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女捕頭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0 16:30:27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238 24458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7
第四十二回 潛探隱秘(5)

  帥永昌心神大亂了,望著天上飄浮的白雲,竟是無法拿定主意。

  連吩咐兩個從衛敷藥的事也忘了。

  王閃、余標流血雖被點穴止住,也正因穴道被點,身子轉動不易,無法自己敷藥,疼痛依舊,但主人忘了,他們也不敢驚擾,只能咬牙忍痛。

  數丈外的草叢中,突然站起了一個人,直對帥永昌行了過來。

  王閃、余標也看到了,臉上微現笑意。

  來人是一日千里馬乘風,是少數能和帥永昌講上話的人之一。

  “帥兄,有什麼難事?乘風願盡全力,為帥兄效勞。”

  帥永昌如夢初醒般,啊了一聲,道:“乘風,你看清楚那白衣人是怎麼來的嗎?”

  “不是很清楚。”馬乘風道:“他們先用鈴鐺吸引了我們的目光,也擾亂了我們的聽覺,就利用我們耳目集中於鈴鐺上時,他飛越而至了,讓我們措手不及,不過,不會再有下一次了,上了這次當,我們會提高警覺的。”

  “我無意責怪你,乘風,我最想知道的是那白衣人,是不是憑仗著輕身功夫,一次飛躍過來的?”

  帥永昌接著又道:“果真如此,他就強過我們很多了,這一點我就辦不到啊,就我目測眼下的地理形勢,他應該一百五十丈外飛躍離地,否則,就無法逃過我們的監視了,一口氣飛渡一百五十丈……”

  “絕不可能,帥兄。”

  馬乘風回頭打量一下山勢地形,接著道:“不錯,一百五十丈外,才有掩蔽的地方,這一段距離,絕不是憑藉輕功能夠一躍而過,必需借重某一種力量,等一下,我帶幾個人去查看一下,也許能找出一些蛛絲馬跡。”

  帥永昌點點頭,暗運掌力,毀去牛皮上的字跡,用力一撕,成為兩半,拋棄遠處,不能讓別人看到上面的字跡。

  馬乘風道:“帥兄,王閃、余標的傷勢,也該包紮一下了。”

  “不錯,不錯,就有勞你老弟幫幫忙了。”帥永昌道:“他們倆身上,帶有金創藥。”

  “用我的。”馬乘風道:“陽宮的一陽散,止血生肌,是療傷的聖品。”

  說動就動,立刻幫兩人包紮起來。

  果然是非常靈驗的好藥,紮好傷處,兩人已再無疼痛的感覺。

  帥永昌右手揮動,拍活兩人被點的穴道。

  “謝謝主人,也謝謝馬先生。”王閃、余標欠身行禮。

  馬乘風對王閃等笑一笑,道:“帥兄,屬下去勘查一下,回來向帥兄報告。”

  “多帶幾個人去,那批娘們不簡單。”帥永昌道:“詭計多端,心狠手辣,是笑裡藏刀的人物,乘風,你要多小小啊!”

  “謝謝帥兄關注。”回身疾掠而去。

  原來,馬乘風是負責阻擊敵人援手,攔截敵人歸路的領隊。

  所以,那白衣人救走素華,他有很大的過失。

  馬乘風去得快,回來也快。

  不過一盞熱茶工夫,已回到帥水昌的身側,欠身一禮,道:“把設施全部帶走,只留下一些痕跡。”

  “一點也看不出來嗎?”帥永昌道:“他們膽大心細,是很難對付的敵人了。”

  “也不全是。”馬乘風道:“就留下痕跡判斷,可能是用一種強大的彈力,把人送過來的。”

  帥永昌點點頭,未再多問,道:“我們回去吧,轉告水中天,由他率領十名高手斷後,見人就殺,絕不能再讓人找出我們的去向,那就一敗塗地了。”

  “帥兄,如是刑部的人呢?”馬乘風道:“是不是一起殺?”

  “暫時不要。”帥永昌道:“他們救了人應不會再來,刑部捕快是我們的對頭,但也是素華那群人的對頭,這中間有著運用之妙。”

  “程小蝶自負得很,有點不知天高地厚。”馬乘風道:“她只有二十個捕快,就敢來救人,是不把我們放眼中了……”

  帥永昌一皺眉頭,道:“還真的被她把人救走了,我一直想不通她如何解開斷血障的細索。”

  “關傑告訴她的,那個叫化子,更不是好東西。”馬乘風道:“下一次再見到,一定要他的命。”

  “不行,我們還需要他傳話。”

  帥永昌接著道:“當今江湖人物,能夠出入刑部,也可以衝到刑部總捕頭家中,和程小蝶講上話的人,還真不多,等此間事了,殺他、刮他也不遲啊!

  何況,關傑也未必有解開斷血障的道行,就算他知道解去斷血障的手法,告訴了程小蝶,也不可能解得那麼個快法,老實說,手法的靈巧,我亦難及。”

  馬乘風連提兩個建議,一個被帥永昌插嘴打斷,表示出不願聽去,一個被否定了,不禁心中冒火。

  他忖道:你帥永昌的“火焰掌”,只不過善於暗算取命,真刀真槍的拼起來,馬某未必輸你,你不聽老子意見,老子也懶得浪費唇舌了。

  心中念轉,口中說道:“斷血障的手法,馬某人也是一竅不通,告退了。”

  話落,轉身大步而去。

  帥永昌是何等人物,聽口氣,看神色,已知馬乘風心中窩火,忖道:你這個匹夫,也敢擺臉色出來,如非正值用人之際,我就一掌劈了你!

  心中想殺人,臉上卻浮動著笑容,道:“乘風!”

  馬乘風人已行出四五步,聞聲停下來,道:“帥兄,還有什麼吩咐?”

  “我在想啊!”帥永昌竟然移步行近了馬乘風,接道:“素華他們那一批人,只是三屆弟子就有七十二人,武功、劍法,你都看到了,不會比我們的人差,尤其是那股勇武、凶狠的拚勁,就比我的人手強多了,第一屆、第二屆弟子,還不知道有多少個?如以素華的武功作標準,都應列入高手……”

  馬乘風道:“我如親自出手,就不致拚個兩敗俱傷了,挫了我們的銳氣。”

  帥永昌心中討道:三五十招內,你也許可以殺一個三代弟子,碰上素華等級的人,鹿死誰手,還難預料?真是夜郎自大得人。

  心中罵,臉上笑,點著頭道:“我們這群人中,能和你乘風兄身手比的,只不過三兩人而已,帥某擔憂的也是這一點了。”

  馬乘風沉吟了一陣,道:“他們弟子眾多,倒不足懼,只要我們狠得下心,殺他個屍橫遍野就是,倒是那個救走素華的人,有些可怕了。”

  帥永昌點點頭,道:“對,那是位超級高手。”

  “可是千手刀王?”馬乘風問道。

  “不是。”帥永昌道:“千手刀王的可怕處,是他身上無處不藏刀,而且,都能夠運用傷敵,袖裡刀只是他奇技之一,但輕功卻不太高明,比起乘風兄一日數百里的飛行工夫,差遠了。”

  馬乘風聽得開心,哈哈一聲笑,但立刻停止笑聲,皺起眉頭,道:“帥兄是說,敵人中除了千手刀王之外,還有更高的高手?”

  “救走素華的人,就比千手刀王高明多了。”帥永昌道:“來人不但輕功比他好,內力和應變的技藝都不在千手刀王之下。”

  “這就有點麻煩了。”馬乘風道:“不知道他們這樣的高手,能有多少?”

  帥永昌突然警覺了,馬乘風已有怯敵之心,再說下去徒亂人意,淡淡一笑,道:“這等超級高手,世上能有幾人?三兩個也就很可怕了。”

  “那還好。”馬乘風道:“遇上超級高手,我們就來個四面合擊,以多為勝。”

  帥永昌點點頭,道:“好辦法。”

  但他心中卻暗暗罵道:你如知道了程小蝶的師父是吳一諤,借給你一百個膽子,你也不敢動刑部的人了。

  事實上,這也怪不得馬乘風,他行刺為業,殺人無數,幾次遇上了平分秋色的高手,打得死去活來,深知技高一著,束手縛腳的厲害,所以,他不怕敵人多,只怕敵人的武功比自己高。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8
第四十三回 特殊審訊(1)

  馬乘風轉身離去了。

  帥永昌卻在心中盤算,這一仗,要不要打下去?殺手無情也無義,但卻很重一個信字,他們收了訂金,絕不會背諾逃走的。

  他集中了江湖上五六十個一流殺手,對付一個門派、幫會,也可以應付裕如,殺得他們片甲不留的。

  誰知道撞上了鐵板,對方也出動了殺手級的人物,何況,單是第三屆弟子,就有七十二人之多。

  殺手和一般武林人物不同,殺手只想殺死目標,不擇手段,也不要面子,更不要揚名立萬,練的不是正統武功,是陰毒的殺人手法,而且是越毒越好。

  這種人就很難防備了,為了殺你,他可以跟你泡上三個月,你一個疏忽,就可能挨他刀子了。

  血手無影帥永昌是殺手之王,但對上了後起之秀的大批殺手,心中竟是生出了一股寒意,這些年輕驃悍的殺手,視死如歸,這個世界上似乎是沒有他們害怕的事,又絕對忠於自己的主人。

  他開始考慮放手一走的事,因為,那個敵對的集團中,還有不知數目、武功絕頂的高手。

  程小蝶沒有全聽到帥永昌和馬乘風的全部對話,畢竟距離遠了一點,她凝聚全部的功力,也只聽到一半而已。

  但一半已經夠了,那些留下的空白不難由兩人談的內容上,推想出來。

  忍受到最後一批斷後的殺手離去,程小蝶才站起身子,作了兩次深呼吸。

  小文、小雅也站起身來,一面活動手腳。一面連連大口吸氣,她們比程小蝶似是還要憋得難過。

  小雅快步行向程小蝶道:“素喜是萬寶齋中人,大概不會錯了,素喜排名第二屆女殺手中,同屬的師姐師兄不知有多少人?素喜也不是頂尖人物,今日現身三女中,素華已經比她強些了。”

  “想不到啊,大江南北的出色殺手,集中一大半,還不是萬寶齋的敵手。”程小蝶道:“這一股力量的強悍霸道,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個張翼會飛,救走素華的人。”小文道:“練的是什麼武功啊?抱個人,還能越飛越高,這好像已不是人的體能可以作到的事。”

  小雅一臉茫然,道:“是啊,不可思議呀!”

  “我看是別有原因了!”

  程小蝶讀書多,思維力也較小文、小雅高明,搖搖頭,道:“那確實不是人能練成的武功,抱個人一飛起數十丈高,飛走了、但他確是個人,不是鳥,鳥不會救人,那一雙黑色的翅膀,可看出是製造的道具,也不會搧動,只是張開的很大,可以迎風而起……”

  原來,三人的藏身之處,受形勢所限,看不到那條拖起白衣人的絲線。

  “就像放風箏一樣。”小文道:“他只要張開大翅膀,就被人牽著飛起來了,所以,白衣黑翅,顏色分明。”

  “當年韓信就利用風箏載人,飛在項羽的營寨上,用蕭、笛吹出江東故鄉歌曲,使項羽八千子弟兵潰散而去。”

  程小蝶接著又道:“逼得項羽烏江自刎,以西楚霸王之勇,也有精疲力盡之時,無法打破體能的極限,但卓絕的武功,再配上適用的道具,就可以創造出一些人所難能的奇蹟了。”

  “也要訓練有素,配合微妙。”小雅道:“面對江湖高手,能及時飛起,擺脫了敵人的攻擊,但最重要的,還是那個策劃出這些設計的人,是個天才。”

  “對那個白衣人……”程小蝶笑一笑,目光掠過小文、小雅道:“你們有沒有印象呢?”

  “他全身裹在一件白衣中,看不到面貌。”小文道:“就算見過他,也很難想得起來呀!”

  “看他的身材呢!”程小蝶道:“距離太遠了,無法看到他的眼神。”

  “等一等!”小雅道:“我說不出他的特色,也未看出門道,只是猜想,他可能是萬寶齋大掌櫃萬復古。”

  “可能啊!”小文道:“那天他和素喜見面,只一轉眼就消失了他的蹤影,證明他的輕功,已到飛行絕跡的境界了。”

  “好啊,你們都這麼聰明了。”程小蝶道:“那一次,我們去萬寶齋,他穿著一件紫袍,我見他靴子也是紫色的,證明他偏愛紫色,他張翼飛起時,我看到一雙紫色的靴子,穿紫色靴子的男人,很少見哪!”

  “還是姑娘厲害。”小雅笑道:“說的有憑有據,不像我和小文,瞎獵的。”

  “可是猜得準哪!”程小蝶道:“你們為什麼不猜是三掌櫃風琳呢?他號稱摘星手,輕功定也高明。”

  “白衣人的個子高大。”小雅道:“風琳沒有這個身材。”

  “萬復古中介大掌櫃。”小文道:“說穿了只是一個大夥計,武功如此高明,能用如此夥計的東主,是不是更可怕呢?言侍郎被殺這件案子,是為了一塊青苗玉,那素喜被派到言侍郎的身側,不惜獻身固寵,早已在打言家藏王的主意了,素喜為情誤事,被別人搶先了一步,但案子追查下去,我們終將要面對萬寶齋,那就希望我們今日猜錯了,那人不是萬復古。”

  她本來一向沈默,大多是小雅開口,自從練通了“射月三劍”之後,靈竅大開,話也多了,人也直追小雅,變得活潑起來,信心大增。

  但這番卻說得程小蝶和小雅臉色一變。

  但說的有理啊!萬復古能在血手無影眼皮下,把人救走,一旦成為對手,豈不是十分可怕。

  “最可怕的不是他們的武功。”

  程小蝶接著道:“而是他們神秘莫測的能力,廣佈在江湖上,他門似乎無所不知,素華能一口叫破帥永昌的身份,可資為證。

  還有他們精密的佈署、策劃,先以搏殺,展現實力,再以重金、美色誘惑敵人首腦,素華明知不敵血手無影,卻敢單身以赴,這股悍勇之氣,已凌人三分,當然,最精彩的是安排這一場救人的設計、策謀、行動配合得絲絲入扣,我想帥永昌已經有些畏懼了。”

  “萬寶齋有如此能力,難道查不出聘約殺手的幕後人物嗎?”小難道:“為什麼還要千方百計地套問帥永昌。”

  “我想萬寶齋早知道了,可能有些原因,使他們遲遲不敢出動全力,直搗黃龍。”

  小文道:“是什麼原因呢?拖下去未必對萬寶齋有利,帥永昌可以約請更多的高人來,長痛不如短痛啊!”

  “他們雙方面心中都已有譜。”程小蝶道:“彼此套問,只是求得個更確切的證明,萬寶齋遲遲不動手,想是因對手勢力太大,萬寶齋不怕江湖上的殺手,但如朝廷出動大軍,就不難一舉毀去他們在全國的基業了。”

  “姑娘說的對手,是不是九王爺?”小雅反應靈敏地道:“這才能勢均力敵呀!”

  “無憑無據的事,不要亂說。”程小蝶道:“我們回刑部去,和江北四老談談,他們江湖老,見識廣,必有一番見解,江湖中事,任你們發言追問,但千萬別提到九王爺。”

  小雅一伸舌頭,道:“我看這件案子,恐怕又要鬧到皇上那裡去,姑娘又得進宮面聖了。”

  “要有確切證據,才能去說。”程小蝶道:“現在,我們回刑部去。”

  刑部賓館中一間佈置雅緻的小廳中,擺上的酒席,已然吃殘,一桌八個人,江北四老之外,加上程小蝶、小文、小雅、郭寶元也都已吃得酒足飯飽。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8
第四十三回 特殊審訊(2)

  撤走殘席,換上香茗,郭寶元揮手命兩個伺酒的童子離去。

  神眼叟佟元修開口道:“我已和三位兄弟談過。他們和我一樣,很感激總捕頭救命之思,都願意留下來,恭候差遣。”

  “這件事我也想過了,刑部非常需要借重四位的力量。”程小蝶道:“但不能大過委屈四位任捕頭,所以,由刑部尚書出面聘請四位為刑部巡查史,四位請暫住刑部賓館,這件案子完了之後,四位再作決定。

  如果願意留下來,再替四位購置宅院,以便安頓家人,四位如不願意留這裡,絕不勉強,當然,四位不用當班,遇上大案子,再由小蝶或郭副總捕頭出面請求協助。”

  “還是總捕頭想得周到,也很抬舉我們四兄弟。”佟元修道:“我們年紀太大了,跑腿查賊的事確實也不太適宜,就遵從總捕頭的吩咐,先破了這件案子再說。”

  程小蝶站起身子微一躬身,道:“很感激四位前輩對我的愛護。”

  江北四老一下子全站了起來,抱拳道:“言重了,我們還未拜謝總捕頭救命大恩呢!”

  “都是自己人了,還客氣什麼?我們坐下說話吧,小蝶還有事向四位請教呢!”

  “總捕頭只管吩咐。”佟元修道:“我等知無不答。”

  “諸位認識血手無影帥永昌嗎?”程小蝶道:“他身上有多副人皮面具,行走江湖數十年,很少以真正面目出現。”

  程小蝶故意把帥永昌描繪得很清楚,希望能夠勾起江北四老的回憶。

  江北四老相互看了一眼,仍由佟元修回答:“聽過血手無影帥水昌的名字,是江湖上殺手之王,但卻沒有見過他的人。”

  “就算見到了也不認識。”鐵掌成泰道:“他和這個案件有關?”

  “是,他受僱於人。”程小蝶道:“也約請來大批的殺手。”

  小雅道:“把四位擄入三槐谷的,就是他的主謀。”

  於是,小雅把三槐谷的見聞,詳細地描述了一遍,只保留了九王爺和萬寶齋的名字沒說出來,萬寶齋本來是可以說的,但小雅姑娘卻留給了程姑娘去決定。

  她口齒伶俐,說得清楚明了。

  江北四老聽得神情專注,容色冷肅。

  小雅說完了經過,佟元修又沉思了一陣,才嘆息一聲,道:“那夜,我們受到暗算,未及還手,就被制住了穴道,原來只是利用我等作餌,一時也存下了殺人滅口的用心,才用斷血障的手法捆了我勻,能解斷血障的人,當今武林中屈指可數,何況,他們的手法很毒,以老朽感受而言。我們四兄弟撐不過三天,即將經脈崩裂而亡,這也是儆猴的一沖手法。”

  “老前輩果有卓見。”程小蝶連連點頭道:“使江北武林同道們不敢與敵,當然,更不會和刑部合作了。”

  佟元修端起茶杯,喝了兩口茶,道:“老朽一直想不通,雙方動員了如此強大的力量,目的何在?聘請了這麼多殺手,要花費多少銀子?爭什麼呢?就算是一件大下最珍貴的寶物,也不值得。”

  老前輩心中是否有個譜?”程小蝶道:“知不知道他們是何許……”

  “其一可能是萬寶齋,江湖上早有一種傳說,萬寶齋不但聚集了龐大的財富。”佟元修道:“也擁有獨待武功、技藝,收羅了不少人才,不仰仗任何外面力量,他們自己訓練殺手,對付敵人,所以,南七北六一十三省,四處大分號,沒有一處出過事情,看來是傳言不假了。

  至於,另一方面是何許人物,老朽也曾和三位兄弟談過,數遍江北的幫派、門戶,找不出這麼一個組合,能請得起這麼多殺手,看架勢,他們不是要殺一個,而是要殺一大批的人,只是碰在了釘子上,萬寶齋出動的也是殺手,且都是年輕新銳,但技藝殺法,卻又不在老一輩之下,問題是爭什麼東西,不惜如此的大動干戈。”

  “小蝶也想到了,一方是萬寶齋,敵對一方的主事者,就是血手無影帥永昌了……”

  “帥永昌可能只是受僱的一個重要人物,負責統領殺手,執掌襲殺,但真正的幕後人物,恐怕還不是他,他不會招惹萬寶齋的人,就算他受託要殺萬寶齋中某個人,也不會請殺手助陣,且個人的行動,才是秘密,這樣陣容的聯手行動,有背殺手戒律。

  所以,他們的目標,是搶奪什麼東西?或追查仇人行蹤?無法完全由一個人隱密行動,就得僱請大批人手了,不請一般的江湖中人,請殺手,用心不言可喻了。”

  佟元修一口氣說出了他的看法,果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保留了。

  “這算不算純江湖事?”小雅道:“刑部中人,是否應該插一腳?”

  “殺手動作,已出了江湖規範。”佟元修道:“如此大規模互相械鬥,刑部當然應該干預……”

  “這就好!”小雅道:“我一直擔心,我們出面,會讓江湖中人冷面不滿,對刑部就有所影響了……”

  “江湖同道也許不方便出面讚譽,但他們心中卻高興得很。”佟元修道:“這一點老朽可以肯定,因為,江湖上正大的門派,各地幫會,也都很討厭殺手這個行業。”

  “既是如此,江湖各大門派,為什麼不聯合起來。”小文道:“盡力把殺手這個行業給消滅了。”

  “殺手無門戶,也無幫派,就算有也很隱秘、很精巧的小組合。”佟元修道:“他們神出鬼沒,飄浮不定,大都隱藏得很好,老朽一個朋友,也算是武林中人,不過,他經商為業,很少理江湖中的事,他家和一個殺手為鄰十餘年,竟不知他是一個殺手,集中了很多位武林高人,又往哪裡去找殺手呢?”

  “對!”程小蝶道:“他們只要隱伏不動,就十分難找了。除非能夠先掌握了線索,以老前輩的看法,兩個敵對組合孰優孰劣?”

  聽小雅姑娘的說明,這一次殺手之王,恐怕要砸了招牌。”佟元修道:“萬寶齋深不可測,他們還有多少高手?沒有人知道,帥永昌卻是到他為止,很難有超過他的高人了,這一面已成死局。”

  “老前輩能不能估算一下,他們在爭什麼?那一方是殺死言侍郎的凶手?”

  程小蝶存心要測試一下,老江湖的豐富閱歷,是不是有助於事務的判斷。

  佟元修微微一笑,道:“完全意測的事,可不能算數,但總捕頭既然下問,老朽就胡論一番……”

  他稍作沉吟,接著又道:“爭什麼?老朽是沒有一點概念,不說也罷,奇怪的是,雙方面似乎都未得手,才形成這樣的纏鬥之局……”

  小雅忍不住了,道:“何以見得呢?”

  “如果萬寶齋已取得需要之物,他們就會採取守勢,布下陷阱,以逸待勞。”佟元修道:“如若對方取得,這些殺手早已取得酬金離去,用不著滯留京城拚命了,東西呢?什麼人取走了。”

  不佩服也不行了,程小蝶點點頭道:“老前輩分析精闢,深得我心,不知可否再指點一些應對方法?”

  小雅看了小文一眼,微微頷首,心中忖道:可真是老謀深算哪!如再能想出個讓我們心中佩服的應對之法,那就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此後,要對江湖前輩們大大地敬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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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特殊審訊(3)

  佟元修左手不停地捋動著花白長髯,皺著眉頭,看得出是在用心苦思。

  良久之後,他才緩緩說道:“總捕頭,真要和他們為敵嗎?官方的力量介入太深,他們很可能暫且罷手,何況,以刑部目前的力量,不管和那一方面拼上,都難掌握勝算,再說,犯不著啊,何不讓他們自相殘殺,這些人全是江湖敗類。”

  “小蝶無意和他們任何一方硬拚,但案子一定要破。”

  “殺死言侍郎的凶手,也就是取走東西的人。”佟元修道:“現在是,三方面都要找出他了。”

  “不錯,抓出凶手,才算結案,言侍郎是二品大員。”程小蝶道:“這個案子非破不可,破不了如何向朝廷交代,我這個總捕頭的擔當不起,刑部尚書也一樣擔不起來。”

  “說的是啊,這就是當官的難處了。”佟元修道:“比不得江湖的那份灑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總捕頭,凶手如果沉得住氣,不露形色,他們雙方拚死再多的人,也無法得到結果,刑部加進去,也只不過是多加上幾十條人命罷了。

  就目前看,他們對官方勢力,似是有些顧忌、一則是為總捕頭扳倒東廠的聲威所懾;二則是怕官方調動大軍圍剿。但如把他們逼急了,他們一樣會情急拚命,就一個江湖殺手而言,他們都有股不畏死的凶悍,刑部能承受這個折損嗎?”

  “算上我,刑部有三百七十二名捕快,二百四十個強力匣弩,那點本錢拼光了,也不能退縮。”程小蝶道:“破不了言侍郎的兇殺案,刑部捕快也無顏立足廟堂,我這個總捕頭也沒法再在江湖上走動了。”

  “好志氣。”佟元修道:“加上我們四兄弟,現在,有三百七六個人了,一定要破案,不如集中精神找凶手,對雙方大拼的行動,只派人監視就好。”

  程小蝶點點頭,道:“前輩高見,但不知要如何進行呢!”

  “回到言侍郎被殺的現場去。”佟元修道:“就老配所知,任何秘密殺人兇案,都會在現場留下一些蛛絲馬跡。”

  “這麼久了,殺人的現場,恐怕已破壞。”程小蝶道:“想起來,晚輩辦案的經驗,就不如中、南、西、北四大捕頭了。”

  “他們確有名氣,也破了不少奇案。”佟元修道:“總捕頭為什麼不調他們入京幫忙呢?二品官員被殺,也是一件大案子、”

  “不好意思啊!”程小蝶道:“上一次王妃的密室命案,八百里快馬傳檄,把他們調入京城。案子破了才走,這一次調他們來……”

  “原來如此。”佟元修道:“物非人不非,言府的家人,還在京城裡吧!”

  “夫人、兒子、總管、家僕,還留在言府中。”程小蝶道:“這一點晚輩是早有吩咐了。”

  “訪查過言夫人嗎?”佟元修道:“刑部的老仵作能不能估出言傳郎的死亡時間?”

  “說要去訪問她的,一忙就耽誤了下來……”程小蝶道:“得到老前輩這番指點,獲益非淺,幾日勞累,四位也該好好休息一夜,明天,還要老前輩陪我到言府一行。”

  “老朽隨時候命。”

  說完話,佟元修當先起身,抱拳告辭,帶著三兄弟退出了小廳。

  “郭叔,要張百通和邊仵作,到我的公事房中見我。”

  程小蝶也起身離去,小文、小雅跟在身後行。

  郭寶元辦事很快,程小蝶回到公事房坐下不久,張班頭、邊仵作已哈著腰進入公事房中報到。

  程小蝶讓兩人坐下,兩個猶豫半晌,才坐下去。

  “張班頭,我記得言府中共有男、女僕從十七人,對嗎?”程小蝶目注著張百通,生恐人已放走。

  “對!”記性好,也是張百通的特長之一。

  程小蝶點點頭,道:“你收押了幾個?釋放了沒有?”

  “收押了十四個。”張百通道:“留下一個嬤嬤,一個丫頭和總管言貴,照顧言夫人的生活,押的人沒有放,沒有接到總捕頭的手諭啊!”

  程小蝶微微一笑,道:“今天下午審問,分成三批審訊,門房、男僕……”

  “一共七個人。”張百通立刻回答。

  “他們算一批,花丁、廚師是第二批,其他女人算一批。”程小蝶道:“我不要威武嚇人的公堂,也不要跨刀、執棍的衙役,我要一個安詳平和的地方,不讓他們害怕,象朋友敘舊一般,讓他們能想起一些細節往事,又能暢所欲言。”

  “準備幾壺好茶,準備點瓜子、花生米。”張百通舉一反三地道:“讓他們一面吃喝一面說,地方安排在賓館的大客廳中,我會要閒雜人等避開。”

  程小蝶道:“很好,准許你帶三人在現場權充招待,不准帶刀。”

  “是!”張百通應道:“屬下會選幾個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把囚犯當作客人看待。”

  應完話,他便退了出去。

  程小蝶目光轉注到邊仵作的身上,笑道:“邊老仵作,有件麻煩事,要仰仗你了。”

  “總捕頭只管吩咐。”邊仵作道:“屬下萬死不辭。”

  程小蝶道:“我要你估算一下言侍郎死亡的時刻,日子不能錯,時辰也要准,辦得到嗎?”

  “屬下有驗屍單,初驗、復驗都經我手,不是很難的事。”邊仵作道:“不過,屬下現在不能回答,恐有失誤,回去查過驗屍單,推敲一番,再來向總捕頭報告。”

  “寫下來,明天上午一早送到我公事房來。”程小蝶道:“言侍郎的死亡時刻,愈正確愈好。”

  “是,屬下告退。”

  邊仵作離去之後,程小蝶回顧小文、小雅一眼,道:“我們也先休息一下,使腦子保持清醒,下午,你們打扮一下,跟我去審訊囚犯。”

  “還要打扮哪!”小雅道:“這不是審訊囚犯,是陪他們吃花生米、喝茶呀!”

  程小蝶也被逗笑了,道:“對!看你們的溫柔工夫,能不能讓他們回憶起細微小節,盡吐真言。”

  “小姐,張班頭帶著三個年輕捕快在場。”小文道:“方便嗎?”

  “你們當真要飛媚眼、擺嬌態誘惑囚犯哪!”程小蝶道:“那還成何體統,我只是要你說話溫柔一些,幫我找出破綻。”

  “說清楚啊!”小文笑道:“你一聲令下,我和小雅賣弄起風情,我也覺得不像話呀,地方不對嘛,所以才問個明白。”

  程小蝶笑道:“過去,你比小雅文靜,現在卻瘋起來了,竟不在小雅之下呀!”

  “原形畢露了。”小雅道:“這就叫日久見人心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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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特殊審訊(4)

  主僕三人,公事完後,常常說說笑笑,互相的調侃,疏散一下緊張心情。

  賓館的大廳中佈置得充滿喜氣,香茗、細點外,還有瓜子、糖果。

  程小蝶一身青素,未施脂粉,看上去還有威嚴,小文、小雅黃衫、花裙、紅繡鞋,像兩只美麗的蝴蝶滿場飛。

  第一批七個人物,四個門房兼護院,年齡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間,形象忠厚,身體強壯,似乎都練過幾年武功。

  三個僕人,也面貌老實,不像刁惡之徒。

  張百通善伺人意,帶進來七個囚犯,送上茶水細點後,帶著三個捕快退到大廳門外。

  “請七位來,想請教言侍郎被殺的事。”程小蝶道:“諸位先請用茶,吃點心,再用心回憶一下,那兩天有什麼可疑的人,可疑的事,任阿細微小節,都可能有助案情,諸位要言無不盡,不可有絲毫保留。”

  招待很輕鬆,但談的事情卻嚴肅,七個人吃不下茶點了,凝神思索著。

  “這可是為著諸位好。”小雅道:“牢房哪比家裡好,何況,諸位的妻兒,都在倚門等待,只要案子一破,找出凶手,總捕頭會立刻釋放諸位回去,也好和小別的家人團聚啊!”

  “言侍郎是諸位的主人。”小文道:“大概諸位心中也有著為他報仇的心願,那就和刑部誠心合作。”

  小文、小雅邊鼓敲得震天響,還真的發生了作用。

  此時,有人開口了:“小人李清,是門房,負責守候門戶,當值夜班時,看到了一件事,不過,是非常微小的事,不知道對案情有否幫助?”

  程小蝶道:“什麼事?詳盡地說出來。”

  “那夜三更時分,言夫人的住房中突然亮起了燈光。約有一盞熱茶工夫,燈火才熄去,小人在言府當差,已有三年時光,夜班也當了數百個晚上,記憶中初更之後,言夫人似已就寢,房中從未亮過燈火。”

  “哦!”程小蝶目光掠過另外三個守門護院,道:“三位呢!是否記得深夜時分,言夫人的房中亮過燈火?”

  三個人沉吟了一陣,齊齊搖頭。

  這實在是一件微小的細節,言夫人的房中半夜裡點起一下燈火,原因大多了,所以,程小蝶未再追問。

  偏是小文接了一句,道:“那一夜,是幾月幾日。”

  “四月十七。”李清道:“小人記得很清楚。”

  “言大人好像是四月十八被殺?”小雅道:“是不是?”

  “是!”李清道:“所以,小人才記得很清楚。”

  “言大人的書房呢?”小文又接了一句。

  “十夜燈火九通明,四更左右才熄燈,言大人有晚睡的習慣,李清道:“但午覺卻睡得時間很長。”

  突然發生的異征,在兇案前一夜的三更,就值得追查了。

  程小蝶暗中叫了一聲慚愧,忖道:如非小文細心,這麼重要的一條線索就忽略了過去,立刻打起精神,道:“言大人常常深夜未寐,可有原因?”

  “這……”四個門房對望了一眼,同時點頭,仍由李清回答:“鑑賞古玩,當然還有素喜姑娘陪著他喝酒,享福啊!”

  “醇酒美人夜讀書。”小雅笑了笑,道:“把玩著天下最名貴的玉器,難免就樂極生悲了。”

  “最重要的是。”程小蝶面色嚴肅地道:“你們七位再仔細的想想,四月十七、十八那兩天,有沒有人來探訪吉侍郎?”

  四個門房同時搖頭道:“沒有。”

  李清吁了口氣,道:“言大人的朋友很少,能進入他書房的朋友更少,在我的記憶之中,只有兩位訪客進過他的書房,不過最近一次也是三月前的事了,不知是否對案情有所幫助?”

  李清不但是應聘最久的門房護院,也是四個人中的領班,言府中守門防護的事,都由他調配分派。

  “是什麼樣的人?”程小蝶道:“來人的年齡、衣著,口音等,描述得越清楚越好。”

  李清道:“三個月前來訪的一位,正值隆冬季節,身著翻羊皮襖,黑布棉褲,足穿鹿皮高統軟底靴子,但可看得出一身風塵之色,似是走一段很長的路程而來,主人對他很客氣,親自迎進書房中。”

  “那人的年齡呢?”小雅道:“還有說話的口音?”

  “一頂黑色的厚氈帽,連著護面擋風罩,遮住了五官,只露出兩隻眼睛和鼻孔,看不到面形。”

  李清接著道:“不知他用什麼方法,早已和主人聯絡好了,他的人已到門口,我們沒有來得及盤問他的身份,主人已迎了出來,領著他進了書房,所以,我們也沒有聽到他說話,自然不知他的口音,書房高大門距離數十丈,自然也聽不到他們談話。”

  小文道:“另一個是什麼人,總不能也戴一頂護面氈帽吧?”

  “那就更神秘了。”李清道:“一頂青呢小轎,在言大人迎接下直到了書房門內。”

  “全是白問了。”小雅道:“你們自己想想,四月份中你們還見到了些什麼可疑的人物?”

  “十九日上午,素喜發覺言侍郎的屍體,立刻呈報夫人。”李清道:“小人奉命報案,跟著刑部副總捕頭就帶著仵作趕到言府。”

  “是素喜發覺言大人屍體的?”小文道:“素喜不管洗刷的事,一大早跑到書房去幹什麼?”

  “幹什麼?小人是不清楚。”李清道:“言大人書房後另有一間臥室,只有素喜可以自由進出。”

  “你是說言夫人也不能進去?”小雅問。

  “夫人能不能進出書房,我不知道。”李清道:“但我工作三年,記憶中言夫人從未去過南書房。”

  程小蝶點點頭道:“還有什麼可以提供的?”

  她目光轉望向三個僕人,看得很專注,看得三個人心頭髮慌,逼得中間一個開了口,道:“我們的工作是掃灑庭院,整洗廳房廚廁,再就是聽總管吩咐,作些雜事,搬移東西,至於夫人住的北院,用不著我們,由嬤嬤和丫頭們打掃,言大人的南院書房,也不要我們幫忙,所以,我們很少見到大人和夫人,實在想不到有什麼可以說的。”

  程小蝶道:“好,如此七位請暫國監房,查明了這個案子立刻釋放你們。”

  張百通適時而入,低聲道:“收押的十四人,跑了一個素喜,現在是十三個了。”

  程小蝶道:“我知道,先把他們帶回牢房,吩咐廚下三餐的供應上,豐富一些。”

  “是。”張百通招來了兩個年輕捕快,帶走了七個人。

  程小蝶目光一掠小文、小雅,笑道:“兩位能幹的姑娘啊,可有什麼發現?”

  “北內院、南書房,中間隔著廳堂、廚房。”小文道:“言宅不算大,可也不小,夫婦兩人各在一方,是不是早已恩盡情絕了?”

  “言大人的學問好,想必也知風水,廚房不能擺住宅的中間。”小雅道:“那叫火燒中堂,不利宅子主人,為什麼不肯調整重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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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回 特殊審訊(5)

  “廚房在中間,兩面要起吃喝酒食,都很方便。”小文道:“如果刻意迴避,一年也可以不見面了。”

  “高論哪!”程小蝶道:“兩位觀察案情,愈見深入精密了,大有直追四大捕頭之能了。”

  “是小姐教導有方啊。”小雅道:“你的才慧過人,丫頭們也只好拚命學聰明了。”

  “要是我們真的已很聰明,就不會放過言夫人這一條重要的線索了。”小文道:“四大捕頭,絕不會這麼馬虎,我們兜了一個大圈子,耗去這麼長時間,縱然留下有一些破綻,言夫人也可以從容彌補得天衣無縫了。”

  “這是經驗,和才慧無關。”程小蝶道:“我們最缺的就是經驗,這要慢慢磨練,是無法快速成長的,所以,明天去見言夫人,我要請神眼叟佟元修陪我們一起去,他的見聞之廣,閱歷之豐,只怕關傑也無法比得了。”

  “是一個成了精的老狐狸了。”小雅笑一笑,道:“但還是被小姐收服了,實在不容易啊!”

  “江北四老看出了苗頭不對,準備要抽身離去。”小文道:“卻未料泥足不容自拔,差一點送了老命,刑部可以不理這件事,小姐卻扛了下來,你表現的技藝使他們敬服,但他們更敬服的是小姐的江湖道義和氣勢,才願意合卻老命留在刑部幫我們。”

  “倒是多虧了鐵面神丐關傑,不是他愛管閒事,江湖人怎敢夜闖刑部總捕頭的宅院。”

  “是閨房!”小雅道:“他早已知道你是女的,而且是鮮花似的大姑娘,莽莽撞撞就闖來了,是自恃行為端正,心無邪念,才理直氣壯而來,雖然是粗丑了一些,但卻是可敬得很。”

  這時,張百通已把第二批人帶到。

  這一次只有三個人,一位廚師、二個花丁。

  表面上,這些人並不重要,但卻是線索關鍵所在,查問得好,可能理出一條破案線索,至少也可以發覺出一些牽連的內幕。

  所以,程小蝶對三人非常客氣,起身讓三人落座,先敬了一杯茶,才問道:“三位在言府中工作多久時間了?”

  一開始就問上重要處,果然進步得很快。

  “我是廚師,小姓丁,在言府工作三年多了。”

  “我們來得晚一點。”兩個花了同時答道:“不過七個月。”

  “兩位是何人介紹入府的?”小文道:“除了整理花園之外,還作些什麼工作?”

  左首一人答道:“言大人很愛看魚,所以,養了一池可供觀賞的魚群,五顏六色,很少見過的品種,但一定要吃活魚,又養一池供魚食用的魚,這兩種魚都不能死,花費了很多照顧時間,花園中又種了很多奇奇怪怪的花木,有些怕水多,有些怕乾旱,忙得我們兩個人精疲力竭。”

  “都是些什麼花木呢?”程小蝶道:“兩位是花丁,識花的能力很強才對。”

  “都是很少見的花,我們作了十幾年花了,見識過不少的名花品種,都很嬌貴,但每天花上一兩個時辰,就可以整理得井然有序,保護完成,但言大人這座花園只算小花園,種的東西卻雜得很,有很多像是草,根本就不會開花,但言大人卻要求我們細心看顧,我們兩個人每天都忙上五六個時辰,再加上那兩池魚,既怕冷又怕熱,比整理三五座大花園還要吃力,害得我們不得不住在花園中,夜間也要起身巡視幾次。”

  小雅道:“這裡工作如此累人,你們為什麼還要幹下去,不辭職呢?”

  “工錢高啊!”仍由左首一人回答道:“一個月十兩銀子工錢,換一家得幹上三個月,忙一些,只好認了。”

  程小蝶道:“這麼說來,你們兩個整日在花園中工作了。”

  “對,晚上還要加班,連回家看老婆孩子,也是隔天輪一次,兩個人分開外宿,晚上回 去,一早就得趕來。”

  “言大人是否常進花園中。”程小蝶道:“一次停留多久,都作些什麼事情?”

  “言大人常去花園,有時隔三天,有時一天來一次。”左首一人答道:“他不是賞花,是去看他種的怪草,常常把我們攆回花房,一個人在園中徘徊。”

  “很好,該說明什麼人介紹你們入言府的。”程小蝶道:“要說得很清楚。”

  “總管言貴,聽說我們整花園能力不錯,親自找上我們,用重金挖我們入言府的。”這一次是右首一個花了回答,道:“先付安家銀子五十兩,每月工資十兩銀子,大價錢哪!再忙也要撐下來。”

  “言夫人從未去過花園,所以,我們兩人都沒有見過她。”

  “素喜呢?”小文道:“去過沒有?”

  “素喜是常客,陪言大人在園中散步。”

  程小蝶點點頭,目光轉注到了廚師身上,道:“你在言府工作三年多,什麼事都該知道了。”

  丁廚師急急道:“廚下的事,小人當然清楚,其他的事我就不瞭解了。”

  “那就先談廚下的事情吧!”程小蝶道:“言大人和言夫人吃的飯菜,是否是同樣的,一次炒成。”

  “不一樣……”

  “哪裡一不樣。”小雅打斷了丁廚師的話,道:“言夫人是不是吃素?”

  “倒是沒有吃素,只不過要求口味清淡一些。”丁廚師道:“言大人就不同了,非常注重進補,雞鴨魚肉之外,還進參湯、何首烏等,言大人也非常會吃,有些他拿入廚下的東西我都沒有見過,烹任方法,也還要他指點。”

  “後花園中那些非花著草的東西。”小文道:“言大人如何處置?”

  小文目光轉在兩個花丁身上。

  “好像是采回去,怎麼用它,小人就不知道了。”左首花了答道:“我只看見采去的一些枝葉,卻不知作何用處?”

  “你們就沒有懷疑過。”小文道:“也未動過好奇之心,過去查個明白。”

  “有,只不過極力克制心頭的慾望,不去看它,怕看出麻煩哪!”

  “一忍就忍了七個月。”小文盯著問。

  “不,有一次,實在忍不住了,他又不在。”左首花丁道:“言大人采走了一些枝葉後,我就跑去查看,有些斷折處,流出白色漿液,有些味道辛澀,和一般的草木、花莖,並無大大不同,所以,也就消去了好奇之心。”

  小文回頭望著程小蝶,程小蝶道:“言大人知藥味,看來,言大人的學識,非常廣博了。”

  “問題是采了這些藥物作什麼?”小雅道:“種植那些草藥,又命令花丁細心照顧,必有用處,不知道是不是也包括天荊刺在內呢?”

  真是出語驚人,程小蝶和小文全都聽得呆住了。

  良久之後,程小蝶才低聲說道:“不會吧,那等奇毒之物,如若能易地而生,豈不是人人自危了。”

  “這後花園中的事物,要得仔細的瞧個清楚了。”小文道:“小小一座侍郎府,卻是無處不詭秘。”

  程小蝶點點頭,示意張百通帶走了兩個花丁,只留了廚子一人在廳。

  程小蝶施了一個眼色,小雅姑娘突然出刀,一刀掠過丁廚師的頭頂,削去了一大半的頭髮。

  那是一柄三寸左右的小刀,也是小雅姑娘正在日夕苦練的暗器,無柄柳葉刀,刀如蟬翼薄,鋒利可作刺刀用。

  小雅姑娘右袖中帶了一個五寸寬的銀護腕,刀就插在護腕中,是一種非常難練的暗器,因為它體積小又輕,著力不易,施用它全憑巧勁才行,不過,捏在手中當刀用,可是鋒利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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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桂花自絕(1)

  丁廚師嚇出了一身冷汗,摸摸腦袋,雖然不見血,卻成半個葫蘆,刀鋒是貼著頭皮掃過,削成了半個光頭,天啊!只要再那麼深一點點,削去的不是頭髮,就是一層頭皮了。

  “說!”小雅冷著一張臉,道:“我不想聽廢話,要句句有內容。”

  丁廚師道:“說什麼呢?小人心中一團亂,無從說起呀!倒不如姑娘點題,小人回答,我是知無不言的。”

  小雅冷笑一聲,道:“好,先回答,言大人和言夫人是不是恩情早斷?”

  “這個,小人其實不知道啊,不敢亂說。”丁廚師道:“但小人一入言府,北內院、南書房就很少往來,飯、萊分開叫,口味亦不同,雖是一家人,但小人這個廚子,卻要作兩家的菜。”

  “北內院中有幾人吃飯……”

  “姑娘。”丁廚子打斷了小雅的話,道:“這個小人無法計算,萊肴很豐富,饅頭隨便拿,他們有多少人吃喝,我實在算不出來,不過,約略估算,食物的用量,常有變化,證明了人數有時多一兩人,有時少一兩個。”

  “你是說北內院用餐的人,忽多忽少。”程小蝶道:“也就是說常有客人來了。”

  “南書院也是一樣。”丁廚子道:“照我作廚子的估算,他們的客人都不多,一兩個人而已,這就是我對言府中全部感受的心得,其他的事,我是真的不知道,一個人忙著那麼多人的吃喝,還加茶水、點心,使我難離開廚房一步,雖有男工做助手,但卻幫不上大忙,重要的事,我都得自己動手。”

  “為什麼言大人不多請一個廚子幫幫忙。”小文道:“把你苦得這模樣。”

  “我也是這樣想啊!”丁廚子道:“也曾把想法告訴了言總管。”

  小文道:“言貴怎麼說?”

  “他說,會轉報大人請示,不過,卻又說大人喜歡吃我作的菜,加個人,只怕菜味搞亂了。”丁廚子道:“所以,加了我一倍工錢,看在銀子的份上,只好拼老命工作了。”

  程小蝶一皺眉頭,道:“言侍郎很怕多請一個人,卻不是為了省銀子。”

  丁廚子徵了一怔,道:“這個,我也想不通啊!”

  “再問你最後一件事。”小雅道:“言貴的言詞之間,是偏祖言侍郎呢?還是偏向言夫人?”

  丁廚子想了一陣,道:“這方面,他是金口不開,明知道雙方的事,瞞不過我丁某人,三年不提一句話,有時,我也想知曉一點內情,故意問上兩句話,怎麼一家人不在一處吃啊?”

  “問得好。”小雅道:“言貴怎麼回答你?”

  “輕描淡寫的說一句,口味不同啊,所以要多麻煩丁廚師了。”

  “滑得很嘛!”小文道:“這傢伙可能知道很多。”

  程小蝶揮揮手,張百通帶走了丁廚子,才道:“丁廚子一臉刁相,是那種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所以,我要給他一點苦頭吃,你們對別人還是要和氣一些,這一次是女的,一嚇唬,恐怕她們把想到的話,給嚇回去了。”

  小雅道:“姑娘放心哪!你那裡不遞出眼色,我們絕不敢隨便亂動,還得陪著笑臉幫你呀!”

  “咱們是三堂會審,誰先想到疑問,誰就先問。”程小蝶道:“言貴這個人跟了言侍郎二十年。一定知道言侍郎很多事情,我們竟把他給忽略了。”

  “現在消息還未洩漏。”小文道:“去抓他還來得及,我請郭副總捕頭帶我同去。”

  “不要抓。”程小蝶道:“去通知阿橫、阿保監視他,這個人對主人不夠忠誠,可能還有別的原因?要阿橫他們小心一些,只能跟蹤監視,不許動他,除非他離開京城。”

  “知道了。”小文站起身子,快步離去。

  阿橫、阿保在哪裡,沒人知道,小文也不清楚,不過,他們就在刑部附近,除了程小蝶、小文、小雅之外,別人也無法招呼他們現身。

  “只是一件殺人盜寶的命案。”小雅道:“深入追究,竟是如此的複雜。”

  “因為,他不是普通人,是富可敵國的言侍郎。”程小蝶道:“再加上他廣博的學問,能識玉,也知藥,善於算計,精於匿藏,不發生這件命案,有誰知言侍郎如此富有。”

  “小姐,我就想不通啊!”小雅道:“他收那麼多奇玉,單是一個避毒蟾蜍,只要洩漏出去,都足以要他的命,他一定也明白這個道理,為什麼不請些高人保縹呢?”

  “那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程小蝶接著又道:“保鏢的知道了這些秘密,也會興起貪念,一樣會盜寶殺人,可能殺他的,就是他最好的朋友,為一塊青苗玉下手殺友了。”

  小雅點點頭,道:“他種了很多藥物在花園中,就不是一般研讀醫道了,而是在作些試驗了。”

  “對,言侍郎身上的秘密太多了,表面上瞧不出一點破綻的家庭,夫婦早已恩斷情絕了。”程小蝶道:“花園中種藥物,也是一著奇招,誰會想得到呢?這個人不簡單,我相信他有保護自己的計畫,只可惜還未及完成。”

  小雅道:“如此一個聰明多才的人,死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如沒有發生這件命案。”程小蝶道:“十年後,世間可能又多了一家萬寶齋,也可能是刑部追捕的人……”

  張百通帶著一位嬤嬤,兩個丫頭行入了大廳。

  兩個丫頭都在二十上下,嬤嬤也不過三十四五的人。

  張百通安排三人入了座,立刻退了出去,兩個隨行的捕快,這次沒有跟進來。

  這地方有茶、有糖、有瓜子,哪裡象審問人犯的地方,簡直如招待朋友,所以,三個人也沒有驚怕的感覺。

  “哪一位是侍候言大人的?”

  程小蝶目光在兩個丫頭的臉上轉,發覺她們雖然不是很漂亮,但二十歲的大姑娘,全身充滿青春氣息,並未因坐了幾天牢,有所憔悴,這一點使程小蝶很愉快,證明了她們未受虐待。

  “小婢文芳。”坐在右側的丫頭道:“負責打掃南書房,奉侍言大人酒飯、茶水。”

  程小蝶點點頭,道:“可是你到廚房取得酒菜、茶水,送入書房?”

  “由男僕送到南書房庭院的月洞門外。”文芳道:“小婢再接下送入書房。”

  “言大人生前進餐時,是一人獨吃呢?”小雅道:“還是有人陪他?”

  “大都由索喜陪同進餐。”文芳道:“小婢從未得此榮寵,但卻負責收拾碗筷。”言來若有不平。

  小雅笑一笑,道:“南書房中只有你們主婢三人嗎?”

  “是!”文芳道:“主人上朝,或因事外出,只有我和素喜兩個人了。”

  “你對素喜知道多少?”小雅道:“不要急,慢慢地想想,記住,不能說謊,也不能說錯。”

  文芳凝神思索了一陣,道:“素喜為人,表面隨和,骨子裡卻很高傲,又得大人寵愛,名份雖和小婢一樣,事實上,小婢連她也要侍候。”

  “原來如此,可真是委屈你了。”小雅道:“素喜也把你呼來喝去嗎?”

  “那倒不會。”文芳道:“她只要瞄我一眼,我就盡快動手了,南書房的事情不算多,不很忙,也不累人,只是心中有點不服,同是丫頭,素喜卻有小姐命,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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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回 桂花自絕(2)

  “可能她比你更辛苦?”小雅道:“侍候言侍郎的生活起居,還要陪他吃飯喝酒,不會比你輕鬆嘛!”

  “說的也是。”文芳道:“這樣想一想心中就平靜了,我和素喜相處近年,就在一種妒嫉、畏懼中過來……”

  “慢慢慢!”小雅道:“你妒嫉,我們明白,但畏懼由何而生呢?素喜罵過你,還是打過你?”

  “不用打罵了,只要她一瞪眼,就嚇得我腿軟了,哪裡還用開口。”文芳的臉上微現紅暈,憶往事,頗有點不好意思的感覺。

  小雅想到素喜精湛的武功,一瞪眼,定然是殺機逼人,文芳自要被嚇壞了。

  文芳停了停,又道:“素喜眼裡有刀啊!看得人心頭髮毛,她一定身懷武功。”

  “看到過素喜表露過武功沒有?”小雅道:“一年多的相處,多少總會露出一兩次破綻的。”

  “沒有看過。”文芳沉吟了一陣,道:“有一次,言大人在書房中和人爭吵,吵得很凶,我聽到拍桌子的聲音,那人吼叫了兩句,突然停下,片刻後,素喜扶著那人行出來,我站在一處屋角看,那人臉色蒼白。頭上不停地滴下汗水,走路也很吃力,如非素喜扶著他,只怕寸步難移了。”

  “以後呢?”小雅道:“素喜總不能送他出府啊!”

  “只送到南書房月洞門外,就由一頂小轎接走了人……”

  “文芳。”程小蝶道:“言侍郎有一位乘轎直入南書房的客人,就是他了。”

  “好像不是,那頂轎子我見過,是藍絨轎面,藍色轎頂,看上去很華貴,抬來那人的轎子,很普通,是青布轎面,是那種隨時可以叫到的輕巧小轎。”

  程小蝶道:“轎伕怎知道有人受傷?定然有人招喚了,什麼人招來的小轎?”

  “沒有人招喚,是那人乘坐而來,轎子就等候在南書房圍牆的月洞門外。”文芳道:“言大人嚴令下人,不得進入月洞門,事實上,南書房包括庭院在內,是一片禁地,除了我和素喜可以自由出入之外,言總管見大人,也要我們通報才行。”

  程小蝶和小雅同時一怔,忖道:看來,言侍郎這書房中的秘密,連言貴也要迴避了,究竟在搞什麼呀!

  “文芳,你進去過書房了?”小雅道:“書房中都放些什麼東酉?”

  “當然是書了。”文芳道:“好大的一座書房,四壁書架牆般高,擺滿了書,好像天下所有的書,那裡都有。”

  “難道就沒有別的東西嗎?”小雅道:“你再仔細想想看,你常常打掃書房,定然印象深刻。”

  “書架有文房四寶,也放了一個青玉筆架,書案正前面的書架上,似乎空了一格。”文芳道:“正好在言大人的眼皮下面,不過,我記不得放有東西。”

  “聽說言大人書房之內,還有一間秘密的臥室?”小雅道:“去打掃過沒有?”

  “沒有,我知道有秘室。”文芳道:“還是素喜一次喝多了酒,告訴我的,說那座秘室很大,打掃起來很累人,我心中雖然很好奇,但卻不敢多問,我也在書房中找過很多次,找不到進入秘室的門戶。”

  程小蝶道:“謝謝你,文芳姑娘,張班頭,帶文芳姑娘下去休息。”

  文芳離去,程小蝶目光才轉到那嬤嬤身上,道:“你是言夫人的陪嫁的丫頭?”

  “是!”嬤嬤臉上泛起訝異之色,忖道:是神仙哪,怎麼一語中的,猜得這麼一個准法,記得,他們沒有問過這檔事啊!

  “那你對言夫人的事,知道得很多了。”程小蝶道:“答話要真實,惱了我一樣會動用大刑。”

  “小婦人不敢虛妄。”

  “姓什麼?”道:“嫁了丈夫沒有?可生有子女?”

  “小婦人田氏,幼小家貧賣入同姓的田家為婢……”

  “你是說言夫人也姓田了。”程小蝶道:“你們之間可是同族關係?”

  “縱然有關,也已出了五服,算不得近親,不過,一筆寫不出兩個田字,也許這層關係,就把我撥在小姐身邊聽用,小姐大我兩歲,年齡相近,相處得十分融洽。”

  田氏接著道:“閨中歲月逐雲飛,小姐嫁入言府家時,帶我同進言府,我二十歲那年,由小姐作主,嫁給言大人幼時的伴讀書僮,不想只作三年夫妻,丈夫就暴斃一死……”

  “停一下。”程小蝶道:“你所謂暴斃意思是……”

  田氏長嘆一聲,道:“不知他誤食了什麼東西,半夜發作,大喝一聲,七竅出血而亡,死時似是有話要說,但他忍下了。”

  “你為什麼不問他呢?”小雅道。

  “當時,小婦人已嚇得驚魂高體,哪裡還想到這些,事後思索。”田氏道:“他好像有話要說,小婦人夫死之後,因未生一男半女,又回到小姐身側聽用。”

  小雅道:“除了你新婚三年之外,你大半生的歲月,都追隨在言田氏的身側了。”

  “是!小姐閨名秀珍,小婦人八歲陪她,直到現在。”

  田氏接著又道:“就算婚嫁三年之間,也常過府探望,那時言大人已高中進士及第,放牧銅山縣,小姐獨居一院,頗感寂寞,直到兩年後,言大人陞遷知州,接小姐同赴任所,日後連連陞遷,夫妻也恩愛非凡……”

  “這倒未必吧!”小雅道:“北內院、南書房,兩人一年難得碰幾面,還算恩愛夫妻呀!”

  “毛病出在七年前楊州知府任內,不知為什麼,夫婦吵了一架,從此就成了一個死結,再也沒有和解,大人幹脆遷入衙門住,夫人也獨守一宅院。”

  田氏接著道:“但他們一直維持著表面夫妻,可真是難為小姐了,我因夫死亡寡居,小姐卻是守的活寡,可憐啊!”

  “你是言夫人隨侍過門的女婢。”小雅道:“丈夫死後重又回言夫人的身側,足見情感深厚,言侍郎夫婦為什麼吵那一架,事後也該告訴你了。”

  “小姐一直不肯說,但我問過她。”田氏道:“我問得太急了,她就哭了起來,這一來,我不敢,也不忍再問了。”

  “這七年以來。”程小蝶低聲道:“他們夫婦就未再同房?”

  “是,官場的酬醉,夫人和老爺同進同出。”田氏道:“回到府中各奔一方,自從老爺調入戶部之後,酬酢極少,南、北分居,一年也難得見次面了。”

  “言侍郎有素喜侍候,素喜之前,我相信還有別的女人。”小雅道:“這方面,你知曉多少。”

  “這一點,是我心中最大的氣忿,老爺可以找女人,還當少艾的夫人,卻守著活寡,不公平啊?我不懂小姐怎麼忍受了這麼多年。”

  “女人哪,這方面吃虧大了。”小雅道:“三從四德害苦了我們,也造成千千萬萬的深閨怨婦,我很同情言夫人的際遇,可是,不忍受又能怎麼樣呢?”

  小雅在燃引線,果然激出了田氏的怒火,道:“下堂求去啊,小姐很漂亮,不信你們去看看,快近四十的人,還像一朵花似的……”

  “言大人不解風情,是嗎?怎忍心把美麗的夫人棄置在深閨?”程小蝶道:“言夫人無可奈何夫不歸,但言大人又怎能任令春花等閒開?”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9
第四十四回 桂花自絕(3)

  “是啊,這一點我也想不通了,那一架吵得太凶了。”田氏道:“吵斷了夫妻間所有的恩愛情義。”

  “吵一場,打一架,也不會記恨得如此之久。”小雅道:“是否別有原因呢?”

  田氏呆了一呆,道:“會有什麼原因呢?小姐嫁入言家之前,是個足不出戶的富家千金,一年只准看一次花燈,也要有兩個丫頭陪著,四個長工護駕,日子過得很單純啊!”

  程小蝶笑一笑,道:“田嬤,請暫回牢房休息,我會想法子盡快地放了你。”

  一揮手,張百通帶走了田嬤。

  “小雅,回我的公事房去。”程小蝶站起身子,當先而行。

  小文也及時趕回到總捕頭的公事房中,道:“我對阿橫、阿保仔細地描述了言貴的模樣,費了不少時間。”

  “可惜你漏聽文芳和田嬤的回話。”程小蝶道:“小雅說說你的看法、意見。”程小蝶先行落坐,小文、小雅才相繼坐下,儘管程姑娘對兩人已經熟不拘禮,但小文、小雅的心中,一直保有著主婢的分寸。

  “夫妻的恩愛,不會因吵一架,就形同陌路。”小雅道:“可能是吵架後,又經過一番商議,維持了表面夫妻,事實上夫妻間各行其是。”

  “會有那麼複雜?”小文吃了一驚,道:“言侍郎學識廣博,充滿著好奇、幻想,仗憑著宦囊豐厚,收集了不少奇玉,配合著他的聰明、才智,建立起一座藏玉寶庫,這個人讀書太多,讀得又都是不務正業的奇書、雜學,性格複雜多變,行為怪異。”

  “小文,人會變哪!”小雅道:“有那麼一位奇學富五車,邪才高八斗的丈夫,帶也把老婆帶邪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小文聽得直點頭,道:“說的也有道理,常在火爐旁邊坐,薰也薰得一身煙臭味了。”

  “這都是我們的猜測。”程小蝶道:“我們想像中的言夫人,和田嬤嬤描述的大不相同,別忘了她們主婢相處二十年以上,認識的田秀珍應該比我們深刻,言夫人田秀珍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明天見過,才會有個概念。去通知神眼叟佟元修,明天一起去訪問言夫人。”

  言夫人一身素服,在一個丫頭陪伴下,在北內宅廳中等候。

  總管言貴帶著程小蝶、佟元修、小文、小雅入廳落坐,程小蝶突然揮揮手,示意言貴退出去。

  這舉措有些出了言貴的意料,但程小蝶神色冷絕,小雅也怒目而視。

  言貴不敢猶豫了,只好乖乖地退出廳堂。

  小文起身跟出去,看著言貴走得消失不見,就在廳堂門口不進來了。

  這使得接近廳堂,暗中竊聽的打算,也完全被斷絕了。

  小文的細心、綿密似已到點水不漏,連佟元修那等老江湖,也看得暗暗點點頭。

  小雅伸手指一指言夫人身後的丫頭,道:“你也出去,等一會我們會單獨審問你。”

  丫頭舉步向外走去,卻被小文攔在廳門口,道:“大姑娘,怎麼稱呼啊!”

  “小婢桂花。”

  “嗅!八月桂花香那個桂花是嗎?”小文道:“我們好像沒有見過面?”

  “小婢名字俗氣得很,丫頭嘛,有個名字稱呼了就是了。”桂花道:“是雅是俗,自己也作不了主,我們嘛!見過一次,那天,你們把我抓起來,但又放我回來侍候夫人。”

  “是是是,你這麼一提我也想起來了。”小文道:“南書房的兩個丫頭,全被收押了,一個叫素喜,一個叫文芳,北宅院除了你還有一位是……”

  “荷花。”桂花道:“也被收押在刑部大牢中。”

  “對,我要傳個訊息給你。”小雅接道:“荷花病了,而且,病得很厲害。”

  “人吃五穀雜糧,難免會病。”桂花道:“希望刑部能幫她找個大夫看,別要病死獄中。”

  小雅點點頭,道:“刑部請了太醫院的大夫,幫她看病,言侍郎生前,也未必能夠作到。”

  小文一閃身,道:“桂花姑娘,請啊!”

  桂花臉上掠過一抹忿怒的神色,但只一閃而逝,不留心很難看得出來,快步地出廳而去。

  程小蝶長吁一口氣,道:“夫人,廳中已無外人,他們三位,都是刑部的捕頭,夫人有什麼難言之隱,儘管直說無妨?屬於隱私的,無關案情的,我一定為夫人保密,也願為夫人擔待,希望你真誠合作。”

  一面說話,一面打量著言夫人。

  田嬤說得不錯,田秀珍是個很美的女人,快四十了看上去像二十四五的人,不是那種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而是風華正盛,一身素服,倍增雅麗,如若再稍經打扮,只怕就醉人如酒了。

  小雅看得惶惑了,這究竟是不是言夫人哪!怎麼會如此的年輕?如此的嬌麗?

  這樣一個美麗的妻子,言大人卻擺七八年,不肯碰一下,真的是不可思議,這中間有什麼毛病,出在哪裡呢?

  回頭看程小蝶,也是一臉驚奇!

  “是不是覺得我太年輕了一些?”言夫人道:“不像是近四十的人。”

  “是!”小雅道:“我們還懷疑,你是不是真的言夫人,或者,只是一個替身?”

  “想得太玄了。”言夫人道:“我的兒子已經十二歲了,至少他會識得他的母親,也不會接受一個替代娘親的人,孩子就在宅院中,找他來立刻就可以證明了。”

  “最大的遺憾是,命案發生後,我們未能立刻拜會言夫人。”程小蝶道:“才鬧成現在這麼一個撲朔迷離的局面,你的嬌嫩容色,絕不像已過三十的女人。”

  “那你說說看,我像幾歲的女人?”言夫人神情凝重地道。

  “總捕頭說你不超過三十歲,是寬打多算,放足了尺碼。”小雅道:“精確點說,你只有二十三四的歲數,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呢?一個奇學富五車的丈夫,一個嬌嫩如春花的老婆,北內院。南書房兩地分居,夫妻們七八年同居一宅不同房,甚至一年難見一次面,丈夫死得神秘、詭異,妻子年輕得不像原配,言夫人,希望你有一套合乎情理的說法,編一套慌言也成,重要的是讓我們信服。”

  “這讓我怎麼說呢?……”

  “不說也成。”小雅打斷了言夫人的話,道:“那就只好冤枉你一次了。”

  “冤枉我?”言夫人有些訝異地道:“意思是……”

  “先動手打上一架。”小雅道:“一時間很難想出更好的辦法來,動手一戰。簡單又明快。”

  “我不會武功,怎會打呢?”言夫人道:“再說,審理案情,也不是打一架就能解決的。”

  “對付刁民、潑婦,可以動刑。”小雅道:“夫人不能說出個完美理由,可憐你一身嬌嫩的皮肉,就難免受到損害,傷痕纍纍了。”

  口中說,人也有了行動,一伸手,向言夫人左腕上的脈穴扣去。

  小雅出手快,言夫人也未躲避,被一把扣上腕穴、拖站起來,疼得言夫人啊喲一聲,流下了兩行眼淚。

  臉色慘變了,勻紅的粉臉上,一片慘白。

  這表明了言夫人只是一個非常普通的人,不會武功。

  小雅有些意外,也有一份歉疚,但心中還有些不信,素喜不是也會裝,直到生死關頭,才顯露出真正面目,有著一身的上乘武功。

  “夫人,抱歉了!”小雅道:“我不會憐香惜玉,也不喜看人裝作。”五指突然加力,言夫人慘叫一聲,冷汗如雨而下。

  小雅也感覺到言夫人的手指冰冷。

  不是裝作了,小雅急急放手,道:“對不住啦!”扣著脈穴的右手,突然一伸,扶著了言夫人的身子,左手卻在言夫人的臉上摸了一把。

  粉頰光滑,嬌嫩異常,手指過處,顯出三條紅痕。

  是一張真臉,沒有戴人皮面具。

  小雅心中仍然不服氣,但卻計窮了。

  言夫人連喘了幾口大氣,緩緩坐下身子。

  桂花捧了一個木盤,緩步而入。

  木盤上放了四碗茶,低聲道:“諸位捕頭大人請用茶。”

  佟元修一直在閉目而坐,突然睜開了一雙眼,目光炯炯,逼視著桂花,道:“姑娘,好高明的輕功。”

  小文心中早有所疑,肅立未動,是因為恐蹈小雅覆轍,鬧得下不了台,兩個人都弄成僵局,小姐就很難轉圜了,所以,隱忍下來。

  佟元修一語道破,小文已出手如電,擒拿桂花的雙腕。

  桂花的應變也快,手腕一振,內力迸發,木盤上四個茶杯同時飛起,分向小文、小雅、佟元修和程小蝶四人襲去,力道、方位,無不拿捏得恰到好處。

  四隻茶杯中,還裝著滾燙的熱茶,杯子飛轉,茶水不溢,重量增加了很多,擊中人後的傷害,也增強了不少。

  四個人也表現出不同的對付手法。

  佟元修對那急飛而來的茶杯,伸手接住,放在鼻前聞了一下,道:“好茶。”舉杯就唇,喝了起來。

  小雅姑娘是伸出右手一根手指頭,就那麼準確地頂住了茶杯的底部,茶杯象飛輪,不停地在她手上轉,手停在言夫人的坐位上面,偶而濺飛一絲絲的水滴,灑在言夫人的粉臉上。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7:59
第四十四回 桂花自絕(4)

  程小蝶應付的手法最奇怪,也表現出精純的內功和技藝之巧,茶杯停在程姑娘面前尺許所在,不再前進,奇妙是也不墜落實地,仔細看程姑娘兩根秀髮飛出包頭青帕,抵住了飛來的茶杯。

  神奇呀,茶杯被兩根長發定住了,不進不退,不上移也不下落。

  小文姑娘的手法乾脆,一記掌力推過去,茶杯翻個身,連同一杯茶,反向桂花過去。

  桂花長袖飛起,瓷杯和茶,一齊被擊落在地。

  但小文的掌指,已逼上桂花身上的大穴要害。

  桂花一側身,避開要害,任令肢體受傷,卻揮拳還擊,直取咽喉。

  佟元修看得心頭一震,怎麼一開始就拚命啊,誰說巾幗讓鬚眉,女人拼起來,才真的狠哪!

  小文也火了,一偏頭,右掌豎切,化作手刀,斬向右肩,左手一抬,順勢去托桂花右肘。

  這一招不在拳、掌招法之內,已達意到勢變的境界,看得佟元修暗暗點頭,忖道:這幾個小丫頭啊,不知師承何人,每一個都練到技藝變化的上乘手法,我們江北四老只怕也難及得了。

  “袖中刀。”小文尖叫一聲,左臂上標射出一股鮮血。

  這一刀傷得不輕,洞穿了左臂,只不知是否傷到了筋骨。

  桂花的尖叫聲,不忍卒聞,幾乎哭出來的嚎聲,右臂被小文手刀劈碎了肩骨,整條右臂報廢了,還震傷了內腑。

  小雅右手指頭上轉動的茶杯,橫飛過來,一杯砸在桂花的腦袋,口中大叫道:“小文,快些止血包傷。”右手五指疾如星火,扣過來,抓住了桂花的脖子。

  可惜,仍是晚了一步,桂花已斷舌自盡,小姑娘比小文、小雅年齡似是還小一些,可是夠毒,夠狠哪,殺人手法毒,自絕的更狠。

  “小文姑娘。”佟元修道:“讓老朽看看你的傷勢。”

  小文自點了左臂上的兩處穴止住流血,道:“死不了的,我要先看看‘袖中刀’是一個什麼名堂?刀自袖中出,靈活如臂使指,藏在哪裡?如何一個藏法?”

  忍著臂傷,扯下了桂花衣袖,果然看清了袖中刀的機巧。

  手腕上有一個皮套連結個扁平的鐵筒,手腕一抬,筒中刀就破筒而出,操縱的機簧,就連在皮套上,用力一抬手腕,刀就射了出來,刀是雙面鋒刃,可以左右取敵,刀的長度,可以逾出指兩寸,在指、衣袖的掩護之下,很難發覺。

  名聞天下的袖中刀,竟是如此簡單的一個設計,但要把巧勁練熟,才能運用的得心應手,看不到則一團迷雲,看到了才恍然大悟。

  而用衣袖掩藏機巧,固然是看得一目瞭然,但如何能在瞬息之間,把刀發出,又不讓人感受到冷芒、刀風,無聲無息地傷人於詭變之中,實非一件容易事情,這要熟練技巧,對機簧的性能瞭解,也要時間苦練。

  小文非常小心地解下“袖中刀”的皮套,看樣子挨這一刀,已激起了小文對這門技藝的興趣,準備下工夫摸索苦練了。

  “小文,看傷勢要緊啊!”

  程小蝶接下利用兩根頭髮勁力穩住的茶杯,口中對小文說話,但目光卻注意著言夫人,怕她突起施襲。

  這個看似單純的地方,竟會如此複雜?程小蝶暗下決心,如果言夫人不能有一個完美的交代,就逮捕她入牢房,仔細地審問了。

  佟元修查看過小文傷勢,道:“姑娘練的是一種非常高深的內功,而且,已有了相當的成就,筋骨之上,似都潛蘊著一種保護自己的反彈力道,這一刀應傷筋動骨的,但刀穿左臂,也只是傷到了肌膚,流血很多,但卻不礙大事。”

  “會留下一個刀疤。”小雅道:“那麼圓潤漂亮的手臂,留個疤,叫人心疼啊!”

  “就算留下疤痕,但也是很小一點。”佟元修道:“老朽身上的金創藥,還很適用,也許能不留疤痕。”

  “我不在乎。”小文笑道:“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尸軀,小女子投入刑部,身為捕快,生死事已然不放心上,何況是一個小小疤痕。”

  “壯哉,斯言也!”言夫人站起了身子,道:“你們排除了阻止我說出真相的阻力,我雖然怕死,但可以咬咬牙挺上去,但不該讓孩子受到傷害,她說過,不聽話,就先殺言鈺,那是宏有留下的唯一骨血呀!”

  “慢慢慢!”小雅道:“威脅你們母子的,就是桂花這個丫頭嗎?”

  “是!”言夫人道:“程總捕頭遺憾沒有在先夫死後就來看我,我也有著這麼一種遺憾,那時,我們還未受到威嚇、控制,能夠暢所欲言,我準備一古腦兒全說了,你們卻未來問我。

  他們來得很快呀,你們放人的第二天,桂花就被人取代了,雖然她扮得模樣很像,但我一眼就看出她不是桂花,所以,我受了一頓很慘的折磨,我是怕死,但更怕她殺了我的兒子,所以,我屈服她的威脅之下,她不死,你們永遠不可能聽到真話。”

  “桂花是假的?”小雅道:“但夫人呢?”

  “我的兒子言鈺,就在隔壁。”言夫人道:“為什麼不接他過來呢?”

  “我去接他。”小文已包好傷勢,而且收藏起來那套“袖中刀”,順手提起桂花的屍體行了出去。

  十二歲的言鈺,身體很高大、強壯,看上去像個小大人似的,穿著一件素色長衫,又多份文雅之氣了。

  “娘!”言鈺很沉著,緩步行近言夫人道:“這位姐姐說,假的桂花死了。”

  “是!”言夫人道:“所以,娘準備說出胸中所知,然後,母子們扶柩歸籍,離開這一片是非之地。”

  “這些年來,爹一直對不起娘,還是如此深情。”言鈺道:“我有些代娘抱不平了。”

  言夫人道:“鈺兒,爹對娘非常好,你常問娘,怎的越來越年輕的事,娘一直沒有告訴你……”

  “是啊!這是有違常情常理的事。”言鈺打斷了母親的話,道:“再這樣下去,孩兒快不認識你了,一年前,你已經年輕得不太像生育我的母親,現在就更不像了。”

  “娘也在擔心這件事情。”言夫人道:“可是你爹死了,娘不知如何讓這樣情形停止下來,我寧願老得快一些,也不願失去作你母親的身份,可是無法制止啊。

  娘打算回籍之後,這種可悲的轉變,還不能停下來,我準備削髮為尼,建一座佛堂清修,等你長大自立,再遁入深山,一卷黃經伴青燈,任它變化了。”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程小蝶道:“夫人體形容貌的變化,難道和言大人有關?”

  “先夫在我身上試藥,開始時,我不知道,他在暗中進行,藥物混在茶飯中,我糊糊塗塗地吃了下去。”

  言夫人接著又道:“後來,我知道,我們大吵一架,我覺得他拿我作試驗藥物的對象,全不計較我的生死,是想害死我,另娶她人。”

  程小蝶道:“這是發生在楊州知府任內的事。”

  “對,七八年了。”言夫人道:“我是真的恨上他了,想納妾也不用殺妻呀!”

  “言大人應該有解釋才對。”程小蝶道:“他是一位天才,使玉也懂藥理,收集了天下最珍貴的玉器,也研製出返老還童的奇藥。”

  “世人都想年輕、美麗,青春常駐,殊不知人生的生老病死,是在一定的倫常情理內變化。”言夫人道:“除非你能斬情、滅性、斷義絕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個人的一切,都和別人無關,老也罷,少也罷,青春常在八百年,一夕青絲盡皤然,驚訝震駭,都是你一個人感受……”

  “你現在青春重返。”小雅道:“是因為服了藥物的關係?”

  “應該是吧!”言夫人道:“我不知道服下什麼藥物,我一直認為他存心害我,拒絕再和他同房同居……”

  言夫人說著,突然回顧了言鈺一眼,還未開口,言鈺已起身離去。

  他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

  “藥物已使你青春永在。”小雅道:“難道你還懷疑言大人存心害你?”

  “藥物奇效驚人,但初期藥力非常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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