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零
回入營帳,果然酒席早已擺好,佳餚羅列。
李靖環顧四周,不見尉遲恭,忍不往低聲問道:
“敬德何以不在?”
他早已知道柴紹在雲中山暫代李世民訓練三千鐵甲兵,敬德是一員虎將,勇猛善戰,但卻不是練兵的材料。
李世民一眨雙目,嘆道:
“他和大哥建成鬥口衝突,建成誣陷告敬德動手,激怒父王,把敬德拿問下牢了。”
李靖閃掠過一抹訝異神色,但很快又恢復了平靜。
李靖笑道:
“敬德力能擊斃虎、牛,建成大公子能承受一拳而安然無恙,也是武功高手了。”
“敬德哪裡真正出拳!”李世民道:
“他只是握拳舉了一下,家兄一口咬定敬德出拳打他,也有人看到敬德舉起了拳頭,就這樣被含冤下獄了。”
袁天罡插言道:
“尉遲恭該有百日牢獄之災,對他有利無害。”
“如非袁先生以此相勸,世民必將據理力爭,為敬德開脫。”
李靖笑一笑,道:
“袁先生卜算之能,神準無比,二公子就不用把此事放在心上了。”
李靖心中卻是暗暗忖道:
“只安居太原一隅,兄弟之間似已開始了奪權奪勢之爭,一旦取得天下,這一場兄弟的火並,只怕是無法避免了。二公子要我接掌帥印,此後建成、元吉必將視我如眼中之釘,去之而後快,此事倒要早作預防。”
李靖登台拜帥是一件轟動太原的大事。
李淵來了,建成和元吉卻託病未到。
袁天罡俟李靖接了帥印,悄然行近李淵,道:
“侯爺,你同意二公子聘約李靖為帥,可知道這個後果嗎?”
李淵也知道袁天罡、李淳風是世外高人,對兩人有著相當的敬重。
他疑然的道:“什麼後果?還請先生說個清楚。”
袁天罡道:“由今天開始,太原已舉起了造反的旗幟,這可是抄家滅族的大罪。事情傳入長安,也許會激怒皇上,調動大軍征剿。”
“這……”李淵有點慌張地道:
“先生說的是啊!太原這彈丸之地,如何能和舉國大軍對抗?
一旦百萬大軍殺到,太原不足五萬人馬,如何能夠抵禦,先生何以教我?”
“事已成真回頭難?”袁天罡道:
“這些將帥軍兵都是衝著二公子來的,事由他起……”
“對!”李淵道:
“搞到今日這個局面,全由世民也,把這個奴才抓起來下入大牢,一旦朝廷興兵而來,我就把世民獻出,用他一人之命救我李氏一族。”
兩人談話的聲音不大,距離帥台數丈之外,除了李淵兩個近身侍衛之外,別人也無法聽到。
“我和淳風可以拍手離去。”袁天罡道。
“但數十員勇猛善戰的虎將就很難處置了。”
“怎麼?”李淵怒道:
“他們還敢造反嗎?我把他們全部抓起來。”
“這一來,他們不反也不行了。”袁天罡笑道:
“侯府中數百位家丁也許肯聽候爺的,府外大軍、勇將就未必受你駕馭了,他們急怒之下,殺入侯府,誰又能夠鎮得住呢?”
李淵嘆息一聲,道:
“先生說的是,今後應該如何?”
“二公子是將將之才!”袁天罡道:
“天下英雄無不敬慕,侯爺何不放手,讓二公子主持其事,五年之內,侯爺當可黃袍加身。”
李淵點點頭,沒有開口,人卻轉身而去。
他好像答應了,但又非心甘情願。看來要一個人放棄權勢,實非易事,雖親如父子,亦不願大權旁落。
袁天罡暗暗嘆息一聲,忖道:
“我本想早日使二公子建立起威望,消去建成、元吉爭奪權位之心,看來是天意難違,無能為力了。”
李靖很想把袁寶兒的事告訴李世民,但他還是忍了下去。
他卻轉告了袁紫煙的請求,三年內練兵不動兵,也誇下了海口,大軍一動,兩三年內即可底定天下。
李世民有些不相信,但還是答應了李靖的請求。
張出塵獻出了兵冊、藏金。
她並且說明了是虯髯客準備爭霸天下的佈署,他決心退出中原霸業之爭,轉送給李世民了。
這使李世民心中對虯髯客的看法有了改變,這個人雖然霸道一些,卻能順天應時。心中也默許了由他開拓西疆,自立王朝。
這時,李靖才說出了三年的計畫。
他雖然接掌了帥印,但不能常住太原。
他要盡三年之內聯絡虯髯客留在中原的十萬甲兵,並把他們重新組織起來,分佈十個重要所在,太原大軍已動,這十處同時起兵響應。
李世民點點頭,暗道:
“原來他早已成竹在胸了,勿怪敢誇下海口,兩三年底定中原了。”
李靖和張出塵留太原小息三天,即又動身。
第五天破天劍黃雲卻專程來探視李靖,想求教一些開闢西域的方略。
這兩天之差,錯過了最後一面。
隋煬帝準備東上的消息,終於傳了開去。
宇文成都帶了田當、蕭雨、凌雲等五位副統領和三千宮衛,隨行護駕。蕭皇后和十二院夫人精選了六百名官娥隨行,車馬逾迥了數十里。
宇文成都很想留在長安,想多看看袁紫煙。但他和隋煬帝相許的交情,使他無法拒絕皇上的意旨。
袁寶兒辭別袁紫煙時,神色如常。
她微笑如花地道:
“皇上待我恩寵三千,我決心跟他東遊……”
袁紫煙嘆息一聲,道:
“寶兒,回太原去吧!皇上追問下來,就由姐姐一力承擔,我保證不會出兵證伐太原的。”
“哪裡還有兵可用啊?”袁寶兒道:
“稱得上精銳的就是宇文成都手下幾千人,大隋朝沒有倒下去,是靠姐姐一柱擎天。你不走,沒有人能入長安。
至於我跟皇上走,全出自願。我無顏再見李世民,也不能再回大原,他們要求我的事,我沒有做到。”
“我知道,是我害了你!”袁紫煙道:
“我不來長安宮院,你隨時可以殺了皇上……”
“也不是啦!”袁寶兒道:
“那一夜我跟他龍床雲雨會,似乎已經注定了我的命運,我想集他寵愛於一身,很認真的取悅他,摧毀了我薄弱的道基,我已經是個術法將失的弱女子,還能有什麼作為呢?”
“寶兒!”袁紫煙道:
“現在補救還來得及,我全力幫助你。”
“不行了!”袁寶兒道:
“我無法堅拒皇上的求愛,不能靜下來重修道基,所以這一生我只有跟著他了,作一個取悅皇上的小女人。往事消失如雲煙,再回首為時已晚,春蠶到死絲方盡嘛!紫煙姐,今日一別,恐是無緣再見了。”
袁紫煙道:
“三年後,我回終南山,苦修兩年,我相信能助你重複道基。
寶兒,我們訂一個五年之約,我接你上終南山去。那兒太靜了,有了你,我可以解去不少的寂寞,我們姐妹倆一起修練。”
“但願我能有這個福份。”袁寶兒道:
“紫煙姐,太監已來催了,珍重了,紫煙姐!”
袁寶兒起身向外行去,兩個太監早已在門外候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