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女捕頭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0 16: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8 2447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46
第三十一回 天狐媚笑(1)

  萬寶齋珍玩、玉器、珠寶總店,不但是北京城首屈一指的大店,也是全國南七北六,十三省最大的珠寶商業。

  萬寶齋有四家分店,分設在長安、汴梁、揚州、五羊城,分店不多,但卻分據了南、中、北、西,四大商業繁榮中心,也控制了全國八成以上的珠寶交易。

  至於珍玩、名器,更是萬寶匯聚,無人能及了。

  萬寶齋富可敵國,但卻籠罩著神秘,一家享譽全國的百年老店,竟無人知曉經管店東主的出身來歷!

  唯一傳入江湖的是,經管這家名店的主人姓桑。

  傳說的萬寶齋有著無法估算的經管能力,只要你能說得出名字的珍玩、玉器,說得出什麼樣子的東西,這裡都可以幫你買到,不能馬上交貨,也會給你定一個取貨的限期,屆時會當面點交,銀貨兩訖,但你得要先交出三成訂金。

  這裡是商譽卓著,金字招牌,到時間交不出你訂的貨品,你可算發了一筆大財。

  當然,萬寶齋也會以重金收購珍品名器,出價的手筆很大,真正絕世奇寶,你會取得到十分豐厚的報酬。

  不過,你也別想在這裡魚目混珠,他們擁有各個行當中的頂尖人材,百年來萬寶齋沒有傳出過失竊被搶的事,倒不是江湖人物不眼紅這塊肥肉,而是不敢去輕捋虎鬚。

  敢動萬寶齋腦筋的人,都是江湖上著名的悍匪巨盜,自信有兩把刷子的高手,但卻十去九不回,就像投入了大海中的沙石一般,無影無蹤地消失了。

  能夠逃出來的,反而是一些武功較差的人,他們根本就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是什麼也沒看清楚,人就暈了過去,糊糊塗塗地被丟到了荒郊野外,運氣好,沒有被野獸吃掉,就算撿回了一條性命。

  由這些人口中傳出的訊息,不但不著邊際,也全無參考價值,而且聽起來反而會加重了一種恐怖的感覺,這對情勢卻毫無幫助。

  萬寶齋聘請有武林高手保護,是江湖人物的一致結論,而且有不少頂尖的一流高手,是什麼人?無人知道。

  因為沒有人見過他們,萬寶齋,從不涉入江湖上的紛爭,也不和江湖人物交往,也不搭官府門路,但他們捐濟賑貧,卻不從人,而且每年都捐出相當數目的銀子。

  他們捐錢濟賑,但自己絕不辦施捨的善事,他們儘量逃避和別人的接觸,集中全力做生意。

  這日,近午時分,一個身著天藍長衫,手執摺扇,面目俊麗的年輕人,緩步行入了萬寶齋北京總店。

  兩個穿著一色天藍色緞子緊身短裝的書僮,襯托出了這年輕人的高貴身份。

  連隨行的書僮、小廝,都要穿著同一顏色、質料的衣服,這年輕人的講究、氣派,自是非同小可了。

  萬寶齋三開間的門面,是經過特殊的設計建築,它一直向後伸延,足足有十丈以上,每隔兩丈左右,有一個高大的柱子,支撐著這深廣的大廳。

  柱子的外面飾以彩雕,裝了三層火炬,火炬都以水晶罩子罩著,不見油煙,每一盞火炬的四周,都綴佈著光彩燦爛的珠寶,映著柱子上不同顏色的彩雕,幻現出不同光色,配合著櫃檯上的珠寶。

  木櫥中的玉器、珍玩,似是突然間,進入一重完全不同的天地中,一片彩光閃亮的夢幻所在。

  藍衣少年眨動了一下眼睛,點點頭,道:“好!佈置得別具匠心,讓人目迷五色,萬寶齋名不虛傳!”

  口中說話,兩道目光卻掃掠過大廳一眼,約略估算,這大廳中至少有二十張陳列珠寶的櫃檯,每一張櫃檯,都有一個年輕的伙訓照顧。

  他們穿著一色白布褲褂,束著四指寬的黑色腰帶。

  十二張八尺高,靠壁而立的木櫥,分隔成大小不同的格子。

  每個格子中,都有不同顏色的緞子襯墊,分放著不同的東西但一個格子中,只有一件,顯屬於珍貴的名品、古玩。

  每個木櫥前面,都站著一位粉紅衫裙,梳著一條長辮子的姑娘。

  那年頭,還沒有姑娘家站櫃檯作生意的,萬寶齋,是全國唯一的一家。

  你如仔細看,就發覺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奇事!

  站在木櫥前面的大姑娘,都相當美麗,年齡也在伯、仲之間,會超過二十歲,最重要的是,她們都沒有纏腳,穿著一色粉紅的小劍靴,沒有纏腳的姑娘家,嫁給誰啊!

  這不是一般的姑娘家,而是至少要化上十幾年時間培養出來的美女。

  一條兩尺寬的白玉長案,橫在木櫥前面,把顧客和美麗的女店員,分隔開來,也阻止客人自行打開木櫥,觸摸到木櫥內的珍玩,這裡是屬於只能看,不能摸的東西。

  藍衣公子打量白玉案後的姑娘,人家也在打量他。

  姑娘美,但是藍衣公子的俊麗,更屬少見,就是兩個跟班,也都俊俏儒雅,風度翩翩!

  這時,一個身著青衫,四十左右的中年人,突然快步迎了上來。

  他一抱拳,道:“公子想選點什麼?請入客房小坐,這裡流光□彩,看不出真正的成色!”

  “我要買的東西很名貴,舉世之間,可能是只有一件。”藍衣子道:“貴店雖大,卻也未必能夠供應。”

  “是是是,公子說的對,再大的生意,也不敢說能供應世上所有的珍品名件。”

  青衫人笑道:“不過,如是本店不能供應的東西,只怕走遍天下,再無一家能夠供應了。”

  “說的有理!”藍衣公子道:“所以,我才找上萬寶齋來。”

  青衣人笑一笑,欠身肅客,道:“公子請!”

  藍衣少年被讓入一間雅室,這裡平實樸素,和室外大廳中的彩光流轉,完全是兩回事了。

  房頂上一片水晶亮瓦,透射下大量的日光,景物清明,視覺正常。

  雅室中放一張原木長形案桌,分擺了八張木椅。

  青衣人讓主僕三人一齊入座後,雙手輕輕互擊一掌,兩個女婢推門而入,一個捧著香茗,一個捧著細點,擺好茶點,女婢退下。

  青衣人才恭恭敬敬地抱拳一揖,道:“總捕頭光臨敝店,有何見教?請當面講。”

  藍衣少年怔了一怔,道:“你認識我?”

  “總捕頭名門千金,連汪公公領導的權勢赫赫的東廠,也為程總捕頭扳倒。”

  青衣人道:“此等大事,天下皆知,敝店雖然是純生意人,可也有所聽聞。”

  一口氣說出了她的經歷、身份,連女扮男裝和姓什麼?也都道了出來,只差叫出了她的名字。

  藍衣少年裝不下去了,取下公子帽,脫去藍長衫,露出一身對襟密扣的藍色勁裝,理一理平挽在頭上的秀髮。

  她笑道:“還我本來面目,再無一絲虛假,請通報貴店東主一見,就說刑部總捕頭程小蝶專程求見!”

  青衣人淡淡一笑,道:“總捕頭來得不巧了。”“貴東主不在北京?”

  程小蝶神色冷肅,道:“可真是巧得很啊!天下第一的萬寶齋,神通廣大,富可敵國,哪會把我這個刑部小小的總捕頭放在眼中啊!”

  “言重,言重,總捕頭是天大的誤會了!”

  青衣人又道:“何況總捕頭可是皇上親收膝下的公主身份,萬寶齋不管有多大的膽子,也不敢開罪公主,敝東主大部份的時間,都在外面奔走,除新春年節之外,很少會在北京城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46
第三十一回 天狐媚笑(2)

  程小蝶冷笑一聲,道:“貴店知道的事情,還真是不少啊?”

  “不敢隱瞞,敝店的耳目,確很靈通。”

  青衣人道:“但敝店只有探索消息,絕不涉及任何江湖上的紛爭,除非有人直接侵犯敝店,萬寶齋不會介入與生意無關的事件中。

  事實上,敝東主授權各店的大掌櫃,全權主理一切店中事務,很少幹與!北京城中的店務,大掌櫃要比東主熟悉多了。”

  程小蝶雙目盯注在青衣人身上打量了一陣,道:“你就是北京總店的大掌櫃了?”

  “不,小的是三掌櫃。”青衣人道:“負責店面中的事務。”

  程小蝶心中忖道:他是三掌櫃,那就是說,他上面還有大掌櫃和二掌櫃了?看來,他們已完全瞭解了我的底細,暗查已然無法,只有明著拿權勢壓他們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除了大掌櫃、二掌櫃、和閣下之外,貴東主的家族中,也無人留在京城嗎?”

  青衣人面現難色,沉吟了好一陣,才道:“三姑娘還在京中,她是敝東主嫡親妹子,也算是敝店的管事東主之一了。”程小蝶道:“好,我就見見三姑娘。”

  “總捕頭!”青衣人道:“如論對北京附近事務的熟悉,大掌櫃比三姑娘深入多了,在下斗膽建議,還是先見大掌櫃的好。”

  程小蝶心中一動,道:“二掌櫃呢?是管什麼的?”

  “是一位鑑定珠寶、古玩的高手。”青衣人道:“腹中的淵博,當代屈指可數。”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你也不簡單啊!能當上北京總店的三掌櫃,大概也得有幾手絕活才成?”

  “在下非妄自菲薄,能混上這個職位,確得有一點服人之能。”

  青衣人道:“萬寶齋能夠屹立百餘年來未受過牽累、傷害。第一特色是重用人才;第二才是固守純做生意的原則,不涉入任何與本店生意無關的紛爭中。”

  “謝謝你的指點,小蝶心中很感激!”

  “在下今天說的話,是多了一些,也是從未有過的事,那是因為在下很敬佩總捕頭的英風、膽識,整垮東廠,襲殺汪公公。”

  青衣人道:“是近十年來,朝野中第一大事,誰不心存敬佩呢?我能幫忙的,絕不藏私!”

  程小蝶忽然站起身子,深深一禮,道:“小蝶真的感激,請教閣下大名?”

  “不敢當,不敢當,在下風琳!”“摘星手風琳。”說話的是坐在程小蝶左側的藍衣書僮。

  “了不起,風某人退出了江湖近二十年,那時候,小雅姑娘,應該還沒有出生啊?”

  “你知道我叫小雅?”

  “是!也知道她叫小文,兩位姑娘是程總捕頭的得力助手。”

  風琳道:“膽大心細,劍術精絕。”

  “叫出小雅、小文的名字,不足為奇!”小雅道:“把我們分辨的如此清楚,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區區自從退出江湖,年代久遠,姑娘一口叫出摘星手,也叫風某人有些吃驚了。”

  “風先生,很想知道嗎?”

  “如若小雅姑娘願說,風某人洗耳恭聽。”

  小雅望望程小蝶,看她並無反對之意,嫣然一笑,道:“風先生,我們交換,我說出原因,也希望風先生告訴我們,怎會把我們主僕三人認得如此清楚?”

  風琳道:“在下已洩漏出萬寶齋不少秘密,多說一件,又有何妨。”

  “我們自知江湖上閱歷淺薄。”小雅道:“所以,化了很大工夫建立了一本江湖高手的俠名錄,近三十年中高手,盡入俠名錄中。

  記載務求詳盡,上面有你摘星手風琳的俠名,這部俠名錄,化了我們小姐不少工夫,也請有多位江湖中前輩幫忙,什麼人幫我們,恕我不奉告了。”

  風琳微微一笑,道:“總捕頭果然是有心人!但比起萬寶齋來,還是稍輸一籌,萬寶齋中也有一部類似的江湖高手檔案,時間遠朔到百年之前。

  不但有詳細記述,而且也聘了丹青妙手,畫人他們的畫像,三位已入畫冊,風某人才能一眼就辨認出來。”

  “貴東主既然只做生意,不涉入江湖上其他紛爭!”程小蝶道:“建立這樣一本江湖人物的畫冊檔案,用心何在呢!”

  “防患未然啊!”風琳道:“萬寶齋雖然不介入江湖紛爭,但對江湖上的變化動靜,都是十分瞭然,總捕頭,在下已經說的太多,恐已無法向大掌櫃交代,恕我不再多言了。”

  “既是如此,我也不再麻煩風兄,話入正題。”程小蝶道:“今日造訪,實有要事領教……”

  風琳一揚手,阻止程小蝶說下去。

  他接道:“總捕頭無事不登三寶殿,有事垂詢,早已在預料之中,不過,請稍等片刻,見到大掌櫃後,再說來意,既可省去一番口舌,也免得風某人惶然無措,不知該如何答覆。”

  “我以刑部總捕頭的身份請求,希望能一次見到三姑娘、大掌櫃和二掌櫃。”程小蝶道:“要求的雖然多了一些,但卻可以免去再次造訪,風兄以為然否?”

  風琳苦笑一下,道:“在下原話轉告,如何處之,由大掌櫃再給總捕頭一個答覆,三位稍候,區區告退片刻。”一抱拳,退出雅室。

  小雅笑一笑,道:“化了半天時光,扮成男子模樣,一下子就被人家揭穿了,這萬寶齋的可怕,比起龍潭虎穴,還多了一分神秘莫測的感覺。”

  一面說話,一面除去了男兒裝束。

  小文道:“刑部總捕頭,也許鎮不住他們,但小姐公主的身份,可以直達天庭,萬寶齋家業再大,高手再多,也不敢和皇上作對吧?”

  “這才是他們真正的顧慮。”程小蝶道:“萬寶齋,不但會聚了天下珍寶古玩,也聚集了江湖上的高手奇才,不入此門,很難想像天子腳下,竟會有這樣一個所在?”

  風琳回來的很快,帶著一臉笑意,道:“大掌櫃、二掌櫃,都在內堂候駕,風某為三位帶路。”

  程小蝶笑一笑,道:“有勞風兄。”起身而行。

  小雅卻暗暗忖道:好大的架子啊!內堂候駕?為什麼不親來迎接呢?”

  行出一道圓月門,景物一變,日光耀目,微風拂面,行進入了一處小巧的庭院之中。庭院中有花有樹,也傳來了迎客的人聲。

  “萬寶齋北京總店大掌櫃萬復古,恭迎程總捕頭。”

  程小蝶抬頭看去,只見一個長發垂胸,身著紫袍,滿臉紅光的高大漢子,站在正廳門前,抱拳迎客。

  她急欠身還禮,道:“有勞大掌櫃了。”

  心中卻暗把萬復古的名字念了兩遍,忖道:這個名字,不在俠名錄中,人也和想像的不同,大掌櫃應該是年高德邵,怎麼看上去比風林還要年輕一些?

  心中念轉,人也登上了台階,步入廳中。

  廳不大,但卻佈置得古雅宜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46
第三十一回 天狐媚笑(3)

  迎面一幅山水畫,佈滿了大半個牆壁,左面牆壁上掛的是一幅百鳥朝凰,右壁上是一幅雲龍行雨圖。

  一張大型八仙桌上,鋪著黃緞子的桌面,八張圍桌而擺的大師椅上,也鋪著黃緞子坐墊。

  一個身著緞衣,留著花白山羊鬍子的老者,依桌而立,欠身一禮,道:“二掌櫃雲鵬,見過總捕頭。”

  這個人就大大地有名了,點石成金雲鵬,在俠名錄上,排行第九,程小蝶正想叫出他點石成金的綽號,以示淵博。

  心中突然一動,暗道:“大掌櫃萬復古,身份尤在雲鵬之上,我卻一無所知,叫出二掌櫃雲鵬的綽號,豈不是突顯無知,不如藏拙算了。

  當下躬身還禮,道:“不敢當,雲老前輩。”

  桌上早已擺好了六個叩蓋茶碗。

  萬復古肅客入座後,笑道:“風琳轉來了總捕頭的令諭,萬某已遣人通報三姑娘,幾時趕到?萬某不敢臆測。

  但總捕頭垂詢的事,萬某人自當盡力回應,如是我們三個人,都回答不出,三姑娘恐也將無能為力了。”

  話雖說的客氣,但也點明了三姑娘未必會來。

  “不請而來,驚擾三位前輩,小蝶甚覺不安,但此事關系重大,奇奧難測,非借重三位掌櫃大才,恐難求得解答。”

  語氣一變,似也不再堅持非見三姑娘不可。

  “言重了,天下奇事奇物,何止萬干,我們也不敢說一定能為總捕頭找出答案。”萬復古道:“但我們一定盡力,總捕頭先請說出內情,容我等思索一番。”

  “什麼是青苗玉?”程小蝶道:“以字猜意,真叫人百思不解?”

  萬復古、雲鵬、風琳,卻聽得皺起了眉頭。

  “玉分二色,青者為翠,紅色為翡。”雲鵬道:“青苗玉,似是一個專屬的名稱,指的是一種,也許是一件特別的奇玉,總捕頭能不能說出它的形態、模樣來?”

  “不能,我沒有見過。”程小蝶道:“我知道的就是青苗玉三個字,是從一個死人手中取出來的,我也無法瞭解,它是否指一件玉器?還是別有含意?所以,才來請教貴店。”

  小雅道:“姑娘,要不要把案情的經過,說給二位掌櫃聽聽?”

  “不用!”萬復古急急接道:“本店願盡力為總捕頭解開青苗玉的秘密,但其他的事,和我們全無關係,不論牽涉到什麼案子,關係有多麼重大,都和萬寶齋沒有牽扯,我們不願插手,也不想知道原因。”

  程小蝶沉吟了一陣,道:“看起來,我們來得有些莽撞了。”

  “總捕頭,你多擔待。”萬復古道:“本店百餘年的傳統,是不涉入江湖是非,不理會本店生意之外的紛爭,這也是萬寶齋的首要戒律,我不能違犯,也不敢破戒。”

  程小蝶道:“大掌櫃,如果你們提供了青苗玉的訊息,算不算違犯了貴店的戒律呢?”

  “這屬於專業知識,萬寶齋中人精於鑑定古玩、玉器,萬某人還可以自圓其說,狡言飾過,再多了,萬某人就很難承擔了。”

  “委屈了,大掌櫃。”程小蝶道:“我尊重貴店的戒律與傳統,但也希望萬寶齋能尊重我這個總捕頭的身份,率海之濱,莫非王土?”

  話不投機了,嬌豔如花的程小蝶,突然擺出了刑部總捕頭的權勢。

  萬復古臉色微變,但略一思索,立刻哈哈一笑。

  他道:“說的是啊!所以,總捕頭大駕一到,萬寶齋北京總店的三位掌櫃,聚齊了恭迎大駕,這可是從未有過的事。

  總捕頭權大勢大,官大量也寬,可別為難我們這些規規矩矩的生意人,我們能夠效力的,絕不推辭,雲鵬,想通了青苗玉的來歷沒有?”

  他直呼雲鵬的名字,少了一份尊重,但也表明了他這個大掌櫃,是個手握著實權的人物。

  “回大掌櫃的話,想是想通了,但不知是否有用?”雲鵬回答得很恭敬,也表現出對大掌櫃的敬重。

  “那就仔細地說給總捕頭聽。”萬復古道:“盡咱們安善良民的本份。”

  程小蝶心中忖道:這個萬復古,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能讓曾經名動江湖的點石成金雲鵬,對他如此的敬畏?

  “總捕頭無法說出青苗玉的形狀,雲某人只能從記憶中,描述一下青苗玉了。”

  “小蝶洗耳恭聽!”

  “天山有奇玉,腹中育青苗。”雲鵬道:“我在一本古籍上,讀到這些記載。”

  “雲前輩,能不能詳細地解說一下?”程小蝶道:“青苗玉三個字,關係到一件命案……”

  “總捕頭!”雲鵬打斷了程小蝶的話,接道:“那篇記述上說,奇玉如水晶,高約一尺二,其形似手掌,參差有高低,玉中生青苗。

  有如人種植,夏日置於室中,能使暑氣全消,是玉中第一奇珍,在下知道的,就是這麼多了。”

  “雲前輩,那是一座形如人手的玉掌……”程小蝶道:“不只是一根玉管?”

  “是的!又稱玉掌青苗,雲某隻在一部記玉器的古籍中讀過,卻未見過其物,天下名玉美品千百件,以玉掌青苗最奇,但它形如水晶,透視四方,清晰得可見到玉中青苗,算不算是玉?在下就不敢斷言了。”

  這番奇論不但程小蝶聽得心神向望,就是萬復古、風林,也聽得十分專注,雲鵬這方面腹中的淵博,不愧為玉器、珠寶行中的頂尖人物。

  “雲前輩,那玉腹中的青苗,有如人手種植,不是玉質中含有翠色了?”程小蝶道:“它從從哪裡來的呢?”

  “總捕頭把雲某考住了,見到了青苗玉,雲某也許能看出它的原因,現在嘛,雲某實在無法回答。”

  程小蝶道:“萬寶齋聚匯萬寶,有沒有青苗玉?雖然無玉掌青苗,也當有較類似之物了?”

  “珍貴神奇的玉器,本店倒有幾件。”

  萬復古道:“青苗玉,止於古籍傳說,世上無人見過此物,至少,我仍沒見過。”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大掌櫃,可否取一件珍貴神奇的玉器出來,讓我開開眼界,不過,也請先開一個價碼來,一旦有損傷,我會照價賠償。”

  “好!總捕頭豪氣干雲,萬某人恭敬不如從命了,本店珍藏玉器中,有一件玉穗蜻蜒,雖不如傳說中的青苗玉名貴,但對天氣的冷熱,亦有著神奇莫測的反應,定價是白銀十萬兩。”

  “十萬兩銀子,小蝶還付得起,取出來瞧瞧吧!”

  萬復古微微一笑,道:“風琳,去取玉穗蜻蜒來。”

  風琳應了一聲,起身而去。

  片刻之後,風琳抱了一個兩尺長短,一尺寬窄的檀木盒子,行了進來。

  看起來,玉穗靖蜒還是一品大件玉器。

  風琳的身後,跟來了兩個綠衣少女。

  一個手捧大瓷缽,一個分提著兩個茶壺。

  風琳打開盒蓋,黃緞襯底上,橫放著一根尺餘長的白玉雕成的稻穗,上面站著一隻翠玉靖蜒。雕工精緻,栩栩如生。白稻穗、綠蜻蜒,顏色分明。

  程小蝶凝目看去,只見白玉稻穗和翠玉靖蜒的連結之處,十分精細,稍一不慎,就可能中裂兩斷。

  十萬兩銀子,程小蝶雖然賠得出來,但畢竟是一筆非常龐大的數目,竟不敢伸手去觸摸。

  萬復古卻一把取了出來,笑道:“總捕頭,此物的名貴處是稻穗和蜻蜒雖然顏色不同,但卻是同一塊玉,由巧手雕刻出來,選到這樣一塊玉材,也是非常的不易了。”

  程小蝶凝目觀察,確也瞧不出粘合的痕跡。

  只好直點頭。

  萬復古把五穗蜻蜒,放入大瓷體中,接道:“此物的奇異之處是,對天氣的冷熱,有著很敏感的反應。”

  伸手由綠衣少女手中取過一把茶壺。

  又接道:“這把壺中是熱的開水,經過這一段時間,熱度雖已經減了不少,但仍可用作測驗此玉的反應。”

  把壺中的熱水,倒入瓷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47
第三十一回 天狐媚笑(4)

  說也奇怪,雪白的玉穗,經過熱水一浸,立刻變成了黃色,由淺而深,似是真的稻穗一般,被熱水逐漸煮熟了。

  那站立在白玉稻穗上的翠色蜻蜒,本是青翠欲滴的顏色,此刻也青翠漸退,色變蒼白。

  程小蝶看呆了,大自然中孕育成珍品奇物,竟是如此的不可思議!

  羊脂玉穗翠蜻蜒,看上去是那麼的悅目可愛,如果變成了蒼白,枯黃顏色,豈不美感大失。

  心中感慨,不覺間說出口來。她道:“可惜呀!可惜。”

  萬復古道:“總捕頭不用擔憂,如若失去的瑩白、翠青,不能盡復舊觀,這玉穗蜻蜒,也就算不得當世奇珍了。”

  取出瓷缽中的玉穗靖蜒,綠衣少女立刻捧走瓷缽,倒去熱水。萬復古又提起了另一個茶壺道:“這個壺中,是一般的冷水。”

  倒入瓷缽,重又放入玉穗蜻蜒,片刻間,舊色盡復。

  也許是一種變化錯覺,程小蝶感覺到那玉穗更白了,翠蜻蜒,也翠的更耀目了。

  但聞萬復古說道:“總捕頭,這叫作活色玉,是玉中奇品,天氣愈冷,顏色愈亮,白的更白,翠的更翠。

  埋入大雪中三天之後,顏色更加濃重,但卻不如本色來的自然了,如果,世上真有玉掌青苗玉,它也是活色玉的一種。”

  程小蝶有著一種衝動,希望化上十萬銀子把玉穗靖蜒買下來,放在閨房中,活色玉配著她的絕世姿容,豈不是三色生香。

  但萬復古卻已把五穗蜻蜓交還了風琳,收入盒中,送回庫房。

  兩個綠衣少女,也隨著風琳而去,也帶走了瓷缽、茶壺。

  “總捕頭!”雲鵬道:“天地靈氣育化萬物,生出珍品,不知道還有多少未被人類發現,青苗玉只是其中之一,本店能為總捕效勞的,也只有這些了。”

  話雖說得客氣,但隱隱間,卻有逐客之意。

  使程小蝶覺得意外的是,應該是萬復古說的話,竟出自雲鵬之口。

  程小蝶道:“麻煩貴店,提供了很多寶貴的意見,也讓我們開了眼界,貴店藏珍之豐,天下再無一家能比,小蝶告辭。”

  站起身子,向外行去。小文、小雅也跟著站起,緊迫在程小蝶的身後。

  “總捕頭!”

  萬復古一面舉步送客,一面說道:“我們沒有提供總捕頭任何意見,我們只是讓總捕頭欣賞了一件珍貴的玉器。”

  程小蝶心中一動,忖道:萬復古在怕什麼?這幾句話的目的何在?萬寶齋不涉入江湖恩怨,但也用不著如此小心啊!難道這裡還會有奸細不成……?否則,也用不著如此撇清啊!

  萬復古似是已猜出了程小蝶心中之疑。

  他哈哈一笑,道:“生意人最重信譽,喜歡把事情分得清清楚楚,我們沒有提供總捕頭任何意見,當然應該說它一個明白。”

  程小蝶忽然升出了一個媚眼,堆出了一臉嬌媚的笑容。

  似在這一瞬之間,把一個美女最動人的魁力,集中地放射出來。

  這是一種武功,程小蝶最近下了相當的功夫,在練習這種武功。

  她現在要試試看萬復古究竟有多深的道行?也想證明一下,這種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武功,效用如何?

  “天狐媚笑!”

  萬復古吃了一驚,急急運氣,穩住波動的心情,道:“總捕頭,怎會習練了這種邪惡的技藝?”

  “水能覆舟,亦可載舟。”程小蝶恢復正常神態,道:“技藝無正邪,正邪是要因人而定的。”

  萬復古道:“不,總捕頭,這種天狐門中技藝,武林正大門派,都視作為邪門的武功。”

  程小蝶冷笑一聲,道:“我是堂堂刑部的總捕頭,施展天狐技藝,逮捕殺人的兇嫌、要犯,這是正是邪呢?”

  萬復古臉色一變,欲言又止,顯得他心中雖波動不已,但還一直能控制著情緒變化,不讓它發作出來。

  程小蝶忖道:這個人難測高深,如能激出他真正的怒火,或可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有助於瞭解他的出身、來歷。

  能讓點石成金雲鵬、摘星手風林,甘為屬下,奉命眼從的人,肯定是一個不平凡的人物。

  拿定了主意,微微一笑道:“小蝶很想把習練天狐技藝的經過,奉告大掌櫃,只是很可惜呀!”

  萬復古奇道:“可惜什麼呢?”

  “貴店除了做生意之外,不理會其他的事,小蝶就是想說,貴店中人,也是不敢聽的了。”

  萬復古長長吁了一口氣,忍了下去。微笑不答。

  程小蝶接道:“貴店自稱是天下第一大的珠寶、古玩店,可也是有些太過誇張了……”

  她轉身快步向外行去。

  萬復古、雲鵬都不覺得加快了腳步,跟在身後。

  雲鵬道:“總捕頭,這話不公平了,天下如真還有一家比萬寶齋更大的珠寶、古玩店,它又開在哪裡……”

  “北京城!”

  程小蝶在店裡大廳中停下來,似是有意讓店中的男、女店員,全都聽到。

  她聲音很高地接道:“至少,你們拿不出玉掌青苗,甚至一塊青苗玉,但別人有,只此一件事,萬寶齋就應該把天下第一的招牌讓出來。”

  這番話,是存心羞辱了,不但萬復古聽得臉色大變,點石成金雲鵬,也有些怒上心頭了。

  但程小蝶卻嫣然一笑,帶著小文、小雅,神態瀟灑地出店而去。

  “少不更事啊!”

  雲鵬道:“少年得志,就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不過,大掌櫃,男子漢大丈夫,也不用跟一個小姑娘計較了。”

  萬復古道:“她明白我們不能計較,我們不能拿萬寶齋和刑部硬拚,她是有意在激怒我們。”

  “激怒我們有什麼好處呢?”雲鵬道:“本店不插手江湖恩怨的事,既有百餘年,這個傳統天下皆知……”

  萬復古目光轉動,發覺店中的男女夥計,卻在暗中凝神傾聽,吁吁氣,接道:“走!咱們到房中去談。”

  “好極了!”

  小雅捧著一杯茶,放在程小蝶的木案上。

  她道:“萬寶齋行大欺客,連刑部這個大衙門,似乎是也未放在眼中,姑娘剛才那句話,給他們的傷害很大,我看那位萬大掌櫃,氣得臉都青了,雲鵬也似乎有些面泛怒色呢!”

  程小蝶坐在刑部總捕頭的公事房中,端起茶杯,啜了一口茶。

  她笑道:“萬復古口氣狂傲,但又十分謹慎,不肯留下一點把柄,控制情緒的工夫,也到了十分火候!

  我想激出他的怒火,讓他出手,不但未能如願,而且,他竟突然沉默了,連一句忿怒的話,也未說出口。”

  小雅道:“姑娘激他出手的意思是想由武功上瞧出他的出身?但如他有心掩飾,一兩招,未必能瞧得出來了?”

  “我會全力反擊,逼出他真正的武功。”

  程小蝶嘆息一聲,道:“我也會及時讓他打傷,萬寶齋就無法置身事外了。”

  “姑娘,太危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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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天狐媚笑(5)

  小雅道:“如若受傷很重,那就得不償失了。”

  “小雅,你再仔細地想想看,他們力避捲入江湖恩怨之中,卻又熟知江湖上的一切變化。”

  程小蝶道:“那是說,他們有一個耳目眾多,而又非常秘密的網路,監視著江湖上的一舉一動。”

  “這方面,我們打聽過了,萬寶齋確有不介入江湖紛爭的傳統規戒,百多年來,他們一直謹慎遵守,從未踰越。”

  程小蝶道:“對付侵犯他們萬寶齋的敵人呢?卻又一番手段,不留活口了?”

  小雅點點頭,道:“是,心狠手辣,絕不寬貸。”

  程小蝶道:“如果再深一層想,他收集的藏珍來路,也就頗費思量了,傳家之寶,又有多少人願意賣了它呢?”

  “姑娘是說,那些珍玩是偷來的?”小雅道:“如是能去偷,也就可以搶!”

  “對!”程小蝶道:“也可以指點別人去偷、去搶,他們出錢收購,當然,也可以養一批妙手空空的好漢,專司偷竊奇珍、古玩之責。”

  “姑娘,越聽越可怕了,但又絕非不可能!”小雅道:“賊不打三年自招,一百多年了,怎麼沒有風聲傳出來?”

  房門呀然而開,小文帶著副總捕頭郭寶元快步行了進來。

  “有風聲,我們也聽不到,何況,知道的人,可能都被他們殺人滅口了。”

  “郭叔,請坐!”程小蝶站起身子,迎客入坐。

  論身份、郭寶元是她的屬下,但程小蝶卻對他保持了相當的敬重,沒有外人的地方,都叫他一聲郭叔。

  郭寶元確也竭盡心力地輔佐這位美麗又聰明的女上司。

  他身未落坐,人已開口,道:“言夫人、言公子都很合作,目前為止,言侍郎死亡的消息,還沒有傳揚出去,只不過,他們擔心隱匿不報,會造成欺君之罪,要我們承擔起來。”

  “這個應該了,郭叔三勘現場,是否能已肯定了言侍郎死亡原因?”程小蝶道:“要找得出證據才行!”

  “總捕頭的推斷不錯,言侍郎是被人殺的!”郭寶元道:“昨夜,我和兩個仵作三度驗屍,終於在濃髮掩遮中,找出了一個可疑之物。”

  伸手取出了一方白色絲帕,攤在木案之上。

  程小蝶凝目望去,只見一截寸許長短,細如燒香,形如枯枝之物,放在絹帕之上,隨手取過,迎著亮光看了一眼。

  她道:“這是什麼?”

  “天荊刺!”郭寶元道:“是一種生長南荒植物,毒性劇烈,會隨著血液,流入心臟,使心髒麻痺而死!死者膚色不變,很難查出死因。

  但此物必須刺入血管,毒性才能隨行血流動,三十六個時辰之後,天荊刺,含毒漸消,本身也逐漸化去,那就查不出任何一點他殺的徵兆了。”

  “這麼說來,是一次有計畫的刺殺了?”程小蝶道:“會用‘天荊刺’的人,絕不是普通的人!”

  “也不會是朝庭中人。”郭寶元道:“這方面似是和江湖中人有關係,不過,言侍郎有些貪污行為,把非法所得的金錢,都拿來蒐購玉器。

  總捕頭!看到“青苗玉”三個字,很可能就是他近日內蒐購的玉器之一,唉!如非總捕頭髮覺他手握三個字有些可疑,這言侍郎被殺一事,即將冤沉海底,但言家收藏的一室玉器,也不會被人發覺了。”

  “一室玉器?”程小蝶有些吃驚地道:“那不是有數百件之多了?”

  “言夫人這方面說的很少,言侍郎有愛玉之癖。”郭寶元道:“在知縣任內,就開始收藏,他歷任知州知府,放賑大員,和一任漕督,聚集錢,都花在收藏玉器上了。”

  “那是說,他幹過很肥的差事了,我聽人說過,一任漕督,終生穿金帶銀,化用不盡,一次賑災大員,可買田千頃。”程小蝶道:“不管這些傳說,是否有些誇脹,但漕運和賑災,是朝庭中最大的兩個肥缺,應該是沒有錯了。”

  “總捕頭,寶元估不出那一室玉器,能值多少銀子,但言侍郎言宏有的半生搜刮所得,大都化費在蒐購玉器上面,除了喜好之外,好像還有一個目的,想找出一件什麼東西來似的。”郭元道:“但言夫人、言公子,對滿室美玉的興趣,卻是不大,也不十分瞭解。”

  “玉中的珍品,活色多變,匪夷所思!”程小蝶道:“不知言侍郎收藏中,是否也有珍品?很可能就是他藏的玉中珍品害了他!”

  郭寶元心中忖道:這位美麗的賢任女,就任了刑部總捕頭後,似是越來越淵博了,連玉器也好像有了研究。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滿室中美玉奇品,令人目不暇給,所以,我把它封存起來,門窗之上,都加了封條,另遣八名捕快,分班守護,不准閒人接近。”

  “好!郭副總捕辨事,果讓小蝶安心,走,咱們去瞧瞧那些玉器吧!”

  “姑娘。”小雅低聲說道:“言侍郎收集玉器,如痴如狂,必然是一位識玉又愛玉的人了?”

  程小蝶點點頭,道:“那是當然,你可擔心我們無法分辨出玉中珍品,造成遺珠之憾?”

  “是的,小姐,一室千百件,全是珍品,要如何去選?”小雅道:“可怕的是選出的全是次品,真正的名件、珍寶,都未選出來,因為,我們認不出啊!”

  “以小雅姑娘之見?”說話的是郭寶元。

  “叫我小雅就是,加上姑娘,小婢就不敢當了。”

  郭寶元道:“高見如何?我們也便早些準備。”

  “請北京城中的玉品玩家,經營玉品的店舖老闆,開一個賞玉大會,人數不要太多,以二十名為限,這二十名要都是賞玉的高手,最重要的一點是,不要萬寶齋中的人。”小雅道:“要他們明午聚集在原德福酒樓上,麻煩副總捕頭請他們吃一頓,然後,再帶他們到言侍郎家中去鑑賞玉器。”

  “據說,鑑賞玉器、珠寶的高手,都在萬寶齋中,捨棄了萬寶齋,豈不是一大憾事嗎?”郭寶元道:“再說,請他們在原德福吃飯,為什麼不讓總捕頭出面呢?如今天下都已知曉刑部的女總捕頭,破了謀害王妃的兇案,扳倒了汪公公,是一位了不起的女英雄,但他們卻不知道,女英雄貌美如花,是一位美人中的美人……”

  “是不錯,美人如玉劍如虹!”小雅道:“女捕頭顏如春花,大家都來看……”

  “對!再加上小文、小雅,兩個美人兒!”

  “原德福的酒樓非被擠跨了不可。”

  “擠跨原德福酒樓事小,但言侍郎的案子,還要不要辦呢?”小雅道。

  “當然要辦,這件事已經稟報過楊閣老,尚書大人也已追問過一次。”郭寶元道。

  “但案子越查越複雜,找出了‘天荊刺’之後,線索中斷,不知道如何追下去了。”

  “先從玉器查起!”很久未講話的程小蝶,突然開了口。

  她道:“準備名帖,由我和郭叔具名,寫上刑部的頭銜,約請北京各大鏢局的總鏢頭,和百里之內武林名宿,舉行一次大聚會,看看有沒有人,能認出‘天荊刺’的來歷,什麼人擅用此物?”

  郭寶元心中一動,道:“好,總捕頭,真有你的,我想了很久,就沒有想出這個法子。”

  “但郭叔能查出這一截枯枝,是天荊刺,知道它內蘊奇毒,而且毒盡形化,小蝶就想不出要如何去查了!”

  郭寶元道:“太醫院,那裡確有幾位了不起的大夫,他們拿在手中瞧一瞧,用鼻子聞一聞,就曉得這是天下奇毒的天荊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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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美夢難圓(1)

  郭寶元仔細看過,點點頭,道:“寶元明白了。”

  程小蝶道:“要張班頭帶四個精悍的捕快,帶我到言侍郎的府中,我要仔細地看看,死於天荊刺下的人,有什麼特別之處。”

  “寶元會讓張班頭帶兩個仵作同行,總捕頭有疑問,他們應該能詳盡回答。”

  程小蝶揮揮手,郭寶元急急退下。

  就連小文、小雅,也不知那張便箋上寫的什麼?但二女都能嚴守份際,不該問的事,絕不多問。

  張班頭,是刑部中眾多班頭之一,年近五十,武功不好,但卻有一長處,北京城中有幾條胡同?哪裡有賭場?哪裡是半掩門的暗娼?他都能說得出來。

  地頭熟,人面也熟,大家都叫他張百通。

  事實上,他不但熟悉京城形勢,眼皮子也又雜又寬,警覺心非常敏銳。

  程小蝶趕到言府,張百通早已安排好了。

  言侍郎停屍之處,是他自用的書房,頭髮掩遮的傷口,已經乾枯,只留下一點痕跡。

  最可怕的是,言侍郎身上的毒性,已全消退,再也找不出任何中毒徵候。兩個驗屍的仵作,其中有一人參加過前日的驗屍工作,是刑部中資深的老仵作了。

  經他驗過的屍體沒有一千,也有八百,讓他再次參與,就要他講述死者中毒的徵象,但他驗屍之後,卻冷著臉一語不發。

  張百通道:“老邊啊!總捕頭要聽你的報告,怎麼成了悶胡蘆啦?”

  “怎麼說呢!言大人是壽終正寢!”邊仵作道:“屍體上毒性全消,找不出死亡原因了。”

  “但他頭頂上的傷痕猶在!”程小蝶道:“傷人的凶器仍在。”

  “唉!誰會相信呢?邊仵作道:“別說凶器被副總捕頭拿去了,就算還留在此,也只是一段細如燒香的枯木,很難讓人相信那是殺人的凶器,言大人是二品大員,一開始就由刑部接下了案子,我負責第一次驗屍的工作,屍體的眉目之間,聚有黑氣,那是中毒死亡之征。

  現在,那凝聚的黑氣,消退了,如果我是復驗的仵作,我也會推翻上次的驗屍報告,胡說八道啊!中毒死去的屍體,怎會毒氣消退不見?

  我當了四十年的仵作,可是從未遇過這些事情,所以,這個刑部的仵作班頭,我也幹不下去了,回頭我就請辭,總捕頭辦我什麼罪名,我都認了。”

  程小蝶忖道:世間,竟有這種奇怪的植物,如非郭副總捕頭,事先給我說明,我也不會相信,勿怪這位驗屍高手的老仵作,氣得要辭職不干了。

  無法解釋啊!這些在經驗中磨練出來的見識、能力,不是讀通了洗冤錄,就能比擬,這種人才是刑部之寶,很多的冤案,就要靠他們豐富的經驗,找出破綻,揭發真情,張百通、這老仵,絕不能離開刑部。

  心中念轉,口中笑道:“我相信你的話。”

  邊仵作喜道:“總捕頭信任我?”

  “是,我相信你的經驗,舉國無人能及,我相信你說的話,字字真實,好好的幹下去吧!刑部不能沒有你邊老仵作。”程小蝶道:“回去休息下,小雅,送邊老仵作養息銀子一百兩,准休假十日,不過,邊老仵作,十天後一定要回刑部上班啊!”

  邊仵作感動得流下老淚,道:“士為知已死,你總捕頭在任一天,邊某人老死任上不說辭,我不明白言大人身上的毒性,怎會消退,但如一定要找出原因,就要刮骨、煮肝了。”

  “刮骨、煮肝,一定能找出來證據嗎”?程小蝶道:“毒性既已消退,肝中怎會還有餘毒?”

  “是的,肝濾人體百毒,致命的毒性,肝必盡力吸收,存積不放。”邊仵作道:“骨受毒浸,必然色變,就算毒性消退,它也無法很快復元。”

  這真是千金難賣的經驗之談,程小蝶高興極了,揮揮手,道:“邊老,去休息吧!這裡的事,不用你操心了。”

  一句邊老,叫得老仵作感慨萬千,趴到地上,恭恭敬敬對著程小蝶叩個頭,才起身退了下去。

  “張班頭,通知言夫人,屍體可以入殮了,發喪的事,還要等待幾天,我在庫房中點驗玉器,辦完事,到庫房中去找我。”

  張百通應了一聲,步出書房。

  他能言善道,鬼計多端,程小蝶相信他一定能說服言夫人,因為,單是言侍郎收存的那些玉器,就是夠抄家滅門的罪證了。

  這是一座很堅固的庫房,四壁都是木架,擺滿了各型玉器,收藏之豐足在千件以上。

  程小蝶吃了一驚,忖道:死了的言侍郎,可稱得是愛玉成癖,這滿室玉器,件件都是美玉佳品,否則言侍郎也不會收集它了。

  心中念轉,口中問道:“這些玉器,點查過沒有?”

  “點查過了。”一個守護玉器的捕快,應道:“郭副總捕頭親自查點,一共一千二百三十八件。”

  程小蝶目光轉動,發覺架上玉器大都翠如嫩綠,白如凝脂,卻有一件黑如潑墨,是一雙三足蟾蜍,而且獨佔木架一格,想來是十分名貴之物了。

  伸手取過,涼透手指,忖道:這是什麼玉啊!凍寒如冰,色澤如墨,是不是也算玉呢?

  目光轉動,又發覺了幾塊,色澤淡黃的,形如一般土石之物,竟然都擺在很重要的位置上。

  程小蝶不再看了,她已明白,這方面智識淺薄,是無法看出什麼名堂的,只能把幾件色澤怪異,形狀可愛的玉器,記在心中,等到各處名家到此,鑑賞大會時,看會不會有人提出解說。

  小文、小雅,都看得目迷五色,有幾件瑩晶奪目,可愛至極,真想收為己有,但她們都強自忍了下去。

  “美玉果然可愛,言侍郎收集的如此之多,化費定然可觀!”小雅嘆口氣道:“此中定有幾件奇玉在內,如無萬寶齋的點石成金雲鵬在場,不知是否污上掩明珠,匣封寶劍,使名品、美玉,無法被發掘出來。”

  “我在想,這次賞玉大會傳出之後,定然會哄動京城。”程小蝶道:“不請萬寶齋中人參與評鑑,實有如佳餚中少了一把鹽,味道全不對了,但萬寶齋本身受到的傷害,要大過我們十倍,以他們舉國第一的玉器古玩大店,竟被如此輕藐,要他們如何忍受?”

  “這一招很高明,肯定萬寶齋在這個行業中受傷不輕。”小雅道:“但我們損失也很大呀!評鑑玉器、古玩的一流人才,都在萬寶齋中,言侍郎收藏的玉器,如此豐富,必是位賞玩玉器的行家,可能有絕世奇品在內,萬一沒有人認得出來,那就有遺珠之恨了,總捕頭要三思啊!”

  “朝中大臣,也許沒有人知道言侍郎有此豐富寶藏!”程小蝶道:“但玉器古玩這一行中,恐怕是早就知道了,尤其是萬寶齋耳目之眾,必已早悉內情了……”

  突然間,似是想到了一件十分重大的事情,住口不言,凝神思索起來。

  小文看了程小蝶一眼,低聲對兩個守護庫房的捕快,道:“你們先退出去,總捕頭思索事情時,不希望有太多的人在場打擾。”

  不希望有太多人在場,就是說她和小雅可以在場了。

  兩個捕快退出庫房,小文還掩上了庫房的木門。

  小文精細,小雅敏銳,確是程小蝶的兩個好助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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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美夢難圓(2)

  “會不會懷壁其罪?”程小蝶道:“言侍郎因得到一塊玉中奇珍,才被人暗算了?”

  “玉掌青苗?”小雅道:“但言侍郎是二品大員,殺了這樣的大官,可是抄家滅門的大罪,就算是為了玉掌青苗吧!可也用不著殺人啊,只要把東西偷走,言侍郎也不敢聲張出來,這許多珍貴玉器,就坐實了他的貪污、收賄的證據。”

  “說的也是,不過,殺了言侍郎,才能斷絕訊息傳出。”程小蝶道:“戶部侍郎,權位甚重,如果不甘心損失,全力追查下去,可能動用的力量,定也十分龐大。”

  “是的,他要送一個帖子到刑部,我們就無法推掉這件案子。”小雅道:“以他能收集如此眾多玉器的財力而言,他可以僱請江湖上的鏢師、高手幫他追查失物的下落,看上去,他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士,但權力和財力,卻把他組合成一種強大的力量。”

  “對!更重要的是,他對奇玉的各種博深知識,真正珍品的名貴,可能不止是它的賞玩價值。”程小蝶道:“它的另一種價值,也許更加珍貴,只不過一般人無法瞭解它,只有專注於此,深有研究的人,才知道它另一面的真正價值。”

  “譬如玉掌青苗。”小雅道:“除了它的觀賞價值之外,還會有一種什麼價值呢!”

  “小雅,如果有,一定非常珍貴。”程小蝶道:“只是我們不知道,一般人都不知道,只有非常少數的人才會知道,雲鵬可能知道,言侍郎也可能知道,言侍郎死了,這世上,就少了一個知曉秘密的人,青苗玉的價值,也相對地減低了,因為少了一個競爭對手。”

  “這麼說來,玉掌青苗,真的已經到了京城。”小雅道:“也到過了言侍郎的手中?”

  “所以,言侍郎被殺了?”小文接道:“只因他得到了玉中奇珍,玉掌青苗?懷璧其罪,古人誠不欺我!”

  聰慧的姑娘,伶俐的女婢,主僕三人,常以這一種推演的邏輯方式,推演案情。

  “小文、小雅,我們在找尋一塊青苗玉,不是玉掌青苗。”程小蝶道:“玉掌青苗,載入典籍,是奇珍中的奇珍,它一直沒有進入北京,所以就永遠找不出可以追覓的痕跡、線索,但有一塊青苗王進入了京城,也到了言侍郎的手中。

  “這位酷愛玉器的二品大員,就是因為得到這塊青苗玉,送掉了性命,所以他留下了青苗玉三個字。”

  只是一塊青苗玉,長型的、方型的,我們不能肯定,也許它是圓的。”小雅道:“我們仍要全力追查,這塊玉如何會到了言侍郎的手中?”

  “對!要張班頭查清楚言侍郎府中所有的男女擁工,仔細盤查十日內來訪客人,應該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程小蝶道:“小雅,如果我的推想不錯,那塊青苗玉不會太大,應該在一握之內。”

  “總捕頭,東西如果在一握之內,隨身可以攜帶,就很難查究了。”小雅道:“任何人都可以把它藏在身上,帶著它出入言府。”

  “它不是一般的物品,是稀世珍寶,是由一位特定的人物,把它帶入了侍郎府中。”程小蝶道:“凶手殺人取寶,絕不可能讓那塊青苗玉,再經過另一個人的手,那會多留下一條線索。”

  “姑娘,言侍郎袖中藏的便箋,字跡端正,似非臨時草成,凶手一擊取命,言大人也沒留下字條的機會。”小雅道:“恐是早已寫好便箋,藏於袖中,似是已心知有險。”

  “對!凶手是熟人,也可能是鑑賞奇玉的大行家。”小文道:“婢子想不通的是,既然知曉有被殺的可能,為什麼又約他會晤,袖中藏書,顯是預謀,一切都在言侍郎的控制之中,但他卻賠上了一條老命,為什麼呢?”

  “這是重要關鍵,明知有危險,竟又非見不可!”程小蝶道:“死者必有借重凶手之處,我已把言侍郎的留字,托請刑部侍郎核對書跡,如非凶手故弄玄虛,凶手和言侍郎之間的來往,就非泛泛之交了。”

  “真要如此,倒有線索可查。”小雅道:“清查言侍郎交往的人,就不難找出可疑兇嫌。”

  一陣拍門之聲傳了過來,小文回身打開術門,張百通帶著兩名捕快,行了進來。

  他躬身一禮,道:“言夫人、言公子,同意了總捕頭的要求,先行入殮,暫不發喪。”

  程小蝶點點頭。

  張百通接道:“侍郎府中管家言貴,已追隨言大人近二十年,男僕三人、門房四個、門房兼帶護院之職、花丁兩個、廚師一位、嬤嬤兩位、丫頭四位,有兩個丫頭專照顧侍郎大人、男女僕婢一十七人。

  屬下留一位嬤嬤,一位丫頭,和總管言貴,照顧言夫人、言公子的生活,其餘的男女十四人,暫行寄住在刑部牢房,聽候審問。”

  程小蝶略一沉吟,道:“那兩個專司照顧言侍郎的丫頭,是不是很年輕,也很美麗?”

  張百通道:“一個叫素喜,十九歲很美麗,也極善伺人意;一個叫文芳,二十一歲,負責掃灑洗刷的粗活。”

  “言公子和言侍郎夫婦之間,是不是有點隔閡。”小雅道:“言公子今年幾歲了?”

  “言夫人雖已徐娘半老,但風韻不減。”張百通目光停在小雅臉上打量了一陣。

  他接道:“言公子十二歲,似已讀書有成,頗有主見,對父親之死,若有感言,只是他忍下來說,言夫人溫順善良,是位賢妻良母,言侍郎愛玉成癖,常宿書房把玩玉器,言夫人亦無怨言。”

  程小蝶道:“素喜呢?是否有可疑之處?”

  張百通道:“屬下問過,言侍郎不是好色之徒,但素喜照顧言侍郎生活起居,主婢日夕相處,屬下亦不敢妄作揣測。”

  “我會追它個水落石出。”小雅笑一笑道:“過訪言府的賓客,也都要通過素喜的安排接待了?”

  “這方面張某沒有細問,一則時間不夠,二則是不敢越權。”

  “好,還有些什麼安排”?程小蝶道:“言夫人母子的安危,要全力照顧,絕不許再出意外。”

  “屬下調動了兩班捕快,一明一暗,保護言府。”張百通道:“方圓百丈之內的幾條街道,都在監視之下,另有四位武功較好的捕快,住守靈堂,八個精明捕快,守護這座庫房。”

  老公事,果然思慮周詳,安排四平八穩。

  程小蝶嘉許地點點頭,道:“再調動一些人手,暗中埋伏,捕快、班頭,不妨精銳盡出,賞玉大會上,要陣列出言侍郎全部收藏,這其中珍品羅列,不少稀世奇珍,所以,全力防護,不能遺失。”

  張百通臉色一變,道:“這件事,最好再作考量,一定要辦,請的人也不可太雜,江湖上能人眾多,刑部捕快未必能全面監控,一旦珍品失竊,那就得不償失了,還請總捕頭多作思量。”

  程小蝶道:“請的人,大都是玉器、古玩的店東、掌櫃,還有京城中幾位評鑑玉器的名家,這些人會作賊嗎?”

  “萬寶齋中的師父,都是一流的評鑑高人,由他們派上三五個人來,局面就好控制了……”“偏偏沒有請萬寶齋中人……”

  “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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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美夢難圓(3)

  “張班頭,你熟悉北京地面上的人人事事。”程小蝶道:“除了萬寶齋之外,是否就沒有評鑑玉器古玩的一流高手了?”

  “那倒不是!”張百通道:“不過一流人才都在萬寶齋中,其他玉器古玩店的東主、掌櫃,雖也懂鑑賞,但才量有限,就屬下所知,北京城中只有兩個評鑑古玩的知玉高人,不在萬寶齋中,但卻不是玉器、古玩店的東主。”

  程小蝶道:“他們在哪裡?在家中納福?還是改了行業?”

  “受聘在兩家大當鋪中作朝奉。”張百通道:“是那種不遇上千兩銀子以上的大生意,不到店面,廳堂的大朝奉,他們不但精鑑古玩識辨奇玉,也能品評書畫,是名家,也是全才。”

  程小蝶道:“萬寶齋怎麼會放過這樣的人才?任由別家聘會?”

  “那是兩位讀書萬卷的老夫子,不太喜歡萬寶齋作生意的霸氣。”張百通道:“當然,兩家大當鋪,順天、應時背後,也有很大的靠山,花了不少工夫,才保住兩位大朝奉,沒被挖走!”

  “好極了!”程小蝶道:“這件事就交給你辦,拿刑部總捕頭的名字,請他們作賞玉大會的貴賓,每人送一百兩銀子的壓帖費,他們有什麼疑難之處,你就打著我的名號扛下來,一定要把他們請到。”

  張百通道:“屬下全力以赴,有問題,立刻會向總捕頭報告恭請裁示,屬下這就告退了。”

  望著張百通離去的背影,程小蝶緩緩說道:“我們好像和江湖中隱匿的殺手撞上了,這個案子,一定要破。走!先回刑部去問問素喜,明天我們再親自拜訪言夫人,也聽聽十二歲的言公子有什麼高見發表?”

  小雅刻意的修飾一番,才讓人把素喜帶入了雅室之中,繡廉低垂,紅燭高燒,紅漆小方桌上,早已擺好了四樣精緻的佳餚,一壺烈酒,兩幅小巧的白銀筷子。

  有些精心設計的擺設,就能讓人生出強烈的反應,素喜看看佳餚美酒,目光才落到小雅的身上。

  一件藍緞子束腰短衫,繡花垂地的大羅裙,掩住了雙足,但也更突顯蜂腰秀肩的窈窕身材,兩條油光的大辮子,分垂雙肩,臉上薄施脂粉,看上去十分地素美動人。

  小雅姑娘本就美,是那種濃裝淡抹總相宜的美人胚子。

  素喜有點驚豔了,雙目凝注在小雅身上,打量了好一陣,道:“你是誰?找我來幹什麼?”

  “陪我喝酒。”

  小雅看清楚了素喜之後,暗道:張班頭有一點言過其實,害得我薄施脂粉細梳裝,準備秀色爭短長!

  敢情,自負有點才貌的女孩,除了鬥智謀,斗武功之外。也很注重斗美麗。

  本來嘛!天生麗質難自棄啊!

  “我只是一個囚犯,身份低微的丫頭。”素喜道:“你能在刑部中如此作為,定然很有權勢!”

  “倒也不錯,所以才能把你請出來,陪我喝酒,請坐吧!”小雅道:“主、客,只有我們兩個人。”提起酒壺,斟滿了兩雙酒杯。

  “蓮花白,是烈酒?”素喜道:“如此對一個囚犯體恤,必有要求,姑娘請問吧!我能回答的,不會推辭。”

  “不忙,不忙,我先敬一杯!”小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纖纖玉手,櫻桃口,一口吞下了一杯烈犧,頗有女中丈夫氣概。

  素喜緩緩端起杯,就唇口,乖乖,也幹了。

  她舉止輕巧,但喝酒的能耐、豪氣,絕不在小雅之下。

  小雅呆了一呆,道:“好酒量!”雙目又盯注在素喜的臉上。

  “言大人喜歡好玉,也愛喝幾杯,最愛喝蓮花白,婢子跟著他,也就練出了喝烈酒的本領。”

  這是自己找上正題了,用不著主人費心機。

  小雅笑一笑道:“痛快,誰說紅粉不英雄?坐,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咱們要喝一個不醉不歸。”

  心中卻是暗暗忖道:不簡單啊!這丫頭似是見過世面,經過風浪的人物,別要偷雞不著蝕把米,栽倒在她的手裡!“言大人的酒量很好……”

  “不好!”素喜打斷了小雅的話,接道:“三杯之量,再多喝,就胡說八道了。”“酒後有德也!”

  小雅已感覺到,人家已準備好自行招認,但胸有成竹,必作保留,小雅希望素喜借酒意,說出一些真正的秘密,所以用詞很小心,不願詞鋒尖銳,傷害到素喜。

  “酒後有德的男人,我沒見過啊!”素喜提過酒壺,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下去。

  她接道:“平心而論,言大人不能算好色的人,只是他吃我的機會太多了,一天能過,十天也好過,但一年多,就不容易逃過去了。

  半年前,他喝了酒,有點醉意,就在書房裡,吃了我,事實上,我也早有了心理準備,夜夜陪著他賞玉侍酒,能夠逃得了嗎?他能擺了我半年,食指不動,也算是不容易了。”

  小雅道:“你有過什麼打算?準備作小,還是求他放了你?”

  “沒有打算過,小時候,我媽替我排八字,說我命裡犯桃花。”素喜道:“就女人命理而言,是不能從一而終,賣入言家作丫頭,又被言夫人挑到身邊侍候,這命運早已注定了,所以我沒有哭過,也沒打算過藉機會訛詐一下言大人。

  事實上,他非常龐愛我,只要我撒撒嬌,敲他一筆銀子,並非難事,但我從沒有這樣想過,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他。”

  “言大人快五十了吧!”小雅道:“哪裡可愛呢?”

  “言大人今年四十七歲,我才十九歲。”素喜道:“論年紀他似乎是大了一些,但言大人另有他可愛的地方,他的死,我心最苦,但我又不能表現的太明顯。”

  小雅暗暗吁了一口氣,忖道:這丫頭能言善道,條理分明,不能被她矇住了。

  心裡盤算,人卻笑一笑,道:“言大人哪裡可愛呢?”

  “學問。”素喜道:“尤其是玉石方面的知識,真是淵博啊,一般人縱然讀過萬卷書,也沒法到達他那種境界,同樣是一塊美玉,別人只知道它的成色好,硬度強,卻不知道它還有別的作用?但言大人知道。”

  小雅有些吃驚了,這種意外的收穫,使她對素喜要另作估算,不禁又看了素喜一眼。

  這一看,又是一驚,幾杯烈酒下肚,素喜的人完全變了,只見她臉泛桃紅,浮動著一種媚態,媚得人想伸手去把她抱入懷中。

  小雅是女人,就有這種感覺、衝動,如果是男人,絕對難逃這一道色慾之關。

  這麼一個天生妖媚的女人,擺在了言侍郎的身側,伸手可及,張臂能抱,要他聲色不動,豈非緣木求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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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回 美夢難圓(4)

  小雅相信了,言侍郎確非好色之徒!

  “素喜姑娘,也學會了一些識工的本領了?”小雅儘量使心情不波,語氣平靜地說。

  “時間太短了,只學會了一些皮毛。”素喜道:“倒是聽他談起過一些玉中奇珍。”

  “例如呢?”小雅道:“言大人收藏了千件以上的珍貴玉器,應該有幾件稀世之寶了?”

  “聽他提過一兩件。”素喜道:“有一塊移墨玉,能使墨漬消失,不傷絹料、紙張。”

  “好寶玉,不知它現在何處?”小雅道:“可是言大人收藏之物?”

  “我只是聽他說過,沒有見過。”素喜道:“不過,移墨玉已被言大人收藏起來,絕不會錯。”

  小雅提起酒壺,斟了兩杯酒,又吃了幾口菜,笑道:“還有嗎?如聞仙樂,如歸故鄉,聽得令人神往啊!”

  素喜道:“還有一件避毒玉,色如潑墨,寒透肌膚,能避毒,也能吸毒,聽說是人間至寶,可惜,我也沒見過。”

  但小雅見過了,不是那雙異色蟾蜍嗎?就放在言府庫房的木架上,那裡存放著千件以上的珍貴玉器。

  這個訊息,使得小雅有著很難抑制的激動,連續換了兩口長氣,吃了兩口菜,喝了一大杯蓮花白,才穩住了震動的心情。

  不是嗎?武林中人,夢寐難求的避毒蟾蜍,竟然在一個不會武功,和武林中人全然無關的官員手中,也不知他收藏了多久的時間?

  看到了,也摸過了,總捕頭還把它拿在手中把玩了很久,卻不知道是價值連城的避毒蟾蜍!

  還會有些什麼呢?言侍郎究竟收藏了多少名玉?

  素喜幹了面前酒杯,道:“可惜呀!可惜,姑娘也是女兒身。”

  看著素喜動人的妖嬈媚態,小雅怦然心動的笑一笑,道:“如果我是男人呢?”

  “我會忍不住投懷送抱。”素喜道:“言大人生前讚過我一句話。”

  “說你什麼?”小雅道:“是否又是一件驚人的奇玉珍品?還是說的是人?”

  素喜理一理散發,笑道:“我不是人間的美女。”

  小雅忖道:這倒是說的實話,你只能算是一個滿討人喜歡的女孩子,說你是美女?就有些言過其實了,小文和我,都比你長得好看,就別說天仙化人的總捕頭了。

  “但說我是天生媚骨的女人,只可惜我的雙頰上顴骨高了一些!”素喜道:“掩去了天賦媚態,必需要借酒力才能稍作發揮,但如經過改造,那就完全不同了。”

  “倒也不錯。”小雅道:你幾杯烈酒下肚,臉上嬌媚橫生,春情蕩漾,能逃過這個情關的男人,大概不多!”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改造?怎麼個改造呢?天生父母養的,難道去換個腦袋?”

  “換個腦袋,就沒有媚骨了。”素喜道:“言大人說的話,都已成明日黃花,不說也罷!”

  小雅道:“說出來,聽聽何妨?天生媚骨的女人。又能怎樣?”

  “那是萬中無一的奇骨,它會使男人淘醉。眾生傾倒!”素喜道:“只要我改過面相,就會千嬌百媚隨著來,一顰一笑,都將會令人瘋狂。”

  “聽一聽就讓人醉了!”小雅道:“任何一個女人,也受不住這種誘惑,言侍郎可真會欺騙女人。”

  心裡卻暗暗罵道:胡說八道啊!人世間那會有這種事情?動個易容手術,就會改變命運,讓男人拜倒在石榴裙下。

  素喜道:“那是大手術,不但要忍受很大的痛苦,也冒著很大的危險,當然,還得有一位手術精湛的大夫操刀。這位大夫,並不難找,而且他就在北京城中。”

  小雅聽得心中冒上來一股寒意道:“看來你很想試試這個變人形貌的手術?”

  “當然想,雖然要忍受極大的痛苦,冒著生死的凶險,但想想看,一旦改造成功,成為傾倒眾生的美女,那份滿足和快樂,身為女人,有什麼能夠取代呢?”素喜神馳回憶,無限嚮往地說。

  她又道:“此情已然成追憶!言大人死了,這一切都成過眼雲煙的笑話。”

  小雅微微一笑,帶點諷刺的意味說道:“如果,你當時就要求言大人早動手術,也許,現在已經是媚骨暴露,男人瘋狂爭相拜識的美女了!”

  “不是美,是媚。”素喜道:“美如天仙,人間絕色,也許能令人讚嘆寵愛,但不會使人瘋狂,但媚字則不然了,它使人心生愛戀,不惜生死要一親芳澤……”

  小雅道:“高明啊!你還知道真多呀,我得甘拜下風。”

  “蓬門碧玉農家女,那知茅屋育佳麗,這些話都是言大人生前說的。”素喜道:“我能奉告的,只有這麼多了,送我回到監房去吧!”說走就走,站起身子,向外行去。

  “不用急啊!說的傳神極了。”小雅的身軀一晃,攔在了雅室門口:“我聽得心神嚮往,連正經事也忘記談了。”

  素喜道:“還未說入正題啊?可是我已經盡吐所知了。”

  “這些都是閒話,無助案情。”小雅道:“你只要據實回答我的問話就行了。”

  變臉了,擺出了女捕快的面孔。

  素喜點點頭,退回到原位坐下,不知是要沖淡心中的緊張,還是酒癮難熬?抓過酒壺,一口氣連喝了三杯酒。

  小雅道:“話接前情,言大人喜歡你酒後的嬌媚,大夫就在京城,為什麼不讓你早些易容,是不是心存憐惜?怕你受到了傷害!”素喜道:“你真想知道?這和案情何關?”

  “你據實回答就好。”小雅道:“我不會耽誤你太多時間,而且我可以答應你,以後每天供應蓮花白烈酒一斤。”

  “我可以說,但你未必會懂。”素喜道:“我也是問了半個月,才問明白言大人學問之博,已到了學究天人的境界,只可惜,死於人暗算之下,不但使我的美夢成空,也是人間的一大損失,再給他幾年時間,我相信他真的會找出延人壽命的藥物……

  小雅道:“素喜!言侍郎被人謀殺了,帶著他卓然有成的知識,抱恨泉下,也自給你一廉幽夢,眼下最重要的事是替他報仇,找出凶手,對不對?”

  素喜點點頭。

  “你是他最親近的人,能不能提出幾個有嫌疑的人,當然要說出他們的身份姓名,就算你報償言大人對你的知遇恩情,也幫了我們一個大忙,這是兩全其美的事呀!”小雅道。

  “太高估我了,說穿了我只是言大人身邊的丫頭!”素喜道:“他如果說一句要我上床,我哪裡敢不聽從,只不過他是個讀書人,舉止文雅一些,我能聽到的,也都是他自己想說的話。

  他從未和我說起過他的朋友,我不能問,也不敢問,因為我只能作一個乖巧的聽眾,我這丫頭的身份,不是他論事、談心的對象。”

  回答的曲折有致,但卻是全無內容。小雅立刻火冒三丈,忖道:滑頭得很啊?看來,不能再對她客氣了。

  臉色一變,似想發作,但卻又突然放下臉,笑道:“說的也是,身份懸殊嘛!他不說,你就不好問了,今先回監房中委屈一下,過幾天,我想法子,把你安排個雅房獨居,咱們說得投機,一見如故啊!”

  雙手互擊兩掌,兩個佩刀的捕快,行入了雅室,帶走了素喜。

  素喜很沉著,點頭笑一笑,隨著捕快離去,未發一言。

  小雅掩上房門,程小蝶和郭寶元已由暗室中轉了出來。原來,這是一間經過特別佈置的雅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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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回 潛伏牢房(1)

  “總捕頭,素喜刁得很,我幾乎被她蒙過去了。”小雅道:“為什麼不讓她吃點苦頭呢?”

  原來,隱在內室的程小蝶施傳音之術,阻止了小雅姑娘的發作。

  程小蝶道:“你和她相對而坐,看得清楚,你說她會不會武功?”

  小雅呆了一呆,道:“小婢瞧不出來,姑娘可有發現?”

  程小蝶搖搖頭,道:“我也看不出來,所以才可怕呀?但她應對的從容流暢,似是早已有了成算,一個侍候人的丫頭,怎會有此氣勢,尤其是臨去時那份沉著,完全沒有把你放在眼中。”

  小雅沉吟了一陣,點點頭,道:“對!她心中全無畏懼,應付審訊,似是和朋友敘舊談心一般。”

  “但她還是洩漏了很多秘密!”郭寶元道:“至少,我們知道了避毒蟾蜍和移墨玉,收藏在那些玉器之中。”

  程小蝶一皺眉頭,欲言又止。

  但小雅看出來了,低聲沉道:“姑娘可是有所懷疑!”

  “希望賞玉大會上,能夠鑑識出來。”程小蝶道:“如若素喜說的真話,用心何在呢?”

  “也不像全是假話。”郭寶元道:“她透露出言大人的識玉才識,就不是全無瞭解的人編得出來。”

  “對!她透露出了言侍郎召來殺身之禍的原因。”程小蝶道:“他得了一塊青苗玉也知道了它的珍貴之處,別人既怕他追查失物,又怕洩漏了青苗玉秘密,只好殺了他。”

  “姑娘,素喜她目的呢?”小雅道:“她在幫助誰?名為丫頭,實已為言大人的侍妾,難道她沒有一點情意,還有她說的那段鬼話,什麼生具媚骨,萬中無一,小婢也是個女人啊!如是存心誘惑我?豈不是用錯了方法?”

  程小蝶道:“言侍郎認玉的知識淵博,也可能通曉醫理,但他絕不會要素喜去動易容的手術,開發出她的媚骨。”

  “果然是一片鬼話,小姐,不用心存仁慈了。”小雅道:“讓她受些皮肉之苦,順便也可證實她是否身具武功,我不信她真有輕淡生死的定力,大難臨頭時,她還能深藏不露!”

  “小雅,冷靜點。”程小蝶道:“言大人生前如沒有告訴她,一次手術能讓她變成天下至妖至媚的女人,男人們爭相拜倒在她石榴裙下,那番話,就是她自己編造的了。”

  “不會吧!她應該想不到開刀改容的事……”

  小雅眼珠轉動,顯是在用心思索,良久之後,才展顏一笑,道:“對啦!別人告訴他的,那個人就用這一套鬼話,騙得她心悅誠服。”

  郭寶元一掌拍在大腿上,道:“好見識,找出那個人,就等於找出凶手,破了這件茫無頭緒的複雜命案。”

  小雅嬌柔一笑,道:“是姑娘在指點我,姑娘一向利用旁敲側擊的辦法,在提升小文和我的推理能力。”

  郭寶元道:“總捕頭,如果素喜不是一個身負絕技的人物,怎能如此地處變不驚呢?”

  “因為,她相信那個人一定能及時地救她性命。”程小蝶道:“也可能誤認了小雅是那個人派來的人,所以,她洩露了一些秘密,是求救,也是威脅!如果不能早日救她脫險,她可能說出心中秘密。”

  小雅道:“但她覺得我不是,所以就不再多說,他們之間,一定有一種聯絡的信號,但目前最重要的事,還是先想法子證實一下,素喜是否有一身武功”?

  “素喜如果有一身高明武功,這就是一件深謀遠慮的謀殺了,素喜根本就是派在言侍郎身邊的殺手。”程小蝶道。

  “隱伏了兩年多,現在才出手殺人,為什麼?”小雅道。

  “因為,言侍郎找到了一塊青苗玉,懷璧其罪呀!”程小蝶道。

  “素喜是凶手”?郭寶元道:“那就令她招出內情。”

  “沒有證據,如何定罪?”程小蝶肅然道:“三木之下逼出的口供,十九是冤枉好人,刑部不能再這樣因循舊習,也要通令各州府刑事班頭,這毛病一定要改,寧可破不了案,也不能抓個人逼供充數。”

  郭寶元欠身應道:“是是是!屬下立刻把總捕頭的德意,轉達各地刑事班頭,一體遵照。”

  “郭叔!這不是德意,是品格。”程小蝶道:“天下刑吏、刑捕,都具有這種品格,才能使刑政清明。”

  “是是是!寶元這兩天就和劉侍郎文長兄研商出一道嚴厲的令諭,呈奉尚書大人後頒布下去,要求各州府刑吏班頭,不得再嚴刑逼刑,冤枉好人,違者嚴辦不貸。”

  “郭叔,你多諒解,休怪小蝶,這也是我不惜拋頭露面,出入江湖的最大心願。”

  “寶元明白,小姐的犧牲感召,連從事二十年幕賓刑案的文長兄,也有些感動了,多次告訴我說,要不計成敗地為老百姓作點事情,人在公門好修行,不修今世修來生。”

  “好極了!”程小蝶高興得流出了眼淚,道:“文長叔熟悉法政,如肯下工夫,修正一些苛刻的律例,我一定會全力求皇上頒布聖諭,通令全國,一體遵行,那真是全民的福祉!

  比起我們破上幾件大案子的價值,要高過數千百倍,感激兩位叔父的支持,小蝶先謝謝郭叔,過兩天,再抽時間,出面向劉文長叔父致謝。”

  說完話,深深一福,輕提羅裙,就要跪下去。

  郭寶元急急攔住了程小蝶,道:“姑娘,使不得啊!論公,你是總捕頭,寶元是下屬,論私,你是尚書千金,寶元是尚書大人一路提攜上來的從屬,尚書大人是寶元的恩主。”

  “姑娘,我好感動!”小雅舉手拭著滾下的淚水,道:“你是化身人間的救世菩薩,我和小文早已暗中立誓,今生今世追隨姑娘。水裡去、火裡行,萬死不辭,把我們身受的痛苦,目睹的慘事,盡力剷除,我們要全力投注,追查兇案,不惜任何犧牲。”

  “我好高興有了你和小文幫助我。”

  程小蝶道:“這一年多來,我眼看著你們拚命練武,日夜不懈,也恭喜你們有了極大的成就。”

  “是啊!是啊!”郭寶元道:“中、南、西、北,四大名捕,是何等高傲人物,他們目空四海,自負武功、機智,都是一等一的高明。但他們對你和小文,可是讚譽有加,佩服得很。”

  “是吳大俠教導有方,小姐不吝指點?”小雅道:“最重要感激的是那位田長青田大公子,解去了我們身上的禁制,我和小文的技藝,才能有今日的成就。”

  目光一掠程小蝶,接道:“姑娘,吳大師說過今年要來看我們,可有消息!”

  “過年前吧!”程小蝶道:“還有半年多時間,希望我們能盡快破了言侍郎的兇殺案,到時候,也好抽出時間,陪他老人家逍遙悠鬧的游一遊北京風光。”

  “總捕頭,如果素喜只是人買通的丫頭,會不會遭對方殺人滅口?”郭寶元道。

  “會!”程小蝶道:“我已派小文暗中保護了,你再調一些武功好,有頭腦,面生的捕快高手,暗中監視,不要攔截,只要暗中追踩他們的行蹤,找出他們的落腳地方。”

  “良才難求啊!”郭寶元道:“我請求各大門派推薦他們門下年輕弟子投入刑部,入京之後,再加以訓練,擔任班頭職位,並許以厚奉重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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