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女捕頭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0 16: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8 24457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1
第五十一回 視死如歸(2)

  小雅早已綁上水晶眼鏡,迎著風沙沖上去,長劍出鞘,舞起了一片劍花,撥打暗器。

  匣弩手也配合著小雅的攻勢,連珠發射掩護她。

  這是一次豪勇絕倫的行動,冒著數千種暗器迎面而來的危險,雖千萬人吾往矣!大概就是這種的勇氣了。

  素喜、陳同,也下令匣弩手,展開反擊,小文帶隊的一組,也自動加入了。

  乖乖,四十八支匣弩連珠發射,可真是箭如飛蝗啊!

  何況,這些受過嚴格訓練的匣弩手,也不會盲目發射,一箭射去,縱然沒有射中敵人,也把人嚇了一跳,立刻把敵人的攻擊壓制下去,襲向小雅的暗器,已漸稀少。

  事實上是,敵人已有十幾個人,被弩箭射中,退入房中裹傷。

  這就是敵人最大的優勢,他們隱身處,大都有一條通路,進入租購的民房中,可以從容地包紮傷勢。

  兩條苗條的身影,忽然飛起,懸空兩個觔斗,落在了小雅的兩側。

  是素喜和小文。

  “太冒險了,小雅。”小文道:“招呼一聲,我們一起衝啊!”

  “那會妨礙匣弩手的行動,我瞧出匣弩連環的厲害了。”小雅道:“強勁有力,又准又多,不是任何暗器可以比了……”

  只聽金風劃空,六隻火龍鏢一起出手。

  幾乎也是同時,閃起了六團火花,傳來了轟然巨響。

  綠焰橫飛,爆裂出百數點來,落在地上的,化作一團鬼火似的綠焰燃燒,落在門窗上的,就熊熊地燒了起來。

  連綿數聲的嚎叫,傳了過來。

  幾十個隱伏在牆後、屋角,發射暗器的人,背著磷磷的火焰,由通道逃入了屋中。

  人在危機時,火在身上燒,哪裡還能想到什麼保護秘密。

  這一跑,就隱秘全洩了。

  數十個匣弩手,連珠箭發,瞄著窗口、門戶向房裡射。

  原本佈署來對付刑部匣弩手的陷阱,也就全部潰散了。

  “停下。”小文喝阻止住匣弩手。

  她道:“傷重者,送回刑部治療,兩個人護送一個,輕傷的,包紮之後留下來,重新編組,整好隊形,準備第二波迎戰強敵。”

  陳同去驗看傷者,小文卻大聲叫道:“帥永昌,帶著你的哼哈二將馬乘風和水中天滾出來,姑娘要較量一下你們的武功!”

  小姑娘發了狠,指名向殺手至尊挑戰。

  這等於雲豪氣,連素華也聽得暗暗佩眼。

  她心忖道:難道小文已學了對付“血焰掌”的武功?這等指名挑戰,帥永昌不現身,就大失面子,日後,在江湖上也無法混下去了。

  果然,帥永昌現身了。

  鼓掌三聲,南、北兩側,忽的亮起了六盞孔明燈。

  大風呼嘯中,除了孔明燈之外,別的燈火,也無法在風中燃起。

  小文看得怔了一怔,忖道:佈署伸延兩側,如此的廣闊,剛才如果參與攻勢,我們就吃虧大了,不知他們為何不出手?

  帥永昌舉手一招,馬乘風、水中天由一處屋脊上冒了出來,飛落實地。

  水中天左腿還包著白布,似是受過傷。

  “小姑娘,你是個什麼身份?”帥永昌道:“是萬寶齋,或是刑部的人?”

  “刑部女捕頭小文姑娘就是我。”

  “怎麼?萬寶齋沒人來嗎?”帥永昌道:“刑部匣弩厲害,更甚聞名,但還無一下子擊潰我們的埋伏,剛才爆炸出千百點磷火的暗器,該不是刑部所有吧?”

  “問得太多了。”

  小文不願代萬寶齋作主回答,冷冷說道:“我要逮捕你們下獄治罪!”

  帥永昌十分仔細地打量了小文一陣,除了那副遮擋風沙的水晶眼鏡,掩遮出部分神秘感之外,再也瞧不出小姑娘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很難相信她能封擋一記“血焰掌”。

  現在,帥永昌顧忌的是小文刑部捕頭的身份,一掌打下去,可能會要了小文姑娘的命,那殺官造反的罪名,也就鐵證如山了。

  血焰掌留下的痕跡,就是明證。

  江湖中人,不管是江洋大盜、殺手巨寇,都很厭惡公門中人,尤其對捕快、獄官,更是恨之入骨,極欲除之而後快。

  但他們一旦面對公門捕快時,卻又顧慮重重,不敢施下毒手。

  這大概就是邪不勝正的一種氣勢。

  小文也知道“血焰掌”的厲害,能不能承受一擊,心中全無把握。

  但小姑娘發了狠,已不把自己的生死事放在心上,一直在培養心中的忿怒、殺機,希望能把“射月三劍”的威力,發揮到極點,就算死在對方血焰掌下,也要讓“射月三劍”出手後,帶動的威勢,完全發揮。

  使連續的劍勢威力,殺死強敵,讓小雅和素喜能全力對付馬乘風和水中天。

  她相信小雅只要說出了馬乘風第三把刀的秘密,以素喜和小雅的技藝成就,足以對付兩人。

  小文準備自我犧牲了。

  沒有人看出小文心中的打算,只覺她雙目中射出激忿的火焰,凝注在帥永昌的臉上,手握劍柄,已完成隨時出劍的準備。

  看起來,小文已準備試一下“射月三劍”了。

  小雅心中暗暗忖道:這三劍一氣呵成的威力,帥永昌也未必能抗得住……

  突然間,小雅心中閃起了一個念頭,“血焰掌”。

  那是毒絕天下的一種奇惡武功,一揮手,就打出來了,“射月三劍”串連出的劍氣,能不能阻擋住“血焰掌”呢?

  小雅迷惑了。

  這個嘗試,成敗的代價太大,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這個人,又是她情同姐妹的小文。

  既然是好姐妹,就該生死與共,這一邊,就死在一處吧!

  於是,小雅悄然地移動嬌軀,緩緩地靠近小文。

  素喜還無法看出兩人的心情,還認為兩人有一種合搏的打法,準備雙劍合壁了。

  但素喜知道帥永昌的“血焰掌”是江湖中一大奇技,也知道它的厲害,一掌揮出,有如一團烈火撲來,再加上那強猛的勁力,是一種很難抗拒的武功。

  小文、小雅雙劍合壁,能不能阻擋住帥永昌的一掌呢?

  素喜心中暗暗嚼咕道:“此事關系到兩人生死,我怎置身事外?”

  忽然想到素華擋過一記“血焰掌”力,威力如何?她最清楚,何不請她過來,領教一二。

  回頭看去,素華站在原地未動,但六位小師妹卻靠近她兩側而立,擺出了一種出鏢的姿勢。

  素喜立刻明白了素華的心意,同屬一代的師姐妹嘛,受的一樣的訓練,事物的感受,也都相同。

  素華心中有畏懼,不願投入此戰中,也肯定小文、小雅雙劍合壁,擋不住帥永昌的一記血焰掌。

  所以,素華準備替小文、小雅報仇,兩人如傷在血焰掌下,六隻火鏢會立即出手,六鏢合擊,威力組成的一片火網,帥永昌就在劫難逃了。

  只是樓台失火,殃及池魚,傷在血焰掌下的小文、小雅,也將葬身在火龍鏢的毒火之下了。

  素喜的心頭震顫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1
第五十一回 視死如歸(3)

  小文、小雅坦率地接納了她,是那種心意誠摯,全無瑕疵的真情,素喜接受了,也感覺那種深重的情意。

  她正開始全心回報,這種親切的感情快速成長,已變化了素喜的氣質。

  我不能讓她們傷亡,要死由我死,兩人劍勢再快,也快不過那揮手一擊,但如有一個人擋一下,就可能使雙劍的威力發揮出來。

  我以血肉之軀,滯阻一下血焰掌勢,就可能給小文、小雅一個殺了帥永昌的機會,我的犧牲,豈不是很有價值。

  素喜無法判斷素華這作法,是奉由秘令,讓她把握機會連刑部高手也坑進去,或是純出自主,因吃過了血焰掌的苦頭,不願再度碰上帥永昌。

  如果想殺小文、小雅,這確實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也能言之成理。

  素喜暗暗嘆息一聲,看看換了她素喜,素華會不會一樣下令打出火龍鏢。

  在萬寶齋時,兩人是最要好師姐妹,素華會不會顧念舊情,放她一馬,還是一鍋煮,連她全坑進去。

  高舉起右手,搖揮了兩下,緩步向前移去。

  這是個下意識中的本能動作,既非約定的暗號,也不是表達什麼心意……

  小雅也擺出了拔劍的姿態,和小文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她低聲道:“小文,雙劍會合,全力刺出,組合成的劍氣,可增強不少防守的力量。”

  小文雙目餘光一鏢,心中火大了,沉聲怒叱道:“你跑過來幹什麼?是白痴啊!”

  “想丟下我一個人死,門都沒有!”小雅笑道:“共死,總比我一個人活著好些,整天為思念你傷心落淚,人變憔悴,如花枯萎,那是生不如死啊!小文,你好可惡,盡揀些便宜事幹。”

  小文哭了,那是來自內心的感動淚水。

  她道:“你好傻呀!小雅,一個人殺不了他,加上一個人不一定就行,為什麼不成全我獨竟全功,射月三劍也沒有聯手的招術。”

  “所以,我和你保持了兩步的距離。”小雅道。

  “我們同時發動,分左右攻去,血焰掌也只能殺傷我們一個,另一個就有殺他的機會了。”

  “發射!”素華突然傳下了令諭。

  兩側匣弩早已佈署就緒,就等小文一聲令下了。

  但小文卻準備以射月三劍的奇厲劍招,和帥永昌的血焰掌拚個勝負出來。

  她說過要較量一下帥永昌的武功,為了遵守這個諾言,不便再下令發射匣弩。

  小雅、素喜在各想心事,想的是如何犧牲自己,才能夠救下另外兩人,忘了身側埋伏匣弩手。

  可是素華旁觀者清,既有匣弩在兩側埋伏,為什麼不讓他們出手。

  素華不是刑部中人,這一聲令下,竟然是箭如飛蝗,兩則匣弩手,全發動了,數十隻鋒利的弩箭,迎著西北風,發出了破空的尖嘯。

  而且,全數連發,一匣十箭,二三十張匣弩,一下子射出了兩三百支箭,捲飛的砂石,撞在箭簇上,閃起一抹火星。

  壯觀哪!但也把帥永昌給嚇呆了,幾百支弩箭,全衝著他一個人射來,像一片箭網兜上來。

  小文、小雅、素喜三位小姑娘,人既長的漂亮,又待人和氣,她們和這些匣弩手,一起練射匣弩,練的認真,態度又溫柔,這些匣弩手,都對三位小姑娘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如今三人有了困難,早就想發射出連珠弩箭,幫幫三位小姑娘。

  但他們訓練嚴格,未得令諭不敢出手。

  當然,陳同也打出了發射弩箭的手勢。

  他穩重老實,不敢果斷作主,素華那聲發射令下,給了他一種勇氣,明知她不是刑部中人,但卻當作是小文、小雅、素喜的令諭辦了。

  其實,發射匣弩的箭手,也都心中明白,不相干的人呼喝下令,陳同能裝作,他們也能裝作。

  都因小文、小雅及素喜的人緣好啊!

  這一陣全力發射,看出匣弩的真正威力了。

  一匣十支,快速射出,但立刻又裝了十支,只不過是一呼吸的工夫,手法之熟練,動作之快速,看得素華和六個火龍弩手也愣住了。

  一旦火龍鏢和刑部匣弩手全力對決,鹿死誰手,還真是難以預料了。

  馬乘風、水中天,目睹數百弩箭集中射向帥永昌的威勢,心寒膽顫了,但這給了兩人一個保命的機會,倒地翻滾,隱入牆角。

  帥永昌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箭如飛蝗到,密密如同罩,只得揮掌撥打,希望以深厚的內力,雄渾的掌勢,擋住這陣箭雨。

  同時,運氣護身,衣褲都鼓了起來。

  連珠匣弩的可怕,在於那不停射出利箭,帥永昌擋住了兩波箭雨,但卻擋不住綿延不絕箭勢,終於被幾支強力弩箭,穿破衣褲,尖利的箭鏃,射入身軀。

  慘了,一見血,氣功破去,掌力也減弱了,弩箭紛紛射中,臉上、手上,全被弩箭穿入。

  殺手至尊的帥永昌,倒下去了。

  他全身釘滿了弩箭,不下數十百支,血焰掌未發揮威力,已經氣絕而亡了。

  這樣的結局,出了小文、小雅的意外,但也使兩人真正瞭解了匣弩的威力,這陣陣連環組成的箭網,封鎖了上下左右,四面八方,一組新制的強力管箭,再集中射人,第一流的江湖高手,也無法抗拒得了。

  “對不住啦!我一急就亂叫一聲。”

  素華行近到小文。小雅身側,道:“他們已箭在弦上,聽得一聲叫,就萬箭齊發了,可真是厲害呀!

  幾十張匣弩吧?威力可比得近數百名訓練有素的弓箭手啊!

  他們射的准,也射得巧妙,組成一波波的箭網。

  帥永昌的成就絕對超過我們,但在匣弩箭網逼迫下,亦被亂箭穿身而死,刑部匣弩手將因一戰成名,威鎮江湖了。

  “謝謝你啦!素華姐。”小文道:“你救了我和小雅,也救了素喜,我不知道她心中的打算什麼?但我能肯定素喜和小雅一樣傻,捨生搶死……”

  “不一定啊!我正在盤算看怎麼逃呢!”素喜道:“我可是喜生惡死的人。”

  小文苦笑一下,道:“是啊!所以,你就悄然向前移動了,看看你現在的位置,距離帥永昌的屍體,比我們更近。

  你究竟在打的什麼算盤啊!快給我從實招來,我可是這一戰的領頭人物,不能被人給蒙了!”

  心中卻暗暗忖道;這些匣弩手救了我,但他們卻聽的是素華的口諭,這些人,該賞呢?還是該罰?

  刑部的匣弩手,聽從外人指揮,總捕頭怎能忍受這個羞辱?但我小文也不能恩將仇報,把陳同和那些匣弩手按律治罪……

  擔下來吧!總捕頭要治罪,由我頂上就是。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1
第五十一回 視死如歸(4)

  心裡拿定主意,反而輕鬆下來,逼近素喜,道:“你不說,我要處罰你了。”

  “怎麼罰?”素喜道:“說了你不信,只好認罰了。”

  “你和小雅一樣,不聽令諭,和我搶功。”

  小文一面說,一面流眼淚,道:“罰你們去追馬乘風和水中天,兩個人藝出一門,都有把神秘之力,因為他們帶在身上的小人,小人動作快,出刀如閃電,小心啊!不許你們受傷,我們合練的射月三劍,應該可以對付兩人。”

  敢情小雅和小文,已把射月三劍,也傳給了素喜。

  小雅、素喜對望了一眼,躬身應道:“是!”

  “他們躲在牆角後面。”小文道:“匣弩的連環射,殺死了帥永昌,也嚇走了兩人的魂魄,殺手一向殺人狠,但自己卻最怕死。

  記著,我不要你們受傷,你們受了傷,我就加賠還你們,不想我自殘軀體,就好好保護自己。”

  “這算什麼嘛!”素喜道:“動手折戰,刀劍無眼,誰能保證不受點小傷啊!你這是刁難人哪!”

  “沒辦法呀!”小文道:“我笨嘛!想不出更好的辦法約束你們,你們認命吧,今夜我是帶頭的,一朝權在手,便把今來行,下次,換你素喜,你再想個好辦法。”

  “走吧!素喜,小文表面漫柔,心裡倔得很。”小雅道:“咱們兩面兜過去,如能憑武功生擒這兩個惡人,繩之以法,給殺手這個行業的打擊很大,真希望姑娘這一任總捕頭干下來,能使這個行業在江湖上絕跡……”

  素喜道:“他們會不會早就跑了?”

  小雅道:“樹倒猢猴散,殺手重利無道義,帥永昌死了,他們就逃命要緊。”

  “逃不了。”小文道:“張重帶了一批匣弩手,堵住了他們去路,看了匣弩組成的威力,兩人逃不過一組匣彎的箭網,更重要的是他們已心存畏懼,就算要逃命,也不敢面對匣弩。

  “對!他們會躲開弩箭,利用牆壁掩護。”小雅道:“這周圍已被圍住,他們逃不了,也不敢逃走,咱們去搜。”

  素華一直站在旁邊聽,開始有些不太懂,也覺得很可笑,都快二十歲的大姑娘,還在玩著有哭有笑的家家酒,但越聽越感動。

  那是人與人之間相處的真正情意,爭相赴死殺強敵,捨身只為救好友,是何等高貴的情操?

  刎頸之交,大概也就是這種境界了。

  素喜和自己受的一樣訓練,學的是殺人手法,玩的是笑裡藏刀,在同門姐妹群中,素喜是很突出的一個。

  她膽子大,心地狠,手段也辣,處事絕毒,為萬大掌櫃所賞識,怎麼忽然變了?變的完全不像素喜了……

  最使素華不能瞭解的是,小文、小雅竟然能接納素喜,短短的時日中,把她視作好姐妹,一點也不擔心素喜是萬寶齋派人刑部臥底的人……

  這時,大風已停,飛沙走石的大街上,也變得一片寧靜。

  雙方潛隱在暗影、屋角中的人手,連呼吸的聲音,也控制得十分細小,本是大風呼嘯之夜,忽變得落針可聞。

  原本出現在兩側屋面的孔明燈光,在亂箭射死帥永昌後,隨著隱失不見。

  靜是靜極了,但仍是夜暗如漆,黑得難見尺外景物,天上烏雲未散,連星星也未露面。

  “馬乘風、水中天,你們走不了啦,四周都已被重重包圍起來,路已阻絕,也回不了上林畫苑。”

  小雅嬌脆聲音,劃破了靜夜,道:“我們可以耐心地等到天亮,再收拾你們,也可以用匣弩對你們隱身方位,展開一場連環攻擊。

  箭勢如雨只要方位不錯,你們很難逃過,你們藏在正北方位一座民房中,距離我停身處有兩丈多遠……”

  語聲一頓,接著:“現在,你們有兩條路可走,一條是現身一戰,一對一的單挑,你們勝了,可以走,離開北京城,不幸敗了,只怪學藝不精,第二條是龜縮不動,等我們調派匣弩攻擊了。”

  “刑部的人,說話不算,帥永昌接受了你們的挑戰,卻被弩箭射死。”

  小雅無法分辨是誰在回答?但卻聽出了聲音確由正北一處民房中傳了出來,不禁微微一笑。

  他們肯答話,是被小雅嚇住了,指出他們藏身的方位。

  其實烏漆抹黑的,小雅目力過人,也無法瞧出他們的藏身所在,只是看情形作出的判斷,一詐成功。

  現在,小雅心中是真的有把握了。

  她笑一笑,道:“你們願意打一架了?”

  “是!但不能群毆,我們兩個人,你們也只能兩人出手。”

  “對,我已說過是單挑,不許有人助拳,你們勝了,可以走人,龍入大海,虎歸深山,只要從此改邪歸正,不再幹殺人勾當,很難再抓到你們了……”小難道。

  “現在,只剩下讓我們相信你的話,不用匣弩,也無人助拳,就可以開始這一戰了,打輸了我們認命,甘願坐牢打官司。”

  “你們聽著!”

  小雅回過頭高聲說道:“總捕頭命令我們逮捕馬乘風、水中天兩個兇徒,他們也答允放手一戰,雙方各憑武功、技藝,一決勝負。”

  匣弩手不許放箭,也請總捕頭下令,不許別人插手助拳,他們輸了束手就縛,他們贏了,得放他們離開這裡。

  “所請照準。”小文道:“唯一的要求是不許你們受傷,不可拚命,打不過就放人家走路。”

  小雅心中忖思:是滅自己的威風呢?還是鬆懈敵人的心情,讓他們放心出戰?

  “兩個人走出來了,小雅,當心他們情急拚命,實施暗算。”

  素喜一面說話,一面向小雅身邊靠去。

  小雅轉頭看,果然兩人面前站,相距雖只有七八尺,但夜色太黑,看不清兩人面目。

  小雅低聲道:“素喜,馬乘風身上有個小人,藏在左大腿內側一個袋子中,水中天是否也有一個小人隨身帶,我不知道。

  兩人在江湖上各行其是,表面上很少往來,但實際上卻是很好的朋友,兩人都有一把神秘之刀,常在最需要的時候,突然出現,聽說有好多江湖高手,就死傷在那把神秘的刀下。”

  “奇怪呀!既然是人,為什麼會那樣小呢?”

  素喜道:“還能夠突然出刀,這就令人百思難解了,難道那小人是練出來的?練成了小人,也練成了武功?”

  “想一想,是有些神秘難解,所以,咱們得小心一些。”

  小雅道:“馬乘風、水中天可以重創,但希望能留下活口,那個小人,最好能生擒活捉,仔細研究,慢慢問,也許還能找出一件驚天動地的大案子來。”

  “兩位商量好了沒有?”

  左首一人冷冷說道:“可以動手了吧?”

  小雅道:“你是馬乘風?”

  “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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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視死如歸(5)

  “好,我就選你,亮刀吧!我叫小雅,勝了我,你就可以大搖大擺地走人。”

  “希望說話算數。”馬乘風緩步向小雅逼了過來,小雅卻緩緩後退,退出一丈多遠,才停下腳步。

  “你怕了?”

  馬乘風道:“那把神秘之刀,確有些神出鬼沒,你就算知道一些內情,也沒有用,江湖高手,已有二十一個人,傷在了那把刀下,姑娘如若肯放我們離開,這一戰可以免去。”

  “哪有捕頭怕強盜的?”

  小雅笑道:“我後退,只是為騰出一些地方,讓你的朋友水中天,也能發揮他的神秘之刀的空間。”

  唰的一聲,馬乘鳳已抽刀在手,接道:“既然非打不可,那就早些動手。”一刀迎面劈來。

  小雅沒有封架,閃身避開,兩道目光,一道向馬乘鳳的左大腿內側看,心中卻在想,那個人要很小很小,才能裝在左腿上的袋子裡。

  世上怎麼會有那樣小的人呢?而且還能快速出刀、傷人,實在有悖常情,想不通啊?

  她這裡想心事,馬乘風已然連攻了五刀,人如閃電,快速異常,小雅姑娘,被逼得連退了四五步,幾乎傷在對方刀下。

  面對強敵,生死存亡一發間,怎麼能夠分心旁騖,想那小人的由來。

  定下心,吸口氣,小雅姑娘,展開了凌厲的反擊,不再閃避。

  刀劍相觸,響起了金鐵交鳴之聲。一連十劍,把局勢穩住。

  雙方展開了搶制先機的快攻。

  小雅的劍法,不成系統。

  她招招都是精萃之學,一劍是一劍。實用得很,五六劍,就把馬乘鳳的刀法打亂了。

  一套系統的攻敵刀法,已無法再連續地施展下去。

  小雅很快地控制了大局,但卻一直手下留情,未把馬乘風傷在劍下。

  她在等,等那把神秘之刀,如何地突然出現,揮刀傷人?

  素喜就沒有這份耐性了。

  一交手,就全力搶攻,很快地取得優勢。

  但她心中顧忌那把神秘之刀,突然會出現,所以,她一直留神對方舉止、神情的變化。

  這就給了水中天保命的機會,維持個不敗的局面。

  但素喜姑娘很快地想通了一個道理,如是一劍把水中天給殺了,再從他身上搜出那一把神秘之刀,豈不是更為省事安全。

  如此和他纏戰下去,當非良策。

  心念轉動,殺機忽起。

  嬌叱一聲,劍法突變。

  射月三劍出手了。

  一團寒芒,如阿布撒般直罩下來。

  水中天行走江湖二十年,身經百戰,還未見到過如此濃密、凌厲的劍網,有如一塊見丈方圓的大鋼板壓了下來。

  感覺到手中一把刀絕對無法封擋劍法的威勢,只好閃避,舉刀護住頭頂,施展出鐵板橋的工夫。

  整個人向後倒去,借勢變化作“金鯉倒穿波”,腳跟用力一蹬,整個人疾快地向外射去。

  這是所能選擇的最佳應變方法。

  但射月三劍是一種非常凌厲的殺法,是以用劍人本身的技藝和內功,極變出致命的一擊!

  撒布的劍網突然聚籠,化作一道寒虹,追襲過去。

  人隨劍走,疾如流矢,水中天還未來得及站起身子,素喜劍勢已穿心而過,生生把水中天釘在地上。

  素華一直留心看著素喜,她要看清楚素喜的性情變化,是真的還我本性,還是巧作掩飾,暗藏機心。

  所以,對素喜施展的劍法,看得很仔細,變化的奇絕,攻勢銳厲,是一種至高的殺人絕招,也肯定不是萬寶齋傳授的武功。

  只此幾招劍法,素喜的技藝,已超越了她這個師姐很多。

  忽然,響起了一聲尖叫,道:“你是人還是鬼?”

  聲音發自素喜的日中,驚奇之外,還有著強忍疼苦的感覺。

  是的!素喜抱著一條腿蹲下去了。

  雖然是受了傷,而且還傷得不輕。

  素華急奔過去,扶起了素喜,小文卻像一陣疾風般由素華身旁掠過,道:“素華姐,照顧素喜。”

  聲音跟著人,飛入了屋角的暗影中。

  真是不顧安危的追擊,大有置生死於度外,非把凶手追殺不可。

  素華沒有看到素喜是怎麼傷的?她警異素喜的技藝精進,專注於素喜的本身,就忽略周圍情勢的變化了。

  可是看到了素喜的傷勢,傷在左大腿上,血流如注。

  不過,傷口不大,可能是一把細長的小刀,血在兩面流,刀不大,卻刺得狠啊?似是一刀洞穿了大腿。

  素華撕下素喜一片衣襟,取出身上的金創藥,替素喜包紮傷勢,一面低聲問道:“傷到了筋骨沒有,要不要我帶你回萬寶齋治療?”

  “不用了。”

  素喜道:“傷的是不輕,一刀洞穿大腿,出刀人的手法,相當的狠毒,好像還沒有傷到筋骨,師姐身上的傷藥好,此刻連傷疼也減輕了。”

  “那就好,捕頭生涯剛開始,要是傷了一腿,跛著腳去追強盜,那可是大傷風景的事。”素華道。

  “真要那麼不幸,我就要練習飛的本領。”

  素喜道:“小文早已告訴我,水中天有一把神秘之刀,我還是大意了,被那把刀給刺傷了。”

  “人被你一劍穿心,釘在地上,實在想不通他還能出刀。”

  素華道:“你那幾招攻勢,真是精奇絕倫的劍法,素喜,不是在萬寶齋學的吧?”

  素喜略一沉吟,道:“是程姑娘教的,我和小文、小雅,一起練。”

  “哦!”

  素華道:“想不到程總捕頭的劍法如此精奇,又能把你和小文、小雅一般看待,一點也不藏私,真是難得的好上司啊!”

  “師姐,總捕頭年紀很輕,但技藝的精絕,十分罕見。”

  素喜道:“她是一株武林奇葩,也可說是一代名捕!”

  只聽錚錚三聲金鐵交響,小文由屋角暗影中行了出來,手中舉著長劍,劍上挑著一個人。

  一個很小很小的人,如非素喜早聽說過,絕對想不到那會是一個人。

  因為它太小了,小得像剛剛出生的娃娃。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1
第五十二回 情淚濕襟(1)

  “就是他傷了你。”

  小文把穿在劍上的娃娃,舉在素喜的面前。

  她道:“很難令人相信哪!怎麼會有這麼矮小的人,而且氣力很大,第三劍才把他手中的刀子震飛出手。”

  素喜仔細看,小人眉發俱全,隱隱可見鬍鬚,好像是二十歲的人了,不禁心頭震動。

  她暗暗忖道:的確是人,但長的這麼小,就不是天生如此了。

  伸手觸摸,氣息已絕,嘆息一聲,道:“他刺我的一刀,氣力很大,可惜他已經死了。”

  “他很凶狠。”

  小文道:“我無意殺他,但他自己撞上了長劍,而且是心臟要害。”

  “小文,快去告訴小雅,別再殺了馬乘風身上的小人,這中間可能蘊藏了一個大秘密,一定要生擒活捉住他。”

  素喜道:“去幫小雅一把,必要時你們兩人聯手,不能讓他死。”

  小文點點頭,取下劍上的小人屍體,轉身而去。

  小雅仍在和馬乘風刀來劍往地應戰不休。

  事實上是小雅姑娘已取得控制全局的優勢,劍勢奇厲,逼得馬乘風團團亂轉,行有餘力,就分心旁騖了。

  所以,她聽到了素喜受傷的事,也知道是傷在水中天帶在身上的小人手中。

  她心中忖道:能傷素喜,也能傷我,水中天是被殺死後,由身藏帶的小人自行出刀,威力應是不及由主人放出的小人出刀凌厲,馬乘風不會再蹈覆轍,會及時放人出刀了。

  小人能自行出刀,證明他們有一把出刀的氣力。

  那麼小的身體,氣力必然出自武功,小雅很快的得到了一個結論,這些小人,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小殺手。

  所以,必須要小心提防。

  素華抱起小人的屍體,脫下上衣,很謹慎地包了起來,低聲道:“素喜,這具小屍體送給我吧!你知道萬寶齋有一所精研藥物的所在,那裡集中了十幾位精通藥理的名醫,相信他們會找出一個結論。”

  “好,我就膽大作主,送給你。”

  素喜道:“不過,我希望師姐要把結論告訴我。”

  “我會專程來找你,告訴你他們的結論。”

  素華道:“不過,小文和小雅會不會不同意呢?”

  “這就由小妹擔了,但話要說明,如果小文、小雅活捉了另外一個,你可不能再打主意。”素喜道。

  素華笑一笑,道:“師姐可不是那麼貪心的人,素喜,謝啦!”

  轉身向前行去。

  “師姐,還有一件事想問問你。”

  “什麼事啊?”

  素喜忍著腿疼追過去。

  她低聲道:“剛才,小文挑戰帥永昌,小雅和我都準備出手幫忙,我看幾位發射火龍鏢手的師妹,都已擺出了發鏢的姿態……”

  “我們總不能置身事外吧!”

  素華道:“這次可是和刑部合作呀!”

  “六枚火龍鏢一齊出手,威力所及,就把我和小文、小雅全坑進去了。”

  素喜道:“我不會點破,小文、小雅也沒有瞧出破綻,她們心地純,不會懷疑朋友,小妹出身萬寶齋,可就難免多個小心眼……”

  “我也想到了這一點。”

  素華接道:“所以,甘冒大不韙,傳令匣弩手發射弩箭。”

  “這一點,我很感激。”

  素喜道:“懸崖勒馬,大概是還顧念我們相處十幾年的姐妹情意,但我想知道的是,師姐是奉有密令,俟機行動呢?還是師姐出於己意?”

  素華臉紅了,笑一笑,道:“素喜,事情已成過去,還提它作什麼?你就幫幫我,把這個秘密埋在心底。”

  “我會的。”

  素喜道:“我們是同們師姐妹中,最要好的朋友。”

  “別忘了還有素蘭,她也是真心掛念你,只可借她已被調入東主身邊聽差,沒法子參與這次行動了。”素華道。

  “見著她,代我問候,我也真的想念她,有空時,我們三姐妹聚一聚,好好地喝一杯。”素喜道。

  素華點點頭。

  小雅也引出了小人出刀。

  馬乘風被小雅劍勢逼得團團亂轉,心頭怒火三千丈,不得不用出壓箱底的本領了。

  小人突然冒出來,一刀直刺,那份巧與快,簡直像由馬乘風身上彈出的暗器。

  小雅雖然已有十分的戒備,仍被那一刀穿過衣衫,也割破了皮面,如果不是全心戒備,這一刀一定會刺入小雅的小腹中。

  小文長劍疾出,平面拍過去,希望先震飛了小人手中的刀。

  素喜抱傷跑過來,配合小文,兩支劍阻合成一片劍幕,硬把小人和馬乘鳳分離開去。

  小雅把受傷的一腔怒火,全發在了馬乘鳳的身上,一連三劍俱中要害,馬乘風倒下去了,雖未氣絕,也是奄奄一息了。

  小文、素喜雙戰小人,卻打得小心翼翼,長劍大都是平面拍擊,她們不希望傷害他,準備生擒活捉他。

  小人倔強又凶悍,但最狠的地方是不怕死,小身體硬向劍上撞。

  素喜常被他這等捨命求死的打法,逼得向後退。

  但小文已經有一次對付小人的經驗,看準了一個機會,一劍拍飛他手中刀,左手一探,直抓過去。

  小人氣力有限,這一陣蹦跳揮刀,早已累得汗透衣衫,但仍拼盡餘力跳起五六尺高,避開了小文的一抓。

  小雅快速的飛過來,一把抱入了懷中。

  小人已經無力再掙扎,只好任小雅抱住,小雅仔細看,只有一尺多一些,但卻有鬍子,手腳也稍大一些。

  小文用一條絲帶把他捆起來,口中也塞了一塊絹帕,怕他遇到機會,自絕死去。

  這一陣激烈的火拚,雖在鬧區,但幸是深夜,那一陣大風沙,也吹得家家聞窗、關門,行人絕跡,當然也驚動一些附近的人家,膽大的開個門縫看,膽小的就蒙頭大睡了。

  “素喜,你受了傷,小雅也是,等一下,我看過你們的傷勢,我要一一還給你們。”小文道。

  “我只是一點點皮肉之傷,這血流不到三滴,傷口像針扎,這也算受傷啊!太誇張了吧!”小雅道。

  “這次受傷不能算!”素喜道。

  “是傷在小人的刀下,可不是技不如人,也不是粗心大意,小文!你就別難為我們了,你如自殘軀體,我們要如何會安心,再說正值用人之際,這不是為姑娘添麻煩嗎?因為,我們再回報你,那就真的都會倒下去了。”

  “好吧,這次放你們一馬,希望下次你們也能體諒我。”小文道。

  “放心哪,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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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情淚濕襟(2)

  小雅道:“我們絕不會想出你這種缺德辦法,我如統領全軍時,不聽話,就繩捆索綁上公堂,先打四十煞威棒。”

  “你只是一個捕頭啊!”

  小文道:“雖然也有品有級,可沒有差官衙役,也沒有公堂可坐,拉入你閨房,抱他上牙床,怎麼罰!你就慢慢想吧!”

  “小文,你可是春情蕩漾了?盡望邪裡想啊,真是女大不中留,留來留去留成仇,真要告訴姑娘,早點把你嫁出去了。”小雅道。

  小文臉色一整,道:“別鬧了,讓素華姐聽了笑話。”

  這時,頭上的烏雲也散去了,天上星光閃爍。

  素喜道:“幾個領頭人物,全數奸滅,對付了紅燈老魔,就可以搜查上林畫苑,可是凶手是誰呢?”

  “素喜,總捕頭心中早已有計較。”

  小雅道:“凶手是什麼人,她心中已經有數,不肯告訴我們,是怕走露了消息,凶手一旦聞風遠颺,那又得大費一番手腳了。”

  素喜點點頭,道:“我在言侍郎身邊一年多,形影不離,想破了腦袋,也想不出凶手是誰?小姐心中有凶手,可真是神得很哪,不佩服也不行了。”

  “小雅,你說,紅燈老魔今晚上會不會來到這裡?我們要不要佈陣以待?”小文道。

  “來不來要問素華。”

  小雅道:“佈陣是早已完成,你看看,能用的弩箭,也都被撿回去了,屍體也派人送回 刑部驗房中,等驗明正身,再出葬,我代你傳出號令,張重、陳同,已布成待敵陣勢。”

  “謝啦?小雅。”

  小文說著話,人卻舉步向素華的停身所在行去。

  素華似有意避開,躲的好遠好遠。

  看上去似乎是讓三人能商談公事,但素喜心中明白,素華是藉機會派人把那具小人屍體送回萬寶齋。

  她輕輕一拉小雅,道:“我們跟過去。”

  素華很機警,也一邊留心看三人的舉動,看小文行過來,立時迎了上去,道:“幾個小師妹年紀輕,我怕她們聽到什麼?回去後胡說八道,所以帶著她們走遠一些,三位就可以暢談機密了。”

  “其實,也沒有什麼機密好談。”

  小文道:“我們都是奉命行事,素華姐,你看紅燈老魔今晚會不會在此出現?”

  “大掌櫃一向是算無遺策,但現在已近四更,時間是晚了一些,事情也許有了變化。”素華道。

  “會有些什麼變化呢?”小雅提出了心中的疑慮。

  “譬如說,程總捕頭和大掌櫃已經得手,破了血罩。”素華道:“紅燈老魔已受傷遠颺,當然也可能對峙不下,還未作生死一搏。”

  “是不是,不會到這裡來了?我們要不要找上去幫忙呢?”小文道。

  素華道:“找上去,也幫不上忙,今晚上,我們已收穫很大、刑部匣弩手威力強大,一舉射死了帥永昌,一個會聚殺手的組合,似乎是全被這一戰擊潰了,這是一場大勝,而且是以弱勝強。”

  “說的也是,大家全憑武功硬拚。”小文道:“今夜這一戰,我們是全無勝算,只是帥永昌一個人的‘血焰掌’,我們就無法對付,不過,殺傷力最大的,還是火龍鏢。

  那一擊,可能傷了他們數十個人,也擊垮了他們再戰的勇氣,帥永昌一死,各自逃命了。”

  “小文姑娘。”素華一笑,道:“我們再等一陣,五更收隊,不管事情有些什麼變化,中午之前,一定有一個明確的訊息。”

  她言笑平談,似是一點也不擔心萬大掌櫃的安危,萬寶齋中的弟子們,對萬復古十分畏懼,但並不關懷。

  小文、小雅和素喜就完全不同了,她們心繫程小蝶的安危,是出於至誠的關心,聽完素華的分析之後,三位姑娘,全成了一副愁眉苦臉,心中祈求菩薩保佑程小蝶的安全,但卻是垂著頭,默然無言。

  能說什麼呢?全心都在掛唸著程小蝶的安危呀!

  又等了頓飯工夫,小文下令收隊,回轉刑部。

  離五更,還有一段距離。

  素華想提醒一聲,但見小文寒著一張臉,似是腹有千般愁,只好忍下不開口了。

  到刑部天還未亮,小文下令匣弩手解散休息,帶著小雅、素喜,進入總捕頭的公事房中。

  當前最重要的一件事,是研究、解開那個小人之秘,但小文卻懶得問了,交給陳同、張重,好好看管,總捕頭回來了,再研究小人的事。

  本來也是,程小蝶如不幸殞落在血罩中,三人的遠大抱負,都將盡付流水。

  小雅嘆口氣,道:“小文,我憋得受不了,我要出去找姑娘。”

  “不是辦法。”

  素喜道:“一則是他們行蹤飄忽,無法捉摸,二則是,找到了,我們也幫不上忙。與其瞎跑一通,還不如在這裡等。”

  “最可恨的還是田大公子,他如不帶‘闢邪寶刀’,姑娘也許不會有冒險入血罩,拚死一戰的勇氣。”

  小文道:“人在北京城,發生了如此大事,他竟袖手不管哪!姑娘如有個三長兩短,他該負一半責任。”

  “不公平啊!怎麼能怪到田大哥的身上。”

  程小蝶滿身疲累地緩步而入,道:“我怕你們擔心過度,胡思亂想,所以沒休息,就趕了回來。”

  “看姑娘一臉睏倦容色,先請休息,精神恢復了,再罰小文,我犯了很大的錯誤。”

  程小蝶真的很累,坐在椅子上,微聞雙目,長長吁了一口氣,道:“萬大掌櫃受了傷,田大哥也受了傷,而且傷得很重,他如不及時出手,十之七八就要死在紅燈老魔那一擊之下,田大哥替我擋住了,我才有機會重創老魔……”

  程小蝶雙目未睜,但淚水卻從微閉的眼簾中湧了出來,滾下雙頰,滴在衣襟上。

  她接道:“田大哥一直追隨在我們身後,等到最重要的時刻,發動了雷霆一擊,是為了救我呀!

  他表面上風流放蕩,不拘小節,事實上,卻有為有守,令人欽佩,我感激他,敬重他,也……”

  突聞啪啪兩聲,小文狠狠地自括了兩個嘴巴子。

  而且,打的聲又重,雙頰上,已見了紅色的指痕。

  程小蝶緩緩睜開了眼睛道:“小文,你這是干什麼?”

  “我該掌嘴呀!”

  小文道:“心裡面胡思亂想,口中胡說八道,這幾天口花花地說了不少田大公子的壞話,心裡頭就不知道罵過多少次了,我恨他人在北京城,不來刑部幫忙,也不勸阻小姐入血罩……”

  “他知道勸不住的。”

  程小蝶道:“所以,他用性命成全我,可惜,我讓他失望了,那麼好的機會,竟然沒有殺死紅燈老魔。”

  “姑娘。”

  小雅開了口,道:“現在救人最重要,田大公子在哪裡?我們去背他回刑部,請郭副總捕頭到太醫院去,約幾個最好的療傷大夫來,為田大公子療傷。”

  “田大哥被送到萬寶齋了。”

  程小蝶道:“萬復古說的對,萬寶齋有現成療傷大夫,也有天下最好的療傷藥物,田大哥出手,救了我程小蝶,也救了他萬復古,他推算現場情勢,田大哥不出手,我和萬復古都沒有活的希望。”

  “萬寶齋的人呢?”小雅道:“怎麼會只有你和萬大掌櫃在場?”

  “老魔很狡猾呀!”

  程小蝶道:“他避開了我們設下的圈套,反而把我和萬大掌櫃引誘到城外,在那裡施展出冠絕江湖的血罩,是誠心要把我和萬大掌櫃,毀在那裡。

  但他千算萬算,沒有算出田大哥這號人物,會突然出現,而且是第一流的頂尖高手,田大哥擊破了血罩,也打散了老魔的如意算盤。”

  “我和小文去看他。”小雅道:“留一個人在那裡侍候他,直到他傷癒為止。”

  程小蝶搖搖頭,道:“過幾天,他傷勢穩定下來,我們一起去看他,你們知道,田大哥重傷之後,告訴我些什麼話?”

  “姑娘,少說幾句話,好好休息,日後慢慢說給我們聽。”小文道。

  “我是累了,說完這幾句話,我就去休息。”

  程小蝶道:“田大哥說,小文、小雅,都是可當大任的人,阿保、阿橫,耿忠不二,這些人都可重用,要我督促你們,再下工夫練武功,更上一層樓,就是當世中一流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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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情淚濕襟(3)

  “我好慚愧,我在背後罵他,他卻正背後讚我。”小文道。

  “小文,別放在心上。”

  程小蝶淡然笑一笑,道:“就算田大哥知道了你在背後罵他,他也不會怪你的,你是為了我呀!”

  “姑娘,答應我,給我一個贖罪的機會,讓我去侍候他。”小文道:“他大人不記小人過,但我心中不平安啊!”

  “小文,真的用不著去。”

  素喜道:“萬寶齋有一批受過長時期訓練的男女,專責照顧療傷、醫病的人,他們很入行,也很細心,田公子是萬大掌櫃的救命恩人,一定會得到最好的照顧,我們去幫忙,反而會得手礙腳。”

  “素喜,萬寶齋中的大夫,真的能強過太醫院嗎?”小雅道:“太醫院可是幫皇上看病的所在,他們才是天下最好的大夫。”

  “不說他們的醫學修養,這方面,我們都是外行。”素喜道:“單說療傷這件事、萬寶齋中的大夫,經驗之豐富,絕非太醫院中大夫能比,太醫院中十年八年,也碰不上一個受傷的人,但萬寶齋,卻每月都有受傷人去接受治療。

  有時敵我開打,有的傷重到奄奄一息,只要沒斷氣,大部分都能醫好,所以我很有信心。

  田公子定能夠完全恢復,小文、小雅,扶姑娘去休息,天一亮,就回萬寶齋療養院打聽消息。”

  程小蝶道:“素喜,萬掌櫃的傷,比起田大哥,輕多了,囑咐他,我要田大哥完好如初,我感激,也會報答……”

  “姑娘,萬復古是那種不肯受人恩情的性格。”素喜道:“田公子救了他,他就會全力回報,據我所知,萬寶齋藏有千年老參、天山雪蓮,都是療傷的聖品,我會看情形,該如何開口,把姑娘的意思告訴他。”

  程小蝶點點頭,在小文、小雅扶持下,回房休息了。

  很寬敞的公事房中,只餘下素喜一個人,孤燈照隻影,有著一點夜闌人靜的淒涼感受。

  郭寶元輕輕地推開房門行進來,低聲道:“素喜姑娘,總捕頭是不是受了傷?”

  素喜正在思索,田長青田大公子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三個如花似玉的大美人,都很喜歡他,那就不算英俊動人的原因了……

  想的正入神,還真被郭寶元叫聲嚇一跳。

  “總捕頭沒有受傷,她只是太累,有一夜休息、好睡,就可以復元了。”素喜道。

  “這就好,這就好。”郭寶元道:“尚書大人下午還提起總捕頭,已經半個月沒回家探望娘親了,夫人非常想念她。”

  “恐怕得延遲幾天。”素喜道:“總捕頭如果心有千千結,回趟家探娘親,也未必能讓夫人快樂,何不等她心情開朗時,再回去呢?”

  “姑娘說的是。”郭寶元道:“尚書大人再問起來,我就說案情正值緊羅密鼓,總捕頭無法分身,唉!難為她呀,千金之軀,坐不垂堂,如今卻是出入刀光劍影中,日夜奔忙不稍停。”

  無限感慨地搖著頭,轉身走了。

  望著郭寶元的背影,素喜暗暗忖道:看將起來,官場和江湖,只是稱呼不同,卻都充滿身不由己的無奈。

  經過了一夜休息,程小蝶疲勞盡消,只是眉稍的秋苦更濃了,擔心田長青的傷勢啊!

  但她還是打起精神,處理要公,下令郭寶元請江北四老、陳同、張重,帶著匣弩手,嚴密監視上林畫苑中的動靜。

  如有可疑事物,就攔阻搜查,也不准他們攜物離開畫苑。

  郭寶元有點為難神情,但還是照著辦了。

  程小蝶也找到了何保、阿橫,要他們暗中監視上林畫苑中人的行動,但也不能輕忽了言貴。

  由刑部捕快中,選出了十個年輕又精明的人,撥歸阿保、阿橫率領,歸他們指揮調度。

  兩人也知道了田長青受傷的事,暗中哭得四隻眼睛都紅了,但他們卻沒有問過田長青受傷的情形。

  他們心中明白,田長青已把他們送給了程小蝶,程小蝶才是他們的主人,雖是舊時主僕情難斷,也只能暗暗掛心了。

  但程小蝶卻主動地提出了田大公子受傷的事,說他傷得很重,人在萬寶齋中治療,素喜已去萬寶齋中探看,中午之前會回來,要他們留下來等一會,聽素喜說過田大公子的傷勢情形再走。

  “我知道你們關心他。”

  程小蝶毫不掩飾地流下淚水,道:“你們不肯探問,卻把傷痛積存在心中,那會使人鬱悶成疾。

  阿橫、阿保,想哭就大哭一場吧?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可是,我知道你們已傷心欲絕……”

  “是的,姑娘。”

  阿橫再也無法控制自己,雙目中淚如泉湧而下,道:“大公子身上的傷,如同重創在我們的心上。

  我們願意代他挨刀,代他受傷,也不原他受到任何傷害,但我們只能藏在心中,不能對人說,更不能對大公子說……”

  “為什麼呢?”程小蝶道:“我看得出你們那份情意,田長青也應該看得出來,他受傷之後,還告訴我說,你們耿忠不二,可託大任,他看你們如兄弟……”

  “不!我們是他的奴僕。”阿橫道:“我們知道自己的身份,有些話只能擺在心裡說。”

  “姑娘;我們已是你的屬下。”阿保道:“我們會全力效命,承你大量,我們就等過午之後再走。”

  程小蝶籲口氣,道:“阿橫、阿保,不管你們心中怎麼想,我知道你們在田長青心中的份量,很重、很重。”

  舉衣袖拭一下無法止住的淚水,接道:“撥給你們的十個人,就由你們兩個統率了,不用再回刑部歸隊。

  他們是優秀的匣弩手,年輕體健,也很機警,是特別選出來的人,如何把他們訓練成可用的人才,傳授他們些什麼武功?也由你們因才施教了。

  我已替你們安排了一座獨立的院落,在刑部外面,交給你們的十個人,也會和你們住在一處。

  那地方很寬敞,也可以練習武功,刑部中有賓館,有急事就駐入賓館中,我知道你們不喜歡官場束縛。”

  “是,我和阿保野慣了。”

  阿橫道:“不懂官場禮數,開罪了人也不知道怎麼開罪的,我們是姑娘的私人從衛,姑娘但有所命,我們全力以赴,唯不做公門捕頭。”

  程小蝶淚如串珠滾下來,打濕了一片衣襟。

  她道:“這件事以後再說,還有什麼要求儘管開口,我能夠做到的,都不會拒絕你們。”

  “姑娘已體貼我們很多,我們已經很感激。”

  阿橫說完話,拉著阿保向外走。

  “阿橫。”

  程小蝶道:“你們跟著田長青,吃盡了天下美味,我沒有這個能力,只能替你們請個好廚師,你們每人月支二百兩紋銀,食宿另計,十個屬下,另有他們的傣給,如不夠用儘管向我開口。”

  “姑娘,這會寵壞我和阿保了。”

  阿橫口中答話,卻連頭也不敢回,他們淚如泉湧,哭得比程小蝶還厲害了。

  沒有人知道程小蝶有多麼傷心,只見她坐在高背的金交椅上,眼淚不停地落下來,濕透了大片衣襟。

  小文、小雅都站在房門外面,卻不敢進入公事房,怕破壞了這份哀傷的寂靜。

  程小蝶沒有哭出聲,也不是伏案低泣,只是靜靜地坐著,任淚珠滾下來。

  小雅、小文想不出如何勸起,事實上是兩位姑娘也在哭,流淚眼對流淚眼,傷心人看傷心人。

  郭寶元快步行過來,看樣子似是有大事稟報。

  但被小文迎上去,攔在了兩丈開外。

  她道:“事情如不是火燒眉毛,就別去驚擾姑娘,讓她流盡那傷心的眼淚,也流完心中的哀痛。”

  “公事雖急,晚上一半天並不要緊。”郭寶無道:“但淚出無聲最傷神,不去勸勸她嗎?”

  “由哪裡勸起?”小文道:“我們一進門,她可能拭乾眼淚談公事,無盡哀傷埋心底,那就不如讓她放盡情懷哭個夠吧!”

  “總不能讓他一直哭下去。”郭寶元道:“一夜愁懷悲白髮,不能不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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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回 情淚濕襟(4)

  “等素喜回來。”小文抬頭看看天色,道:“也該回來了,天色近午,田大公子傷勢好轉,比咱們勸她千百句,都有用處。”

  “如果情況惡化呢?“郭寶無道:“小文姑娘,不能盡往好處想啊!”

  “田長青傷勢難復,會激起姑娘除惡務盡的決心,她會放聲哭一場,振作起來,言侍郎這件案子,也會很快破了。”小文道。

  “何以見得呢?”郭寶滿臉訝異地望著小文。

  “姑娘似早已智珠在握。”小文道:“但她心中猶豫不決,在內憂外患的哪!辦起來棘手得很,外患是紅燈老魔未除,強敵猶在,內憂是一下子要拘辦很多重臣大將,會不會激出廷變。”

  “小文,你是大將之才了。”郭寶元道:“你說的絲絲入扣啊!”

  “誤會了。”小文道。

  “我只是會看姑娘的臉色,揣摩她的心意,看得久了,就把姑娘的心中想什麼?全都揣摩出來了。”

  “這種本領也不簡單,洞澈心事,總捕頭的一切行動,也無法瞞過你們了。”郭寶元道。

  “那倒不是,她只要心有防範,那就能神色不露,就完全無法猜到她的心事了。”小文道。

  “我知道總捕頭把你們當作姐妹看待,此刻正是需要有所作為的關鍵,想法子激起她的鬥志,別讓兒女柔情毀了她。”郭寶元道。

  小文搖搖頭,道:“我和小雅商量了半天,都不知該如何開口,正是她傷心欲絕的當兒,一句話說錯了,就會後悔莫及,郭大叔,等一等吧,素喜也該回來了……”

  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

  素喜一溜煙似地跑過來。

  “小雅的來勢更快,兩個飛躍,到素喜身前,伸張雙臂,攔住了素喜,低聲道:“先說給我們聽,田長青怎麼樣了?”

  “好消息呀,萬大掌櫃下令動用最好的藥手,也把三個最好的大夫集中會診,四個受過照顧傷病訓練的美女伺候他,打從他進入病房開始,不論睡熟清醒,身邊就沒斷過人,一個大夫,配一位美女,守在病房不離開。”素喜道。

  “素喜,你羅索呀!”

  小雅道:“最重要的是田公子傷勢是好啊?是壞呀?姑娘哭得快要淚盡血流了。”

  “田公子傷勢好轉了。”

  素喜一面回答,一面往總捕頭的房中跑,道:“還有話,要我帶給姑娘……”

  話還未說完,人已衝入了總捕頭的房中。

  小文、小雅如影隨形,郭寶元不好意思飛躍,放步跑著跟進去。

  “姑娘,素喜回來了。”

  程小蝶拭去淚痕仔細瞧,小文、小雅、一排站,郭寶元也跟著大步走進來。

  “田長青呢?是死?還是殘廢了?”程小蝶語氣很平靜,但小文、小雅、郭寶元都聽得出來,那是強忍著悲傷裝出來的。

  素喜微微一怔,道:“沒有死,也不會殘廢,姑娘,看看我的神情,也該知道啊!”

  “是不是你們三個人商量好了?”

  程小蝶道:“怎麼會那麼巧地遇上了?”

  “姑娘!”

  素喜嘆息一聲,道:“小文、小雅,就守在姑娘的房門外面,她們急得快發瘋了,可是不敢進來打擾你,她們聽到我帶回來的消息,才跟我一齊進來的。”

  “田公子的傷勢究竟怎麼樣了?”

  程小蝶道:“素喜,我要聽真話,不許有一點誇張。”

  “傷口結疤了,人也能說能笑。”

  素喜道:“還有兩句話,要我帶給姑娘……”

  目光轉動,看了郭寶元一眼。

  “我和田公子的事,郭叔最清楚,還是他帶我去見他的。”程小蝶道:“你有話就直說出來。”

  “田公子要小婢告訴姑娘,三天後,他來看你。”

  素喜道:“他希望看到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不要看到你哭得雙目紅腫,那比他多挨一刀還要疼啊!”

  “還有心開玩笑啊!難道他不知道自己傷得多重?”

  抱怨歸抱怨,臉上卻有了笑容,田長青能開玩笑,真的是傷勢大好,至少不會疼得齜牙咧嘴了。

  “三天後,就能行動嗎?”

  程小蝶道:“萬寶齋中,全是神醫呀?”

  “大夫的回春妙手,再加上靈丹妙藥,大公子想多賴那裡幾天也不成……”素喜發覺說溜了嘴,趕忙住口。

  小文、小雅聽得心明白,但程小蝶卻未起疑,笑一笑,道:“素喜。你說,三天之後他真的來嗎?”

  “就算能,也會來得很辛苦,傷口那麼多,那麼深。”素喜道:“除非他肯躺在擔架上,讓人抬來,逞強走過來,傷口再裂開,那就會疼得叫人心酸了。”

  “不能讓他吃這個苦,去告訴他,傷好了再來也不遲啊!”程小蝶道。

  素喜搖搖頭,道:“恐怕不行。”

  “為什麼呢?”

  程小蝶道:“跟自己過不去啊!”

  “毛病出在他口花花的亂講話呀!”

  素喜道:“明知道傷口靠靈藥,勉強癒合,一行動十之八九要崩裂,可是他能對你失信嗎?爬也要爬過來了,唉!想想看,一身傷口裂開血淋淋的樣子,可真是不忍卒睹啊!”

  小文、小雅、郭寶元都聽出來了,素喜說得很誇張,奇怪的是精明絕論的程小蝶沒聽出來。

  她顰起秀眉兒,道:“不能這樣,要想個辦法阻止他。”

  “辦法是有。”

  素喜道:“可是小婢不敢說呀!”

  “黃熟梅子賣青啊!”

  小文笑道:“什麼事你不敢說?”

  冷冷看了小文一眼,程小蝶道:“別理她,素喜快些告訴我什麼辦法?”

  小文一下子閃到了小雅背後,低聲道:“別再插嘴了,小姐頂真哪!”

  “他不能來,我們可以去呀!”素喜道:“當然要去得早一天,所以,明天下午去。”

  “去萬寶齋探望他,方便嗎?”程小蝶有點猶豫了,沉吟不語。

  郭寶元一欠身,道:應該去探望一下,昨天皇上宣召尚書大人入宮,聖諭要大人放開手辦案,抗拒者,格殺勿論,但皇親不能殺,皇上要親自處置。”

  “明顯是指九王爺了。”

  程小蝶道:“不能殺,能不能打傷他呢?”

  “大概可以吧!”

  郭寶元道:“皇上說得很含糊,聖諭交辦的,也不能放縱,不肯束手就縛,打傷他,讓他失去抗拒能力,情非得已呀!”

  “郭叔,好一個情非得已,小蝶明白了,有這麼一道口渝傳下來,事情好辦多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2
第五十二回 情淚濕襟(5)

  “難的在後頭啊!”

  郭寶遠道:“有個人不能殺,也不能傷。”

  “誰?”

  程小蝶道:“還有高過九王爺的身份?”

  “郡主,九王爺的女兒。”

  郭寶元道:“聖上再三交代尚書大人,保護郡主安全。”

  “郡主會不會武功?”程小蝶道:“兄弟骨肉可以傷,郡主不能傷,這就有一點出於常情之外了。”

  “郡主是否會武功?寶元不知道,有些事,不便多問,告退了。”轉過身子,大步離去。

  他也感覺到,插在幾個小姑娘中間,有點格格不入,既妨礙她們暢所欲言,自己也覺到有些尷尬。

  “先去看田大公子吧!”小雅道:“回頭再對付上林畫苑,九王爺不會跑,必有仗恃,我們也該跟萬大掌櫃和田公子研商一下,兩人都是智多星,一定有我們想不到的高明主意。”

  程小蝶道:“郭副總捕頭心情練達,他說能去,想必是真的能去。”

  “事實上,你高興去哪裡?沒有人能管得著,也沒有人會管。”小文道:“是你肯不肯去,不是能不能去。”

  “去就去吧!”程小蝶道:“只是這一來,暴露了田公子和刑部的來往,不知對他是否有害?”

  “這檔事不用顧慮。”小雅道:“田公子,為朝廷效力,以爭苗蘭、花芳和她們統率的族人福利,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聽過一個消息,當今的裂土、封疆的大吏,雲南沐王爺是兵力最強盛的一個,十萬大軍。隨時都可以集中開戰,兵強馬壯,糧械充裕,現在承襲王位的沐天波,正值盛年,數十個土司,都在他嚴密的控制之下。

  當然也包括了苗蘭和花芳的族人,朝中變更多次,但都不敢妄動雲南沐家的人。”

  “小雅,你幾時開始,留心國家大事了?”程小蝶道:“怎麼想弄個女將軍干,是不是?”

  “我是生就丫頭命,這一輩子跟定你了,你要當統兵的元帥,我和小文、素喜都是馬前先行。”小雅道:“少了你姑娘,我們三個人,誰也玩不起。”

  程小蝶道:“你們三個商量,買些什麼禮物,去探病嘛,總不能空著兩隻手……”

  “什麼也不用買,萬寶齋樣樣都有。”

  素喜道:“帶著我三個人去……”

  “怎麼?都要去啊!”程小蝶道:“你陪我就行了。小文、小雅要坐鎮刑部。”

  “刑部有幾百張匣弩,安全的很,我們三個人跟著你,人手還不足夠。”

  素喜道:“不過,我們三個人都很機警又能幹,一人能當兩人用,也就馬馬虎虎可以了。”

  “素喜,你在說什麼?是不是萬寶齋中有凶險。”

  程小蝶道:“他們敢扣押我?”

  “那倒不敢,萬復古對姑娘是傾心相交。”

  素喜道:“但他上面還有東主啊!萬寶齋中,到處佈滿了東主耳目,連萬復古、雲鵬、風琳,都在監視之下。

  姑娘啊!你和田公子商量事情,不能洩漏的,得由小文、小雅和我為你放哨,才能避免他們偷聽,記著,談到重要的事,連大夫和侍病姑娘,都要攆出去。”

  “想不到,鬼手神算萬復古,也活得這麼辛苦。”

  “程小蝶道:“這些事,萬復古是否知道?”

  “好像有警覺了。”素喜道:“不過他會裝啊!裝作不知道。”

  “素喜。你怎麼會知道呢?以你的身份,不應該知道這些機密。”程小蝶道。

  “姑娘,我是入選的耳目,負責監視萬大掌櫃。”

  素喜道:“我厭惡這種工作,也佩服萬大掌櫃的武功、智謀,我隱藏了好幾件重要事,都沒有告訴東主,大掌櫃也感覺到了,我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他才全力把我推薦給姑娘。”

  “萬寶齋內情如此的複雜可怖,既有非常嚴厲的戒律的約束,為什麼還要有重重的暗探監視呢?”程小蝶道。

  “官場的組合,我不知道,但朝廷成立東廠,監視各部的大臣,權勢增長,連老百姓的事情也管了。”

  素喜又道:“這些朝廷的耳目,變了質,不是執法,而是亂法,他們貪婪成性,殘酷無比,朝廷尚且如此,就別說江湖上的組合了。”

  “素喜,這麼說來,萬寶齋這個組合,並非無懈可擊了?”

  程小蝶道:“內部的分崩離析,是一個組合的致命傷了?”

  “是的,不過姑娘千萬別生出動萬寶齋的念頭。”

  素喜道:“萬復古老謀深算,既然知道了,必會有應變的安排,雲鵬、風琳,是他的好朋友,也是他的死黨。

  如若我在萬寶齋,也會被他拉過去,我想,他可能建立一部分力量,但東主是心機更深沉的人物。

  萬寶齋中三代弟子,歷百戰而未死的,全被他調到了東主的宅院,我沒去過那裡,不知道是個什麼樣子,但想來一定很大,也有習練武功的地方。”

  “素喜,是不是調入了東主的宅院,都成了他的親信?”小雅道:“要是如此,萬復古不是孤立無援了?”

  “不一定就是如此。”

  素喜道:“萬寶齋家業龐大,富可敵國,他們暫時不會有什麼妄動,對刑部,尤其是姑娘的身份,十分敬畏。

  因為,他們心中明白,姑娘動了真人,可以調動上好多萬大軍圍剿他們,就算人能跑,那千萬家當,就泡湯了。”

  程小蝶道:“暫時是不會有變動,不過,他們一動就會驚天動地,這件事,暫時不用管它了,你們三位,明天下午跟我到萬寶齋去,郭叔說的對,看過田大哥,我們也該辦正經事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2 13:52
第五十三回 智闖王府(1)

  萬寶齋的療傷處所,設在一個很幽靜的巷道中。

  深宅大院,大門緊閉,外面看絕對想不到這會是一個療傷治病的地方,如非素喜帶路,找也不容易找到了。

  素喜有節奏地叩動門環。

  等了一段時間之後,木門才打開一條縫,道:“山窮水盡疑無路。”

  “花明柳暗又一村。三山半落青山外……”素喜道。

  木門呀然而開,探出一個秀麗的面孔,道:“素喜師姐,去時不久,怎麼又來探病啊?”

  目光一掠小文、小雅、程小蝶,道:“她們三位是誰呀?”

  “萬大掌櫃的朋友。”

  素喜道:“也是田公子的朋友。”

  “好啊!大掌櫃、雲二掌櫃,都在這裡,四位請吧!”

  小文轉眼看,是個十六七歲的小姑娘,身著青衣,背上有劍,腰中束著一條寬皮帶,插著十二把柳葉飛刀。

  “小師妹,大掌櫃……”素喜道:“我得先見過大掌櫃再去病房。”

  “不用啊!大掌櫃、二掌櫃,都在陪病人喝酒。”青衣少女笑著回答,心中卻似不以為然。

  程小蝶心中也有些不以為然,傷得那麼嚴重,看上去全身是血,傷口七八處,程小蝶就想不通怎麼傷處那樣多,那只不過是一瞬間的辰光啊!竟然還要忍疼喝酒,瀟灑是夠瀟灑了,全不知我的心有多疼!

  苗蘭、花芳知道了,心中也會怨恨我,看著他拿命玩帥呀!

  心中怨著,人還是走到病房門外,程小蝶極力保持了一種淡然的平靜,小姑娘裝得像,連小文、小雅也瞧不出心中那種慘痛。

  一點也不錯,鬼手神算萬復古、點石成金雲鵬,真的在陪著田長青喝酒,酒菜能擺在病榻前一張木案上。菜不多,只有四個小盤子,田長青躺在病床上,兩個穿著白衣的美女,守在病榻一側一個喂酒,一個喂菜,在兩個美女控制下,田長青喝得不多,也不過入口幾滴,所以,田長青有著一種酒盡的神態。

  “田大哥好興致,人還不能下床,已經忍不住酒癮發作了。”程小蝶的言詞有點刻薄。

  “沒法子,田兄弟一定要喝,我們也只能奉陪了,不過,喝的很節制。”萬復古道。

  “是不是酒也有癮,沾上了,就無法戒除,拿命拚酒癮,這是不是有些過份呢?”程小蝶道。

  “一點不錯,田兄弟傷勢還很重,外面敷藥物癒合,內部傷勢還未真正收住,大夫說,沒半個月以上休息,絕對無法下床行動。”萬復古道。

  “田大哥,不為自己想,也該為苗蘭、花芳想一想啊!她們知道了你拿命拚酒,能原諒我這個妹妹嗎?”程小蝶道。

  話說得有點重,萬復古、雲鵬全都感到臉上發燒,有些尷尬。

  “小妹!”田長青苦笑一下,道:“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值得慶賀呀!再說,這那裡叫喝酒?只是沾點滴味呀!”

  “姑娘請放心!”

  負責喂酒的白衣姑娘說話了,道:“這是人參補元酒,大夫答應他喝的,不過,酒不能多,所以,我管制得很嚴,只讓他嘗嘗酒味。”

  “倒是我多慮了,我講話有失分寸,希望你萬大掌櫃和雲二掌櫃不要見怪才好。”程小蝶道。

  “本來就不該陪他喝酒,不過,這酒中有藥,田兄弟不肯吃藥,只好把藥下在酒中吃了。”萬復古哈哈一笑道。

  程小蝶呆了一呆,笑道:“我忘了,大掌櫃神算過人,田大哥棋差一著。”

  “田公子英雄蓋世,怎麼連藥也不敢吃啊!可惜,傷在大公子的身上,這種事,小婢也無法代吃藥啊!”小雅道。

  田長青苦笑一下,道:“挖苦夠了,諸位姑娘就消消氣吧!我告訴過素喜,兩三天去看你們,看外面傷口的愈合情形,應該可以行動如常了,卻不知道內傷很重,你們來得好,不然,我真要被人抬著去看你們了。”

  “田大哥,你身受幾處傷。給了我殺紅燈老魔一刀的機會,只可惜寶刀短一些,我出刀的手法不夠快,無法一刀取命,你這傷,可算是白受了。”程小蝶道。

  “那是削鐵如泥的寶刀啊!”

  田長青道:“只要刀上身,筋骨都得受損,再好的內功,也無法保住筋骨、經脈不傷,何況,萬兄又冒著生命之險打了他一拳……”

  “紅燈老魔是我畢生所遇過最強的敵人。”萬復古道:“那一拳可以打死一條牛,但老魔卻生生承受了,如非程總捕頭先給他一刀,只怕我不但無法傷他,還要被他的反震之力所傷。”

  “這個人,要早些除去。”田長青道:“讓他傷勢大好,且已知道我們有寶刀祛敵,一定會設計出非常惡毒的報復,久聞血罩之名,但我一直認為是一種障眼術法,利用紅燈光出色製造的一種眩惑,未料到血罩中,真的充滿著凶險。

  輪轉的金風,全是真才實料,那一陣襲人而來的寒芒,似是七八口快刀,一捲至到,幸好,我已在要害所在,加上了防範,否則,必將死於一輪刀風之下……”

  “你怎麼會知道防範之法呢?”

  程小蝶又動了好奇之心,道:“萬大掌櫃,潛心研究了很多年,才想出這個辦法呀?”

  “我看到你那套裝備了,邯鄲學家,未得真傳,才落得個滿身是傷啊!”田長青道。

  “程姑娘,別被他給矇住了。”

  萬復古哈哈一笑,道:“英雄所見略同啊!那些保護要害的護額、銅鏡,豈是十天半月,能夠製成的?”

  “說的是啊!田大哥只會騙得過萬大掌櫃?”程小蝶話裡有話,音在弦外。

  但萬復古、雲鵬兩個精明十分的老江湖,卻聽不懂弦外之音。

  小文、小雅,素喜也有點明白。

  田長青當然心中雪亮,忖道:小美人是真的動了情?還是覺著好玩,想試一試巫山雲雨夢?既可履行諾言,心中也有台階能下,難道你不明白大哥是真的愛你,不讓心有遺憾,你是我的紅顏知已,也是我全心保護的人……

  “總捕頭,言重了。”

  雲鵬道:“我看過田大俠的護心銅鏡,應是數年前製成之物,絕不是仿製萬寶齋的裝備,這等護額、軟甲,除非遇上強敵、大凶,絕少施用。”

  程小蝶心頭一凜,雙頰微紅,忖道:要得謹慎言行了,再要失態,恐怕會盡洩心中之秘了。

  但萬復古已經有了反應,目光一掠田長青和程小蝶,道:“半個月,時間雖不算短,也不太長,田兄弟的傷勢縱不能完全康復,也應該好一個七七八八。

  紅燈老魔身受總捕頭寶刀一擊,傷筋動骨,勢所必然,量他無法在一個月內,能讓傷勢全好,半個月後,我們出動找他,全力擊殺,因為,我心中有些懷疑了……”

  懷疑什麼?沒有說下去,這就引人入勝了。

  程小蝶很想問,但臉上羞紅猶存,一時間竟是開不了口。

  可是一向沉穩的田長青,卻聽出了事態嚴重,忍不住說道:“說的如此嚴重,必是驚天動地的大事,萬兄何不說個明白,也要我們有個準備。”

  “我用懷疑二字,就是無法說出證據。”

  萬復古道:“但以他修為之高,武功之強,應當是老魔本人,算算他該有百歲以上了,為什麼他能活到如此之久,體能也不衰退,這是大悖長理的事。

  怡情養性,勤修內功,也許可能活過百齡,但要能體力不衰,行動如風,就有些大不尋常,絕無僅有啊!”

  “萬兄的意思是……”

  田長青道:“表示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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