人峰下,泰水溪畔的一場龍爭虎鬥。”

  祁連山主恍然大悟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那時咱們盡可揀現成的便宜。”

  韓三公朝著棲霞道長拱了拱手道:“實不相瞞,我等與杜君平俱無過節,只不過是身為盟友,不得不遵眾盟主之令,道兄既認不妥,我等看在道長份上,今天就撒手不管,以後遇上可就再不容情了。”

  棲霞道長面色稍霽,冷笑道:“以後是以後的事,貧道眼睛看不見,你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

  彭虎大感詫異地道:“你們果真要放他?”

  祁連山主一拉他臂膊道:“走吧,看在棲霞道長的份上,饒過他這一遭。”

  韓三公跟著行出道:“他既已來到泰山,還能跑得了嗎,咱們何苦費那麼大勁。”

  二人一唱一和,彭虎倒不好再說什麼,任由他拉著行出門去。

  杜君平原沒把這幾人看在眼裡,見他們撤去,隨對棲霞一拱手道:“兩日後再見,在下有急事先走一步了。”

  跨步出門,一路疾奔,直到法藏寺方始停下,恰逢公孫喬走來,一把將他拉住道:“賢侄,這些天哪裡去了,可把大家急壞了。”

  杜君平顧不得寒暄,急問道:“阮玲姊妹回來了嗎?”

  公孫喬道:“已回來了。”

  杜君平又問道:“帶回來的那姑娘怎麼樣了?”

  公孫喬嘆一口氣道:“至今尚未甦醒。”隨又皺眉道:“那是誰家的姑娘,你把她弄了回來。”

  杜君平輕輕推開他的手道:“以後再詳說,我先看看她去。”急急往裡行去。

  公孫喬搖搖頭,跟著行入。

  杜君平進入廳內,只見聞人可正坐著在與阮玲說話,當下急行一步,至聞人可身前道:“前輩,那姑娘怎麼樣了,可還有救麼?”

  聞人可徐徐道:“暫時是不會惡化,要想清除餘毒,恐怕還得幾天。”

  阮玲白了他一眼道:“她究竟是誰,你竟急成這個樣子。”

  杜君平知她誤會了,忙道:“此女是秦淮豔妓金鳳,乃是奪命羅剎之徒。”

  聞人可若有所悟道:“哦!想不到這妖婆居然還在人世。”

  杜君平又道:“晚輩已訪得奪命羅剎便是毒害先父之人,現此女可算得是唯一活口,前輩務必設法解去她身中之毒,我要她供出主使之人。”

  聞人可這才明白,突然想起兩個銀面人之事,話題一轉道:“於大叔回來沒有?”

  阮玲道:“我一回來便催著薛姑婆去接應,難道他沒與你一道回來?”

  杜君平道:“他與那假銀面人打得難分難解,之後相約至旁的地方拚鬥,當時我為大力神彭虎等糾纏,沒法跟去,此刻不知如何了。”

  聞人可思忖有頃道:“以于謙的閱歷與武功,應該沒有問題,只是此刻泰山情勢複雜,咱們該去接應他才是。”

  杜君平慨然道:“既是這樣,晚輩義不容辭,我接應他去。”舉步往外便行。

  堪堪行至門首,銀面摩勒于謙已然回轉,杜君平見他滿面疲憊之容,一側身讓到一旁道:“於大叔辛苦了。”

  銀面摩勒哼了一聲,直入客廳坐下,聞人可見他面色有異,隨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于謙僅只搖了搖頭,卻沒作聲。

  聞人可知他心裡有事,便不再問了。

  杜君平無故遭于謙冷落,心中大為不悅,扭過身來對阮玲道:“玲姐,領我看看金鳳去好嗎?”

  阮玲道:“珍妹正在守著她呢,我看不用去打擾她了。”

  杜君平面朝聞人可道:“前輩可知金鳳什麼時候能醒?”

  聞人可略一沉吟道:“她服藥已有一二個時辰了,此刻便該醒了,走,我領你看看她去。”領著杜君平當先朝內行去。

  金鳳被安頓在一間廂房,王珍正坐在一旁守著,聞人可朝她臉上細看了一會兒,臉上黑色已然漸褪,長吁一口氣道:“照此看來,她身中之毒已解去不少了。”

  杜君平拱手道:“晚輩先行謝過。”

  王珍天真,突然抬起頭道:“平哥,這位姐姐好美啊,她可是你的朋友?”

  杜君平苦笑搖頭道:“不要胡猜,她不是我的朋友。”

  王珍瞪大眼迷惘地道:“既不是你的朋友,為何這等關心?”

  杜君平皺了皺眉道:“我說的是實話。”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3
二零一

  聞人可取了兩顆丸藥交給王珍道:“等她醒了給她服下,最好再給她一杯百花仙釀。”

  王珍看了杜君平一眼道:“伯伯放心,侄女會好好照顧她的。”

  聞人可點了點頭,隨對杜君平道:“咱們前面去吧。”

  二人重回客廳,此時薛姑婆亦已回來,突然對杜君平一瞪眼道:“你弄回來的那女子是誰?”

  杜君平道:“秦淮名妓金鳳。”

  薛姑婆大怒道:“呸!有其父必有其子,簡直是下流。”

  杜君平無故受她斥責,而且辱及他父親,只覺一腔怒火直衝上來,亦怒道:“你身為長輩,如何出口傷人。”

  薛姑婆一頓朱拐喝道:“罵你算是便宜你了,惹惱了我婆子,一拐把你劈了。”

  杜君平強忍著一腔怒火住口不言,臉上的神色卻極是難看。

  聞人可深悉內情,方待替他解說,于謙已忿然霍地立起,冷厲地道:“薛婆子,你別欺人太甚。”

  薛姑婆倏地扭轉身形喝道:“姓于的,你憑什麼護著他?”

  于謙冷笑道:“有人膽敢動他一根汗毛,老夫立取他的狗命。”

  薛姑婆性如烈火,哪受得這般言語,來拐一掄,劈面一拐朝杜君平砸去,怒道:“老身倒不信這個邪。”

  杜君平一側身讓過朱拐,沉聲道:“薛姑婆,你是怎麼啦?”

  玩玲亦喝道:“薛姑婆,有話好說,你今天是怎麼啦?”

  薛姑婆橫著朱拐,怒氣勃勃地道:“老婆子受谷主遺命,我不容任何人欺侮你兩姊妹。”

  銀面摩勒一跨步擋在薛姑婆身前,哼了一聲道:“薛婆子,你再胡鬧,於某就要不客氣了。”

  薛姑婆三棱眼一翻,正待發作,突地瓦面傳來一陣陰森怪笑。

  銀面摩勒一聲沉喝道:“什麼人?”呼的身形拔起,朝房脊射去。

  藥中王聞人可比他還要快一著,怪笑之聲才起,入已躍起空中,隱約之間似見人影一閃。

  銀面摩勒于謙與藥中王聞人可,俱可說得是武林中頂尖高手,二人同時躍登瓦面,竟未看出來人一點蹤跡。

  此時薛姑婆、阮玲、杜君平等俱都到了瓦面。阮玲突然失聲道:“不好,咱們上當了。”翻身落下房簷,急朝後殿奔去,杜君平亦猛然省悟,隨著往後奔去。

  二人到達後殿廂房,只見王珍頹然倒臥在地下,金鳳蹤跡不見,心知上當,扶起王珍一看,還幸只是穴道被制,急為她解開穴道,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王珍茫然道:“小妹正在喂金姑娘百花仙釀,突然為人從後點了穴道,之後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杜君平想了想道:“這定是天地盟干的,我這就找他們去。”

  阮玲將他衣袖一拉道:“平弟不可魯莽,咱們到前面從長計議。”

  此時于謙、聞人可、薛姑婆俱已回轉,阮玲把王珍遭人暗算,金鳳被劫之事說了一遍,薛姑婆原對金鳳就沒有好感,聞聽被人劫去,不禁哈哈大笑道:“劫去了倒好,留著終是禍根。”

  聞人可冷笑道:“你當她是誰?”

  薛姑婆道:“那還用說,自然是蠍娘子一流人物。”

  聞人可輕喟一聲道:“你錯啦,此女乃是奪命羅剎之徒金鳳,亦是毒害杜大俠唯一知情之人。”

  薛姑婆大吃一驚道:“當真嗎?”

  杜君平輕聲一嘆道:“晚輩與修羅前輩親耳所聞,哪裡錯得了。”

  在場之人俱吃一驚道:“你說的是哪個修羅前輩?”

  杜君平自知失言,略事遲疑道:“目前還得暫時守秘,九九大會之日,各位便可見著他了。”

  薛姑婆甚感過意不去地道:“如此說來老身是錯怪你了。”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晚輩事前並未說明,自難怪前輩誤會。”

  于謙哼了一聲道:“閒言少敘,咱們空有許多人在此,卻被人家把人劫走,這個人可丟不起。”

  薛姑婆冷笑道:“是呀,你若覺得丟不起這個人,那就設法去把那妖女奪回來。”

  于謙怒道:“別以為老夫就奪不回來。”

  聞人可忙勸道:“二位不用鬥口,咱們從長計議。”

  只聽門外一個蒼勁嗓音沉聲道:“于謙,怎的又犯老毛病了。”

  于謙面色立變,趕緊立起身來道:“老奴不敢。”薛姑婆亦肅然起立,不敢再言語了。

  杜君平聽那口音甚熟,急抬頭一看,只見紅臉老人一臉嚴肅的行了進來,趕緊出座行禮道:“弟子叩見恩師。”

  紅臉老人擺手令起道:“免啦,快起來吧,老夫有話問你。”

  杜君平依言起立,垂手站立一旁。

  紅臉老人並不追問他近日的行蹤,雙目精芒閃射,朝他臉上仔細察看了一遍徐徐道:“龍騰八式練得怎麼樣了?”

  杜君平躬身答道:“略有進境。”

  紅臉老人又道:“你近日的際遇老夫盡知,不用再說了,老夫是誰,想必你也知道。”

  杜君平已知眼前之人,就是與他父親同列乾坤雙絕的鐵髯蒼龍肖錚,只是他自己不明說,仍然無法確定,是以一時之間倒怔住了。

  紅臉老人詫異道:“怎麼不說話,難道你至今不知老夫是誰?”

  杜君平心道:你從來沒有說過,我怎麼會知道。可是嘴上他不能這麼說。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4
二零二

  紅臉老人哈哈笑道:“龍騰八式乃是老夫獨門功夫,即此便該明白。”

  杜君平突然道:“說來不信,弟子曾與一位會用龍騰八式的少年交過手。”

  紅臉老人面容倏變道:“你沒弄錯?”

  杜君平道:“弟子乃是練過龍騰八式之人,除了覺出她有些精微無法盡情發揮外,一般的式子都極準確。”

  紅臉老人面現驚疑,沉忖半晌,自言自語道:“如此說來難道她沒有死?”

  于謙突然從旁插言道:“小人亦曾遇一奇事,那假冒小人之人,武功亦與小人同一路數。”

  紅臉老人霍地立起身,道:“由此看來,老夫的推斷沒有錯了。”

  想了想目視聞人可道:“平兒既已回來,兄台似可恢複本來,我要把對付老毒物一事,交給你了。”

  藥中王拱手道:“此事兄弟早已安排,不勞盟主吩咐。”

  紅臉老人又道:“毒害杜大俠之人,老夫亦已查明,只是這妖婦賊滑得緊,竟然早早藏起來了。”

  杜君平接口道:“師父說的可是奪命羅剎?”

  紅臉老人大感意外地看了他—眼道:“你從何得知?”

  杜君平道:‘弟子本已將她弟子金鳳擒獲,可惜剛才又被人劫走了。”

  紅臉老人哼了一聲道:“就在這裡?”

  杜君平點頭道:“ 弟子擒她之時,為百毒門主暗中下了劇毒,以致昏迷下醒,由聞人前輩喂瞭解藥後,置於後房,想不到竟被天地盟著人暗中劫去。”

  紅臉老人突然朗聲大笑道:“他們枉費心機了,此事縱無凶手,照樣可還公道。”

  此時聞人可已換上了原來的走方郎中打扮,朝老者拱了拱手道:“兄弟就此別過,大會之日再見。”

  紅臉老人起身道:“有勞聞人兄了。”容得藥中王行出門後,重又坐下道:“此番九九之會,敵方邀請了不少高手,不過僅僅幾個魔頭,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只是那七煞魔音卻大是可慮。”

  杜君平亦知魔音厲害,隨道:“難道就沒有破解之法?”

  紅臉老人一臉嚴肅地道:“江湖上只有—人能夠破此魔音,老夫已著人尋找去了,但盼期前能夠趕到。”

  杜君平接道:“據晚輩所知,他們已約了七十餘黑道門派,竟欲湊成七十二地煞之數,這股力量恐怕不大好對付呢。”

  紅臉老人朗聲一笑道:“不用擔心,老夫自有道理。”跟著笑聲一斂道:“這幾天不准你再往外跑了,將龍騰八式好好再練兩天。” 

  杜君平躬身領命,王珍一旁暗對他扮了個鬼臉。

  紅臉老人一揮手道:“你們都後面去吧,老夫與薛姑婆還有點事情商量。”

  王珍巴不得有這一聲,一拉杜君平往後就跑,阮玲跟著也往後面行去。

  王珍引杜君平到了寺後,劈頭一句便道:“平哥,你與祁連山主他們動手時使的劍招是那裡學的?”

  杜君平知他說的是修羅劍法,隨道:“那是修羅劍法。”

  阮玲大感驚異地道:“你從哪裡學來的修羅劍法?”

  杜君平微微一笑道:“恕無法奉告。”

  阮玲知他必有奇遇,遂住口不再追問。

  王珍卻不放鬆,拉著他的手道:“平哥,你一定要把這劍法教我。”

  杜君平為難地道:“等過了九九大會好嗎?”

  王珍不悅道:“為什麼現在不行?”

  杜君平皺眉道:“請恕愚兄有難言之隱,若是賢妹要學杜門劍法,我倒可以作主。”

  杜門劍法馳名字內,被譽為武林第一劍法,比修羅劍法自是高明得多,只是這種劍法須深厚內力配合,劍式十分嚴謹。

  而修羅劍法快速辛辣,別走蹊徑,最適宜於女子習練,因女子受天賦限制,較比男性的體質,多少要差遜一籌,故王珍一見這劍法便十分喜愛。

  王珍身子連扭道:“我不要學,你們杜門劍法雖好,可是我沒那本領。” 

  阮玲一旁喝道:“珍妹,不准你胡鬧,平弟若是能夠教你時,他自然會教你。”

  王珍素來敬畏這位師姐,嘴唇一噘便不敢再言語了。

  杜君平歉疚地道:“珍妹不用難過,等泰山之會完了,愚兄一定教給你便是了。”

  王珍這才欣然答道:“平哥,你可不能騙我。”

  杜君平笑道:“愚兄幾時說話不算話,我答應你了,早晚得讓你滿意。”

  阮玲接道:“不用理她了,咱們商量正事要緊。”頓了頓又道:“此次泰山之會,於你關係甚大,可有個什麼打算?”

  杜君平思忖有頃道:“師父他老人家想必已有安排,至於小弟我,只有到時見機行事了。”

  阮玲微微笑道:“據他老人家說,另有一股勢力在暗中幫著你,可有此事?”

  杜君平點頭道:“或許是的,只是小弟並不詳知內情。”

  阮玲輕籲一口氣道:“但願此次泰山之會,事情能夠順利,使真像大白。”語音一頓又道:“只是天地盟能夠一手遮天,幾乎將四大副盟一舉消滅,實力確也不容忽視。”

  杜君平想了想道:“你可知暗中這股勢力究竟是誰,好像與他老人家甚有關連呢。”

  阮玲嘆了一口氣,欲言又止。隨即用語岔開道:“時候不早,咱們前面看看去吧。”

  三人重又來到客廳,紅臉老人已然走了,連薛姑婆也不在廳內,杜君平不禁一嘆道:“他老人家為了此事,席不暇暖,到處奔波,實令我心中難安。”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4
二零三

  阮玲接道:“你也不用難過,這事名是你杜門之事,實際關係整個武林,一個處理不妥,便將淪為魔劫。”

  杜君平亦知這幾天的泰山,看似風平浪靜,實際外馳內張,一場巨大的暴風雨,不日即將來臨,如何消弭這場魔劫,誰也沒有把握。當下點了點頭道:“這點小弟亦極清楚。”

  王珍接道:“不要盡說些喪氣話好嗎,如若沒事,咱們後面練劍去。”

  杜君平欣然道:“好吧,我一定替珍妹喂招。”

  這兩天的時間,在杜君平來說,算是最輕鬆的了,他在阮玲姊妹的陪伴下,把功夫從頭都做了一遍,練功之時,他自己倒不覺怎樣,一旁的玩玲姊妹卻是大為驚異,只覺他功夫進境之快,簡直是無以復加。

  阮玲幼隨飄香谷主闖蕩江湖,見識甚廣,她已隱隱覺出杜君平的武功,足可與師叔孟紫瓊一爭長短,心中除了驚喜之外,更增添了許多疑竇、她不信一個人的成就,會超越過他的年齡,尤其是時間的限制。

  雖然她知這是紅臉老人聯合三大高手之力,造成了眼前的奇蹟,但仍認為這是絕不可能之事。

  杜君平安靜地呆了兩天,突然想起了與棲霞道長之約,遂對阮玲道:“玲姊,小弟出去走走,不久便回。”

  阮玲愕然道:“會期只有一兩天了,你如何還要亂跑?”

  杜君平道:“小弟與人有約,非去不可。”

  阮玲道:“如是一定要去,我姊妹與你同去。”

  杜君平沉忖有頃道:“那又何苦呢,我看你們還是呆在家裡吧。”

  阮玲甚為不悅地道:“莫非有什麼不便?”

  杜君平知她誤會了,輕聲一嘆道:“小弟此去乃是與人作生死之搏,人去多了,豈不招人誤會。”

  王珍接道:“就算是與人約鬥也該有個證人。”

  杜君平起身道:“不用了,我自信還能自保。”

  王珍還待爭執時,阮玲暗對她使了一個眼色,王珍會意便不再言了。

  杜君平大步行出寺外,直向丈人峰行去,到達泰水溪畔,只見棲霞道長道袍飄飄,卓然立在一方岩石之上,見他行來,哈哈笑道:“施主果是信人。”

  杜君平拱手道:“在下晚來一步,倒讓道長久等了。”

  棲霞道長道:“貧道亦是剛到。”隨即行至一處空闊草坪,招手道:“施主儘管全力施為,讓貧道開開眼界。”

  杜君平也不謙讓,長劍出鞘,擺開了一個架式。

  棲霞道長亦從肩上將長劍撤下,雙方各自凝神,暗暗將功力提聚。

  杜君平突然前跨半步,手中長劍平伸而出,去勢緩慢,劍刃微微顫抖。

  棲霞道長雙目精芒電閃,緊盯著對方,手中長劍橫持,緩緩向斜裡遊走。

  杜君平驀地一聲清嘯,遞出的長劍一閃,幻作一層匹練似的光影,矢矯而起,從空倒捲而下,化作十餘條劍芒,兜頭向棲霞蓋下。

  棲霞道長精神一振,手中長劍突然光芒大盛,舞起一團銀光,迎擊而上,但見銀光四射,一觸即收,雙方各處退後二步。

  棲霞道長哈哈一笑道:“小哥出手一招便即不俗,貧道可謂不虛此行,看劍!”長劍一抖,幻出劍花朵朵,直襲前胸五處大穴。

  杜君平探悉對方劍術精湛,是以出手便將家傳大千劍法施開,揮手一式火樹銀花,擋開了棲霞的劍式,跨步前衝,立還三式。

  棲霞亦把劍法施開,還了三式,雙方均以精純劍術比拚,俱是稍沾即已換式,乘虛蹈隙,各顯神通,頃刻之間已互換了廿餘招。 

  大千劍法博大精深,神幻無比,對方抗力愈強,威力愈大,上來幾式棲霞道長僅是試探性質,井未施用全力,故還不覺怎樣,廿招下來已然覺出對手不凡,不覺精神大振,手上一凝功,改以全力進攻。

  他這一全力進攻,杜君平的大千劍法威力立顯,劍式一陣鳴嘯,光芒突然大盛,棲霞的攻勢,全被封隔在一丈以外,那麼綿密的劍勢,竟無一招可以遞進圈內。

  棲霞道長心頭不覺一驚,他浸劍道數十年,平生罕遇敵手,但這宗神奇劍法卻是第一次遇上,心念一轉之下劍式立變,腳下屹立如山,長劍緩慢舞動,由於劍上隱含有強勁內力,揮動之下,發出陣陣震人心弦的鳴嘯。

  杜君平施展開大千劍法,在身形四周布下一重綿密劍幕,守勢十分堅強,棲霞攻勢一經改變,突感壓力大增,猶如無數沉重鋼柱,在劍幕上衝擊,震得劍光亂顫,大有突破之勢。

  他自練成杜門劍法之後,極少遇上真正擅長劍道之人,此刻已知遭逢前所未有之強敵,當下一面增添內力運劍,一面暗思對策。

  突然一絲靈光掠過腦際,不禁一聲朗笑,劍式驀地一頓,一式“博浪擊錐”,劍挾風雷,兜頭劈去。

  棲霞道長正處四面受敵之策,進攻杜君平的防守圈,想不到他會突然改守為攻,一怔之下,揮身一閃。

  杜君平不容他還擊,第二式騰蛟起鳳已橫推而至,棲霞道長揮劍一封,把他攻來的劍式擋開。

  可是杜君平就在剛才靈光一現之際,巳澈悟大千劍法的精奧,長劍一舒一展,倏把對方捲入劍光之內。

  棲霞道長一著失去先機,頓被對方劍影包沒,只覺四下劍氣千幻,層層疊浪,直湧了過來,不覺心頭大駭。趕緊澄神凝志,抱元守一,將門戶緊緊封住。

  這番主客易勢,在杜君平來說,乃是一個重大啟示,於是一招一式,盡情將劍法施展,攻勢猶如狂濤巨浪,愈來愈強,劍光圈逐次縮小,大有一舉將對方擊斃之勢。

  棲霞道長忙於應付,已是有守無攻,只急得鬚髮怒張,雙目盡赤。驀地雙手持劍,大吼一聲,沖霄而起,但聽一陣金鐵交鳴,劍光突斂,杜君平手臂一陣酸麻,連退兩步。

  棲霞道長胸間劇烈起伏,踉蹌落在兩丈開外,搖頭一嘆。

  杜君平緩緩納劍歸鞘,行至棲霞道長身前抱拳道:“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之戰,在下實是受益良多。”

  此時棲霞道長已然恢復常態,朗聲大笑道:“小哥,你這話是替我說了。”

  杜君平正容道:“在下說的是實話。”

  棲霞道長輕喟一聲道:“貧道練劍數十年,今日始澈悟真諦,我這裡先向小哥謝過。”說著果真一揖首。

  杜君平諤然道:“道長並未落敗,何故如此自謙。”

  棲霞道長嘆道:“實不相瞞,以貧道身份與小哥交手已然是勝之不武,敗了適足始羞,何況未必能勝。”頓了頓似覺意猶未盡,復又道:“貧道此刻覺出,如若再打下去,最多是個兩敗俱傷局面,那又何苦呢。” 

  杜君平點頭道:“是啊,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

  棲霞道長面容一整道:“咱們不僅是無怨無仇,貧道還希望交一交你這朋友呢。”

  杜君平誠懇地道:“蒙道長不棄,在下就高攀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4
二零四

  棲霞道長朗朗大笑道:“咱們算個忘年之交如何?”

  杜君平亦笑道:“那樣豈不委屈道長。”

  棲霞道長斂去笑容道:“四海之內皆兄弟也,小哥何出此言。”話音一頓又道:“三年之前,貧道曾遇一邪門劍客,此人劍路別走蹊徑,詭幻莫測,貧道與他拚鬥三日不分勝負,之後貧道與他訂下十年之約,今日與小哥一場比拚,使貧道頓悟以靜制動之機,靜極而動之理,我已有勝他之策了。”說罷一陣得意大笑。

  杜君平深覺此人朗爽坦率,不失英雄本色,方待詢及門派住址,以便約定後會之期,突然若有所覺地回頭一看。

  棲霞道長斂去笑容,重重哼了一聲道:“此是那批無名小人,意欲趁你我精疲力盡之時實施突襲,貧道早已知他們窺伺在旁,是以提前結束此斗。”

  杜君平心知是祁連山主等人,不禁連聲冷笑。

  棲霞道長微哂道:“此等小人不足計較,咱們找個地方談談吧。”

  只聽遠遠一陣陰森怪笑道:“你們此刻插翅也難飛渡了,不用打那逃走的主意。”

  杜君平大怒,厲聲喝道:“說話的是什麼人?”

  但聽斜裡一聲大喝道:“爺爺大力殃神彭虎。”呼的一拳搗來,一股剛陽的拳風疾捲而至。

  杜君平朗聲一笑道:“在下早知就是你們這般人。”一揮手硬接下了彭虎的一記百步神拳。 

  此時四下隱伏之人俱已行出,除了祁連山主、雪嶺居士外,另有黑白雙煞、三陰手俞長庚、鐵掌開碑羅定遠、一筆鎮兩湖孫平等。

  祁連山主緩步行近棲霞道長道:“道長乃是方外之人,何苦捲入是非漩渦,兄弟斗膽請道長即時撤離。”

  棲霞道長一臉嚴肅,徐徐道:“兩個時辰之前或可商量,此刻不用提了。”

  祁連山主詫異道:“那又為什麼?”

  棲霞道長冷厲地道:“此子已與貧道結為忘年交了,我不容任何人難為他。”

  祁連山主冷笑道:“道長自信有這能耐?”

  棲霞道長霍地拔劍出鞘,怒道:“貧道人雖老邁,腰間寶劍卻不老。”

  祁連山主深悉他的劍術造詣,趕緊亦將兵刃撤出,冷冷道:“道長一定要如此,兄弟也是愛莫能助了。”

  棲霞道長手中長劍一抖,絲地一劍刺出,厲喝道:“閒言少敘,咱們手底下分強弱。”

  祁連山主一面舉劍封住,嘴裡卻連連冷笑不止。

  那面彭虎揮拳朝杜君平攻了約有五七招,鐵掌開碑羅定遠跨上前道:“彭兄請退下,羅某來接他幾招。”一抬手從斜裡攻來。

  彭虎立刻拳式一收退了下來。

  羅定遠外號鐵掌開碑,掌上功夫確實高人一等,一上來便不由分說連攻三掌。

  杜君平一面迎擋,一面細察他的門路,只見他掌力渾厚,招招有如巨斧開山,雄猛異常,招架之時,顯得十分吃方。

  羅定遠以十成掌勁,狂風驟雨似地攻了十餘招,突然一撤身退了下去。

  杜君平心中正感奇異,黑白雙煞一躍而前,悶聲不響,一左一右攻來。逼得他無暇多想,疾忙出掌封擋。

  杜君平這面受到群雄車輪似地攻擊,棲霞道長那面也是一樣,祁連山主鬥了幾個回合便即退下,由雪嶺居士接手,雪嶺居士攻了幾招,一筆震兩湖孫平又上前接替。

  這批人俱有效十年的純功夫,輪番替換攻擊,就是鐵鑄金鋼,亦難長久支持下去。

  棲霞道長雖然個性高傲剛強,閱歷卻深,早已看出這批人不懷好意,當下緩緩捱近杜君平,暗用傳音道:“杜兄弟,你看出來了嗎,這批東西用的車輪戰法。”

  杜君平亦用傳音道:“我看咱們不能容情了,殺一個是一個。”

  棲霞道長道:“那不行,一個一個的拼,拼到最後累也得累垮。”

  杜君平劍眉一揚道:“道長的意思咱們該怎辦?”

  棲霞道長道:“撤出你的劍來,如若咱們二人聯劍,就是千軍萬馬,其奈我何。”

  杜君平揚聲笑道:“看來今天要大開殺戒了。”嗆啷一聲長劍出鞘。

  此時攻擊他的乃是黑白雙煞項英項傑,二人見他撤出兵刃,也一個撤出子母金環,一個撤出判官筆,一前一後攻來。

  杜君平一劍在手,膽氣立壯,揮手一劍騰蛟起鳳將黑白雙煞逼退,就勢往前一躍已到了棲霞道長身旁。

  棲霞道長劍上一凝功,也把對手一筆震兩湖孫平迫退,朗聲大笑道:“杜兄弟,難得咱們今天在這泰水溪畔訂交,正該拿兩個江湖敗類祭一祭寶劍。”

  分列在四下的群凶,見他倆意興飛揚,毫未把被困之事放在心上,齊感一怔。大家雖都有擒獲杜君平請功之心,可是誰也不願意捨命相拚,是以俱不願搶先出手。

  這車輪戰法的主意原是祁連山主出的,本以為杜君平與棲霞道長一場拚搏之後,決經不起大夥的輪番猛攻。哪知事情大出意外,他二人竟然打成相識,此刻見大家都退縮不前,心中不由躊躇起來,沉忖半晌,突然高叫道:“諸位兄台,咱們今天若是不能擒獲姓杜的,以後還拿什麼臉見江湖同道。”

  一筆震兩湖孫平接道:“山主說得是,弟等唯山主馬首是瞻。”

  祁連山主暗罵道:“好啊!他倒拿話來擠我了。”當下搖頭道:“豈敢,豈敢,兄弟的意思是說此刻咱們並非是比武。”他這話無異是叫大家一擁齊上。 

  彭虎性情最是暴戾,大吼一聲道:“各位怎麼突然斯文起來了,上呀!”

  鐵掌開碑羅定遠微微笑道:“彭兄的百步神拳舉世無匹,適於遠攻,何不先攻他幾招。”

  大力殃神彭虎重重哼一聲,怒道:“彭某先上就先上。”大步行出,呼的一記百步神拳。

  棲霞道長輕聲道:“這人我來對付。”劍交左手,右掌一抬,硬接了下來。

  兩股潛力接實,地面陡然揚起一陣抄塵,彭虎如遭千斤重錘,身不由主地退了兩步。

  棲霞道長哈哈笑道:“百步神拳不過而已,貧道領教過了。”

  彭虎暗中提氣運息,閉目不敢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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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五

  三陰手俞長庚自恃陰功歹毒,一跨步擋在彭虎之前,揚聲道:“俞某陪道長走幾招。” 

  棲霞道長哼一聲道:“不用客氣,諸位盡可齊上。”

  杜君平跨步上前道:“此人讓在下來應付。”

  三陰手俞長庚暗中早把功力疑足,手一揚,虛空輕輕朝杜君平一招。他這種三陰手原屬邪門功夫,虛空這一招,有一股無形的吸引之力,待對方覺察之際,掌勁往外一送,令人於不知不覺間中其陰毒掌勁。

  杜君平不知底蘊,見他抬手一招,立刻功貫手臂,只覺一陣微風拂面,身不由主地往前一傾,心知有異,趕緊穩住下盤。

  俞長庚心中暗喜,掌勁適時往外一送,三陰掌勁驟發,以十成力量攻出。

  杜君平得天獨厚,屢得奇遇,對各門各探的武功,均曾涉獵。心中一經動疑,立時出手,大喝一聲揮掌擊出,一股奇猛的剛陰掌勁,直撞了過去。

  俞長庚發出的三陰掌勁堪堪及體,而杜君平的掌勁亦發,在時間上他雖慢了一步,可是力道雄渾,有如狂濤怒浪,排山倒海地湧出。

  這種剛陽之勁正是陰柔之氣的剋星,俞長庚的三陰掌勁立被震散,狂吼一聲,一口黑血直從口鼻中噴出,踉蹌連退五六步,幾乎摔倒。

  在場之人都知俞長庚的三陰掌歹毒無匹,原以為這一發出,對方不知底蘊必能上當,想不到竟陰錯陽差為杜君平一掌震散,使他自己受到極重內傷,是以無不大驚失色。

  祁連山主急上前將俞長庚扶住,輕聲問道:“俞兄傷勢如何?”

  俞長庚喘息著道:“兄弟真氣已散,短時間恐無法調養復原了。”

  祁連山主扶著他在地上坐下,安慰道:“愈兄且請歇著,待會兄弟著人送你回去。”

  他表面雖然鎮定,心中卻驚駭異常,他知愈長庚具有數十年的精純修為,要想震散他的真氣,決非在場的這些同道所能辦得到的,可見杜君平的功力已到不可思議之境。

  在場群敵原就沒有捨命相拚之意,俞長庚這一受傷,越發沒人肯上前了。

  大力殃神彭虎適於此時調息完畢,睜目一看,立時大怒,暴吼一聲道:“這小子萬萬留他不得,咱們大夥齊上把他宰了。”

  可是在場之人一個個默默無言,竟無一人答腔。

  突然,遠遠傳來一個清越嗓音,高聲道:“諸位別來無恙,可還認得老身嗎?”

  群雄一驚之下,抬頭望去,只見山坡之上一排立了三個人,中央是位宮裝婦人,左右則是兩個少女。

  祁連山主見識極廣,想了想,突然拱手笑道:“來者可是飄香谷的謝谷主?” 

  宮裝婦人微微笑道:“祁連山主眼力不錯,居然還認得出老身。”

  祁連山主深打一躬道:“谷主位列四大副盟,何人不識,只是前些時間盛傳谷主……”說了一半,住口不言。

  宮裝婦人點頭道:“那是因為老身意欲閉關修習一二門功夫,唯恐俗事騷擾,是以才著人傳出,祁連山主覺著奇怪是不是?”

  祁連山主搖頭道:“豈敢,豈敢,這乃是武林常有之事,何足為怪。”

  宮裝婦人一指杜君平道:“此子乃是杜大俠的後人,與老身略有瓜葛,諸位何故與他為難?”

  祁連山主正愁無法下台,急道:“我等俱是奉命行事,並無與他故意為難之意。”

  宮裝婦人冷笑道:“諸位俱屬盟友,縱然盟主有令,也該分別真偽,何況此子已傳出血劍,是是非非明白會中便可分曉,何苦要在此刻造成血腥事件。”

  祁連山主連聲道:“副盟之言極是,在下遵命便是了。”

  當宮裝婦人來到之時,杜君平便已認出,因為她身畔的少女就是阮玲姊妹。在他的意料中,此人定是阮玲的師父或大師姊,及至祁連山主叫破,才恍然大悟,原來謝谷主並沒有死。

  棲霞道長系老輩人物,自然識得謝紫雲,他可不願此刻出聲招呼,仍然面對祁連山主等人,沉聲道:“三陰手俞長庚已不堪再戰,汝等誰再上來?”

  祁連山主等人本已氣餒,飄香谷主來到,他們更無鬥志了,是以竟沒人接腔。

  棲霞道長朗聲笑道:“你們不用故意賣謝谷主的情面,貧道不領這個情。”

  祁連山主故作不聞,對著宮裝婦人拱手道:“在下遵從副盟令諭,這事免究了,告辭。”暗對雪嶺居士等一呶嘴,急步行去。

  宮裝婦人容祁連山主等去遠,這才對棲霞道長招呼道:“那位道友可是羅浮棲霞道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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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六

  第二十九回 上官女俠

  棲霞道長哈哈笑道:“難得謝女俠尚識得貧道。”

  宮裝婦人微微笑道:“道長俠名久著,哪有不識之理,但不知此番來至中原何事?”

  棲霞道長又是一陣大笑道:“風聞天地盟於此大會,特來瞻仰一番,別無他事。”

  宮裝婦人點頭道:“原來如此。”

  杜君平乘他答話之時,已然行至宮裝婦人面前,翻身拜倒道:“原來前輩就是谷主,晚輩竟一直被蒙在鼓裡。”

  飄香谷主微微笑道:“孩子不用多禮,起來吧。”

  杜君平立起身來道:“前輩可是來接應晚輩。”

  飄香谷主面色微沉道:“你一身血仇,怎可逞強鬥狠,輕易與人約鬥,萬一有個損傷,明天豈不誤了大事。”

  杜君平臉上一熱,低頭不語。

  棲霞道長見杜君平受責,急從旁解勸道:“此事乃是貧道的不是,因貧道意欲見識杜門劍法,是以約他比鬥。”

  飄香谷主面容稍霽,徐徐地道:“並非老身要說他,而是事情委實急迫,絲毫大意不得。”轉臉又對杜君平道:“你與道長的事情既了,咱們該回去了。”

  杜君平躬身答應了一聲,轉過身來對棲霞道長拱手道:“恕在下無法奉陪,泰山事了再陪道長深談吧。”

  棲霞長哈哈笑道:“貧道此來原無緊要之事,今已訂交,貧道不得清閒了。”

  杜君平搖頭道:“在下之事自己清了,道長方外之人,不必捲入是非漩渦。”

  棲霞道長正容道:“貧道自有道理,不勞兄弟你擔心。”對著飄香谷主稽首一禮,飄然而去。

  飄香谷主輕喟一聲道:“此老雖是方外之人,卻不失武林人本色。”旋身緩緩前行。

  阮玲、王珍緊隨在師父身後,杜君平則隨在王珍身後,王珍突然回頭對杜君平輕聲道:“今天的事實在險極,若不是於大叔暗將他們傳信之人截下,後果真很難說呢。”

  杜君干微感吃驚道:“他們向什麼人傳信?”

  王珍道:“自然是天地盟了,祁連山主等人雖是天地盟之人,但還夠不上份量,無法調兵遣將,若讓他把信傳出,就得大費周折了。”

  杜君平知她所指的麻煩,就是那些失去憶力,迷失本性的黑衣人,這批人俱是江湖高手,任人暗中驅策,不死不休,被攻之人除了將他們一個個殺死外,決難使他們停止攻擊。

  一行人回到法藏寺,已是傍晚時分。飄香谷主一語不發,逕自往後面靜室去了。

  杜君平心中甚感煩悶,因為直到目前為止,他仍有許多事情不明白,他明知阮玲比他知道的多,但也知她是不會實說的,於是他找到了銀面摩勒于謙,劈頭一句便道:“於大叔,明日便是天地盟九九之會了,你能告訴我幾件事嗎?”

  于謙愕然道:“你所要知道的事,明日便可大白,何苦現在急著要知道。”

  杜君平唉聲一嘆道:“明日之會凶險極多,萬一不幸我死了,豈不是死了仍是一個糊塗鬼?”

  于謙見他臉色十分難看,遂把他領到一間靜室坐下,徐徐道:“我知道有許多事你悶在心裡很久,但這不能怪他老人家,他委實是迫不得已。”

  杜君平搖頭道:“他老人家對晚輩恩重如山,豈敢嗔怪他老人家,只是我希望把事情弄明白。”

  于謙長嘆一聲道:“好吧,老朽拼著挨頓責罵,就把事情對你說了吧。”

  杜君平急替他斟上一杯茶,卻沒出聲打岔。

  于謙先呷了一口茶,這才緩緩地道:“我知道你第一個要明白的是自己的身世,對嗎?”

  杜君平點了點頭道:“請大叔擇要說吧。”

  于謙乾咳了兩聲說道:“這是廿年前的事了,武林之中出了兩位傑出高手,一位因劍術馳名,一個以掌法稱尊,因地分南北,遂有南拳北劍之稱。”

  杜君平插言道:“南拳想是師父他老人家,北劍便是先父了?”

  于謙點了點頭,繼續言道:“他們彼此原都只是聞名,但俱與當時的一位傑出女俠相識,那位女俠對二人極是佩服,有時不免於言談中誇獎二人,哪料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二人便都存下了鬥一鬥對方之心,於是便造成了二人的一場龍虎之斗……”輕籲一聲又道:“這場拚搏下來,雙方都已精疲力盡,恰逢那位女傑的師妹無意中經過鬥場,她原就認識二人,知道都是師姊的好友,誤認二人係為爭奪師姊而作生死之搏,心中頓起一種莫名的妒意,於是挺身而出,把二人冷嘲熱罵,大大地戲弄了一番,並硬拖著令尊走了。”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此人定是孟紫瓊。”

  于謙長吁一口氣道:“實則你師父練的是童子功,根本沒有娶妻的打算,而令尊已是使君有婦,也沒有再娶的可能,不過雙方都不知道就是,那孟紫瓊起先只是一種微妙心理作祟,嗣因令尊風儀翩翩,竟果真有了愛意。”

  杜君平接道:“難道她不知先父已然是成了家的人?”

  于謙嘆道:“問題就出在這裡了,令尊當時已然覺出她的意圖,便微露口風,說明自己已然情有所歸,縱是仙女下凡,他不致動心,而孟紫瓊誤會指的是師姊,於是由愛生恨,一怒脫離師門,造成今日之禍。”

  杜君平只覺一腔怒火直衝上來,怒道:“如此說來罪魁禍首是她了。”

  于謙疾忙搖手道:“你稍安毋躁,且聽我說,當時你師父與令尊江湖上譽為乾坤雙絕,但實際上是三絕,因為飄香谷主的輕功亦屬一絕,那時武林各派正籌組天地盟,並邀約他們三位加入,且有意選出其中一位為盟主,只是究竟選哪一位卻無法確定……”

  杜君平忍不住插言道:“據說當時有名位、美人各擇其一的傳說,可有此事?”

  于謙怒形於色,道:“此是一種惡意中傷的謠傳,亦是對飄香谷主的一種侮辱,怎麼你也相信了?”

  杜君平道:“晚輩不過聞人傳說如此,我哪會相信這種事。” 

  于謙道:“令尊生性灑脫,對名位之事極淡,得知此事後,立即南下,表示無意於盟主,於是盟主之位便落於令師的身上,天地盟成立後,除了令師為盟主外,並選下四位副盟主,那時天地盟並無固定盟址,就借了千手神君東方玉明的神風堡為行壇,並由神風堡設宴慶賀……”一面敘說,一面在追憶,繼續又道:“當時我記得第一席坐的是盟主及三大副盟,哪料席散不久,盟主突然察覺中毒,他功力深厚,原已修成金剛不壞之身,這一覺出中毒,便知毒性十分劇烈,並推想其餘三大副盟必亦已中毒了……” 

  輕籲一口氣,又道:“當時老朽沒有中毒,盟主立命老朽暗中通知飄香谷主,連夜離開了神風堡隱避起來……”

  杜君平突然從中打岔道:“不知當時謝前輩有沒有中毒?”

  于謙道:“既是慶賀宴,且千手神君亦是副盟,大家哪裡會防備,謝谷主平日雖不飲酒,在那場合她哪能不喝?不過飲得少一點罷了。”

  杜君平復又問道:“當時可有人追襲?”

  于謙搖頭道:“他們所下的乃是慢性毒藥,發作極慢,解去卻不易,盟主與三大副盟功力深厚,如若當時有人追襲,那是自尋死路。”

  杜君平道:“他們既敢於下手,自然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

  于謙道:“盟主當時亦是這般想,是以連夜逃出,並囑謝谷主速回飄香谷準備應變,他老人家則與老朽深入苗疆尋找解藥……”深嘆一聲又道:“總算機緣湊巧,於深山得遇藥中王聞人大俠,他與盟主彼此聞名,卻不相識,但他醫道通玄,一眼便看出盟主身中劇毒,盟主也不隱瞞,即請他診察脈象,聞人大俠當時並不知他是盟主,但一按脈象,覺出他是非常人物,立即提出交換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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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七

  杜君平道:“晚輩記起來了,聞人前輩要以杜門遺孤之事托師父。”

  于謙長嘆一口氣,道:“當時盟主並不知令尊遇害之事,經聞人大俠這一談起,才知對方乃是有計畫的行動,愈感匡復不易,便決定徐徐設法,哪知一晃便是十餘年,唉……“

  杜君平又問道:“這些年來可曾查出對方主謀之人究竟是誰?”

  于謙深長一嘆,欲言又止。

  杜君平發急道:“為什麼不說了?”

  于謙沉忖有頃,道:“盟主已然略略猜著了一點,此人似是他師門中人。”

  杜君平驚異地道:“這就奇了,他老人家師門中人為何要暗算他呢?”

  于謙輕輕一嘆,道:“這事或許又牽扯了男女間的事,只是老朽也和你一般,委實弄不清楚。”

  杜君平聞言後,對事情已然略為明白一點,想了想,還待問時,只見阮玲輕輕推門行了進來,悄聲道:“夜已深沉,你們怎麼還不睡?”

  于謙尷尬一笑,道:“老朽與杜公子閒談。”

  阮玲不悅道:“於大叔你也真是的,明天便是會期了,怎的還有工夫聊天。”

  于謙立起身來打了個呵欠訕訕笑道:“老朽真得去睡了。”

  杜君平時阮玲雖極尊重,可就是不喜歡她那副老氣橫秋的樣子,當下一聲不哼,也隨著于謙起身行進房來。

  阮玲知他心中不悅,輕輕嘆了一口氣,追了出來,悄聲地問道:“平弟你在生我的氣了?”

  杜君平道:“沒有呀!”

  阮玲幽幽一嘆,道:“你不用瞞我了,我看得出來的。”

  杜君平見她一臉幽怨之容,眼中已隱泛淚水,心中頓覺不忍,當下立定腳步,道:“倒沒別的,你那股嚕嗦勁兒我受不了。”

  實則阮玲比杜君平大個一歲半歲,只是她出道較早,近年來又權代谷主,不知不覺便擺了架式,此刻經杜君平坦然指出,方始恍然若有所悟,點點頭道:“我也知道有時是多餘的嘮叨,不過愚姐亦是一番好意。”

  杜君平道:“小弟並未說你不該說呀!”

  阮玲儘量壓低嗓音,酸酸幽幽地道:“平弟,你老實對我說,你心裡是不是很討厭我?”

  杜君平無意中與她那蘊泛淚光的雙目接觸,只覺她的目光之中充滿了期待之容,身不由主,情不自禁的伸手執著她的玉手道:“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小弟感激都來不及,豈有討厭之理。”

  阮玲任由他將手握著,破涕一笑道:“不准你以後再說感激我的話。”

  杜君平詫異道:“為什麼?”

  阮玲臉上微現紅暈,低低地道:“為你做事乃是我份內的事,說客氣話便顯得見外了。”

  杜君平輕喟一口氣道:“許多人為杜門之事勞心勞力,為人子者能不衷心感戴!”

  阮玲似乎是受了他的感染,也嘆了一口氣,半晌方柔聲道:“夜深了,你也該去歇息啦。”

  杜君平亦知明日之會關係重大,點了點頭道:“咱們真得歇息去了,我送你回房去吧。”

  二人適才的一點小風波,到此總算是煙消雲散。

  杜君平回至臥房,摒除雜念做了一會功課,這才睡下,一覺醒來天已大亮,趕緊爬起,漱洗完畢趕至前面,聞人可、薛姑婆、于謙等人已然都到了。

  公孫喬招手令他坐在自己身旁,輕聲道:“等會大概是你與我一路。”

  杜君平道:“去的就只咱們爺兒倆?”

  公孫喬一指聞人可道:“還有聞人大俠。”

  就這說話工夫,鐵髯蒼龍肖錚已與飄香谷主並肩行了出來,阮玲姊妹則跟在後面。

  肖錚落座後,隨即吩咐道:“時候已然不早了,老夫先把人手分配一下。”

  目光一掃接道:“請聞人兄領著公孫兄與平兒作一路,並先行到場。”

  聞人可拱手道:“老朽遵命。”

  肖錚轉臉又對飄香谷主道:“谷主可與薛姑婆領著玲兒姊妹一路,老夫與于謙最後再露面。”

  飄香谷主點了點頭,沒有表示意見。

  肖錚隨即起身道:“如諸位沒有異議,此刻便可起程了,老夫得出去略事安排。”

  聞人可起身抱拳道:“既如此老朽先行一步了,諸位去時務必先行服一顆解毒丹,免致誤中那老毒物的無形之毒。”言畢對君平招了招手,大步行了出去。

  杜君平跟著行出道:“到時晚輩如何說話?”

  聞人可沉忖有頃道:“今日之會十分凶險,你務必謹慎,看老朽眼色行事。”

  頓了頓又道:“最可慮的一件事便是那位久已失蹤的‘神機羽士’,按說此人尚在人世,極可能已投入天地盟。”

  杜君平亦知有這麼一個人,隨問道:“前輩認識他麼,他的武功如何?”

  聞人可道:“此人機智詭詐,天份極高,武功方面倒不見得怎樣,只是心機委實深沉得可怕,後來突然消聲斂跡,神秘的失蹤了,一般人都猜想他是在暗中進行什麼陰謀。”

  杜君平道:“他既號羽士,想是道門中人,說不定已悟澈真如,悉心向道了。”

  聞人可搖頭道:“此人極為自負,絕不甘寂寞,豈肯就此虛度一生。”

  杜君平若有所悟道:“莫非前輩懷疑天地盟的幕後主持人就是他?”

  聞人可輕嘆一聲道:“他縱不是首領,亦必是盟中重要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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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八

  —頓,又道:“此人當年便有逐鹿副盟之心,後因武功聲望均不及選出的四大副盟,便知難而退,從此下落不明。”

  杜君平道:“經前輩這麼一說,晚輩倒覺著有幾分可能。”

  因為當日乃是九九之會,各方來的武林人極多,而且都是朝一個方向走,二人說話漸覺不便,於是住口不言。

  天地盟會場之地乃泰山最大的東嶽廟,此廟不僅建築宏偉,廟外的空地亦極其廣闊,此刻各處都派有接待之人,聞人可和杜君平等,俱也被接待至廟前廣場之上。

  廣場的佈置與第一次會盟時的佈置大同小異,正面一座棚是盟主與四大副盟的座位,盟主的對面是監盟人的座位,兩廂並有觀禮的席次。

  所有盟友則被招待至盟主座前的席上,公孫喬看了監盟席上一眼道:“第一次監盟之人乃是少林與武當兩門派的掌門人,這一次不知他們請了誰?”

  杜君平並沒有留心聽他的話,目光四下轉動,不斷地在人群中察看,意欲找到“華山三鶴”與“青衫劍客”等人。

  此時赴會之人已然到了約有六七成,卻不見華山三鶴前來,杜君平心中甚感詫異。

  聞人可的目光亦四下流動,他與杜君平的目的不同,他所要尋找的,是四大副盟,不是華山三鶴。

  搜尋了許久,頹然一聲長嘆道:“神風堡與修羅島至今不見有人來,許是修羅王與千手神君身中之毒仍未解去。”

  杜君平微微一笑,改用傳音道;“師父之毒既可解去,旁人自然亦可設法解去。”

  聞人可知他話中有因,便不言語了。

  快斧手公孫喬突然指著棚上道:“他們妄圖再加七十二個黑道門派,並另設四個副盟。”

  此時人數愈來愈多,大都是黑道中人,聞人可心中大為不愉,面容顯得十分難看。

  公孫喬默數三十六盟友,到的約有廿餘派,其中包括祁連山、雪嶺居士、大力神殃彭虎等一幫人,當下暗對聞人可道:“天地盟的神通果然不小,竟號召了這許多人。”

  聞人可冷笑道:“正邪不併立,這批人終將枉費心機。”

  杜君平突然一指篷外道:“家師來了。”

  聞人可順著他手指看去,果見華山三鶴偕同青衫劍客、妙手書生大步行了進來,遂道:“此刻你最好不要與他們招呼。”

  杜君平久未與師父敘談,心中甚是孺慕,原想過去敘敘闊別之情,經這一說只得忍了下來。

  大會時刻定的是午牌時分,盟友們雖多已來到,但台上仍是空空的,一般盟友不停地在議論紛紛,聲音顯得極是嘈雜。

  半晌方見台上排行出四人,依次是東魔歷陰平,南毒莫懷仁,西怪公羊谷,北妖古蘭香,一齊在盟主座位的左面落座。

  邊荒四怪凶名久著,乃是黑道中有數的魔頭,今竟公然列坐於天地盟的副盟席上,台下立時大嘩,響起一片怒吼之聲。

  四怪雖知台下群雄心情激昂,卻是神色不變,端坐不動。

  就在這時,台上又一揮行出了四人,當先一位紫袍朱履,貌相古奇,正是四大副盟之一,神風堡主東方玉明,身後緊隨的是一位身御一絳色錦襖,百褶宮裙的中年婦人,只見她未語先笑,打扮得十分妖豔,其後卻是一位玉面朱唇,身著錦衣的少年公子,再次卻是一位身披鶴毛,手搖羽扇的中年羽士,一排俱在右面的席位上坐了下去。於是,台下又是一陣騷動,這四人杜君平俱不陌生,宮裝婦人是孟紫瓊,錦衣公子是任長鯨,那鶴毛羽士似乎也在哪裡見過。

  聞人可沉忖良久,失聲道:“那人就是神機羽士,果然加入天地盟了。”

  群雄一陣騷動之後,慢慢又靜了下來,但聽大殿之上悠悠傳來三聲鐘響,台上又行出二人。

  前面走的是久未在江湖露面的鐵髯蒼龍肖錚,亦即天地盟的盟主,其後的則是銀面摩勒于謙。

  鐵髯蒼龍一經露面,台下又起了一片駭然之聲,俱都驚詫不已。

  杜君平大感奇異地道:“這是怎麼一回事?我真有些糊塗了。”

  聞人可唉聲一嘆道:“此人就是假冒你師父之人,易容術之高,已然可以亂真了。”

  杜君平仍不信道:“縱然易容術高明,難道武功也能假冒?”

  聞人可搖了搖頭道:“若以你雲夢師兄的醫道,倘若要冒名老朽,那亦是輕而易舉之事。”

  杜君平若有所悟地道:“莫非此人是我師父的入室弟子?”

  聞人可輕喟一聲道:“此人縱非其徒,亦必是與師門極具淵源之人。”

  這時肖錚已行至盟主位上坐下,目光四下一掃,徐徐言道:“兄弟蒙諸位抬愛,推舉為本盟盟主,數年來尚幸沒有殞超,今又逢本盟大會之期,兄弟有幾句話,必須在大會之前說明。”

  一頓,見台下並無打岔之人,遂又道:“本盟共有盟友三十六派,兄弟深感並未能將武林同道全數包容,以致處理糾紛諸多不便,譬如黑道中的朋友,便未包含在內,同是武林一脈,此乃是極為不公平之事……”

  只聽台下一聲怒吼道:“天地盟乃是三十六派自行聯盟,與黑道之人何干?”

  肖錚並未理睬,繼續又道:“凡屬武林同道,俱屬武林一脈,原無黑白之分,有些人自鳴清高,硬把人家視為邪魔異端,以致造成眾多紛爭,兄弟深為這些同道感到不平,是以決心要在本次大會之期擴大本盟的範圍。”

  台下一片怒吼,秩序甚為紊亂,肖錚面色一沉,厲聲道:“諸位請肅靜,不論兄弟說得對是不對,應容兄弟說完話。”

  經此一言,台下秩序稍復,肖錚復又道:“經兄弟各方徵詢結果,已有七十二門派同意加盟,共為同道造福,同時並經這些門派推舉邊荒四怪為新增四大副盟,連前一共是八大副盟。”

  說著一指右面座上的人道:“此四位乃是原來的四大副盟,千手神君東方大俠,諸位俱都認識,用不著兄弟引見,第二位飄香谷主,接替副盟。第三位是修羅島的任少俠,他是繼其師尊修羅王之位,接替副盟。第四位是神機羽士,諸位想來俱不陌生,他是填補死去的神劍杜飛卿之空缺,接替副盟之位……”

  肖錚的話音一落,青衫劍客霍地立起身來,沉聲道:“天地盟乃是三十六派的共同組織,並非盟主一人的幫派,盟主這些措施可曾徵得盟友同意?”

  肖錚冷冷道:“諸位既推舉兄弟為盟主,兄弟便有權行事。”

  青衫劍客怒極而笑,朗聲笑道:“各派既能推舉尊駕為盟主,自然亦有不讓你當盟主之權,我看這些事等選出了新盟主再議吧。”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19 15:55
二零九

  肖錚冷笑道:“這也未當不可。”

  青衫劍客又道:“天地盟只得三十六盟友,除了當年曾經飲血的三十六派外,其餘的人請盟主先讓他們退出去。”

  肖錚搖頭道:“他們已然入盟了,此刻的盟友該是一百零八個門派,本座無權令其退席。”

  青衫劍客怒道:“尊駕如此倒行逆施,那是迫令我等退盟了。”

  肖錚仰著臉,冷厲地道:“悉聽尊便。”

  妙手書生接道:“如若我等果都退出,閣下便不得再用本天地盟的名義。”

  肖錚冷冷一笑道:“兄弟向來的主張是非友即敵,汝等一經退出,不僅不得干預本盟之事,且將以外敵視之。”

  妙手書生大怒,正待反唇相譏,身後已然行來數人,冷冷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奉勸尊駕別對自己過不去。”

  妙手書生素饒機智,知道此刻如若決裂,勢必誤了大事,暗對青衫劍客施了一個眼色,住口不言。

  肖錚見妙手書生等不再語,遂又道:“本盟成立之日,曾請少林、武當兩派掌門人監盟,可是此兩派之人至今不見前來,想是不來了。” 

  一頓又道:“其實少林、武當又算得了什麼,兄弟覺著咱們組盟是咱們自己的事,何用外人來監盟,這事不如免了。”

  見台下沒有一人出聲,隨又道:“上屆組盟之時,系由盟友推舉兩位候選人,然後推舉內中一人為盟主,我看這次規矩照舊吧,只是兄弟老邁無能,已不堪再任主盟,各位務必另選賢能,俾可大展經倫。”

  只聽台下應聲吼道:“崆峒等廿門派推舉白鶴門的上官麗卿女俠。”

  跟著又有人吼道:“祁連山主等八門派,推舉神機羽士為盟主候選人。”

  這上官麗卿之名一經提出,全場無不嘩然,究不知江湖上何時出了這麼一位女俠,倒是神機羽士之名,比她響亮得多。

  肖錚舉起雙手示意大家肅靜,然後徐徐道:“各位推舉上官女俠與神機羽土,兄弟深慶得人,咱們就從此二人中推舉一位盟主如何?”

  只聽人群中一人朗聲大笑道:“推舉盟主何等神聖之事,今竟如此草率行之,實令兄弟發笑。”

  肖錚抬頭望去,說話之人竟又是青衫劍客,不禁眉頭籠上殺機,面泛怒容,哼了一聲又道:“尹大俠有何高見?”

  青衫劍客不徐不疾地道:“盟主乃是三十六盟友中之盟友,自然由三十六盟友中相互推舉,豈有胡亂從外人中推舉之理?”

  肖錚沉哼一聲道:“此二位乃是新入盟的七十二派中人,如何不可推舉。”

  青衫劍客冷笑連聲道:“盟友中誰贊成他們入盟來著?”

  肖錚仰臉道:“本盟主有權容許他們入盟,何用盟友同意。”

  台下立時轟然喧嘩起來,青衫劍客呼呼冷笑,大有即時發難之意,妙手書生輕輕一拉他的衣角,對著杜君平那面一努嘴。

  青衫劍客立即會意,便不再言語了。

  那面聞人可只等台上提出盟主入選,當盟主肖錚提出上宮麗卿時,心中亦深感驚異,不知白鶴門是個什麼門派,但仍照預定步驟吩咐杜君平道:“是時機了,你該說話了。”

  杜君平依言,待青衫劍客一經住口,立時高聲道:“在下杜君平,先父乃是神劍杜飛卿,今為先父遇害之事,須向本盟控訴。”

  肖錚望了他一眼,眉頭微皺道:“你就是以血劍傳書的杜君平?”

  杜君平道:“正是在下。”

  肖錚徐徐道:“你對令尊之死有何疑竇?”

  杜君平厲聲道:“在下認定先父之死乃是為人所害的。”

  肖錚道:“武林人恩恩怨怨,很難有清了之時,令尊享有盛名,結仇在所難免,不知仇家是什麼人?”

  杜君平劍眉一揚,振聲道:“在下所要控訴的乃是天地盟。”

  肖錚怔了怔,面現怒容道:“胡說,天地盟只有盟主對外發號施令,難道你要控訴本座不成?”

  杜君平揚聲道:“不錯,毒害先父之人乃是奪命羅剎,實際主使之人便是天地盟的暗中主腦人物。”

  肖錚冷笑道;“本座身為盟主,一切發號施令皆由本座,哪裡還有暗中主腦人物?”

  杜君平哼了一聲道:“在下之言絕非信口開河,你們自己心裡也該明白。”

  肖錚臉色一沉,厲喝道:“可有什麼證據?”

  杜君平昂然屹立道:“如無證據豈能信口亂說。”

  肖錚手一伸道:“拿上來,你如拿不出證據,本座要辦你一個誣控盟主之罪。”

  提起父仇,杜君平胸間頓時熱血沸騰,一縱身躍上台來,指著肖錚厲聲道:“你毒害先父,唯恐他尚有後人,竟暗傳鬼判,意欲來個斬草除根,在下若不是得幾個父執維護,只怕早已死於你的毒謀之下了。”

  肖錚一語不發,驀地一揚掌,擊出一股掌力,杜君平見他掌心通紅,掌勁中隱挾紅光,知是烈焰掌,心頭一懍,提凝功力揮掌迎出,用的亦是烈焰掌。

  二股掌力一觸之下,雙方均感心頭一震,身子連搖了幾搖。

  杜君平以弱冠之年,竟硬接下以掌法馳譽的鐵髯蒼龍一掌,台下之人無不駭然暗驚。

  神機羽士徐徐起立,擋在肖錚的身前道:“盟主請息怒,此人如果有冤屈,今天盟友大會正該讓他申訴,如若阻止,便不夠氣度了。”

  肖錚氣虎虎地道:“你閃開,此子目無盟主,竟敢上台無理取鬧,本座豈能饒他。”

  神機羽士冷笑道:“盟主如不容他說話,顯然是自己理曲了。”

  肖錚睜著雙眼看著神機羽士道:“怎的羽士也幫著他說話?”

  杜君平在一旁瞧得呼呼冷笑,笑了兩聲,一斂笑容道:“在下敢於打睹,閣下絕非盟主,必是易容假冒之人。”

  神機羽士心頭一驚道:“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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