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女捕頭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0 16: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8 24464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2
第三十六回 五狼殺手(5)

  心中念轉,口中卻說道:“玉膽以一錢份量計價?其用處也在這一錢的份量之上,兩位老前輩既已提示綱領,為什麼又言不盡意呢?”

  話雖說得很客氣,但也隱隱間透出了責備之意。

  “羅兄,也是一番好意。”

  常香亭道:“有些事不便明說,因為它出於傳言,以藥方為例,經一番治療見效的藥方,為之驗方,才能傳諸世面。

  玉膽的名貴,一錢千金,但誰能真肯以千兩黃金去買一錢玉膽呢?就算有人肯買,又敢用它,那人亦必學問淵博,深得其妙,敢於行險一試,生死出於己之心願,其責自負,和人無關了。”

  說了一番大道理,還是未把用處說出來。

  幸好羅四成接了口,道:“賞玉大會,以論玉為主,逾其範圍,就非本題了,老朽可以暢所欲言,但卻不能負其責。

  總捕頭一定要我說出,自當遵從,但賞玉大會中言,未經驗證,當真不得,日後因此惹出了什麼麻煩,可和老朽無關。”

  “兩位老前輩對此陳列玉器,有何高見妙論,儘管暢所欲言,任何的後果、麻煩,刑部總捕頭一肩承擔,小蝶言出至誠,可質天日。”程小蝶道。

  “好!有了程總捕頭這句話,老朽當可暢所欲言了。”

  羅四成道:“傳說玉膽另一功能,可養顏益壽,拔風固本,止血生肌,通經過脈,是配製回生金丹的主藥之一,至於還要配合些什麼藥物?就非老朽所知了。”

  常香亭淡淡一笑,道:“癱瘓在床,寸步難行,以玉膽合藥,可具神效,千兩黃金一錢膽,要看病倒的是什麼人了?

  不過,玉膽為玉中三奇之一,我活了六十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它的名貴,是可遇不可求,縱有如山金銀,也無法買得玉膽。”

  “原來如此!”李長福嘆息一聲。

  程小蝶心中一動,付道:玉中三奇,青苗玉名列第一,玉膽墊後,這第二奇,是些什麼呢?

  心中想到了,卻未多問。

  程小蝶也感覺到不宜多問了,因為,她已發覺,很多人的目光,投注在兩塊玉膽之上,臉上是一片神往、貪婪之色,就不知道他們心中在想什麼?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2
第三十七回 三狐嬌客(1)

  羅四成、常香亭緩步而行,繞案走動,又在第七個木案前停了下來,四道目光盯住在一個白色的玉鐲上,凝視良久。

  常香亭終於忍不住伸出手去,取過玉鐲,合在雙掌之中,良久之後,才放回原處。

  “常老,這玉鐲可是溫玉?”問話的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穿著青絲夾袍,頭戴黑色絨帽。

  “張東主好眼光。”

  常香亭道:“是一件溫玉製品!”

  他似是不願多言,應酬了一句,立刻閉口。

  羅四成嘴巴閉得更緊,而且舉步走向另一座木案去,咬緊了牙關不多口。

  程小蝶暗中計數,這兩大名家,至少已對五六件玉器,投注了特別關注的眼光。

  走到最後一張木案上,常、羅兩位老夫子,又停下了腳步,目光投注到黑如潑墨的三足蟾蜍上。

  此物之名貴,程小蝶已心有所知,倒有些擔心人說出來了。

  因為,程小蝶的心目中,避毒蟾蜍,才是江湖人物心中至寶,洩漏出去,就麻煩大了。

  常香亭、羅四成都未開口,只是多看了一眼,也未伸手觸摸一下。

  程小蝶心中明白,兩人用了很大的力量,克制住自己。

  同時,程小蝶也發覺了,真正的珍品,不是任何人都有欣賞的能力,數十個應邀而來的貴賓,也只有常、羅兩人,能和言侍郎列入同一級的識玉高手,其餘之人,不過是稍入竅門,在色澤、硬度,光澤上,去評斷玉器的商業價值。

  結束了賞玉大會,程小蝶把常香亭、羅四成接入了刑部之中。

  兩位老夫子還認為程總捕頭請他們酒樓便餐,卻不料被接入總捕頭的公事房中。

  小文、小雅,早已備好了香茗細點。

  三個如花似玉的大姑娘,陪著兩個老頭子,就在總捕頭的公事房中,喝著茶,聊起天來。

  程小蝶先給兩人見了禮,道:“兩位前輩學識豐富,晚進等實在敬服,賞玉大會上,言語中冒犯羅老前輩,還請多多見諒。”

  這一頂高帽子,頓使得兩位老夫子眉開眼笑。

  羅四成撫著鬍子,道:“老朽是怕言多有失,誤了別人玉膽辨識不易,怕他們一知半解,聽信了江湖術士之言,失財事小,誤了性命,那就是大大的憾事了。”

  “說的是啊!小蝶少不更事嘛!”

  “總捕頭言重了,老朽當受不起,玉膽的名貴之處,已如所述,確有養顏、拔風的神效,是合藥的主料。”羅四成道。

  常香亭道:“總捕頭聰明絕頂,大概已有警覺,很多事,不宜公諸世間,徒惹紛爭。”

  “不錯,所以小蝶請兩位到刑部之中,此地戒備森嚴,可以暢所欲言……”

  “程總捕頭,想知道什麼呢?”常香亭道:“老朽等知無不言。”

  “言府中一千多件玉品,有幾件可列稱極品,多少件列入珍寶,還請兩位前輩不吝賜教,多多指點。”程小蝶道。

  常香亭沉吟了一陣,道:“一千多件,全屬玉中極品,言大人是個非常識玉的人,量數雖非極多,但其質之美,放眼當今之世,只有萬寶齋,可與比美了。”

  程小蝶吃了一驚,道:“有那麼大的價值嗎?”

  “萬寶齋執全國珠寶交易的牛耳,規模之大,自非言府中這些收藏可比。”羅四成道:“如單以玉器收藏而言,數量當可超越言府,如比較質地之精,恐難踰越言府了。”

  “兩位前輩的意思是說言府一千二百三十八件玉器,件件都是上好極品?還有多件是稀世之寶?”程小蝶道。

  “對!”

  常香亭道:“件件都價值不菲,列入珍寶者,也在三十件以上,加上稀世二字,可遇不可求者,也有五件之多。”

  “兩位前輩可否明示,小蝶這方面可是全然無知啊!”

  “單說玉中三奇,言府中就擁有其二,這方面萬寶齋就難比得了。”羅四成道。

  “玉膽墊後,玉中三奇,究竟是指些什麼呢?”

  程小蝶心中有些惶惑了,除了玉膽和避毒蟾蜍之處,她實在想不出有什麼稀世珍寶了。

  “一奇青苗玉,二奇寒、溫、星,三奇玉之膽。”

  常香亭道:“有只玉鐲是溫玉,雖非溫玉上品,但已成了氣候,佩在身上,可保一個人雪寒不侵。”

  “那是說,帶上那副玉鐲……”

  常香亭打斷了程小蝶的話,道:“不是一副,是一隻,一隻成了氣候的溫玉鐲,就可以在冰天雪地中,保護一個人不受凍傷之苦。”

  “用不著重裘護身,也能抗寒嗎?”程小蝶打破沙鍋問到底。

  “只要保護著衣服,別讓雪水浸濕,一件夾袍、棉襖,穿行於冰天風雪中,人絕不會受到凍傷。”羅四成道。

  “夜眠雪中亦無妨,溫玉護人不化雪,這是天地靈氣孕化而成的珍品,功效之奇,匪夷所思了。”常香亭道。

  程小蝶嘆口氣,道:“好寶貝,寒玉呢?”

  “言侍中也有兩件,一件是黑色玉,雕成了三腳蟾蜍,那是寒玉中的極品,可以避百毒,也可解百毒,另一塊雕成了筆架,色呈淡青,一點也不起眼,但它可能去污移墨,也是珍品。”常香亭道。

  “同樣是寒玉,為什麼效用不同呢?”程小蝶道。

  “問得好。”羅四成笑道:“所謂寒玉,入手都有一種冰涼之感,寒氣愈重,質地愈好,三伏天氣,把它置入書室臥房,能使室中暑氣全消,蚊蠅走避,這是寒玉的共同之處,避毒、移墨,就要看它的成形質地,各具奇妙了。”

  程小蝶心中明白,這是一門大學問,絕非短短幾日苦學,能深入瞭解,知道一個大概,已算不錯了。

  她點點頭,道:“寒、溫二玉,已明大概,但星玉呢?是什麼?連這個名字,也沒聽過呀!”

  “姑娘聽過夜明珠吧?”常香亭道。

  “萬年地熱,火煉之精,再經大地變動千萬年壓擠,得以成形,嚴格說起來,它不能算玉,老朽說不出它是什麼質地。

  但卻和玉混生一處,一點點微弱之光,就能引起它強烈的反射,有如明亮之星,一室光亮閃爍,星玉之亮,實不讓夜明珠專美在前。”

  “從未所見,從未聽聞。”

  程小蝶嘆口氣,道:“言府的收藏,也有星玉嗎?”

  “有!它形如鴿蛋,色澤濃黑……”

  “常前輩,小蝶曾在言府存放玉器的倉庫中,停留甚久,是在深夜之間,卻未看得到任何一點寶光啊!”

  “言侍郎作了手腳。”

  常香亭道:“他用棉皮,層層包住星玉,再塗上好墨,至少有五層之多,這寶光就全被墨色掩遮了。”

  “原來如此,星玉本色,也是黑的嗎?”程小蝶道。

  “不是。”

  常香亭道:“色純雪白,瑩晶透明。”

  “不過,如是星玉極品,它就白中透紅了。”羅四成道。

  程小蝶站起身子,恭恭敬敬對常、羅兩位老夫子行了一禮,道:“兩位前輩的一番點撥,勝過晚輩三年苦讀,大大地受益了。”

  小文、小雅有樣學樣,輕提羅裙深彎腰,就是沒有跪下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2
第三十七回 三狐嬌客(2)

  她們同聲說道:“一席教言,使晚進得知天地間不少奧秘,全都是未曾聽聞過的大學問,可真是三生有幸啊!”

  三個姑娘一做作,常、羅兩位老夫子,被恭維得心花怒了,也站起身子,還了一禮。

  羅四成笑呵呵地道:“言重、言重,日後如有需老朽效勞之處,老朽是隨傳隨到。”

  “玉中三奇,今睹其二,溫玉一件,寒玉兩品,星玉一尊,玉膽兩顆,言府收藏的珍貴,萬寶齋恐難比得。”

  常香亭微微一笑,道:“如再加上一塊青苗玉,那就三奇並收,言侍郎可算得天下第一的藏王高人了。”

  這番話言外有意,使聽的人意會!程小蝶心中明白,卻不能深入,笑一笑,道:“兩位前輩,小蝶已命人備了午飯,就在這裡將就一頓吧!”

  兩個老夫子也不推辭,飯後告辭時,常香亭果然找一個避過羅四成的機會,低聲道:“程總捕頭,找到了那塊青苗玉了嗎?”

  程小蝶搖搖頭,道:“晚進看到的青苗玉,只是用筆寫出的三個字,連青苗玉的形狀,還是聽老前輩說出來的。”

  “那晚上,言未盡興,青苗玉還有奇處。”常香亭道:“老夫如能夠瞧它一眼,當可再奉告一些青苗玉的秘密。”

  用上心機了,似是千方百計地要一睹青苗玉。

  程小蝶心知這個誤會,一時間也難以解釋明白,索性大方地笑一笑,道:“一旦我找到了,晚進就立趨府請教,只是它關係一件命案,珍貴的稀世之寶上,沾了血腥。”

  常香亭居然點點頭,道:“千古奇物,有德著,才能擁有,老朽只是想看它一眼罷了。”

  沒有被沾了血腥四個字嚇住,大有拚死一見青苗玉,始覺死而無感事的用心。

  “看一看,又能怎樣呢?”程小蝶心中暗忖思,卻是千思萬想難明白。

  送走兩個老夫子,郭寶元已在公事房中等候。

  程小蝶有點累的感覺,但不能不打起精神應付,道“郭叔,有事就請說吧!”

  “方圓千里之內的武林人物,都已集聚京城,我已派出了二十四名人手,接引他們。”郭寶元道。

  “這些人,可都是應邀而來,參加明日英雄大會了?”程小蝶道:“不是受邀而來,我們就不用接待了。”

  “我查得很仔細,不過,有幾位沒有接到帖子的人,但確實赴會而來。”郭寶元道。

  程小蝶道:“也就罷了,別讓他們明日在會場搗亂就好。”

  “素喜已和五狼人見過了面,他們分手時氣氛歡樂,似是已達成協議。”郭寶元道:“五狼人要擺脫上一個協議約束,必然要提前完成約定……”

  “那是說,五狼急著大開殺戒,這兩天北京城中,天子腳下,又要發生命案了?”程小蝶道。

  “是!心中明明知道,卻又防範不易。”郭寶元道:“五狼人技藝精絕,盯梢很難,就算盯上了,也有著難以阻止之苦。”

  說的很含蓄,但意思卻明白,刑部捕快、班頭中,能夠阻止五狼人的高手不多,就別說一舉把他們緝捕歸案了。

  “參與邀宴的江湖高手,武林名宿,一共有多少人?你如何安排他們的宿食?”程小蝶問道。

  “待幾家鏢局高手幫忙,一番精挑細選,我發出七十張請帖,但趕來參加宴會的人,恐有百人之數。”郭寶元道:“有些人是慕名而來,因為總捕頭的名氣,在江湖越來越大了,很多人思慕一見,煩惱處也正在此。

  總捕頭不能冷落這些人,有幾位退隱武林名宿,具有相當的身份地位,必需你親自主持接待,但也不能厚此薄彼。

  武林中人愛面子,稍受冷落,易成積忿,一不小心就會結下了莫名其妙的仇恨,總捕頭是要廣結善緣,使他們成為維護安寧的助力。”

  這番話言外有意,巧妙地把江湖歷練,表達出來。

  程小蝶領受了,笑一笑,道:“既已拋頭露面,我會盡力而為,但也不能因此留給五狼人一個為所欲的空隙。”

  “困難的是我們不知道五惡狼要殺些什麼人?”郭寶元道。

  “無法預作佈署,也不能調動大批人手,圍捕五狼人。”

  “這個萬萬不可。”程小蝶道:“五隻惡狼,只是受僱的殺手,重要的是幕後僱用他們的人,素喜一招反間計,把五隻惡狼收到了石榴裙下,十萬兩銀子,可是驚天動地的大手筆。

  而素喜不可能一下子拿出那麼大一筆銀子,這說明她的背後還有人,這種事,不能光恁猜想,必需掌握真憑實據,大批捕快出動,就算抓到了五狼人,很可能使線索中斷,再要布線追查,就困難萬分了。”

  “不錯。”郭寶元點點頭,道:“我們辦案的痛苦,就是要找證據,要查得水落石出,不能用刑求、逼供的手段,這就功半事倍了。”

  程小蝶笑道:“動刑逼供,煉獄如火,三木之下,也不知冤死了多少無辜的善良百姓,改革刑政,約束刑吏、捕快的收賄亂法,才是我最大的心願。

  希望天下的刑吏、捕快都成為保衛正義的俠義英雄,我知道這條路崎嶇難行,但我要全心全意的走下去。”

  “我們都盡力而為也!尚書大人、劉侍郎,都決心全力支持你。”郭寶元道:劉侍郎文長先生,是刑吏高手,個中的弊端,絕難逃過他的法眼,這些時日,正在全心修訂律令,希望能由尚書大人,提請閣議後,由皇上詔今天下,一體遵照。”

  “謝啦!如無郭叔的幹練閱歷,助小蝶一臂之力,小蝶真不知如何是好了,這才是和萬民悠關的大事,我要全力投注,無怨無悔。”

  “宏願博大,造福天下,小蝶,你愧殺鬚眉七尺軀了!”

  程小蝶道:“郭叔言重了。”

  目光一掠小文、小雅道:“你們去休息一下,立刻出動,全力監視五狼人和素喜的行動,刑部捕快中如無適用之人,可以向大通鏢局借用,譚文遠總鏢頭這一次涉險受傷,但也激起他的豪情壯志,願以全力和我們配合。”

  “姑娘明日會江北英雄,不用我們隨侍嗎?”小雅道:“一個人周旋在上百的江湖人物中,苦啊!他們一個人找你說上三句話,你就要口乾舌燥,就別說找你喝酒了,姑娘!再仔細想想啊!”

  “小雅說的對。”小文道:“五狼人和素喜的事,氣候已成,急也不在一兩天,由我和小雅陪你應酬,你會省不少氣力。

  再說,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你豔色動人,貴軀千金,江湖人撒野慣了,有些人借酒後瘋,有些人情難自禁,一旦輕佻冒犯,小姐,你就有苦難言了,有我和小雅在場,可以幫你擋啊!”

  “對!文來文對,武來武擋。”

  小雅笑道:“包管他們自慚形穢,知難而退。”

  小姑娘說的豪氣干雲,活潑的小雅,似是越來越有自信心了。

  “話是說得不錯,但我不想多傷人命!”程小蝶道:“五狼人要殺的人,也許我們無法完全阻止,但不能坐視不管,最重要的是我們要查出那些被殺的人的背景。

  他們和上林畫苑有些什麼牽扯?和言侍郎的命案,又有些什麼關係?上林畫苑中,那個故弄玄虛,身著金袍,面罩黑紗的人,又是個什麼身份?青苗玉是否已落入了他的手中?還有素喜,策反五狼人,一次就預付了五萬兩銀子……

  這說明有一個實力強大的組合,在幕後支持,一個明顯的事實是,素喜代表的那個組合,和金袍人已經針鋒相對,但卻只在暗中較勁,是不是他們心中有些顧忌,卻不能自己出面全力施為?”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2
第三十七回 三狐嬌客(3)

  “姑娘,這裡沒有外人,小婢說錯了話,你罵我幾句就是。”小文道:“素喜很可能是萬寶齋中人,她派在言傳郎的身側,是一著很高明的暗棋,只可惜素喜搞砸了,一塊青苗玉,進了北京城,她竟然讓別的人捷足先得,而且,還殺了言侍郎,這是個很大的失誤!

  所以,萬寶齋不肯派人救她,也不給她新指令,我不能明白的是,這做法,是不是想逼死她?

  我在牢房中暗裡觀察,她好像有了萬念俱灰的尋死想法,兩個刺客,沒有刺死她,反而激起了她的求生意志。

  她能策反五狼人,可見是一位智勇雙全的人物,就不知道怎麼會造成青苗玉被人拿走的錯誤?”

  “失誤在愛情上了。”小雅道:“素喜人被言侍郎吃了,心也被征服了,言侍郎淵博的學問,無所不知的才能,使素喜心醉了。

  所以,她放棄了盜取言侍郎的珍寶玉器,當然,也有私心,她想變成天下第一媚的女人。

  挫骨易容,改頭換面,大概要借重青苗玉,言侍郎得到青苗玉秘密,就這麼保留了下來,沒有通知萬寶齋的人。”

  “言侍郎智計高絕。”

  郭寶元接了口道:“他讓素喜看到了移墨玉,也可能見識過了三足玉蟾蜍,但溫、星二寶和玉膽的神奇,卻未讓素喜知道。

  那晚上小雅姑娘和她杯酒敘情,她似是已有了尋死的打算,所以透洩出不少的秘密,她心中雖有些悲忿,卻未出賣她的主人,所以,欲言又止,我們也就無法得窺全盤了。”

  “素喜是萬寶齋中人,我也同意,但我們還得找出真憑實據。”程小蝶道:“真正神秘的是那金袍人,我們連上林畫苑三位畫師,是否和金袍人有關?就無法找出一個線索,只等他們雙方鬥出怒火,暴露出身份,可能才會提供一個明朗的身份出來。”

  “總捕頭,注意紅燈啊!”郭寶元道:“我好像聽過紅燈的傳說,似是江湖上一個非常神異的標幟,寶元無法確定是不是和小雅述說的紅燈有關?希望是沒有關連。”

  “一般人只用白色燈籠,易於照明。”程小蝶道:”用紅燈,大都是喜慶,廟會中施用,取其吉祥之意,用作照明,就有些詭異邪氣了。”

  “但願無關,但願無關。”

  郭寶元哈哈一笑,道:“也許是我多慮了,那隻紅燈啊!出現在江湖上,不過三個月的工夫,就消失不見,已經二十多年,未再出現過了。”

  “如果和二十多年前,傳說的紅燈有關呢?”小雅道:“是不是有些麻煩?”

  “那就麻煩大了。”郭寶元皺起眉頭,沉思了一陣,道:“有一個傳說,紅燈出現,恩仇兩淡,有恩的暫不報恩,有仇的也暫不報仇了。”

  “怕麻煩吶!”

  郭寶元道:“大家都躲起來了,恩恩仇仇都拋擲一邊了。”

  “也是一種警號。”

  程小蝶道:“告訴江湖中人,不要插手這件事情。”

  “對!”

  郭寶元道:“人都要躲起來,還管的什麼閒事?”

  “公門中人呢?紅燈警訊,只限對江湖人物,難道官府中人,也要受這個燈號束縛嗎?”程小蝶道。

  “這個,寶元就不太清楚,也正因我身在公門,對這個傳說,聽聞的不多。”

  “不能馬虎。”

  程小蝶道:“一定要打聽清楚,紅燈傳說,充滿著邪氣,豈可大而化之!”

  郭寶元點點頭。

  小雅也未再問,問不出所以然哪!只是二十多年前一個傳說,年代久遠了。

  程小蝶嘆口氣,道:“有點累了,小文、小雅記著,天亮就出動,追查素喜和五狼人的行蹤,嚴密監視,被殺的如果是善良人家,或是官府中人,要不計一切的阻止他們,縱然影響到破案計畫,亦是在所不惜。”

  “是!”

  小雅躬身領命道:“小婢負責監視五狼人,副總捕頭,陳同、張重可否暫請撥歸小婢指揮?”

  “早已撥作小雅姑娘的轄屬了,直到破了這宗案子,再決定他們職位。”郭寶元道。

  “多謝了,副總捕頭,小雅明天一早就帶他們走了。”轉身退了出去,她勇敢果決,事情決定了,就爭取休息的時間。

  “姑娘。”小文道:“如果找到機會,我想和素喜混在一起,但這一去,就不知道要多少時間了?”

  “這!太危險了吧!”程小蝶嚇了一跳,道:“小文,三思而行啊!”

  “我想過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小文道:“素喜精明,但不算奸詐,她欠我一份情,只求總捕頭允准,如何取得她的信任,小婢就見機行事了。”

  “小文姑娘,我擔心哪!”郭寶元道:“江湖中人,有誰不知你和小雅是總捕頭的心腹,身邊的得力助手,素喜怎肯相信你?”

  “是很困難,我也不妄想取得她的信任。”小文道:“只要和她取得暫時的利害一致,走在一起,就行了,我只要證實她是萬寶齋的人,是分是合,就無關緊要了。”

  “小文,你小心啊!我不要你受到傷害,情勢不對,立刻逃走,求證為次,首要你平安歸來。”程小蝶語聲憂傷,流露出無限關懷。

  “為了不傷姑娘的心,小文會珍惜這條性命,就此拜別了。”深深一禮,退了下去。

  “膽大呀!膽大。”郭寶元嘆口氣道:“男子漢中,只怕也找不出幾個這樣的勇士,她們只是十幾歲的小姑娘啊!人如花嬌,豪氣干雲,真是兩個可敬可愛的女勇士。”

  “她們在艱苦、邪惡的環境中長大。”程小蝶道。

  “她們用盡心機,謀求生存,勇氣是比別人大了一些,智計也超越了常人一些,我信任她們,也掛慮她們,她們和我情同姐妹,人已有情,連調兵遣將,也有些礙手礙腳了。”

  郭寶元苦笑一下,道:“刑部的捕頭場面,就靠她們兩位姑娘撐著,希望能早些羅致一批高手進來,幫她們一把,小文、小雅姑娘實在也太累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3
第三十七回 三狐嬌客(4)

  “她們奮發精進,武功日新,大有超越過我的氣勢,如能在刑部中選出一些輔佐她們的人,小文、小雅確有擔當大任之才。”程小蝶道:“我加在她們身上的工作太重了,想一想,我就心疼,可是怎麼辦呢?找不到適當的人,代她們哪!”

  “刑部中捕快各班,都在加強訓練。”郭寶元道:“整體的戰力已大有增長,匣弩長箭的配合,也研究出了一套合用方法,以五狼人試作比例,我相信出動到四班人手,四十八名捕快,就可對付他們了。

  中有十二個匣弩,八張強弓,應該能把他們困住,至於個人技藝的提升,非短期能有奇蹟,必需要仰仗外聘高手,這次英雄大會之上,總捕頭何妨留心一下,看看有沒有適當的人選。”

  程小蝶點點頭,道:“明日上午之前,我會趕到原德福大飯門前接待他們。”

  郭寶元欠欠身,道:“我就不再來驚擾了,二十四名年輕精幹的捕快,早已派在附近,以各種不同的身份,出現飯莊內外,他們會注意變化,傳通消息,總捕頭最好也暗中作些防護準備,我告退了。”

  兩人這一翻談話,被小文、小雅聽到了不少,兩個丫頭的臥室,就在總捕頭公事房後,夜闌人靜,兩人雖無偷聽之心,但話聲自然入耳,聽得不是很完整,但程小蝶表達出的關心情義,已夠兩個人感動了。

  距離正午飯時分,還有大半個時辰,程小蝶已到了原德福大飯莊的門外,郭寶元更是早在候駕。

  程小蝶青衣青裙,打扮得非常樸素。她希望以辦案的能力,爭取到江湖人物的讚賞,不是以美貌受到注目。

  但輕塵不掩明珠光,素服淡妝,卻突出了另一種典雅之美。

  郭寶元暗暗嘆息一聲,忖道:美女就是美女,怎麼妝扮也出色,她想掩遮住豔麗姿色,以免風姿壓群芳,卻不料素扮清雅更突出,一枝幽蘭送暗香。

  心中念轉,人也迎了上來,道:“總捕頭,來得早了一些,還未開始上客。”

  程小蝶低聲道:“郭叔不是要我表現一些誠意嗎?所以我就早來了。”

  郭寶元尷尬一笑,不知如何回答。

  程小蝶接道:“今天客人都是善吃能喝的老饕,所以,酒要佳釀,菜要正宗,讓他們也吃出我們的誠意來。”

  “是!我再去吩咐一聲。”

  郭寶元道:“要原德福盡出拿手佳餚,準備好南、北的名酒。”總捕頭親自在飯莊的大門口接待來賓,並面致勞駕歉意,使得一些心懷不滿,勉強受邀而來的人,憋在胸中的一股怒氣,消去了大半。程小蝶暗中計數,來的客人共有八十三位,郭寶元已發出了七十張帖子,多來了十三個人,但來人都未亮出帖子,是否有收了請帖沒有來?無法知曉,所以,十三名不速之客,是只會多,不會少了。

  程小蝶也暗中留心觀察,值得注意的人,共九個,有四名年紀老邁,都在七十以上,銀發白髯。精神矍鑠,而且甚受大多數來客的敬重。也都有一位年輕男子隨行照顧,大概是郭寶元口中的四位退隱的武林名宿了。

  另外五個人,一位是身著白綻大褂的中年人,似是丐幫中人,但卻看不出丐幫的標幟,也未聽郭寶元提過請有丐幫中人與會,這個中年人就可能是獨行江湖的怪俠了。

  三個女子一起來,老的一個大概有四十上下,兩個年輕一些,約有二十二三的年紀,有些像母女,也可能是三個同門姐妹花。

  三個女人都長得不錯,老一點的,風韻猶存,突現出一種特異的成熟之美,兩個年輕的風姿綽約,熱力四射,散發出一種勾人神魂的嬌媚。

  三個人的衣著都很華麗,本是步步生蓮,談笑風生的走過來,引得路人注目,但一見到迎客門口的程小蝶,忽然變得莊重起來,收斂起嬌笑媚態。

  大約是程小蝶的素雅之美,有如臨凡仙子的氣勢,使三人有些自愧形穢,不敢再賣弄風情。

  另一個是一個劍眉星目,算挺俊拔的年輕人,一襲藍衫,托襯出一股儒雅飄逸,好一表出眾人才,連程小蝶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藍衫人似也為程小蝶的美麗,吸引住心神,兩道目光一直在程小蝶臉上轉動,嘴角微翹,含著動人的微笑。

  程小蝶心中一跳,急急轉向接待另一位來客,但心中卻突然感覺到一點不對,可是想不出哪裡不對?

  不是那種怦然心動的一見鍾情,也不是為他儒雅飄逸吸引,只是一種不對勁的感覺,卻又無法具體捕捉。

  轉頭看去,藍衫人已登上二樓,只瞧見一點背影。

  原德福飯莊在二樓,全都被郭寶元包下來,一則方便談話,二則擔心有混入搗亂的人,借酒生氣,一旦發生了衝突,便於處措,以免傷到完全無幸的人。

  眼看客人入了席,程小蝶閃入了一個大廳旁邊的雅室中。

  表面上看不出雅室門口有防守,事實上,四個捕快改扮的店夥計,一直站在雅室門外,十分嚴密。

  雅室中早已坐了兩個人,也都經過了易容改扮。

  一個白髮白髯的布衣老者,道:“不容易啊!江北四老全到了,給足了你的面子,扳倒汪直,逼散東廠,確實讓江湖人另眼相看。”

  “譚兄傷勢未癒,就來幫忙,又下了一番易容工夫,小蝶感激得很。”

  原來,這個老人乃是大通鏢局總縹頭,譚文遠所改扮。

  譚文遠會在日前陪同程蝶追蹤一個神秘人時受傷。

  “今天與會的人,我認識八成以上。”譚文遠道。

  “如不改扮得澈底一些,如何能瞞過他們耳目,你的時間不多,長話短說,你想問什麼?”

  程小蝶道:“那個身著丐幫衣服中年人,看不出丐幫標幟,卻有一股不怒而威的嚴肅,他是誰?”

  “他確不是丐幫中人,是一位名滿大江南北的獨行俠,鐵面神丐關傑。”譚文遠道。

  程小蝶吃了一驚,忖道:俠名錄上,排名第五的高手。

  但她不敢再賣弄了,點點頭,道:“他的武功很高吧?”

  “是。”

  譚文遠道:“江湖道上有兩句戲言傳說,寧被抓入大牢,別被關傑碰到。”

  “可是說他手段毒辣,懲治惡徒時,不留活口?”程小蝶道。

  “對。”譚文遠道:“也是推崇他武功高強,碰上的人,很少有逃走的機會,至於他懲治綠林匪盜的手段,也是無奇不有。

  他心目有一套自訂的律法標準,怎麼處置,毫不猶豫,殺人償命,採花去勢,偷竊斷手,強盜斬足,至於還需加上些什麼懲罰,視現場酌情處理了,絕不會留給你再犯第二次同樣錯誤的能力。

  所以,綠林中人,聞名喪膽,十年來,已不知被他整治了多少人?行蹤所至,宵小斂跡。”

  “那三位姑娘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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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三狐嬌客(5)

  程小蝶道:“像母女,也像姐妹,只看那份目中無人的輕狂,應該不是好東西?”

  “天山三妖狐,一向活動在西北道上,此番進入京中來,不可不防。”譚文遠道。

  “那位身著藍衫,英挺儒雅的年輕人,又是何方神聖?”程小蝶道。

  “沒有見過。”

  譚文遠道:“看他步履從容,目不轉顧,心中很肯定不會在這裡碰見熟人,我暗中留心查看果然是沒有人和他招呼。

  此番與會之人,可算幾乎同盡了江北道上人物,全部認識,故然不易,但一個也不認識,那就更難了,除非,他未在江北道上走動過,藍衫人卻似非常自信的沒有人認識他。”

  “我懂了,多謝譚兄指教,你傷勢未癒,請早些回去休息吧!”程小蝶道。

  譚文遠點點頭,起身而去。

  程小蝶目光轉注另一掌櫃打扮的中年人身上,道:“張班頭,你是刑部中見識廣博的人,今天,可發現有特殊人物與會嗎?”

  “有!”

  張百通道:“我發現了兩個刑部逃犯,六年前,他們越獄逃走,只道他們逃亡到天涯海角去了,想不到還在北京,今天稍作易容,混來總捕頭的宴會上,可真是膽大包天啊!”

  “你肯定是他們嗎?”

  程小蝶道:“六年時光,不少改變,會不會看錯了人呢?”

  “不會,百通沒有別的特長,就是能過目不忘,記性過人,這兩個人的名字,我還記得,一個叫莫思元,一個叫林志昌,兩個人武功不錯,當年的趙總捕頭出動了刑捕全部精銳,才把他們射倒生擒。”

  程小蝶點點頭,道:“記不記得,他們犯的什麼案子?又是如何越獄的?”

  張百通沉吟了一陣,道:“好像是竊盜珠寶……”

  “竊盜珠寶?”

  程小蝶道:“沒有記錯吧?”

  “不會錯,是竊盜一串水晶項鏈,那不是普通的水晶石,聽說是戴在脖子上,寒暑不侵……”

  “溫玉……”

  程小蝶心中震動,口中卻儘量輕鬆,道:“還有什麼名貴之處?”

  “不是中國的東西,聽說是來自天竺的貢品,三十二顆水晶石,都是方形,每面雕了一個羅漢像,而且塗了藍寶、金末,燈光下金藍閃光,佛像栩栩欲動,據說雕刻那一百二十八面羅漢像,就整整化費十年工夫,是一件非常名貴的藝品。”

  張百通不但記憶過人,而且腹筒淵博。

  “既是貢品,那是宮中之物了?”

  程小蝶道:“莫恩元、林志昌,能入宮盜寶,避過廠衛的防守……”

  “項鏈不在宮中。”

  張百通接道:“皇上非常喜愛家玉郡主。賜給了她,對啦!那時間,家玉郡主的父親九王爺,就住在上林畫苑。

  項鏈被偷,雖經追回,但九王爺認為住那裡不安全,搬到了現在住處,距離皇宮不遠,全在錦衣衛的巡邏保護之下。”

  程小蝶心中忖道:這些事事物物,似是串聯起來,只是還無法找出它串聯起來的關鍵所在。

  心中盤算,口中說道:“事過六年,家玉郡主也該嫁人了吧?不知嫁給了那一位候門貴介?”

  張百通微微一笑,道:“六年前,家玉郡主還只是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才敢把玩宮中珍寶,不肯放手,雖是皇上鍾愛侄女,送給了郡主,但仔細想來,卻也是有一點巧取豪奪的味道,家玉郡主年紀小不懂事嘛!就不會有人想得太多了。”

  “可能被你張班頭說對了,這是一次精密的設計。”

  程小蝶道:“利用郡主的年幼,及身受皇上鍾愛,取得了佛像項鏈,皇宮珍寶、奇物雖多,皇上,又真能知曉多少?輕易地入人謀算之中,把一串稀世奇珍送人了。”

  “百通有這個想法,只是不如總捕頭想得這麼透澈了。”

  “不是我想透澈,只是不願說出來。”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做官的人,像我這樣想到就說,不管會開罪多少人的傻丫頭,大概不多……”

  “總捕頭不是傻,而是有所仗憑,有能力頂得住千斤壓力。”

  張百通道:“以你幹公主的身份,九王爺也未必能奈何了你,剿滅廠衛威風,連江湖中人也有些敬慕畏懼了。”

  這頂高帽子扣得恰到好處,程小蝶也忍不住心花怒放。

  她笑一笑,道:“你隱在暗中監視,我要出去應酬一下了,回到刑部,我會約你詳談。”

  轉過身子,步出了雅室。

  客人都已入了坐位,郭寶元親自指揮,分配席位,雖不是盡如人意,但總算沒有引發衝突。

  江北四老德高望重,被排在第一席上,另一位貴客的鐵面神丐關傑。

  不知道是不是張百通暗中通知了郭寶元,竟把莫思元、林志昌兩位刑部的越獄逃犯,也安排在第一席上。

  天水三狐原被拆開排在兩個席位上,年紀最大的一個被排在首席上,那是由程小蝶親身相陪的一桌。

  兩位年輕的,安排第二桌上,是由郭寶元陪客的一席,但天山三狐很絕,她們不爭執,不抗議,只是不去首席坐,三個人交換了一個眼光,全坐在了第二席上。

  郭寶元看到了,但卻不便處置,只好裝作沒有看到。

  程小蝶最注意的人,是那位藍衫英挺的年輕人,目光四下轉,搜索了半天,才覺看他坐在了邊緣處,一座靠窗的位置上。

  他我行我素,不理別人,也沒人和他招呼,江北有頭有臉的江湖人物,大部在場,竟沒有一個人和他熟識。

  當然,他那股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高傲神情,也讓人心儀風采,想與攀交的人退避三舍,所以,連他左右的位置都空了起來,沒有人坐。

  程小蝶很想走過去打個招呼,但咬咬牙忍住了。

  八十三個客人,分坐十桌,第一、二兩席上由程小蝶、郭寶元分別作陪外,每一桌上,都有一位刑部中的捕快班頭陪客,招呼酒菜,別作用心推想,也有監視的意思了。程小蝶高高舉起了酒杯,道:“小蝶年幼,又屬女流。掌理刑部總捕頭的位置,實在惶恐,還望諸位前輩名宿,各方豪雄霸主,不吝賜教,多予合作。

  以今日盛況而言,使小蝶大感受寵,一杯水酒,代表了小蝶十二萬分感激敬意,諸位先請喝酒,小蝶全程候教,等待諸位賜示、教言,也有一兩件武林中的秘密,向諸位討教。”

  話說的非常得體,但全程候教這句話,又教郭寶元大為擔心起來。

  那是說,只要有人提出問題,程小蝶就不會離開,夜以繼日,在所不惜,一定要找出一個結論再走。

  程小蝶提高了聲音,道:“小妹先乾為敬。”舉杯就唇,一飲而盡。

  “總捕頭扳倒權監,擊潰廠衛,智謀、武功,令人傾倒,我們千里趕來,只為一睹風采,總捕頭如有待客誠意,就該連干三杯。”

  聲音嬌脆動人,帶著嗲勁媚音,說話竟是雪山三狐中人,看她坐在大狐之下,大概三狐中的老二了,真是同性相斥,首先發動的,竟是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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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忍辱解危(1)

  “恭敬不如從命,小妹先喝三杯。”程小蝶提過酒壺,又幹了兩個滿杯。

  這可是勁足酒烈的蓮花白,酒杯又大,三杯酒怕不有六兩以上,郭寶元真的擔心,正事還未談到,程小蝶就酒醉人倒了。

  “好,紅妝不讓六尺軀,小妹我陪你三杯。”

  這話就說的有點撥性了,大廳中上百人的宴會,女人只有程小蝶和她們雪山三狐,一個勁往女人臉上抹粉,很可能埋下點燃風波的引線,何況也可能是早就安排好設計,使程小蝶得意忘形,或失言招禍。

  但程小蝶非常冷靜,直待二狐喝完了三杯酒。才笑一笑,道:“姐姐貴姓,今日是我們首度見面吧!”

  一下子就推開了,先說明了初次見面,無淵源,也無交情,連姓名也不知道,自然也不清楚出身了。

  說話的二狐女,一身紅衣,紅的耀眼,衣領和前胸處,還繡了細小的金花,是一套非常精緻的湘繡上品。

  她舉手理一下鬢邊的秀髮,笑一笑,道:“小妹秦品蓮,一向在西北走動,此番慕名而來,不惜走馬千里……”

  “原來是秦姑娘。”程小蝶接道:“有幸識荊,日後,還望多方踢助,使江湖平靜,萬民安寧。”

  秦品蓮微微一怔,忖道:這丫頭口齒竟如此的犀利,是一個很難擺佈的人物,要小心應付了。

  心中念轉,微笑說道:“說的是啊!刑部之中,從未有過女總捕頭。你替咱們女人爭光,小妹嘛!自應全力幫忙,要我做什麼只管開口。”準備晉身拉關係了。

  程小蝶還未及答話,一聲冷笑傳了過來,道:“口是心非,雪山三妖狐的話,豈可相信。”

  聲音不大,但卻用內力送出來的,迴蕩大廳之中,人人都聽得清楚。

  聲音似是由第一席位上發出來的,但卻無法看得出是哪一位說的。

  因為,江北四老,神丐關傑,都有這份功力,就抬面上看,第一席位上的人是今日與會中最不好惹的人物。

  秦品蓮忍下一口氣,緩緩坐下,低聲道:“大姐,瞧出是哪一個說的沒有?”

  “瞧出來又怎麼樣?能出口質問嗎?”

  大妖狐道:“忍了吧!想不到江北四個老而不死的人,竟然都趕夾參加今日這場宴會,程小蝶的氣勢不小啊!”

  兩個妖狐,似用傳音之術交談,別人只見到她們嘴皮子動,卻聽不到說的什麼?

  “大姐!”秦品蓮道:“看來,今天很難和姓程的丫頭攀上關係了,江北四老在此,我們設計的借船過渡的計畫,只怕也很難應用得上。”

  “四個老鬼雖然難纏,但還可以應付,最討厭的是鐵面神丐關傑也在這裡,這個發起飆來,很難對付。”大妖狐道。

  秦品蓮道:“不是還有高手後援嗎?”

  “高手?什麼高手啊!”

  大妖狐道:“男的、女的,不知道,老的、小的沒見過,一旦頂上了,只要我們三個姐妹活生生地在這裡,跟江北四老和關傑真要對上了,可不是普通的找樂子,而是要全力玩命。”

  “江北四老,已經退出江湖了,他們會為一個程小蝶重出江湖嗎?”秦品蓮道:“只要四個老頭不出手,咱們三姐妹合力擺平關傑。那可是哄動江湖的一件大事,傳揚開夫。夠咱們雪山三狐風光了。”

  “你想的美呀!”

  大妖狐道:“關傑可不是紙雕泥捏的人,咱們三個合手上,沒有一百招也別想擺平他,何況,這滿佈著刑部的伏兵,程小蝶不會坐視,江北四老也會幫手,二妹!這可是跳火坑,自取滅亡的事,未見後援之前,到此為止了。”

  “大姐的意思是,今天不玩了?”

  秦品蓮道:“不見後援出現,咱們三姐妹今天就不惹是非!”

  “就算看到後援的人物現身,也要掂掂他們的份量才行。”

  大妖狐道:“份量不夠,咱們就來個親而不見,要鬧事,由他們先鬧就是,打衝鋒的事,要有把握,十萬兩銀子,雖然不少,但要留下性命,才能享用,今天的苗頭不對,告訴三妹要忍耐,沒有我的令諭,就算被人當眾拉斷了褲腰帶,也不許出手。”

  “可惜程小蝶也是女的。”秦品蓮道:“三妹那一套嗲勁、媚功,全無用武之地了。”

  “江北四老,最年輕的,也有六十以上,年老成精,也不吃這一套。”大妖狐道:“鐵面神丐關傑,完全不解風情,擺上床,你們也未必能讓他溫漾春情,由現在起,咱們是淑女,妖媚嗲勁,全收起來。”

  說變就變,三妖狐立刻端莊起來,媚態風情,一掃而空。

  郭寶元看她們低聲交談,卻無法聽到她們談些什麼?見三人一番討論後個個正襟而坐,卻不能揣測三人下一步的行動,只有暗中留心,以作防範。

  程小蝶倒是很希望在這場宴會上,暴發出一些衝突,使隱藏於暗中的神秘力量,能在衝突中,露出一些端倪,順便也讓江北武林道上的形勢,展現一個明朗的區分。

  所以,她早已準備好了那截天荊刺,放在一個玉盤之上,由一個年輕的捕快,捧在手中,緩步在宴會上繞場一週。

  程小蝶暗中留神了場中反應,發覺了很多人都站起了身子,很仔細地觀看。

  那藍衫英挺的年輕人,也看得十分仔細,而且,皺起眉頭,似是心中已有所得,有一種惶惑的感覺。

  繞回到第一席上,江北四老和神丐關傑,也看得十分留心,關傑還撿入手中,仔細地瞧了一陣,才放入玉盤。

  莫恩元、林志晶,倒是不怎麼關心玉盤中那截枯枝,目光轉動,似在找人。

  程小蝶對兩人的舉動,非常留心,瞧出他們隱隱有焦慮之色,似是尚未發現應該出現的人。

  心中忖道:這兩個盜匪,大約認為刑部已沒有認識他們的人了,才敢稍作易容,赴我的宴會,膽大妄為,心中哪還有官府王法之念,今日一定要緝捕歸案,以振法紀。

  一陣怒火過後,心念平靜下來,細作思量後,忖道:看兩人心不在焉,四下探視,一副賊頭腦賊的形色,也不是什麼大凶首惡的人物,他們是什麼人的屬下呢?敢把刑部逃犯留在身側,聽候遣差的人,才是真正的主犯。

  天子腳下,有這麼一位人物,這樣組合的勢力,這個人膽子之大,已到了目無君王的境界,他憑仗的是什麼呢?身份特殊,或有著過人的武功?

  這兩個人和素喜是否同屬於一個組合中人?當年廠衛的勢力,遍佈京畿,怎容得這樣一股力量存在?

  只覺思緒如潮,紛至沓來,一時之間,竟無法理出一個頭緒。

  程小蝶突然感覺到有些孤單,江北四老、鐵面神丐,雖然都出席了這次盛會,但真到了拔劍而起拚命時刻,肯否相助?全無把握。

  刑部捕快雖然不少,但真正參與火拚的高手,獨當一面的,只有她程小蝶一個人,郭寶元勉強算上半個,小雅、小文,可當大任,但兩個人都被派出去了。

  她必須振作起來,應付莫可預測的變局,放棄後援有人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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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忍辱解危(2)

  這是個很奇怪的局面,事前沒有溝通,但參與宴會的人,又包羅了江北武林中黑、白兩道上知名人物,也造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

  準備鬧事的人,被江北四老、鐵面神丐等一般白道高手鎮住了,他們認定了這些人是刑部總捕頭邀來的幫手。

  但這些人沒有對程小蝶作過任何承諾,他們也不願和官方捕快有著太密切的來往,那會有傷他們得來不易的清高俠譽,除非事情擠到了自己的頭上,不願輕易出手。

  他們來參加宴會,大半是積於好奇之心,刑部用了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出任總捕頭,已是前未有的事,美麗的女總捕頭,竟又能擊潰東廠,除去權監,實在是震動朝野的大事,都想來見識一番。

  看到了,美則美矣!但輕視之心,卻也油然而生,名動天下的程小蝶,除了美麗養眼之外,再也找不出令人欽敬的地方了。

  二十不到的大姑娘,也無威嚴氣勢,如何能服人心?不自禁生出了排斥之感。

  當然,副總捕頭郭寶元,也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

  這樣一個場面,就越看越冷淡了,來的熱切冀望,頓化烏有。

  所以,江北四老入座之後,很少講話,神丐關傑,也有著不宜攀交的認同。

  郭寶元閱歷豐富,感覺到了這種氣氛,但卻回天無力。

  程小蝶也感覺到了這份冷淡,江北四老、神丐關傑,似是有意避開和她談話,正襟危坐,喝酒吃菜,唯一的支援是叫破雪山三狐的謊言。

  程小蝶雖然知曉是出自哪位之口,但卻沒法叫出他的名字,因為,江北四老一直沒有自我介紹姓名,自表身份。

  冷漠使程小蝶感到孤獨,但也激發了程小蝶的豪氣,準備放手一拼了,江湖人物,最重實力,拿不出真實本領,是難讓人敬重。

  程小蝶心中作了決定,緩緩站起,命人把放有枯枝的玉盤,置於一個木架上。

  她淡淡一笑,道:“這截枯枝,極不起眼,但卻頗有來歷,它牽涉了一件重大的命案,也是命案中的凶器,在場之人,都是武林俊彥,了了方四海,見識廣博,此物伺名?產自何地?妙用何在?小妹是誠心領教,還望諸位前輩、仁見不吝賜示,我這廂洗耳恭聽了。”

  用詞雖然婉轉,但語氣卻棉裡藏針,有點刺人,也有點考驗的味道。

  由一般小大的枯枝上,瞧出它的出處來歷,本非易事,何況,話甲遼點明它頗有來歷,這就不能隨口亂編,胡說八道了。

  一時間,全場寂然,江北四老八道目光,一齊轉注在關傑的臉上,論行腳之廣,鐵面神丐,算得上是行蹤滿天下,見多識廣的人。

  “好像是生長在南荒大山裡的一種毒草。”

  關傑有點尷尬地說:“以此作為暗器傷人取命,關某倒未聽人說過。”

  在江北四老目光逼視之下,關傑只好硬著頭皮說話了。

  “關大俠說的不錯,此物生於南荒大山,名叫天荊刺。”

  說話的是一個青衫文士,頭戴方巾,留著五綹長髯,像一個落第秀才,卻也有點仙風道骨的飄逸。

  幾句話,已引得全場注意,所有的目光,都投注他的身上。

  青衫人左手一拂長髯,緩緩說道:“程總捕頭,寒生沒有說錯吧?”

  程小蝶心中一動,付道:這聲音好像有點熟,卻又想不起何時、何地聽過,印像中也全然想不起這麼樣一個人物?

  “不錯。”

  程小蝶籲口氣,道:“先生已指出天荊刺的名字,關大俠也指出了它的產地,先生既知詳情,何不暢言所知……”

  “好,說錯了,還望程總捕頭指點。”

  青衫人道:“天荊刺最大的特色是帶有強烈的麻醉毒性,它的毒中人必死,卻又能不讓人受到痛苦,更奇妙處是見血即化,天荊刺穿入人體,子不見午,十二時辰,卻化入血液之中。

  中毒的徵象亦逐漸消失不見,那就成了一件無頭公案,說它病發而亡,亦無不可,沒有痕跡,再加上死無對證,使案情不了了之,總捕頭找出了天荊刺,當可使死者沉冤得雪,足見才識高人一等,在下佩服啊!佩服。”

  “慚愧得很!”程小蝶道:“凶器雖已找出,但凶手仍未查獲。”

  心中忖道:這個人似在捧我的場了。

  “及時找出天荊刺,留作證據,追查凶手的事,就不用急在一時了。”青衫人道。

  這番話,大有慰勉之意,程小蝶聽得呆了一呆,凝神看去,青衫人早已坐下,舉起筷子大吃起來,似是再無和人搭訕的意思。

  “這個人又是誰呢?學問見識,無不超人。”

  程小蝶暗暗忖道:“他和藍衫人有一個相同的特色,他們和今日與會的人,似都不熟,不同的是這個青衫中年人,似是十分隨和,能和人混在一起,打成一片,深入群眾,不留心,就很難看得出,他和同桌的客人只是初度交往。

  江北四老中年紀最輕的一個,但也鬢髮蒼然,兩鬢斑白了,輕輕籲一口氣,道:“關大俠相識滿天下,可認識那位中年文上嗎?”

  “怎麼?曲老也不認識?”

  關傑道:“江北道上人物,還有四位不認識的?”

  兩人交談,似是未把作主人的程小蝶放在眼中,看也未看她一眼,程小蝶心頭很火,但卻忍下了。

  “他不是江北道上的朋友。”

  曲老道:“江北黑、白兩道成名人,我曲大風就算沒有見過,也該有個耳聞,這個人卻是面生得很。”

  程小蝶暗道:原來他是一品刀曲大風。

  她雖不認識四老本人,但他們的姓名、綽號,卻是早已記在心中。

  “其人見聞豐富,胸羅甚廣,應該不是無名之輩,關某竟然不識其人。”

  “確也有些奇怪!”

  一個鬢髮如雪,長眉垂目,是四老中年紀最大的一位,開口說道:“江北道上的朋友,參加與會的不過五十一人,會中有近半數都非江北道上人物,刑部總捕頭作主人,請些什麼客人,老朽不便過問了。”

  “晚輩發了七十張帖。”

  程小蝶接口道:“來了八十三位客人。”

  “請的可都是江北道上的人嗎?不是我佟元修誇句海口,出道十年以上的江北道上人物,十之八九,老夫都認得出來,八十三位除了五十一個,有三十二位不是江北道上朋友,這些人是有意混進來,是別有所圖,還是藉機會長長見識。”

  言下之意,頗有責備的用心。

  程小蝶暗暗驚道:這位老人家,倒是個有心人,竟然默查全場,把江北上的人,點個一清二楚,混入的三十二個人,來自何處?用心何在呢?

  “佟老伯責備的是,晚輩年幼,識見不多,處事就欠周全了。”程小蝶道:“佟老伯如肯指點一二,晚輩無不遵從。”

  程小蝶刻意地壓抑自己,藉機攀交,兩聲佟老伯,叫得佟元修老臉上飛起了一片笑意,程總捕頭給足了他的面子,也大大減弱了江北四老的排斥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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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忍辱解危(3)

  江北四老對望一眼,相視頷首,似乎交換了一種心意,八道目光,一齊轉注在程小蝶的臉上。

  佟元修才輕輕咳了一聲,道:“不速之客,有不少別有用心,總捕頭事先疏於防範,如今準備如何應付?”

  他講話聲音很小,就是坐在同一席上的人,也要很用心聽,才能聽得清楚。

  所以,莫恩元、林志晶,聽得十分用心,程小蝶不識江北四老,他們可是認得清楚。

  程小蝶誠心要借重江北四老了,微微一笑,道:“諸位前輩有什麼高見,但請吩咐,晚輩經驗不足嘛!”

  這一下,連鐵面神丐關傑也圈了進去。

  五人聽得十分受用,程小蝶以刑部總捕頭的身份,四品大員官位滿口的前輩、老伯,叫得五個人心花怒放,心中雖然明知已被拖入了水中,只要一開口,今日這裡會上不論發生了什麼事情,五人都不能再置身事外。

  謙讓多禮,敬老尊賢,竟然是有著如此重大的收穫。

  當然,程小蝶有意地設計攀談,引君入彀,才是最大的原因。

  郭寶元一直在留心著另一席上的情勢發展,雖然未聽聞到談些什麼?但見江北四老和程小蝶忽然不停交談,雙方之間的僵冷氣氛,已然解凍。

  心中對美麗的上司,佩服極了,不知她用的什麼方法,消去了江北四老的輕視和排斥,連帶信心大增,豪氣頓生,舉杯敬酒。

  這第二席上,除了雪山三嬌狐之外,還有兩個北京大鏢局總鏢頭,兩位雄據一方的堡主。鏢局的人,雖然支持刑部,但也不願和江湖人物結仇,何況雪山三狐凶名素著,兩位堡主也不願招惹她們。

  雪山狐也根本沒有把他們放在眼中,三嬌狐顧慮的是江北四老和鐵面神丐,來時曾經震於總捕頭盛名,有點擔心程小蝶,見面之後,看是一個二十不到的小姑娘,畏懼之心頓消。

  她們早已認定江北四老、神丐關傑是應邀鎮場而來,絕不會允許人在宴會上搗亂。

  所以,決心忍耐,寧可少賺十萬兩銀子,也不準備鬧場了。

  對於江北四老和程小蝶頻頻低聲交談,認為是想當然爾,只是不曉得,他們計議些什麼事情?”

  “我看,今日之局充滿詭異。”

  佟元修道:“混來的人,大都不是江北武林道上的人,他們可能是受人僱請而來的殺手,易容改裝,已非本來面目,是否有特定的目的,老夫就不便猜測了。”

  “關某人、參加不少英雄大會,有的是幫、派之間,講斤兩、談條件,宴會上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也有借會宴之名,進行吞併的陰謀,埋伏刺殺,酒中下毒,各逞心機,但卻從未參加過今日這樣詭異、迷茫的宴會。

  與會的人,都儘量隱蔽自己,除了雪山三狐之外,幾乎見不到黑道上知名人物,這就非常地可怕了。”

  程小蝶心頭震動一下,低聲說道:“前輩有所見了?”

  “不錯,今日與會之人,除了刑部之外。似分兩個勢力,關某人看不出他們代表什麼?但個中至少有六位身負絕頂武功的高人,他們掩去了形貌,也很注意自己行動,但無法完全掩飾去凌厲的眼神。”

  “那位身著藍衫的年輕人、雪山三狐……”程小蝶道。

  “撇開雪山三妖狐不算。”關傑道:“那藍衫少年氣勢最厲,那位中年青衫文士,也是位頂尖人物,他的隱蔽工夫最好,如非發表天荊刺一番宏論,我就幾乎看走眼……”

  除了兩人之外,至少還有四個高手,默然而坐,表面上神色不動,暗中卻搜覓觀察,不知道他們的用心何在了?”

  這一下不但程小蝶聽得心頭悸動,連江北四老也有些沉不住氣了,發眉顫動,雙目放光。

  但他們已是年老成精的人,很快地就把激動心情壓抑了下去,目光轉顧,靜坐不動。

  “關大俠,恕晚輩說一句不知高低的話。”

  程小蝶道:“這些人比你如何?”

  “那俊美的藍衣少年,如寶刀之光,氣貫牛耳,尖銳無匹;青衫中年文士,浩瀚如大海汪洋,廣容山川,莫可測量。

  這兩人技藝、功力,肯定在關某之上,至於另外四位,神芒隱現,看樣子也不在關某之下。

  程姑娘,你高明啊!怎麼一下子把天下的精英、高人,引來了如比之多。我行遍江湖三十年,可是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場面,今人真是大開眼界了。”

  話很平淡,但卻帶來了巨大的震撼之力,江北四老,程小蝶全都聽得臉色一變,心中震動不已。

  “關大俠,沒有看錯吧!”曲大風道:“此事此情,大出了常情常理之外,他們來此的目的何在呢?”

  “難道是青苗玉!”程小蝶心中忖道:來的既是絕頂高手,卻又名不見經傳,也都刻意地在隱藏自己的身份、面目,什麼樣的力量,能吸引這樣人物呢?

  “程總捕頭。”關傑神情嚴肅,施展傳音入密之術,道:“我想不出什麼樣的珍貴之物,把他們引來此地?他們身上也暗藏兵刃,顯然是準備出手,大拼一場的打算,奇怪的是,他們對象,不似刑部,到目前為止,好像還沒有找到確定的目標。”

  “會不會就在這裡打起來呢?”程小蝶也施展傳音之術問道。“有這種準備,但又似未找到確定目標,事情就這樣拖延著,關某人不瞭解程總捕頭作何打算?與會中人,有沒有刑部暗中聘約的高手?”

  “沒有。”程小蝶道:“不過,會場中,發現了兩位刑部六年前的逃犯,晚輩準備逮捕他們。”

  “這是公事,關某不便妄作評斷,不過,事有輕重,總捕頭一行動,會不會星火燎原,引起一場混戰,還請三思而行。

  江北四老和關某人一樣,不知該否插手,事實上,就算一同出面,也鎮不住場,那就要憑藉著真刀,真功夫玩命了。

  這一場火拚下來,關某人和江北四老,恐都難全身而退,五條老命說不定就玩完在原德福大飯莊了。”

  “如此嚴重嗎?”程小蝶道:“兩個人就坐在我們這一席上,鬼頭鬼腦,目光亂轉。”

  “原來如此,總捕頭似是早有打算,捕頭捉逃犯,千該萬該,但如一旦引發起大衝突,總捕可別把關某人算上,生死事小,重要的是我不願打一場胡塗仗,這些人是誰?目的何在?我全不知道,他們沒有惡行,我也沒有理由干預。”

  說得很清楚了,程小蝶皺起了眉頭,初生之犢不畏虎,要不知道那是虎才行,現在關傑告訴了她,這裡不但有一群虎,還有幾隻是虎中之雄的大猛虎。

  以鐵面神丐在江湖的盛譽,威望,就先打了退堂鼓,江北四老似也在關傑提示下退避三舍,四人舉杯互敬,一副置身事外的悠閒樣子。

  程小蝶暗暗嘆息一聲,忖道:刑部總捕頭這個位置,可是真不好幹,江湖上厲害牽扯,所謂俠義道中人未必支持你,道中人更是不願合作,連鏢局中人,也不願和你交往的太過密切。

  公正執法,不只要有執法的實力,還要執法的技巧,要圓滑有致,要曲徑通幽,要軟硬兼具,要隨機應變,強渡關山,只恐要碰一個鼻青臉腫。

  今日之局,事出意外,忽然冒出了一些連鐵面神丐與也心生懍懼的高手。

  這些人又都在江湖上默默無名,是些什麼人呢?但不會是平空跳出來的,他們早已存在於江湖之中。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3
第三十八回 忍辱解危(4)

  突然,程小蝶想到了素喜,一個甘為妾婢的美麗少女,如非言侍郎這樁命案,又怎能知道她是一個身負上乘武功的高手。

  一見五狼人,就能把五人收為己用,表現出強大的辦事能力,不但武勇,也有智略。

  這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人物——殺手。

  他們潛蹤隱形,不求聞達,應該出現時,就突然冒了出來。

  但如此眾多,能讓江湖中一流高手也害怕的殺手,突然集放一處,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但程小蝶心中明白,殺手是不會無緣無故出現的。

  他們現身,是受人僱用,一個高明的殺手,需要驚人的代價,北京城中,什麼人如此有錢,能請到如此眾多的殺手?

  又想到了素喜姑娘,她不是受僱的殺手,而是人有計畫培養的殺手。

  這些人的出現,必有重大目的,不是為殺她這個刑部總捕頭,要殺她,用不著這麼多人。

  可是!要殺誰呢?而且分成了壁壘分明兩個組合,出現一處,這可是江湖上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程小蝶心念百轉,但卻想不出他們要殺的對象?

  青苗玉可能是他們爭奪的東西,誰擁有了那塊玉中三奇之首的青苗玉,就可能是他們狙殺的目標。

  程小蝶作了大膽的假設,但卻想不出阻止這場殺戮的辦法。

  刑部無力,江北四老也沒有這個力量,名聞天下的鐵面神丐更是早已心存懍懼。

  這些人非常可怕,也罪大惡極,唯一的辦法,讓他們自相殘殺,來一次殺手對決。

  這就得精心策劃,忍下怒氣,不能讓小不忍亂了大謀,今日之事只宜智取,不可力拚。經過了一番盤算,程小蝶決心除害,定了主意,才長長吁一口氣。

  鐵面神丐關傑,表面上神琿氣閒,骨子裡卻是憂心如焚,一直注意著程小蝶的神色變化。

  他擔心程小蝶少不更事,自恃刑部總捕頭的身份,輕舉妄動,引發混戰,那就不知要出多大的亂子!

  包括江北四老的數省武林精英,都可能因為滿足一見程小蝶的好奇之心。盡毀於此。

  “總捕頭是否已有所決定了?”

  “是!”程小蝶打斷了關傑的話,道:“遵照關大俠的指示,晚輩次定耐心忍性,暫不妄動,以免株連無辜。不過,也要老前輩答應晚輩一個請求。”

  “說說看。”

  心中卻暗暗忖道:好厲害的小姑娘,有機會就不放過呀,這一手就抓住我關某的把柄了。

  “請前輩代邀江北四老,今夜二更時分,同到刑部一晤。”

  程小蝶道:“晚輩派人在刑部門外接引,只想向五位前輩討教幾件事情,別無他意。”

  關傑沉吟了一陣,道:“好吧!我一定把話轉到,但他們是否肯去?我不便作主,不過,本人一定如約趕到。”

  “一言為定,晚輩準時候駕。”程小蝶道:“前輩等如不願留此,可以先行辭席,晚輩這就想辦法提前散了這場宴會。”

  關傑沒有再答話。

  他心中卻讚道:也真的難為她了,小小年紀,擔此重任,周旋於凶神惡煞之中,只看今日場面的凶險,就算是歷經風浪的老江湖,也將提心吊膽,她還能沉得住氣,鎮靜如常,倒難得啊!

  其實,程小蝶感覺到孤單極了,不知內情尚好過,知道了宴會中隱藏的殺機、凶險,頓有著如坐針氈的感覺。

  當著刑部副總捕頭,和眾多的捕快之面,殺一個血濺廳堂,如何向朝庭交代?就別說參與此會的捕快,也要被殺的一個不留。

  菜好、酒醇,不少人酒興正濃,猜拳行令之聲,不絕於耳。

  危機在暗中潛伏,非武功高強、智慧過人,再加上豐富的見識閱歷,很難察覺。

  程小蝶已胸有成竹,稍一留心,就發覺了很多可疑之處。

  有些人舉杯小飲,不過,不是喝酒,借衣袖掩遮,在打量四周的景物,跑堂的上菜送酒,也會引動他們的目光一瞥。

  看什麼呢?是在找尋目標。還是在探視殺人的號令?

  程小蝶看出了問題,但卻看不出哪個人是這些人中的首領。

  那位英俊的藍衣人,似是喝出了酒意,就在坐位上左手支額,閉上雙目,好像睡著了。

  青衣中年文士,還在不停地和人對飲,酒到杯乾,喝得不亦樂乎。

  看清楚大廳形勢,程小蝶人也走到大廳中間。

  她嬌脆清音,婉轉出口,道:“很感謝諸位大駕光臨,小蝶深以為榮,天荊刺本是疑雲重重,亦蒙賜示教言,雨過天晴,不敢大過耽誤諸位的時間,小蝶斗膽宣佈,由此刻起,有事的可以離席他去。

  如願意留下來繼續放量盡歡,十分歡迎,小妹備有程儀,但不敢冒瀆送上,存放於廳門口處,需要的任意取用,招待不周,還望海涵,小蝶以此杯水酒致歉。”

  舉杯一飲而盡。

  首先起身離席的是江北四老。

  這四個人是江北道上首腦,帶頭離席,作用很大,很多人跟著離去,第一批走了一半多人。

  程小蝶雖然不全認識離去的人,但可以想到那是江北道上的武林人物,和鏢局中的鏢師等人。

  第一席上,只餘下三個人,神丐關傑和莫思元、林志晶。

  關傑雖然最先發覺了這裡的問題,卻不好意思先走,一代大俠,終歸是有些俠骨、義膽。

  何況,他心中對這位勇敢、沉著、美麗的總捕頭,油然生出一份敬重的好感,咬著牙留下來,準備必要時幫她一把。

  莫思元、林志晶沒有走,顯然是在等候令諭行動。第二席上留下了四個人,郭寶元和雪山三狐。

  “總捕頭這是逐客令啊!”一個四旬左右的中年大漢,身著一身黑色勁裝,起身道:“菜未上齊,酒未盡興,就把客人攆走了,不知是何用心?”

  程小蝶忖道:找麻煩的來了。

  轉頭看去,不禁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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