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女捕頭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0 16: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8 24465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4
第三十八回 忍辱解危(5)

  那人的易容術非常的拙劣,程小蝶一眼就看出他臉上塗著易容藥物,而且厚、薄不勻,弄成一張凹凸不平的怪臉。

  這張臉見過一次,至少十年忘不了他。

  程小蝶有些想笑,但還未笑出來,立刻停住。

  她忖道:這是最高明的隱蔽方法,你會記得他這張怪臉,標幟太明顯了,不會留意其他的特徵,他洗去了這張怪臉,站在你的身邊,你也想不到他。

  一個人,把自裝扮的如此醜陋,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很可能他的朋友、部下,都在身側,這需要很大的勇氣。

  他完全隱蔽自己,定是一位重要的人物。

  程小蝶有此一念:那裡還笑得出來?

  雙目凝注那張醜陋的臉上,正容說道:“先生有興致,儘管喝下去,小蝶身為主人,絕不先行退席。”

  “這麼說來,你可以陪我喝幾杯了?”

  怪臉人冷冷說道:“不怕我嚇倒你嗎?”

  這些話有點輕侮的味道。

  但程小蝶忍下去了,點點頭,道:“我的酒量不好,不過捨命陪君子,我先敬先生一杯。”

  取過酒壺倒了一個滿杯,一口乾了。

  怪臉人雙目閃過一抹神芒,籲口氣,低聲道:“溫柔美麗的大姑娘,不在閨房中繡花描鳳,跑入江湖中要刀舞劍……”

  似是感覺到有點失言,突然住口,默默入座。

  一場似要暴發的風波,就這樣平息了,是程小蝶應付得當,還是她太美麗了?使人不忍觸犯她、傷害她。

  沒有人再找麻煩,因為怪臉人起身走了,走得很快,未再回頭看程小蝶一眼。

  顯然,心中有些懊惱,有些窩火。

  明顯地看出來怪臉人強大影響力量,他步出原德福飯莊廳門,至少有十幾個人突然站起身走了。

  包括了雪山三狐、莫思元和林志晶。

  證實了程小蝶的推斷,怪臉人果然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人物,是一方的首腦、領隊。

  程小蝶突然想到了那位藍衫少年,轉頭看去,已然不在坐位上。

  沒有看到他怎麼走的,就這麼不見了。

  再看那青衣中年文士,竟然也已離去,也走得十分神秘,程小蝶也沒有看到他如何走的?

  事實上,留在大廳中的,全是刑部的人,客人,只有一個,鐵面神丐關傑,也已站起身子,準備走了。

  程小蝶急急追過去,低聲道:“前輩,你酒興未盡。晚輩陪你,再喝幾杯。”

  “如此快速地化解了一場危機。”

  關傑道:“老叫化佩服極了。”

  改用傳音之術,道:“晚上刑部見面,我會把江北四老拖去。”

  程小蝶點點頭,眼睛有點濕潤,道:“如非前輩暗中指點,我恐怕已作了刀下之鬼……”

  關傑未再聽下去,一揮手,匆匆行雲。

  郭寶元行了過來,低聲道:“總捕頭,回去休息下,我知道你忍辱負重,受了很多的委屈。

  留個人結帳就好,其他的人,全部撤回刑部。”

  程小蝶道:“這一關過去了,但危機未解,日後的路,更崎嶇、更艱難。”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4
第三十九回 情哥馳援(1)

  兩支高燃的紅燭,照得滿室通明,四個冷盤,早已擺好,這是刑部中款待貴賓的雅室。

  天已初更過後,刑部中燈火不多,只在重要的地方挑起了幾盞燈籠,和平常一樣。但暗中戒備森嚴,卻是從所未有。

  郭寶元尚未聘約到進入刑部的高手,但一些新進捕快的訓練,卻已完成,以精製的匣弩,和嚴密的配合行動,結合了群體力量,組合成緝捕組合,威力相當強大。

  今夜動員十二班捕快當值,以貴賓雅室為戒備中心,四五十張匣弩,一百多人,分佈在四周的暗影中。

  說是飛鳥難渡,也許是誇張了一些,但一個人絕對走不過去,何況,還有十二盞孔明燈,佈置四周的屋頂高台上。

  每一盞孔明燈配有兩張強弓長箭,弓箭手訓練有素,可射中十丈外的目標。

  程小蝶坐在雅室中出神沉思,她希望小雅、小文能及時歸來,參加今夜中會談研商。

  今天幸運地渡過了一場危機,忍辱負重使一場凶險的屠殺,沒有爆發出來。

  但程姑娘已深深地體會到總捕頭這個職位的困難,面對著江湖上各色各樣的人物;幫會、門派已然應付不易,何況行蹤神秘、出手惡毒、防不勝防的殺手。

  現在,程小蝶正面臨著組織嚴密、出沒無常的殺手群。

  他們狙殺的威力、技巧,絕非刑部捕快能夠比擬……

  郭寶元步入雅室,打斷了程小蝶綿連的思潮。

  “總捕頭!”郭寶元低聲道:“關傑大俠和江北四老都應約而來。”

  “人呢?”道:“我要親自迎接……”

  “不敢有勞總捕頭。”關傑大步行入了雅室,江北四老魚貫跟隨身後。

  原來,他們已到了雅室門外。程小蝶暗道了兩聲慚愧,忖道:心有所思,竟使耳目失聰,不知貴客已到了室外。急急肅客入座,一面笑道:“有失遠迎,諸位恕罪。”一面示意婢子上菜。

  十道佳餚一次上齊,七壺酒,分擺各人面前,程小蝶一揮手,上菜布酒的四位女婢,一齊退出。

  郭寶元掩上房門,才緩步入席。

  這是一次機密的會談,江北四老和關傑之外,只有刑部的正副總捕頭參加,一席七個人,酒、菜也是一次上全,免於上酒菜時的打攪。

  每個人心中似都有話要說,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酒過三巡,還是沒有人開口。

  “今午宴會中的凶險危機,晚輩事先全無算計,臨場也未發覺。”

  程小蝶打破沉默又道:“如非關大俠觀察出潛隱的危險,提示晚輩,先予疏導,只怕要鬧出一場千載未有過的大笑話了。刑部作東,邀宴江北武林道上朋友,正副總捕頭,帶著數十名捕快在場,被人殺了個血濺廳堂,更可笑的是,刑部正、副總捕頭也可能被斬殺現場。”

  “這檔事,確實奇怪。”江北四老之首,佟元修接了口,道:“江湖之上,是有殺手這個行業,計價殺人,收錢取命,但大都隱藏在不見天日的黑暗中,他們的武功,只能算二流身手,只是殺人手法十分的惡毒、快速、伏擊、暗襲,聯手合殺等,無所不用其極。

  就算武功強過他們的人,也常常被他們狙殺得手,但他們是武林中不登大雅之堂的人物,他們本身也都儘量逃避出沒在眾目睽睽之下,午間的事,有些反常,大批殺手出現在總捕頭的宴會之上……”

  “五十年來,從未發生過這樣的事情。”

  江北四老中的老二鐵掌成泰,接道:“老朽等四人,雖已退休,,但子侄門徒,都還在江湖上走動,江北道上不會有如此強大而神秘的殺手組合,這些人怎麼會無聲無息地冒了出來呢?”

  程小蝶凝神傾聽,頻頻點頭,但卻不接一言。

  她要江北四老及鐵面神丐這五個江湖經驗老道,閱歷豐富的人物,發揮他們的潛力,讓他們儘量發言,在暢所欲言中,發現出線索來。

  “事實上,很多人不是殺手。”關傑接著道:“他們是盛名赫赫的獨行大盜,亦正亦邪的江湖怪傑,也有一兩位是出身各門、大派的耆宿,我老叫化就是想不通,他們為什麼要易容改扮,混進宴會中來。

  其實,他們只要以本來面目出現,大搖大擺地走進來,一、二兩席上的坐位,怕要得重新的排過呢!”

  程小蝶吃了一驚,忖道:原來,他發覺了如此重要的人物?但不知是些什麼樣的人物,在俠名錄上排名第幾?

  程姑娘心中有無數的疑雲,但她卻忍下未問。

  果然江北四老的老四,一品刀曲大風接了口,道:“在下也發覺,有不少高手,易容而入,但卻不能確定他們的身份?關兄可否就見聞所知,說出他們幾位的名號呢?”

  關傑心中忖道:曲老四是準備考我了,他們金蘭四兄弟,聯手稱霸江北數省武林道上數十年,到汪直領導的廠衛崛起之後,四人不願加入廠衛,才被形勢所迫,金盆洗手,退出了江湖。

  實則仍在暗中操控江北武林,四老以江北道上龍頭自許,倒是不宜說得太多,刷了四人面子,但也不能為保全江北四老的面子,隱著不言。”

  他心中作了決定,微微一笑道:“關某能肯定的,也只有三個人,他們都是不善易容的人,是那種不屑用易容藏住真正面目的人物。

  所以,塗抹易容藥物時,只顧大處,反而具有特色的小地方,忽略了,當然,也可能是被迫易容,心中不願,故意不藏真面目,給熟人一眼認出身份的機會。”

  程小蝶凝注全神諦聽,因為,要透徹瞭解內情,不得有半點誤差。

  “關兄,認出他們了?”一品刀曲大風道:“是哪幾位高人呢?”

  “一日千里馬乘風,百手尊者水中天。”

  關傑接著又道:“還有一位似乎是武當派的耆宿劍道人,至於那位藍衣年輕人,和青衣中年文士,我認不出來,不知四位對他們的看法如何?”

  程小蝶雖然聽得很用心。但還神色如常,十分鎮靜,這些人是何等人物,她根本就未聽過,也未載俠名錄中。

  但江北四老、郭寶元,都聽得臉色大變,是那種充滿著畏懼的震驚。

  良久之後,四老之首佟元修才輕輕籲一口氣,道:“關大俠,沒有看錯吧?”

  “絕不會錯,一日千里馬乘風,右眼下面有一顆紅病,雖用藥物掩遮,但卻露出一個紅尖尖,認識他的人一眼就看得出來。”關傑道:“當然,也要記熟他的臉型、輪廓,才能肯定無誤。”

  “水中天和劍道人,也不會記錯嗎?”佟元修謹慎地道:“此事關系重大,休怪老朽囉嗦。”

  關傑輕輕嘆息一聲,道:“不會錯,佟兄號稱神眼叟,目光自有過人之處,劍道人穿了一襲灰袍,戴了一頂白色方布,本是一部雪白長髯,但卻染成了黑色,卻在鬚根處,留下了一截原色,最明顯的地方,他是一字眉,左右眉毛連在一起,竟然原形未動。”

  佟元修道:“對!三十年前,佟某見過他一次,一字眉,是他的標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4
第三十九回 情哥馳援(2)

  “至於百手尊者水中天,左手生了六指,大拇指上,多長了一個指頭。”關傑道:“他雖然儘量掩遮,卻仍然被我瞧到了,天下六指的人,雖然不少,但由大指中間,又長出一截指頭,可能只有水中天了。”

  “這麼說來,江湖中三個如此身份的大人物,都被說服易容,扮作殺手?”曲大風道:“江湖之上,什麼人有這個力量呢?”

  “這就要四位自找答案了。”

  關傑口中說話,雙目卻轉注到郭寶元的身上。

  “這幾位江湖前輩,都是成名在數十年前。”郭寶元道:“論輩份聲望,很難想得出來,能夠請得動他們的人。”

  程小蝶心中暗道:俠名錄不記三十年前的高手事蹟,勿怪我不知道他們的大名了,看來這本書,還要大費一番心思整理。

  “江北武林道上,沒有這麼一位高人,能支使馬乘風、水中天。”佟元修道:“就更別提劍道人了。”

  佟元修的目光,也轉注在郭寶元的身上了。

  “諸位可是懷疑他們和官府中人有關?”郭寶元道:“這些人自視奇高,什麼樣的大官、權臣,才能役使他們呢?”

  “除了權勢之外,還有一種可怕的力量,那就是大批的金銀珠寶?”佟元修道:“千百年來,能役使殺手行動的,金錢一直是最重要的動力。”

  一直沒有開口的程小蝶,突然接口說道:“有道理,北京城中,最有錢的人,也有嫌疑……”

  “劍道人淡視名利,視金銀如阿堵物,一生醉心劍道之中,追求的是馭劍飛行的大乘劍術。”關傑道:“金銀珠寶絕對不會使他動心。”

  “關兄!”曲大風道:“寶刃、秘笈呢?劍道人總不是無懈可擊吧!”

  關傑雙肩聳動,欲言又止。

  他明白江北四老心中窩火,面子上掛不住,關傑的豐富閱歷,鋒芒畢露,搶盡了風頭,曲大風不放過任何搶回一點面子的機會。

  “除了一些易容的高手之外,似乎還有一批相對的人手。”佟元修道:“他們的年紀很輕,也經過了一番易容,但就老朽觀察所得,他們易容的目的,不在掩蔽自己,只是在混淆別人的耳目。”

  “佟兄號稱神眼叟,果然盛名非虛。”關傑道:“確有一批年輕人,也經過了一番易容,參與其中,他們似是一股新生力量,老叫化運足目力,仔細觀察,看不出他們的出身來歷,也認不出他們是誰?”

  程小蝶心頭跳動了一下,道:“老前輩可是說他們全是一夥的?”

  “對!他們的易容藥物,施用的十分馬虎。”佟元修道:“稍一留心,都可以看得出來,好像是一批二十上下的年輕人,老朽暗中計數一下,大概有十三個人,最讓老朽驚奇的是,其中有幾個竟是女兒之身。”

  “女的!”程小蝶吃了一驚,道:“他們算不算是殺手呢?”

  這也讓她不自覺地想到了素喜。

  佟元修回顧了關傑一眼,道:“關老弟看出了什麼?”

  “兄弟只是多走一些路,多到了幾個地方。”關傑道:“所以,就多認識了一些人,但如論法眼透視,驗明正身,佟兄之能可算是當今江湖第一人了。”

  捧足了佟元修,也把搶到的風頭,還給了江北四老,不但消去了曲大風窩在心中的火氣,也使四人生出感激之心。

  江湖人就是這個德性,雞毛蒜皮的事,可能使他的心頭窩火記恨而生。

  人有起錯名字的,卻沒有叫錯綽號的,神眼叟確有他過人之處,異於常人的眼力,能讓他洞察細微,再加豐富的江湖閱歷,加強了他的見解和判斷能力,提出的結論,就距離事實八九不離十了。

  “老朽仔細地觀察過,他們有十三個人。”

  佟元修接著道:“男子似乎多出了兩至三個,這方面老朽無法肯定,但他們確很年輕,他們帶著兵刃,算不算是殺手,老朽無法斷言,但他們和另一批易容的江湖高手,好像不是一夥的。”

  “一批年輕人,江湖上默默無名。”

  關傑沉思著又道:“身懷兵刃,又作易容,十幾個人集體行動,除了殺手之外,老叫化也想不出該如何稱呼他們了,奇怪的是這兩批心懷異圖的人物,為什麼要趕赴總捕頭的宴會?他們要殺什麼人?

  兩個完全不同的刺殺組合,殺氣騰騰的碰了面,卻又刀未出鞘,劍未離匣,偃旗息鼓,悄然而退,這些事,江湖上從未發生過,至少,老叫化沒有見過,也沒有聽過,程總捕頭心中應該有個譜,這些人不會無緣無故而來?”

  程小蝶心中忖道:是有個譜,可是能說出口嗎?既非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楚,別人聽了未必相信,但個中內情一旦洩露,又不知要引起些什麼變化?這件事絕不能說,但一時之間,卻又想不出如問回答關傑的問話。

  幸好,佟元修接了口,道:“我看,他們不像為殺人而來,殺人用不著集中那麼多人,就算勢在必殺,不惜任何犧牲,也不會把那麼多的人,集中在一起,而是重重佈置,多重截殺,這等集中力量於一處的作法,目的在集中施用,在極短的時間中,發揮出群體凝聚的力量。”

  “老前輩說的是,他們的用心是……”

  程小蝶心中暗道:既然無法說明,索性就裝下去了。

  “搶一件東西!”佟元修道:“在極短的一瞬間完成目的,搶到東西的人,角色轉變,變成受保護的目標,在隨行同伴的全力護衛下,衝出此地。”

  “老前輩推斷的十分合理。”程小蝶道:“刑部應該如何處措,防止事件發生呢?”

  “有一個最重要之關鍵,老朽還未弄清楚。”佟元修續道:“他們要搶什麼?那東西現在何處?和總捕頭這番宴請江北武林同道又有些什麼關係?一場大刺殺,化解於無形之中,是什麼人的力量?”

  一口氣提出了四個大問題。

  程小蝶想一想,可能回答的有二個,什麼人?用什麼方法?化解了這場殺手對決,程小蝶全無概念之外,另外二個問題可能環繞在青苗玉上。

  這些人是準備好去搶青苗玉的。

  程小蝶很慶幸沒有在宴會上提出青苗玉和言侍郎的案子,那可能是引燃起衝突的火苗,但也會使晦暗不明的情勢,有一個明朗的輪廓。

  三思之後,程小蝶決心把秘密隱藏起來。

  於是,她幽幽嘆息一聲,道:“這件事來得突然,晚輩還無法理出一個概念來,會不會和刑部的案件有關?”

  程小蝶不願讓江北四老和關傑對她生疑、不滿,也不能完全隱瞞事件,能說的就說出來了。

  “什麼案件呢?”關傑道:“總捕頭如不能說,那就不必勉強了。”

  “算是一件大案子了,死者是戶部侍郎,算品位是二品大員了。”程小蝶道:“他死在天荊刺下,如今還未查出兇嫌是誰?”……”

  “一個二品大員,怎會和江湖上的殺手有關連?”曲大風道:“這中間可有什麼牽扯嗎?”

  “查不出有何牽扯,刑部以追查凶手為主,替死者申冤,把凶手繩之以法。”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4
第三十九回 情哥馳援(3)

  程小蝶接著道:“所以想借重諸位之能,查明天荊刺的來歷,想不到會引那麼多江湖高手,易容赴會,又帶出了一批神秘的、年輕的殺手群來,刑部人力單薄,高手不多,真不知如何處理此事?”說話之間,已隱隱透出向人求援之意。

  “不是老朽滅自己的威風。”佟元修道:“我們四個老頭子,加上關大俠,也無能處理這件事情,就算動員了江北武林道上所有的力量,只怕對方也不買這個帳,這件事,我們是無能為力了。”

  推得乾乾淨淨,不留一點商量餘地。

  程小蝶看出了江北四老心中的畏懼,也不便強人所難。

  話風一轉,她說道:“緝捕凶手、逃犯,是刑部職責所在,防止仇殺、兇案,刑部也不能推托不管,諸位身在江湖,有些事雖為法所不容,但江湖上看法,卻別有論據,這等事實也不便插手。”

  她儘量使言詞柔和,不傷江北四老的尊嚴。

  “事實上是管不了的。”佟元修說的很清楚,坦白地又道:“放眼當今江湖,能夠攔下來這件事的人,只怕不多,老朽既無能為力,只好先行告辭了。”說著站起身子,轉身而去。

  成泰、馬宏、曲大風跟著站起,隨在佟元修身後,向外行去。

  “晚輩送諸位一程。”程小蝶搶先拉開木門。

  “程姑娘。”佟元修道:“唯一的辦法,是讓他們自相殘殺。”

  聲音非常低,低得只有站身側的程姑娘能夠聽到。

  “讓雙方殺手對決!”程小蝶低聲地問道。

  “間必有餌,投其所好。”

  佟元修突然提高了聲音,續道:“總捕頭請留步,老朽等四兄弟已洗手退隱,江湖中是是非非,已與我等無關了。”

  這幾句話說得聲音響亮,靜夜中,可傳到百丈之外。

  程小蝶沒有再送,站在雅室門口,看著一行人出了刑部。

  鐵面神丐關傑仍然靜靜地坐著。

  這個人能博得大俠之名,果是與眾不同,江北四老就缺少了他這一份臨危不亂,處變不驚的英雄氣概了。

  “不要怪他們,英雄暮年,就少了那份猛銳之氣。”關傑感慨地又道:“他們在江北地段上,已鋪成一片江山、莊院、樓舍,僕婢成群,要他們捨棄這片家業,確有困難。”

  “我知道。”程小蝶道:“佟老臨去之際,曾有指點,讓雙方殺手對決。”

  “此舉雖然有失光明,但卻是一個最好的辦法。”

  關傑接著道:“不管馬乘風、水中天都不是好鬥的人物,一對一,老叫化是沒把握能勝他們,何況,這兩人都有助手……”

  “助手?”程小蝶道:“他們不是獨行大盜吧?”

  “作奸犯案,他們一向是獨來獨往。”關傑道:“但對陣搏殺,他們都有幫手。”

  “幫手的武功,很強嗎?”程小蝶道:“那就得先想辦法,翦除他們的幫手,再對付他們。”

  “這是一個很大的秘密,江湖上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多。”關傑道:“兩人無往不利,除了他們本身的武功精湛之外,兩個幫手的利害,也是重要的原因。”

  “噢!是兩個什麼樣的幫手呢?”

  程小蝶接著道:“如是和兩人的武功在伯、仲之間,為什麼不自立門戶呢?綠林道上,有這樣追隨數十年,甘為屬從的人,倒是少見得很。”

  “他們不會叛變,他們是影子,永遠追隨著主人。”關傑道:“殺了馬乘風和水中天,他們才會消失。”

  程小蝶聽得呆住了。

  郭寶元在江湖上走動十餘年,也沒有聽說過這樣的事,聽得和程小蝶一般的瞠目結舌,莫名所以。

  “兩位覺得很奇怪,是嗎?”關傑道:“所以,我說這是一個秘密,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也許都已死了,我可能是一個例外。”

  “老前輩,能否說得清楚一些,晚輩想不通,影子的意思是什麼?一個人?或是通過一種特殊技藝練成的武器。”程小蝶道:“既稱謂影子,那是時時刻刻都在兩人的身側,從不離開了。”

  關傑點點頭,道:“不是武器,是人,一個完全聽從他們指揮的人,只是比一般人瘦小很多,穿著和他們顏色相同的衣服。”

  “還是無法瞭解。”程小蝶道:“關大俠再說個明白些吧!”

  “是兩個很瘦小的人。”

  關傑接著道:“但形貌卻長的和馬乘風、水中天十分相似,他們只有常人一半大小,也許更小些,我不能明白用什麼方法養成那樣小的,這其間一定是經過一種術法修煉,否則很難解釋……”

  程小蝶忖道:這確實有些不可思議,當年父親尚任廬州知府任上時,剿除白蓮教的餘孽,親眼看到一隻紙剪的鷂鷹,在空中飛行,江湖之大無奇不有。

  看來這件事,只有見著吳先生時,才能得到答案,吳先生是一位奇人,不但武功深奧絕倫,而且胸羅萬有,是一位先知者。

  心念一轉,不再追問原因,變過話題,道:“兩人都有影子保護,是巧合,還是別有原因?”

  “所以,我懷疑影子,不是正常成長的人。”關傑道:“我也懷疑一日千里馬乘風和白手尊者水中天,是同出一源,也許兩人就是師兄弟,但表面上,卻又各行其事,互不來往,不容易啊!一裝幾十年,就算是真是同出一門的師兄弟,幾十年不相往來,也變成互不相識的陌生人了。”

  “關大俠發覺了這個秘密,馬乘風、水中天竟無所覺查。”郭寶元道:“這中間定有原因,也許就是這兩大怪人的疏漏之處?”

  “說出來,是奇蹟,也是天意。”

  關傑接著道:“前年夏天,老叫化躲在一處山溪中洗澡,看到了座突出石岩,松藤蔭蔽,山風徐來,好一處乘涼所在,老叫化躺在石岩上,一覺醒來,竟看到馬乘風和水中天坐在岩下溪邊聊天,兩人同時在幫一個小人洗澡,老叫化簡直看傻了。

  這兩人各行其事,從不往來,就算是偶然相聚也不會那麼個熟識法,細看兩個小人,和他們長的一樣,當時還認為他們早已秘密結婚生了兒子,以後,聽他朝小人呼叫影子,才覺得奇怪,稍一疏神,兩個小人忽然不知所終,馬、水兩人也分手告別,竟是你南我北,分向而行……”

  “兩個小人呢?”程小蝶道:“躲在了什麼地方?”

  關傑笑一笑,道:“老叫化也是不信邪呀,我用足目力看,終於見到了兩人的右大腿上,綁了一個袋子,小人就躲在袋子中,本來就小,這一縮身,好像一隻小狗小貓似的,躲在袋子中,衣擺掩遮,還真難看得出來,現在,老叫化又多了一層體認。”

  “老前輩又想到了什麼?”程小蝶道:“還請指教當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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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情哥馳援(4)

  “縮骨功!”關傑道:“兩個人個頭雖小;但也不能躲在人的胯下袋子中,而且瞧不出來,除非他們練成了縮骨神功,使整個身軀再縮小很多。”

  “老前輩的意思是,兩個影子武功的成就很高?”程小蝶道:“能練成縮骨神功的人,技藝自非不凡。”

  “不錯!”關傑道:“這中間的可疑之處是,怎會有那樣象本人的小人,怎會能練成那樣高的武功,這中間的一切,都不是常情常理所能解釋,老叫化想了兩年,也未想通,也不敢告訴別人,今夜是第一次說出這件事情。”

  “妖術?”郭寶元道:“那兩個小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馬乘風。水中天的魂魄所化身的。”

  “這等怪力亂神之事,老叫化下能說。”關傑道:“我也不相信魂魄能成人形,在光天化日中出現,而且,還要用水洗澡?”

  “關大俠說得對,他們不是魂魄。”

  程小蝶接著道:“魂魄怎能和本人同時出現?但他們也不是正常的人,可能是通過一種特殊術法養成的畸形人,稱它們為影子,顯然的,連它們的主人,也都未把它們當作人看待了。”

  “高論!高論!老叫化說出兩個秘密,能換得這番識見,也算是大有收穫了。”目光凝注在程小蝶的臉上,瞧了一陣,道:“姑娘年紀不大,貌美如花,但卻智慧過人,見解深遠,關某人十分佩服,希望關某人如何幫忙,但請吩咐一聲。”

  程小蝶沉吟了良久,道:“關大俠能幫些什麼忙呢?”

  如此直接的反問,關傑反被問呆了。

  他苦笑了一下,道:“老實說,幫不上大忙,馬乘風、水中天兩人中任何一個,老叫化就未必是他的敵手,何況,他們還有神出鬼沒的影子幫忙,充其量老叫化只能對抗一個殺手而已。”

  程小蝶道:“關大俠太有名了,小蝶也不敢祈求關大俠易容改裝……”

  “關某確也不屑於此,寧可戰死,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豈可改裝易容,掩飾本來面目。”

  “一代大俠,理當如此,但掌理刑捕的工作,最重要的目的是,破解冤案,緝捕凶手,手段如何,就不用計較了。”

  程小蝶接著又道:“所以,關大俠幫不了我們,有此一念,我已很感激了,這件事,不敢勞動關大俠了。”

  “是的,這件事充滿著詭異、玄密。”關傑道:“也需要非常的手段、方法解決,老叫化無能為力,先行告辭了,但我會留在京城,遇有效勞機會,絕不坐視。”

  “前輩好走!小蝶不送了。”程小蝶有點逐客的意思了。

  關傑起身離坐,大步而去。

  郭寶元一直送到大門口,才回轉雅室,道:“關大俠是誠心幫忙,總捕頭為什麼要拒絕這麼一位武功高強的幫手?”

  “他一個人的力量太單薄了。”程小蝶接著道:“以他在江湖上的威名、身份,任何行動,都在人監視之下,請他幫忙,咱們就全盤曝光,完全無法有秘密行動了。”

  郭寶元點點頭,道:“總捕頭好像已經胸有成竹了。”

  “是有一個主意,但還不是很成熟。”

  程小蝶接著道:“還得仔細地算計一番,此事也不宜有太多人知道,我送走關大俠,也是為他設想,不能把這些血染的仇恨,記在他的頭上。”

  “總捕頭慢慢地設想,細作策劃,寶元隨時候命。”說著,他站起身子,退出了雅室。

  程小蝶剔亮了案上的銀燈,整理了兩副杯筷,斟滿了兩杯酒,道:“席還款殘,酒余大半,杯筷我已用酒洗拭過了,夜已深,人已寐,將就著,喝一杯吧!但小蝶迎客的心意,卻是十分的虔誠。”

  “好!你的武功果然大有進步了,我閃過了重重防衛,也避過關傑的耳目,卻逃不過你這一關!”

  木門一動即合,燈光一顫復明。

  桌前突然出現了一個青衣中年文士,正是午間在原德福大飯莊宴會上,解說天荊刺來歷的高人。

  程小蝶雙目盯注在中年文士的身上,眼光中滿是懷疑,人卻緩緩站起,福了福,道:“朋友上姓大名,請恕小蝶眼拙,不識高人。”

  青衣人緩緩取下長髯,揭下一張人皮面具,露出了本來面目。

  是一張英俊、又成熟的臉,給人一種安全溫暖的感受。

  程小蝶目前正缺少這種感受,嬌呼一聲:“田大哥!”

  她驚叫了聲,便撲入了來人懷中。

  不知是太高興,還是傷心,程小蝶淚珠兒竟然泉湧而下,道:“我這個總捕頭當得好苦,好像是整個綠林道上的高手,都跑來和我作對了,為什麼呢?我每日裡要殫精竭智,思索策略,應付他們,想得人都快老了,田大哥,我活得好心酸啊!”

  來人竟是兩年未見的田長青。

  當年九龍玉珮一案,得他不少幫助,想不到,程小蝶陷入最悲苦的境遇時,田青長又出現了。

  輕輕拍著程小蝶的肩頭,田長青笑了笑,道:“天將降大任於其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小蝶,咬緊牙關,站穩腳跟,撐下去。

  歷代刑部,沒有一個總捕頭,幹得像你這樣轟轟烈烈的,從所未有,不過一年吧,已經名滿朝野,上動公卿,下鎮江湖,也難怪,別人要集中力量對付你了。”

  程小蝶擦乾了眼淚,破涕一笑,不好意思地道:“真是沒出息啊,一見到田大哥就哭了起來。”

  “這才好啊,真情流露。”田長青笑一笑道:“也不枉我風塵僕仆地跑了數千里,趕來探望你。”

  “來得好啊,來得正是時候,小妹已快計窮力竭了。”

  程小蝶接著道:“再來晚了,恐怕看不到活著的程小蝶了,我去叫他們重整酒菜,今夜小妹要醉在你的懷中。”

  田長青一把拉著程小蝶,道:“不用了,你說過,席還未殘,酒余大半,夠咱們兄妹通宵長飲了。”

  程小蝶道:“大哥是專程來探望小妹呢?還是順便收取一些債務?”

  “債務?”田長青笑一笑,道:“沒有人欠我呀!”

  程小蝶道:“小妹當年搬請大哥出山,力御強敵,曾經以身相許,大哥忘了,小妹可不能賴債呀!”

  “小蝶,記得我當年說的話嗎?我認你為妹,終身不改。”田長青道:“你這一生都是我妹妹了,小兄風流成性,妾婢成群,兩個小苗女,苗蘭、花芳,也不妒嫉,竟然挑選族中美女,強我納妾……”

  “大哥有婦人緣哪,所以妻妾成群,卻不會爭風吃醋,苗蘭、花芳,更是想把你留在南荒,為你選美妾是誠心取悅你了。”

  程小蝶頓了頓又道:“但小妹是還債,出任總捕頭之前,我已經對父母說明,江湖事,非尋常,我的婚姻終身,難由父母作主了……”

  田長青道:“他們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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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回 情哥馳援(5)

  “是!”程小蝶道:“形勢逼人,不答應也不行啊,那時小妹就想到還你這一筆情債的事,但卻差一點被皇帝吃了,陽錯陰差,反而成就了我幹公主的身份,也為你保留下處子之身。

  現在,小妹是自由之身,隨時可以兌現許給你的諾言,侍候於床笫之間,只是有官在身,不能為你生兒育女了。”

  田長青幹了面前一杯酒,笑道:“恨不相逢未娶時,小兄風流浪子,哪裡配得上賢妹的高貴聖潔,此事再也休提。”

  奇怪呀!程小蝶竟然是若有憾焉地說道:“大哥妻妾十餘人,多我一個,有何不可?何況,我不作妾,只是你的紅顏知己,我在最艱苦的時候,你完全出我意外的趕來京師,名是探望,實是聞得風聲而來。

  千里奔走,情意是何等深重,小妹以身相報,既酬日前許下的諾言,又謝此次千里馳援的恩情,田大哥,這可是一舉兩得的事呀!”

  “如此盛情,小兄心領了,小蝶!”田長青笑了笑道:“留待有緣人吧!”

  “豈真是蒲柳之姿,不入大哥法眼。”程小蝶有些感傷地道:“求試雲雨不可得?”

  田長青正容說道:“你是瑤池中九品蓮花,不配的是我,你就替小兄這一溪濁流,留一股清泉吧!小蝶,我不是要債來的,是代苗蘭、花芳兩位苗女峒主還債的,也帶來了她們謝你的禮物。

  這件事稍後再談,先說你的事,怎麼會鬧出這等驚天動地的江湖大事?重金禮聘殺手入京城,請到南荒去了,我才聽得了這個消息的。

  程小蝶嘆息一聲,很仔細說明了案情,由言侍郎被殺說起,一直談到素喜逃獄,青苗玉失蹤,連言侍郎珍藏的避毒蟾蜍、移墨玉,全都說出來了,可真是仔細無遺,全盤托出。

  象田長青這等可為國士的江湖大豪,也聽得臉色數變,道:“看樣子,問題是出在青苗玉上了。”

  “是!”程小蝶道:“可是青苗玉已經失竊了,這兩幫人中,有一幫已經得手,為什麼還會有兩幫人馬大火拚呢?”

  田長青沉吟了一陣,道:“小蝶、會不會還有個第三者?”

  程小蝶道:“那就太複雜了,如是真有其人,如何能逃過兩幫高手的追殺?”

  “如果兩幫人中,有一個心存私念,取到了青苗玉後,暗自藏起來。”田長青道:“這就會引起一場大火拚了,青苗玉突顯得如此重要、緊急,一定有人急切需要,出了驚人的天價收購,或許重過金銀價值東西……”

  “對呀!我怎麼沒有想到這一點?”程小蝶把嬌軀偎入了田長青的懷中,仰起粉臉兒,微閉雙目,道:“還是大哥能幹,一見面,就解開了一個關鍵。”

  程小蝶擺明了要送上少女的初吻,臉上是一片期待的神色。

  但田長青卻不敢消受,小蝶的美貌、嬌媚,已經使男人很難把持。

  田長青也克制得十分辛苦,如果低頭親下去,這一段兄妹之情,是非要付諸流水,代之而起的是男歡女愛,慾海難拔。

  所以,田長青不敢接受,輕輕扶正了程小蝶的嬌軀,低聲笑道:“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百年身,大哥不願你悔恨終身。”

  程小蝶淒涼一笑,道:“田大哥呀,我是誠心獻出我清白的身子,和一片誠摯之愛,大哥何其吝嗇,拒小妹於千里之外。”

  “小蝶。”田長青道:“我為無數女子,罵作無情負心漢,唾稱人間賤丈夫,但我要你讚我一聲真君子,不欺暗室的大丈夫。小蝶,事過方知情意深,我要的愛是你數十年誠心知己的感情,不是一時放縱的歡樂,你和別的女人不同啊……”

  “有什麼不同,還不是紅顏老去絲先斷。”程小蝶道:“獨留青冢向黃昏。”

  “小蝶,你還不到二十歲呀!”田長青道:“怎會有如此蒼涼的感慨?”

  “也許我的負荷超過了自己的能力。”程小蝶道:“人尚青春心已死。”

  田長青道:“不錯,你太聰明了,思慮事情的成熟,超越了你的年齡,告訴我,你準備如何應付這件事?”

  “殺手對決,讓雙方自殺殘殺。”

  “好辦法,也是唯一辦法,就午間宴會中所見人物,還找不出一股力量,能夠對抗他們。”田長青道:“這中間的布餌誘敵,使雙方誤會衝突,可要大費一番心機了?”

  “剛才,還在擔心此事?”程小蝶道:“現在,我已經不擔心了。”

  田長青道:“為什麼?”

  “因為,你來了。”程小蝶道:“田大哥的智謀武功,一人可抵十人用。”

  “胡鬧呀!”田長青道:“就我今午所見,此事大意不得,告訴我,你有多少個武功高強的可用之人?”

  “真正能打的,不算你田大哥,我們有三個人。”程小蝶道:“勉強向上算,最多有五個人。”

  “都是什麼人?”田長青道:“能不能告訴我?”

  程小蝶道:“三個人是小文、小雅、我,勉強加上兩個的是少林門下的陳同和副總捕頭郭寶元。”

  “這……”田長青皺起了眉頭,道:“不論殺手對決,有多少的成功機會,但最後的掃穴犁庭,還要有自己的實力,我聽說過中、南。西、北四大捕頭,都是身負絕技的高手,經驗、歷練雙全,為什麼不把他們招入京中,應付強敵呢?”

  “為了王妃之死一案,已把他們招入京中,折騰了三兩個月,才放他們回任所,至今不到半年,再把他們招入京中,小妹心中有些不忍,也不好意思。”程小蝶道:“何況,這一案凶險絕倫,他們四個人來了也未必能應付得了。”

  “小蝶,這就是婦人之仁了,他們身為捕快,就應當不畏艱苦,不避凶險的追查案情。”田長青道:“案情越複雜、困難,越應該投入名捕、高手,瓦罐應在井口破,將軍應在陣上亡,這些才是他們的抱負、志願。”

  程小蝶沉吟了一陣,道:“大哥,小妹就任總捕頭時,已想過了這件事,我會全力投入自己,為破案不惜任何犧牲。”

  “好,理應如此……”

  “你贊成,包括我的人,和我的貞潔身體?”程小蝶有點失望,也有點快樂。

  田長青很贊成她忠於職業的想法,但又感覺不太重視她的感情,她把少女的貞潔交給什麼人?似是都引不起田長青一點妒嫉。

  “我想四大名捕之下,都有幹練的從屬。”

  田長青接著又道:“你在徵調他們入京時,要特別提醒一聲,要對付的是,江湖上最難對付的殺手,要他們各選一至兩人,作為貼身護衛。

  然後要選他們手下武功最高強,反應最靈敏的,要他們易容入京,一路訪查,最好約定下切口、暗號,以作萬一的聯絡準備。

  每人帶一個或兩個都好,要走在一起,小心暗算,情勢不對時,就先行走避,不要逞強鬥狠,冒死拚命。

  你還要告訴他們,他們的目的,是偵破案情,忍一時的屈辱,事所必然,不讓敵人瞭解他們的身份,才是上上之策。”

  他談的是工作,也是方法,聽得程小蝶十分神往。

  她是個聰明的人,已完全領悟了田長青策謀的運用。

  策略的重點,是要四大名捕各帶一至二個最得力的手下,易容入京,以他們的經驗,分途查訪,要忍氣吞聲,保密身份。

  程小蝶點點頭,道:“我明白田大哥的策略了,但要四大名捕各帶一至二位最得力的屬下,豈不是要捕快的精銳總動員了。”

  “是的,小蝶。”田長青道:“天下最厲害的殺手全出動了,不動員天下的精銳捕快,如何能夠應付呢?但也不要是他們出手逮人,而是要他們幫你布餌,所以,精密的布餌計畫……”

  突然他住口了,卻喝道:“什麼人?”

  程小蝶也警覺到了,心中非常地忿怒,暗道:這算什麼門戶森嚴哪!田大哥的武功,是江湖中少有的高人,摸進來,還由可說,怎麼,任何人都能接近我的會議雅室,非予嚴懲,不足以振紀綱了。

  她心中大怒,人也站了起來,右手握住劍把,左手取出了兩枚蝴蝶鏢,準備一見敵蹤,就下殺手。

  “姑娘,婢子回來了。”

  程小蝶吁了口氣,緩緩坐下。

  小文、小雅牽著手行了進來。兩個人臉上帶著笑,似是這一天一夜頗有收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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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小蝶遇刺(1)

  小文和小雅先欠身向程小蝶作禮。

  然後再轉身奔到田長青身側,雙雙跪了下去,道:“田公子救命之恩,一直銘感於心,不知該如何報答……”

  “變得俗氣了。”田長青一手一個挽起了小文和小雅,接道:“我只是幫你們推下穴道,順水順手的小人情,可不是救命大恩。”

  “就是那一推呀,把我和小文推上了武林高手之林。”小雅倒入田長青的懷中,道:“公子,苗蘭、花芳兩位姐姐來了沒有?”

  田長青風流成性,名滿江湖,小文、小雅感激他療救傷元,心中恩情深重,連程姑娘也不避了。

  “小蝶說,你們的武功大進了。”田長青左、右打量了二女一陣,接道:“看來是果然不錯,吳前輩教導有方,兩位也是練武的天才,小蝶的運氣,才得遇上兩位這樣的輔佐。”

  風情萬種的田長青,忽然變得正經了,不但婉拒了程小蝶獻身情意,推翻約言,對小文、小雅兩個丫頭,也變得十分尊重。

  他扶正了小文、小雅身子,道:“說一說,你們今天遇上了什麼事情?我天亮之前要離開,時間不是太多。”

  小文、小雅兩對大眼睛團團亂轉,屋左屋右,四下看了看。

  程小蝶嗤地一笑,道:“不要看了,花芳、苗蘭都沒有來,只不過田大哥變了,風流大俠變成了莊重君子。”

  “是婢子無福消受四大哥的俠骨柔情。”小雅道:“但也替花芳、苗蘭兩位姐姐慶幸,她們情愛堅貞,數年如一日,深入中原,千里尋夫,終使田公子棄絕了一路紅花繁似錦的風流生活。”

  小文掩著小嘴笑,心中卻暗暗忖道:花芳、苗蘭兩個小苗女,美是美呀,只是一身毒物,田公子和她們並枕而臥,同榻而眠,不知道有沒有擔心過,被毒物咬上一口,能睡得很安心嗎?

  “天下的殺手,都進了北京城。”程小蝶神情嚴肅地說:“如非田二哥易容混入了殺手群中妙語解危,今夜恐怕我就見不到你們了。”

  “真有那樣嚴重嗎?”小雅技藝大進,心中有點不太服氣。

  “小雅,是真的,十分的嚴重。”程小蝶簡明地說了經過,道:“就算田大哥帶來了苗蘭、花芳,也不能和人硬拚,所以,我已決定再招集中東、南,西、北四大捕頭入京,分頭偵察敵情,再集中全力對敵。”

  小文、小難也聽出來非比尋常,神情也變得凝重起來。

  “我們追蹤素喜。”小文道:“鬼丫頭果然是個厲害人物,已經和五狼人搭上了線,但五狼人卻化整為零失蹤了,我和小雅都覺得非常奇怪。

  現在想起來,倒是有些明白了,他們要隱入暗處,準備出手了,只是無法偵知,他們先要對付什麼人?”

  “看樣子用不著你們太用心機布餌,殺手對決,似乎是已經開始行動了。”田長青微微一笑,又道:“小蝶你只要居中推動就行了,不過,大意不得,集中天下第一流殺手的行動,可是未曾有過的事,那些人冷酷、機警,稍漏風聲,他們就會突然醒悟,轉過刀子對付刑部,那就非常可怕了,包括我在內,也應付不了。”

  “我明白事情的可怖、嚴重,所以,我要放任要他們自相殘殺。”程小蝶接著道:“現在,我們只能推斷出,殺手分成兩幫,一幫可能重金禮聘了江湖高手,組成了殺手群;一幫可能是處心積慮,培養出的殺手新秀,這非要十年、八年的工夫才行,看似偶然,因一件案子引起,實在是精密策劃多年了。”

  “小蝶,你的論事分析,連我也不得不佩服了。”田長青道:“能不能推想出這兩幫殺手的幕後人物是誰?”

  “上林畫苑,充滿著神秘。”程小蝶沉吟了一陣,緩緩道:“難道會和九萬爺扯上關係嗎?”

  “素喜和上林畫苑無關,那就肯定她是另一幫的人了。”小雅淡然道:“小婢懷疑她和……”

  “素喜是培出來的殺手新秀。”程小蝶道:“這一點應該不錯,能找出她的出身來歷,整個事件,就可以理出一個輪廓了。”

  “姑娘,小婢只是懷疑,可是全無把握。”小雅道:“我只是匆匆一眼,看得不很清楚,想要小文看時,那人已經消失不見,那份快速,驚人極了。”

  “你是說,那人發覺了我們。”

  小文雙目轉注在小雅的臉上,接道:“我們隱蔽得那麼好,行動得那麼小心,還是被人發覺啦?”

  “我相信,他沒有發覺我們,如若發覺了,反應定然更為激烈。”小雅道:“那只是他一種感覺,好像有人在監視他,我不知道武功高到什麼程度,才會有這種感覺。”

  田長青點點頭,道:“不錯,內功精進到某一種境界時,能聽到十丈外樹葉落地的聲音,能夠意行四外,感受到一些異微,不是發覺,是感覺。”

  “所以,他很快地隱失了。”

  小雅接著道:“我不能肯定,他是走了,還是隱藏了起來,我拉住小文,躲了很久,才悄然離開那裡。”

  “要不是藏了那麼久,也騙不過素喜那個丫頭。”小文道:“她也在一邊藏著,等了足足有一頓飯工夫之久……”

  “慢來,慢來。”程小蝶打斷了小文的話,接道:“小雅先說,那個人是誰呀?”

  “小姐呀!我可已早說過沒有看得很清楚,你聽了只能參考,當不得真,他好像是萬寶齋的大掌櫃,萬復古。”

  程小蝶長長吁了一口氣,道:“這就有點接上頭了,素喜是萬寶齋的人,新進殺手,也是他們訓練的,再找出什麼人,能以驚人的大手筆聘請殺手,要說得詳細一些。”

  “是,素喜和一個青衫男人,擦身而過,似是接一包東西。”小文道:“我全神貫注在素喜身上,忽略了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就是萬復古,像鬼一樣,一眨眼就不見了。”小雅道:“到現在,我還是想不通他是怎麼走的,還是一頭鑽入地下了。”

  “素喜躲入了一株大樹後面,耐心地等候了很久,大概是確定了附近無人,才現身出來。”小文又道:“小雅拉了我一把,我還認為是要耐心一些,事實上素喜一直沒有脫離我的監視,她隱在樹後,不停向四面探看,卻忽略了樹上。我和小雅分在兩個方位上,所以,我沒有看見萬復古,只見到一個男人背影,但素喜的一舉一動,全落入了我的眼中。

  我看到她拿十張銀票交給了青狼,五狼人雖只有青狼出面,但他們全來了,四個人埋伏在附近,如果素喜欺騙了他們,真的可能立刻翻臉,聯手殺人。”

  程小蝶道:“聽到他們說要殺什麼人沒有?”

  “沒有。”小文道:“婢子能夠確定的是,他們是立刻行動,五狼人拿到銀票後,就四散逸走,現在,應該已經發生了兇殺事件,只是素喜和青狼交談的聲音很低,聽不到說些什麼?”

  “這就變化多端了。”程小蝶道:“我們的推想中,五狼人是上林畫苑僱請的殺手,素喜把他們挖過來,要他們殺的什麼人呢?”

  “應該不會是上林畫苑中人。”小雅道:“五狼人再沒江湖道義,也不致如此快速地反口回噬請他們主人。”

  “會不會是鏢局中人。”小文道:“我聽素喜發過一句牢騷說:“保鏢作生意,不務本業,非得受些教訓不可。”

  “大通鏢局。”程小蝶道:“譚文遠總鏢頭和手下四大鏢師幫了我們不少忙,這件事我們不能坐視!走,快去看看。”

  “看看也好,不過,我有一點不同的看法。”田長青道:“鏢局手常駐在北京城中,要殺鏢頭、鏢師,也用不著這麼個急法。”

  程小蝶已經站起的身子,重又坐了下來,道:“對,如果攻擊大通鏢局,現在,也該有消息傳過來了。”

  “所以,我覺得五狼人急如律令的狙殺,是行客,不是坐客。”

  田長青沉吟了一陣,又道:“江北四老走在一起,殺他們要等他們分房入睡,才易下手,鐵面神丐關傑的可能最大,但他江湖閱歷豐富,警覺性高,武功又好,也不是容易下手的人,他們也只在今天中午現身。”

  田長青的目光,突然凝注在程小蝶的臉上,接著又道:“那時候素喜和五狼人,還不知道關傑和江北四老已入京城,小蝶,會不會是要殺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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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小蝶遇刺(2)

  “我!”程小蝶呆了一呆,道:“不會吧,再說殺我也不用這麼急呀!”

  “小姐,防人之心不可無啊!”小文道:“你是主查言侍郎的頭頭,你被殺了,就不會有人追查這件案子,這一點,素喜很清楚。”

  杯弓蛇影,小文一番話,小雅也緊張起來了,道:“小文說得對,素喜這個丫頭,很瞭解小文的武功,向上一推想,小姐當然會比丫頭強,就別說你早已名動朝野了。

  東廠已散,刑部如旭日初升。上上下下,全仗你一個人,素喜坐在牢中,看出了這些苗頭,姑娘,就不會放過你了,乾脆,咱們先下手,誘殺五狼人。”

  “對,先下手為強,五狼人未必能殺了姑娘。”小文道:“但他們陰魂不散的纏著你,可也是討厭得很,我和小雅看法一樣,先殺五狼人。

  程小蝶淡淡一笑,道:“田大哥的看法呢?”

  “五狼人很可能是狙殺你。”田長青笑道:“但我不同意小文、小雅的作法……”

  “為什麼呢?田公子。”小雅道:“五狼人是殺手,他們已收了素喜的銀子,追殺目標,不死不休,除了殺了他們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讓他們停下手來。”

  “你們也可以誘他們到任何地方去。”田長青道:“使他們身不由己。”

  “還是很危險哪?田公子!”小文接著道:“五個人日夜不息地追蹤姑娘,殺殺殺,他們可以輪流著監視休息,姑娘一個人,不眠不休,如何撐得住啊!”

  “傻丫頭啊!田大哥說的很清楚了。”程小蝶接著道:“他的意思,包括你們兩位在內,小文、小雅穿上同樣的衣服,不就變成三個程小蝶了。”

  小雅嗤地一笑,道:“說的是啊,田公子轉彎抹角,把我和小文都聽糊塗了。”

  “兩位姑娘一向是聰明的啊。”程小蝶笑道:“怎會一見田大哥就變糊塗了。”

  “姑娘不用拿話擠我們,田公子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一向溫柔內向的小文,一旦反擊撂出話來,可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她看著田長青道:“沒有田公子那回春一指,也沒有今天的小文、小雅,只要姑娘同意,田公子不嫌棄我們是殘花敗柳,我和小雅都會陪田公子上床,露水姻緣,緣盡則散,田公子離開京城,就事如春夢了無痕,我們不會去南荒,也不會告訴苗蘭、花芳……”

  田長青道:“最難消受美人恩,田大哥心領了,我看兩位和小蝶一樣,都是田大哥的好妹子……”

  “可真是六月天氣變得快呀?風流倜儻、拈花惹草的田公子,一年多不見,變成柳下惠了。”小雅笑道:“大有坐懷不亂的氣勢。”

  “田大哥總要交幾個真正的朋友吧?你們三位都是我誠心正意結交的紅粉知己,所以,田大哥及時給你們帶了一份禮物。”

  田長青緩緩由懷中摸出一把金光耀目,柄上滿鑲寶石的短刀,逆向程小蝶又道:“這是苗蘭送你的禮物,我是借花獻佛,我查過了,這把刀名叫‘闢邪’,雖然短了一些,卻是切金斷玉的上品,也正適合你總捕頭的身份。”

  “不能收,這是苗蘭的鎮山之寶,是一族領袖的象徵,我怎能收為己用。”程小蝶道:“田大哥,代我謝謝苗蘭,小妹心領了。”

  “苗蘭早知道你會拒絕,所以,她交待我幾句話。”田長青道:“我說出來,你再作決定不遲。”

  “小蝶洗耳恭聽了,不過,我相信很難讓我改變心意。”

  田長青微微一笑道:“苗蘭、花芳求你代她們請道聖渝,指令雲南沐王府五年內不對苗族分化、用兵,由她們負責,五年內統一全苗峒主、土司。此後,年年進貢,歲歲朝拜,五年的平安,讓她們有一個報效天朝的機會,除了狩獵之外,學習男耕女織,這把刀是酬情報恩。”

  “不是酬情,是賄賂,所以,小蝶不能收刀,請道聖渝,要求沐王府五年內不對苗族動兵,是好事,小妹全力辦到。”

  “好,第二個理由是,劍在匣中易生鏽。”田長青道:“土掩明珠不放光,‘闢邪’寶刀,久位南荒,就如草木同朽了,再說,這種短兵刃,只適合於江湖人使用,兩軍對陣,就要長戟大刀,寶刀雖然利,但卻無用武之地。”

  “田大哥可以用啊!”程小蝶道:“你身受束縛已解,也算是江湖中人。”

  “田大哥要留在南荒,幫苗蘭、花芳統合六峒、八族、十二土司,全交給兩個小苗女,我也不放心!”

  田長青接著道:“何況,苗蘭說過,你不要也沒關係,算她借給你,你這刑部總捕頭,任滿退休了,再還給她,這可是合情合理的。”

  程小蝶搖搖頭,道:“我已經欠了苗蘭很多,不能再欠她的了,田大哥代我謝絕她的好意吧!”

  “小蝶,就算田大哥求你,這把刀短小易藏,迎風斷草,無堅不摧,你此刻身擔大任,怎不自珍,你說,要田大哥如何求你,你才肯接受。”

  “衝著田大哥這份深情厚愛。”程小蝶流下淚,道:“小妹生受了。”接過寶刀,緩緩跪了下去。

  田長青扶起程小蝶,笑道:“還有兩個活寶送給你,兩個追隨我的武士,阿橫、阿保,都隨我進了京城,他們都已成自由之身,不能跟著我常留南荒,希望你把他們帶入刑部,替他們謀個一官半職的前程……”

  “包在小妹身上,此時此刻,有這樣兩位好助手,田大哥,小蝶千恩萬謝,也難表心中的感激了。”

  “我讓他們暗中接應你們,三位小妹捨身誘敵,引使殺手對決。”田長青道:“難免有疏失之處,由阿橫、阿保暗中保護,小兄就放心多了,此案了結之後,再引他們正式進入刑部。”

  “田大哥,千難萬艱的事,只要你一參與就……”

  “小蝶,別說感激的話,再說就見外了,你們也該坐息一下,恢復體能,再研商誘敵之法,小兄也該走了。”

  田長青說走就走,身子一閃,穿門而出,消失不見了。

  “浪子回頭金不換!”小雅望著田長青消失的夜色,道:“可是有幾個浪子能真正回頭呢?田公子,你是極少數的真正回頭的浪子之一。”

  “小雅,你誤會田大哥了。”程小蝶道:“他根本就不是浪子,卻身負了他絕對不願擔負的責任,他要天下太平,人間充滿著幸福、歡樂,但他肩上的任務,卻是奪取江山,策謀兵機。他洞澈事機,瞭然天下大事,就算扶起新皇帝,未必就比舊的好,但一場殺戮,卻又難免,誅連所及,恐怕要百萬人頭落地,他借酒消愁,縱情女色,只是要麻醉自己。”

  “姑娘說得對,看田公子今夜的表現,完全換了個人,是真正的君子。”小文道:“浪子回頭,不會有這麼個快法,只是心結已解,放手去作他喜歡的事,我相信他會幫苗蘭、花芳,創出一個新的局面來的,其成就之高,恐不讓諸葛武侯專美於前了。”

  小雅籲一口氣,道:“他已替我們點出了一條明路,也安排了暗中保護的力量,下一步,要我們自己行動了。”

  “先準備三套完全相同的衣服。”

  程小蝶接著道:“要郭副總捕傳出密令,召請四大捕頭入京,預定切口,聯絡暗號,統一協調,個別行動,希望這一次能有豐收,讓殺手這一行絕跡江湖,至少也要讓他們大受挫折,十年內不能囂張。現在,我們先行坐息,恢復體能,等夕陽西下時,展開行動,干殺手的,不就最喜歡黑夜行動嗎?”

  小雅悄然易容,在刑部四周觀察了很久,沒有發覺五狼人,也沒有發覺阿橫、阿保他們二人。

  她心中暗暗地忖道:他們要行刺總捕頭,一定會埋伏在利部附近,我如此仔細地搜覓觀察,竟然找不出一點蹤跡。

  是我們判斷錯誤了,五狼人對付的不是總捕頭,還是作殺手的,有一套避人耳目的埋伏方法,外人無法瞭解。

  小文和小雅有著同樣的打算,想在程小蝶出現之前,先找出五狼人埋伏的地方,便於應付……

  所以,小雅發現了小文,快步迎了上去,道:“不用費心了,找不到的,我已經找了快半個時辰了。”

  “奇怪呀,方圓不過數百丈,大小樹木六十棵。”小文道:“怎麼會找不到呢?”

  “會不會藏入了刑部中。”小難道:“咱門在外面找的心煩氣躁,他們就藏在裡面暗暗地笑?”

  “不可能的,郭副總捕頭那份細心、謹慎,別說是人了,一隻麻雀也藏不住的。”

  小文接著道:“午飯之後,三百多新舊捕快,全部動員,配合著獄卒、獄官,各級差役,一室不漏地清理,連賓館也找的仔細無遺,然後鎖的鎖、拴的拴,都有監視看管,十二個訓練已成的也派上用場,不斷在圍牆之內巡邏。”

  “這方面副總捕頭思慮周詳,安排的盡善盡美,幫了姑娘不小的忙。”

  小雅接著道:“聽說幾百年來,天下改朝換代了,但刑部卻沒有這麼一個整頓法,刑部中文、武百官近千人,副總捕頭卻能辨得出來,哪一個官署,增加了一個人,他能立刻知道,連暫時寄押人犯幾個,他都知道。”

  “所以,刑部之內,藏不住五狼人,很可能我們的研判有錯。”小文道:“五狼殺手,要殺的,不是總捕頭。”

  “但要殺誰呢?早該有消息傳過來了。”小雅接著道:“我聽郭副總捕頭說,府、縣捕快和各處線民,都動員了,整個京城中的活動,都在監視之下,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很快地報入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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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小蝶遇刺(3)

  “該不是素喜那個鬼丫頭耍了我們一招。”小文道:“故作緊張狀態,卻讓五狼潛伏不動,讓我們疑神疑鬼。”

  “如果肯定我們的行蹤沒有洩漏,素喜這些做作,又給什麼人看呢?”

  小雅接著道:“他們一定藏在這裡,只不過,我們沒有辦法發覺,殺手有殺手之路,我們缺少了這方面的經驗。”

  “那是說,只有讓姑娘引誘他們現身了?”小文道:“我們打算為她清除敵人的計畫,無法實現了。”

  “事實上,也用不著我們這麼費心。”小雅接著道:“姑娘的智慧、武功都強過我們很多,我們只是在盡一份心,但閱歷不夠,摸不清殺手潛隱之術,那也是無可奈何的事了。”

  “這一次面對的敵人,是江湖上最難纏的人物,我不懂,一件命案怎麼會牽扯到如此眾多的殺手出面。”小文道:“如果沒有言侍郎之死,江湖上會不會有這場驚天動地的風波呢?”

  “我想也會有的。”

  小雅移動腳步,走向一片空地中間,已確定兩人的交談,不會讓別人聽到。

  小文四顧了一眼,緊隨小雅身後,道:“怎麼說呢?”

  “言侍郎死於懷壁其罪。”小雅道:“玉中三奇,青苗為最,青苗玉貴重處是玉中之液,它有什麼用,我們不知道,但一定寶貴無比,言侍郎就為那塊青苗玉死的。”

  “素喜好像知道什麼人取走了青苗玉。”小文道:“看諸般情形,鬼丫頭沒有說出來,這件事,我已經跟姑娘說過了。”

  “姑娘怎麼說呢?”

  小文回顧著小雅,道:“很奇怪,姑娘未置可否,只對我笑一笑。”

  “那是她完全同意你的看法。”小雅道:“姑娘也無法找新的論點說服你,只好笑一笑了。”

  “你的看法呢?”小文道:“我們可是一條線上拴的兩個螞蚱,生死同命,小雅,說出你心裡的話。”

  “也許是素喜的一時疏忽,讓凶手取寶殺人,也可能是人家早有算計,素喜中了人家的圈套。”

  小雅接著道:“總之是留了那麼一個殺人空隙,素喜如果知道凶手,早去找那人拚命了,充其量,素喜只能猜想,而且,兇嫌在兩個以上,所以苦在心中不能說,她可以不對我們招供,但卻不敢對主人說謊,也不能回答的模棱兩可,就只好帶罪立功,用盡各種手段追查了。”

  “但她應該明白,從我們身上追查不出什麼?”小文道:“我們不可能是取寶殺人的凶手啊!”

  “這一點,鬼丫頭打的什麼算盤,我也弄不清楚。”小雅道:“但她一定有計畫,引起一場血流成河的大屠殺,會不會暫時疏解一下主人對她的壓力?”

  “回去吧!”小文點點頭道:“我們既然無法找出殺手,只好讓小姐出馬了。”

  兩人剛剛進入刑部大門,程小蝶已快步迎了上來,笑道:“找不出來,是嗎?”

  小雅呆了一呆,道:“姑娘早知道了?”

  “唉!你們太愛護我了,怕我受到傷害。”程小蝶十分感傷地又道:“我知道,沒有阻止,不過,我已經要陳同、張重帶了十六名捕快,全是用匣弩的高手,五狼人既非江湖好漢,也不是正派人物,不用化太多氣力和他們鏖戰。

  郭副總捕頭找來巧手工匠修改了製造匣弩的技術,不但可達三丈以上的射距,而且力道強大,鏃頭尖利,一匣連發十二支,三五張集中使用,高手也難抗拒,看來刑部的匣弩,行將成為江湖上一霸了。”

  “對!我贊成以毒攻毒!”小雅道:“對付江洋大盜,也不用講仁義道德了。”

  小文抬頭看看天色,道:“已是近黃昏了,我和小雅去換衣服……”

  程小蝶道:“不行,同時出現三個程小蝶,一下子就被人揭穿了把戲,我們要用在誘敵上,只能個別出現,我已著人去秘製衣服了。

  現在,你們要以本來的面目陪我,保持相當的距離,給他們下手的機會,你們兩個都找不出來,足見他們隱藏得相當深密,只有讓他們出手攻我,自暴形藏了。”

  “姑娘,太危險呀!”小文道:“回去換衣服,我們對調身份。”

  “小文,如果他們一擊之下就能夠把我殺死。”程小蝶道:“你能夠抗拒住他們的一擊嗎?”

  小文道:“不能,姑娘武功,強過小文甚多。”

  “就算武功在伯、仲之間,我有‘闢邪’寶刀防身,也多些應變的手段。”程小蝶道:“小文,你走前面開道,小雅在後,我在中間,三個人各保持五尺的距離,留下應變的空間,我們向前走,直回家中去,好好地洗個澡,吃頓飯。”

  “小文,留心一些,看看那幾個惡狼,會從哪裡躥出來?”小雅道:“他們走的是殺手之路,發覺他們的行蹤來處,就對我們幫助大了。”

  “有多大幫助呢?”小文道:“別賣關子了,說出來也讓我心裡有個譜啊!”

  “只要看到他們出現的方法,出現的地形……”小雅道:“咱們就可以舉一反三。”

  小文點點頭道:“明白了。”舉步向前行去。

  姑娘柳腰擺動,走得裊裊娜娜,但卻暗運功力,轉動秋波,目如鷹隼,監視了前面十丈方圓的距離。

  小雅也凝聚了全神,耳目並用,但小雅姑娘會裝作,表面上,看不出她有所戒備。

  程小蝶走得最瀟灑,雖已捨身誘敵,但對五狼人刺殺她的事,卻是心存懷疑。

  素喜是年輕一代的殺手,是多年培育出來的高級殺手,和一幫僱請的江湖高手,似處在敵對的狀態,為什麼會搶先來對我下手,難道說,萬寶齋要除去的第一個對象,會是我程小蝶?

  似是有些不太合乎情理呀!

  他們應該先對付敵人聘僱的殺手,或是幕後人物才是……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最美麗的景色,也總是最短促。

  夜幕已垂,程小蝶等正行在一條熱鬧的大街上。

  這時,正是街旁商店,紛紛掛出燈籠的時刻,是一日將盡,夜色銜接的辰光,大街兩側都是人。

  這樣一個環境,是不適宜出現刺客的地方。

  小文暗暗籲一口氣,盤算著回家這條路上,哪裡最適合刺客藏身?應該小心一些。

  只管想下一步的事,卻忽略了眼前。

  但聞衣袂飄動之聲,左右兩側,飛射出四片寒芒,撲向程小蝶。

  他們隱身在大街兩側,混充掛燈的工人,選擇最好的出手時機,小文剛剛走過,小雅還在後面七八尺外,四道攻勢全部招呼向程小蝶。

  程小蝶吃了一驚,忖道:真的是殺我呀,為什麼呢?

  驚急中一式“高掛斜陽”,嬌軀斜向一側升起,但聞嗤嗤兩聲,衣衫竟扯劃了兩條裂口,右腿上也被割了一道長逾三寸的裂傷,鮮血破口而出。

  程小蝶心中奇道:什麼兵刃,一擊之下,竟籠罩了如此大一片地方,臨陣對敵,實在是大意不得。

  是狼人的玄門兵刃狼爪,四個人,四十根手指,套上了尖利的抓套,攻襲的威勢,籠罩了八尺方圓以上。

  程小蝶能避開四狼人預謀的合擊,已是相當的僥倖了。

  四狼人合力一擊不中,似有些大出意外,不禁一呆。

  就這一呆之間,小文、小雅兩支長劍,已風捲殘雲一般,殺了過來。

  兩個丫頭,已看到姑娘腿上冒血,心中愧恨交集,兩隻劍全力施為,分別取向四狼人的要害。

  程小蝶回首看傷勢,雖然不重,但白玉般的大腿上,留下一條疤痕,恐怕是難免了。

  破壞了程小蝶傲人的嬌軀之美,也激起了程小蝶心中的殺機。

  伸手握住了懷中“闢邪”刀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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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回 小蝶遇刺(4)

  寶刀即將出鞘時,程小蝶突然停下,身為總捕頭不能以喜怒從事,要仔細地想一想,該如何對付這四個狼人。

  殺他們似非上策,決定不殺了,就不能使他們身受傷殘。

  心中念轉,正想招呼小文、小雅手下留情,放他們離去,但一看場中搏殺二女已全力出手,但四狼人以二對一,竟然封住了二女攻勢。

  用不著招呼,就算二女想下殺手,一時間,恐怕也無法得逞。

  大路上如此惡戰,早已招惹了行人圍觀,刀劍無眼,看的人雖然不敢接近,但兩街廊沿下,卻已站滿了人。

  一時間,程小蝶不知該如何處理這個場面,不能讓小文、小雅敗退,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四狼人知機退走。

  正感為難間,忽聽一聲尖厲口哨傳來,四狼人一齊暴退,去如飄風。

  小文、小雅心有不甘,揮劍要追,卻聽到程小蝶叫道:“不用追了,我們回去。”

  “這就是刑部的總捕頭啊!被刺客狙擊受傷了。”

  說話在人群中傳開,但程小蝶卻在小文、小雅扶持下,回到了家中。

  本來程小蝶可以走,但想一想,既然受了傷,為什麼不裝得重一些。

  在小文、小雅扶持下,程小蝶也方便打量四周的景物。

  她看到了四隻熟悉的眼神,兩個驃悍如黑豹的漢子,跟在身側。

  他們臉現怒容,目如鷹犀,不停地搜索人群。

  是阿橫、阿保,看他們的激動神色,對程小蝶受傷之事,十分難過,程小蝶是傷在腿上,他們卻是傷在心上。

  程小蝶是他們的新主人哪,田長青已把他們引薦給了程小蝶。

  心知兩人悍勇無比,不能讓兩人心中窩藏著這股怒氣,一味地追殺五狼人,就破了這番計畫了,所以,程小蝶望兩人微微一笑,也傳達出不用追殺的心意。

  程小蝶想借此刻引出素喜,和她好好談一談。

  兩人居然領悟了,他們久年追隨田長青闖蕩江湖,論江湖經驗之豐,小文、小雅可是難以及得的。

  兩人遙遙行禮後,悄然退走。

  說是行禮,實是一種心靈交流的感受,施禮者把一股尊敬的心意,以目光傳達過來,就在四目相觸間微一頷首,表達出十分的敬重,也表現出絕對的服從。

  程小蝶也能領受阿保、阿橫表達的心意,要他們退入暗中待命。

  在小文、小雅的扶持下,程小蝶應該走的很省力,事實上,程小蝶心意集中,化費的心力更多,回覆過阿橫、阿保的請示之後,她又全心留神打量四外事物。

  她不是轉著眼睛四下看,而是半閉的雙目睜了一條縫窺尋目標。

  五狼人出現四個,還有一個未現身,很可能是隱身在側等機會。

  至於那聲口哨,十分尖銳,程小蝶的推斷是出自女人之口,但不能判定是不是素喜的聲音。

  她對素喜的瞭解太少了,連說話聲音也無法分辨,何況是口哨聲。

  可惜,一路上,程小蝶未發現任何疑點,也沒有人再出手截擊,平安地回到了程小蝶居住的京華小築。

  這地方原本只是一幢幽靜的住宅,但程小蝶連番擴建,把它改建得非常有致。

  有一座敬師樓是特為先知者吳一諤築建的房舍,也用千竿綠篁築成圍牆,表現出對田長青感激、懷念,又建了一座練武廳,隱藏翠林中。

  這就成了一座頗有規模的建築了。

  幸好,這地方已在京城近郊,土地廣大,擴建容易。

  程小蝶看上這幢房子時,就存了擴建打算,直到破了王妃之死一案,才開始動手。

  回到了京華小築,郭寶元已帶著陳同、張重,和二十四名捕快趕到,二十四捕快中,帶了十二張強力匣弩。

  郭寶元監工擴建,心知京華小築,實已不小,房舍數十間,庭院七八畝,已不是小文、小雅兩個人防守得來。

  何況,二女忙得席不暖暇,也無法照顧這裡的防衛、安全,所以,郭寶元帶了兩班捕快,準備讓他們長駐於此。

  但防守的計畫是暗樁為主,以保護這裡七八位廚師、僕婦的安全。

  郭寶元說明了防守的構想,程小蝶沒有反對,不反對,自然是同意了郭寶元的主張,郭寶元還想再說幾句,發覺了程小蝶腿在流血,小文、小雅捧著藥箱站在一邊,這才急急退出去。

  小文、小推抱起姑娘放上床,剔亮了銀燈,關上門窗,脫光了程姑娘身上的衣服。

  一個絕世無倫的美麗胴體,立刻展現在二女眼前。

  小文細心地洗去傷口附近的血污。

  小雅卻氣得流下眼淚,道:“好可惡,這麼漂亮的腿,要留下一條傷痕,五狼人要拿命來賠。”

  “我這十八年的清白身體,還沒有被丈夫看過,卻被你們兩個丫頭看得一覽無遺!”程小蝶道:“不但看啊,還要到處亂摸。”

  “情不自禁哪!”小雅笑著道:“我常和小文一起洗澡,香湯滌去積塵汗臭後,顧影自憐,對頗為玲瓏的身軀自傲,嬌軀凹凸線條美,雖是殘花亦散香。今日看到了姑娘的胴體,那才真是叫美呀,全身猶如一塊白玉雕成,搭配得均勻,長短適中,修指三趾,都配合得完美無缺……”

  “沒有纏腳呀!記得小時要纏腳,娘聽到我的嚎叫聲,就不忍動手了。”

  小雅輕輕一嘆,接著又說道:“一副上天的完美傑作,竟被四狼人爪留痕,這件事絕不饒恕,非殺不可……”

  “小雅,腿上留道痕,也許可以增一份缺憾之美。”程小蝶笑道:“殺掉五狼人,不是為我報仇,只因為他們該殺,問題是殺他們的時機,現在似不適宜。”

  “姑娘的意思是……”

  “我想找出操縱他們的幕後人物……”

  “是素喜呀!小雅已見過萬寶齋的大掌櫃萬復古。”小文道:“素喜出身萬寶齋,應該不會錯了。”

  “第一批直接向我出手的人,不應該是他們,所以,這中間可能有陰謀,只是我們還想不出是什麼陰謀,目的何在?”

  程小蝶接著道:“所以,我們要靜下心來觀察,四大名捕都將率領他們最精銳的屬下,進入京城,他們耳目靈敏,分佈八方,也許會有些我們不知道的消息。”

  “但目前的局勢,如何應付呢?”小雅有點兒迷惘了。

  近來她武功進境神速,智慧識見,也日漸開闊,頗有一股自負的氣勢,感覺著程姑娘能辦的事,她也能辦。

  但程小蝶不記私仇,不計傷腿,來個大轉折,小雅就想不通要如何處置這件事。

  “如果,你們放手施為,能不能殺了四個狼人呢?”

  程小蝶目光冷厲,由兩人臉上掃過。

  “有些困難,他們以二對一。”小文道:“在一百招之內,恐怕要保持個不分勝負之局。”

  “聽說五狼人有一種合擊之術,以金本水火土,五行變化克敵,頗有些兒神奇呢?”程小蝶道:“落入了他們五行合擊陣法中,恐怕更難應付了。”

  小雅道:“姑娘,小文和我,近日中都在苦練,射月三劍,吳先生傳授我們的劍法……”

  “我知道射月三劍。”程小蝶道:“你們練的怎麼樣了?”

  “還不是很純熟,無法施展的得心應手。”小雅道:“所以不敢施用。”

  “都是為了我啦!”小文道:“我也一直想不明白,我對射月三劍,無法登堂入室,我和小雅一起練習,大師指點我們時,絕對不會藏私,為什麼小雅練得已可施展,變化隨心,而我卻生澀得很,有幾個重要變化總是無法完成,看來,我的天份不如小雅了。”

  “不是天份!”小雅道:“有些我不如你,例如一個忍的功夫,我就遜你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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