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劍仙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1 16:13:0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 2397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44
一四零

  李金貴只見那領先的一人,身法極快,遠望過去就如同一條輕煙,根本看不清楚是誰。

  他對丁中齊極有信心,知道縱那人輕功極佳,也不會是丁中齊的對手。

  他的嘴唇一動,還沒說話,只見劉翠娥在地上一滾,倏忽間已失去了蹤跡。

  由於他高生在丁中齊的肩上,居高臨下看得極為清楚,這下方始恍然忖道:

  “原來太白雙妖並不是真的會土遁,面是藉著地形隱匿身形而已。”

  敢情劉翠娥一滾之後,便伏在一個凹洞邊,由於她在滾動之際,不知使了什麼手段,那件火紅的衣服竟然變成灰褐之色,因而這一趴伏在地凹下處,看去彷彿是該處地面凸起一塊而已。

  李金貴這下才明白丁中齊廳才所說的“障眼法”,是什麼意思了。

  可是他在洞察奧秘之後,反而心中有一種失望的感覺:

  “原來世上並沒有什麼五行遁法,這些只是演義小說上寫來騙人的……”

  然而意念一轉,他又想到那次跟白玉鳳一起,眼見她施出禁制之法。

  他不禁又想道:

  “玉鳳那次不是施出了法術嗎?可見這世上的確有法術的,只不過會的不多,並且他們不輕易顯露而已……”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那飛快奔來的人已奔至二丈開外,揚聲大喝道:

  “丁大俠,請手下留情……”

  李金貴自幻想中清醒過來,只見那老者身軀瘦削,長得鼠目獅腮,自己卻不認得。

  丁中齊呵呵笑道:

  “哦!我道是誰,原來是修羅門中巧手神魔鄭兄!”

  說話之際,鄭君武已經來到丁中齊之前不足丈許。

  他身形一頓,見到李金貴坐在丁中齊的肩上,眼中露出一絲詫異之色,隨即定身抱拳道:

  “原來是丁大俠,小弟失禮……”

  丁中齊冷冷一笑,道:

  “鄭老兄,你失什麼禮?倒是在下失禮了,把你們修羅門的人打成這個樣子……”

  鄭君武尷尬地一笑,道:

  “丁大俠太客氣了,這些混賬傢伙,有眼不識泰山,冒犯了丁兄,有勞丁兄教訓……”

  丁中齊斜睨了鄭君武一眼,道:

  “你是說老夫教訓得對?”

  鄭君武乾咳一聲,不知是笑還是哭的抽動了一下面肉,道:

  “後生晚輩無知,冒犯了丁兄,您是大人大量,豈能與他們計較?”

  丁中齊咧嘴一笑,道:

  “鄭兄,你的意思要我把這個女娃兒放了?”

  鄭君武搓了下手,道:

  “丁兄,吟秋若有得罪你的地方,尚請你原宥她年輕無知,饒過她這一遭!”

  這時那些黑衣大漢也都紛紛趕到,散開著排列在鄭君武的身後。

  當他們見到鄭君武擺出這種低姿式來跟丁中齊說話,每一個人的想法都不同,有的頗為憤慨,有的卻認為鄭君武是為了宋吟秋而委曲求全。

  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知道丁中齊的來歷,也沒有一個人會認為鄭君武是明知不敵,以致不得不委曲地擺出低姿式來對付丁中齊。

  丁中齊的目光在那些大漢身上掃過,凝注在鄭君武的面上,道:

  “好,鄭兄,我就賣你一個面子,把這女娃兒放了,不過你們得就此回去你們的窩裡……”

  鄭君武頷首道:

  “這個當然,丁大俠的吩咐,老朽自然遵辦。”

  丁中齊略一沉吟,道:

  “此外,那個頭陀,你們也得放了。”

  鄭君武猶疑地道:

  “這個……”

  丁中齊道:

  “那個小頭陀個性爽直,很對老夫的味口,所以老夫不忍見他被你們所害……”

  話聲一頓,道:

  “鄭老哥,看你的意思是不大願意?”

  鄭君武一笑,道:

  “豈敢,丁兄多疑了。”

  他側首對立在自己身後的一個黑衣大漢,道:

  “巽字三號,你把祁連派的秦大俠給放了。”

  那個黑衣大漢應聲而去,解開了秦炎身上的束縛,拖著他走了過來。

  秦炎身上的火器全被搜光,又被點了四五個穴道,早已失去了方才的那份凶悍,垂頭喪氣的走來。

  當他眼見丁中齊那駭人的體型,面上也不禁浮起驚訝之色。

  隨即,他見到了鄭君武,立即便明白是怎麼回事,可是他馬上又弄迷糊了。

  因為,他搜遍記憶,也想不起自己師父有這麼一個身軀魁偉,如同天靈巨神的朋友。

  如果丁中齊不是他師父的朋友,又為何會逼著鄭君武釋放他呢?

  除了這個原因之外,那便是鄭君武突然心生慈悲,這才將他放了……

  就在秦炎百思莫解之際,只聽得鄭君武道:

  “丁兄,老朽已經遵命把這個頭陀放了,你!”

  丁中齊點首道:

  “好!”

  他將手中的那枝短劍插回宋吟秋背上的劍鞘裡,將宋吟秋往鄭君武那邊一擲。

  鄭君武剛將宋吟秋接住,只聽得秦炎大喝道:

  “且慢!”

  他眼見丁中齊已將宋吟秋交還給鄭君武,不由跺腳道:

  “唉!你為什麼這麼快就把人交給他們嘛!”

  丁中齊哦了一聲,道:

  “小頭陀,你還有什麼事要交待?”

  秦炎道:

  “他們把劉二姑娘擒走了,也得要他們交出來才對!”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44
一四一

  丁中齊這才明白秦炎是為了劉翠娥,不由得為之大笑不已。

  秦炎怒睜牛眼,道:

  “喂!大個子,你笑什麼?灑家又有什麼地方讓你這樣好笑?”

  丁中齊道:

  “我笑你這沒頭腦的渾頭陀,你現在自身都難保了,還要顧到別人!”

  秦炎道:

  “什麼別人不別人,劉二姑娘將來就是我的老婆!你曉得嗎?”

  丁中齊一愕,道:

  “什麼?頭陀還能成親的?”

  秦炎瞪眼道:

  “怎麼不行?和尚怎不可以討老婆呢!不然小和尚從那裡來的?”

  他這句話使得眾人一齊哄然大笑。

  尤其是丁中齊的笑聲雷,幾乎把他的耳朵都震聾了。

  他的面上泛起詫異又驚駭的神色,顯然是頭一次聽到有人的笑聲會跟打雷一樣。

  李金貴坐在丁中齊的肩上,笑著笑著,幾乎都從他肩上摔了下來。

  由於這一笑,使得四周的緊張空氣顯然輕鬆起來,彷彿大家是聚在一起開同樂會一樣……

  秦炎等到四周笑聲稍歇,鼓著牛眼道:

  “我這句話有什麼好笑?真是莫名其妙!”

  笑聲方落,緊接著他這句話又響了起來。

  丁中齊揚了楊蒲扇大的手掌道:

  “拜託!小頭陀,你別再說話了,再說下去,老夫的腸子笑斷了,你可又要被他們抓回去了!”

  秦炎半信半疑地望丁中齊道:

  “好,我不說了,可是劉二姑娘……”

  李金貴見到那副傻樣子,忍不住道:

  “劉二姑娘已經藏起來了,沒有給他們抓去!”

  秦炎哦了一聲,這才發現李金貴便是從玄妙觀秘室裡被救走的那個孩子。

  他伸手指著李金貴道:

  “你……“你不是李金貴嗎?”

  李金貴道:

  “是啊!”

  秦炎道:

  “你……這個大個子是你的准?”

  李金貴道:

  “他是我的大師兄。”

  秦炎恍然道:

  “哦!原來你們果然是從白家大院裡出來的……”

  李金貴搖頭道:

  “不,我們不是白家的人。”

  秦炎不解地道:

  “什麼?你不是白家的人,那麼這個大個子又是誰呢?”

  李金貴道:

  “他是我的大師兄……”

  秦炎摸了摸腦袋道:

  “那你的大師兄又是誰呢?”

  丁中齊道:

  “老夫丁中齊。”

  “丁中齊?”秦炎搖了搖頭道:

  “丁中齊又是誰?怎麼灑家從來都沒有聽過?”

  鄭君武接過宋吟秋之後,發現她身上並沒有負傷,連忙將她放下。

  宋吟秋低聲道:

  “六叔,五哥他被那大個子打傷了……”

  鄭君武道:

  “這個我曉得,你站在一旁,別說話,我自有打算。”

  他是深知丁中齊的來歷,曉得別說是留在那無名山谷中的那些隱劍俠,就是丁中齊一人在此,憑自己領著那些修羅門弟子,若是硬來,也討不到一點好處。

  更何況自己就算能對付得了丁中齊,他身後的那些劍仙,隨便站出來—個,也不是修羅門能對付得了。

  權衡利害得失,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跟丁中齊翻臉,並且還得盡快遠離這個危險人物不可。

  他見到秦炎跟李金貴盡在那兒夾纏不清,忍不住上前一步道:

  “秦炎,你跟我閉嘴,乖乖的站在一旁!”

  秦炎是個渾人,什麼天高地厚,青紅皂白他都不清楚,但他親眼見過鄭君武的易容本領深深明白其中的厲害。

  是以他—聽鄭君武的喝叱,立即噤若寒蟬縮著頭,默默的站在一旁。

  他雖是渾人,卻還不是白痴,這站立的一旁,是靠近丁中齊的一旁,而不是鄭君武的身旁。

  李金貴有些詫異的問道:

  “喂!你怎麼這樣順他?”

  秦炎白了李金貴一眼道:

  “我不是順他,我只是怕他變成我的師父!”

  “哦!”李金貴不解地道:

  “什麼?他會變成你的師父?”

  秦炎頷首道:

  “是呀!他若是變成我的師父,讓我跪在那兒,把我的腦袋砍了,我還不知道是怎麼死的呢!豈不冤枉?”

  李金貴更不明白他的話了,詫異地望著他道:

  “我不懂……”

  秦炎跺腳道:

  “唉!你是個笨蛋!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話一出口,他似乎覺得自己太過分了,解釋道:

  “那老傢伙會變,一會兒變道士,一會兒變老頭,還會變成我師父,你想想看,他變成我師父的時候,我豈不是要聽他的?”

  李金貴點點頭,還沒說話,秦炎繼續道:

  “這不是結了!他變成我師父的時候,就算不殺我,打我一頓,或者……叫我跳進糞坑去,我豈不是要聽他的?”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44
一四二

  鄭君武見他還在嚕嗦,叱道:

  “秦炎,你再敢說一句話,我下回就叫你跳進糞坑裡,呆在裡面三天三夜不許出來。”

  秦炎連忙搖手道:

  “是!是!灑家不再說話了。”說著,又用右手掩住嘴,以示決心。

  鄭君武朝丁中齊抱拳道:

  “丁太俠,如果沒事,老朽這就告辭了!”

  丁中齊揮了揮手,正要叫他走開,李金貴卻湊在他的耳邊,低聲道:

  “大師兄,你問問他們,玄妙觀裡的道士是不是被他們殺死了?”

  丁中齊哦了一聲道:

  “鄭兄,小師弟要我問你,玄妙觀裡的道士,是不是被你們殺光了?”

  鄭君武愣了一下,隨即尷尬地一笑,道:

  “老實說,沒有。”

  丁中齊哦了一聲。

  李金貴卻開口叱道:

  “胡扯,你們把玄妙觀都燒了,還說沒有把人殺光?”

  鄭君武道:

  “的確沒有,也不知道是我們走漏了消息,或者是他們早有防備,等我們趕去的時候,太虛老道和觀裡的三位觀主全都不在了。”

  李金貴半信半疑的道:

  “真的呀?”

  鄭君武心中頗為惱怒,真恨不得一劍將李金貴殺死!但是眼見丁中齊睜著大眼瞪著自己,知道絕不能妄動,否則……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壓下上湧的怒氣,沉聲道:

  “當然是真的,老夫何必跟你說謊?”

  他見到李金貴臉上仍有疑惑之色,忍不住脫口道:

  “阿貴!玄妙觀的道士,對你有過什麼恩惠?若非是老夫易容成玄月,冒險進入玄妙觀,只怕你已被他們殺死了!”

  李金貴啊了一聲道:

  “原來上次那個……就是你呀!”

  鄭君武傲然道:

  “當然是老夫,除了老夫之外,天下還有准的易容本領能做到惟妙惟肖,使人無法辨認的地步?”

  李金貴想那天丹房中的一幕,不由面上浮起歉然之色道:

  “對不起,鄭老前輩,那次的確是多虧你,不然……”

  烈火頭陀秦炎突然插嘴道:

  “小兄弟,他哪是真心要救你,還不是黃鼠狼跟雞拜年,不安好心……”

  鄭君武叱道:

  “秦炎,閉嘴。”

  秦炎不服氣地嘟嚷道:

  “本來就是的嘛,你還不是要利用他打進白家大院去……”

  鄭君武恨得咬牙切齒道:“秦炎,你當老夫不能治你?”

  秦炎駭得臉色一變道:

  “好了,我不說話了,灑家要是再多說-句話,就是你的兒子好不好?”

  鄭君武怒道:

  “老夫要有你這種渾球兒子,早就—頭撞死了,還能活到現在?”

  秦炎嘴唇一動,欲待為自己辯白,卻又想起了自己說的話,連忙又閉上嘴。

  可是他卻忍不住的轉過身去,對李金貴低聲道;

  “小兄弟,他想要騙我說話,想我當他的兒子,嘿嘿!灑家是何等人物?就是不上這個當。”

  李金貴聽了哈哈大笑,連丁中齊也忍俊不住,笑道:

  “好小子!你真是異想天開!”

  李金貴道:“其實你就當他的兒子一次,又有什麼關係?我相信他會一頭撞死呢,對不對?”

  秦炎點了點頭,卻想到不對,連忙又搖頭。

  鄭君武氣得火冒三丈,怒喝道:“秦炎,你……”

  秦炎趕忙右手摀住嘴巴,左手連搖,以示絕不上當的決心。

  鄭君武見他那德性,真是又好氣又好笑,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了。

  丁中齊道:“好了,你也別跟這麼個渾人計較了,你們走吧!”

  鄭君武想想繼續待下去,也沒有一點好處,尤其耿武揚身負重傷,急需回宮療治,也不能再拖了。

  他抱了抱拳,道:“既是如此,丁大俠,老朽就此別過。”

  丁中齊道;“鄭老兄,且容在下再多一句嘴,你們跟白氏家族的仇恨,若是繼續下去,對你們修羅門絕無好處的,只怕下一次決戰,就是你們整派覆滅之時……”

  鄭君武的臉上泛過一絲極其複雜的表情,苦笑了下,道:“有勞丁大俠關注,老朽不勝感激。不過本門與白家之仇恨太深,只怕天下再也無人能夠解開,無論後果如何,我們都要……”

  他頓了頓,抱拳道:“丁大俠,後會有期,就此別了。”說著轉過身去,作了個手勢,道:“撤退回府!”

  剎時之間,那些黑衣大漢,有如潮水一般,撤了下去,連那些已受傷的,也都被架著而去,很快便已完全離開。

  丁中齊望著那些行動快速,秩序不紊的黑衣大漢撤去,不由忖道:“這些人訓練有素,嚴守紀律,他日修羅門復出,只怕會在江湖上造成極大的震撼!”

  一念未了,他只聽秦炎“哇哇”怪叫道:“啊呀!灑家忘了跟那老頭要回我的法寶了!”

  李金貴問道:“什麼法寶?”

  秦炎道:“灑家身上的火藥暗器呀!剛才灑家一時不慎,栽了個觔斗,被他們把身上的法寶都搜走了,這下卻忘了向他們要回來……”

  丁中齊道:“算了吧!小頭陀!”

  秦炎道:“大個子,這怎麼能算了?那些火藥器製作起來極為麻煩,恐怕……”

  丁中齊冷冷地道:“那你自己去找他們要吧!老夫可沒功夫跟你在此窮蘑菇了!”

  他扛著李金貴,撒開大步往前行去。

  秦炎揚聲道:“喂!大個子!丁大俠……”

  丁中齊腳下一頓,回頭問道:“小頭陀,你還有什麼事?”

  秦炎再是個渾人,他也曉得絕不能請丁中齊跟他一起去找鄭君武要回自己失去的火藥暗器!

  他摸了摸頭,尷尬地一笑道:“丁大俠!謝謝你救了灑家,改天你到祁連來,灑家一定好好的請你吃喝一頓!”

  丁中齊撇了下嘴沒有理會他,繼續往前行去。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44
一四三

  他的步履既大且快,沒一會功夫,便已走到玄妙觀的後牆。

  李金貴坐丁中齊的肩上,回頭望去,只見那太白雙妖已經跟秦炎會合一起,迅快地往相反的方向進去。

  顯然他們仍舊害怕修羅門的人會不放過他們,唯恐丁中齊走了,修羅門的人又重新返來……

  李金貴心中真是深探的佩服丁中齊的神勇,羨慕地摸摸他那厚巨堅硬,有如鐵鑄的肩臂,道:“丁師兄,如果我以後能夠練成你—樣的功夫,我就滿足了!”

  丁中齊哈哈一笑,道:“阿貴,你真是個孩子!我不是跟你說過嗎?我這點功夫,如果在江湖中,還可算是個高手,若是無名谷裡,只是個最低的低手!”

  李金貴道:“當然囉!你要跟師父師叔他們比,當然是要差一點,可是在江湖上來說,大概沒有什麼對手了……”

  丁中齊搖頭道:“我知道我自己有多少份量,絕不敢小視天下……”他頓了頓,道:“其實武林中極多武功超絕的高手,只是有些不願出名,有些已經隱居!”

  他走到觀後,那堵牆只到他的眉端,李金貴也沒見他如何作勢,整堵牆“嘩啦”的倒下了一大片,飛灰碎磚四下散濺開去。

  丁中齊就那樣跨開大步自斷壁缺口處走了進去,彷彿那堵牆一定會倒樣……

  李金貴真為之目瞪口呆,好一會都不出話來。

  玄妙觀佔地極大,丁中齊進入之處乃是觀後,他走過一大塊草坪,從竹林旁行過,便見到展現在眼前的是一大片花園。

  那座花園中平時花卉開放得極為絢爛,此時卻被人踐踏摧殘得一塌糊塗,四處都是斷枝殘葉,片片碎花灑落遍地。

  就在那些斷枝殘花之中,有地下幾具道士的屍體躺臥在那兒。

  不遠處,玄妙觀那幢巍峨的建築,仍然在燃燒中,不過火勢並不大。

  丁中齊一看那些火,知道這可能便是秦炎為了逃避修羅門的人追殺,所施放火藥睹器引起的。

  他低聲罵道:“這個混賬頭陀,帶一身火器,隨隨便便的便亂放,真是該死!”

  李金貴一見那滿園躺著的道士屍體連忙叫道:“大師兄,快讓我下來,我要去看看。”

  丁中齊道:“阿貴,你看什麼?那些都是死人……”

  李金貴道:“我要找找看那個小道士!”

  丁中齊道:“這裡死的都是小道士!”

  李金貴道:“所以我才要找找看嘛!”

  丁中齊聽不懂他的話,詫異地道:“小師弟,你是什麼意思?”

  李金貴道:“玄妙觀裡有一個小道士叫清海,他跟我一直很好,若不是他救我,我恐怕也逃不出去,所以我要……”

  丁中齊哦了一聲,將李金貴放了下來。

  李金貴走過去仔細的查看了一下,雖然見到一兩個面孔有些熟的,卻投有清海小道士在內。

  丁中齊問道:“阿貴,有沒有看到你要找的那個小道士?”

  李金貴搖了搖頭,道:“沒有。”

  丁中齊目光掃近那些死者,濃眉微皺,道:“這些道士都是一刀斃命,竟然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可見修羅門的那些魔崽子侵襲入觀之際,真個有如迅雷不及掩耳……”

  李金貴咬了咬下唇,道:“大師兄,整座玄妙觀,就只有清海小道士跟我最好了,我得去找找他……”

  丁中齊道:“小師弟,你不必替那小道士難過,說不定他在救你逃走的時候,自己也選出了玄妙觀,那麼他就不會遇害……”

  李金貴略一沉吟,道:“不,我還是要去找找看,或許他又被抓回來了也不一定……”

  丁中齊見他的臉上一片懇求之色,攤了下手,道:“好吧!我就陪你去找一找。”

  李金貴道:“謝謝你,大師兄。”

  丁中齊道:“不過,你得快一點才行,不然趕不回去。”

  李金貴點了點頭,向前行去。

  他雖然在玄妙觀裡待了快—個月之久,卻一直都是留在廚房裡幫忙,根本沒有機會參觀整座觀院。

  兩天前他被送進秘室,接受審訊,然後又被鄭君武救出,當時他是慌不擇路的選出秘室。直到跌落陷阱為止,他根本連玄妙觀一半的路都沒走過。

  足以此刻循路往前行去,穿過二重月亮洞門,他便迷失在重重的廊院間。

  這座玄妙觀佔地極廣,屋宇連綿有十數重之多,每一座建築之間,都有迴廊庭院,是以後面的房宇燃燒起來,不致波及前面的主要大殿。

  此刻火勢既小,更不虞將整座觀院燒去,倒是濃煙隨風而飄,頗為嗆人。

  李金貴站在—個月亮洞門之前,望著鋪著一塊塊巨大青石的庭院,不知要從何處著手,才能找到清海小道士。

  他回過頭去,只見丁中齊就站在自己身後不遠,忍不住求援地叫道:“大師兄……”

  了中齊應了聲道:“什麼事?”

  李金貴道:“這裡太大了,不好找。”

  丁中齊道:“其實你就算要找也找不到。”

  李金貴問道:“為什麼?”

  丁中齊道:“這很簡單,如果那小道士救你逃走時,也同時趁機走了,就不會留在這兒挨刀子。同樣的,如果他已被捉回來,必然是關在地牢之中……”

  李金貴一拍大腿,道:“對,一定是這樣……”

  他抬頭來,仰望著丁中齊那拙朴黝黑的面孔,欽佩地道:“大師兄,你分析事情真是有條有理,毫不紊亂,看不出來……”

  丁中齊哈哈—笑,道:“看不出來我這大個子也能用腦筋對不對?”

  李金貴尷尬地一笑,道:“大師兄……”

  丁中齊道:“孔老夫子曾經說過:‘以貌取人,失之子朋,’阿貴,你今後若是仍舊犯這種錯,只怕會吃虧上當!”

  李金貴頷首道:“是的,大師兄,我以後一定會改掉這個毛病。”

  他頓了頓,道:“大師兄,我們到地牢裡去找找看好不好?”

  丁中齊道:“你知道地牢在哪裡?”

  李金貴一愣,搖頭道:“不知道。”

  丁中齊道:“方才巧手神魔鄭君武曾經說過,他們侵入玄妙觀時,三位觀主和什麼太虛老道已經不在了,可能他們是得到天昊老道的警告,連夜逃走的,那麼此刻……”

  他話未說完,突然一頓,凝神向左側望去,似乎發現了什麼。

  李金貴循著他的視線望去,只見到那座高大的屋宇上,有一塊很大的匾額,上面用硃筆寫著三個大字“龍門院”。

  他哦發了一聲,道:“原來這兒就是龍門院,我記起來了。”

  丁中齊問道:“阿貴,什麼事?”
  李金貴道:“這兒我來過,前些日子我爹帶我來治病,到過這裡……這裡的院主是三觀主玄月……”

  丁中齊道:“阿貴,現在已經沒有時間讓你搜索了,此刻正有許多人進入觀裡,大概是救災的鄉民……”

  李金貴道:“這有什麼關係……”

  他霍然想到自己跟丁中齊留在玄妙觀裡,若被那些救火的鄉民發現,只怕會誤認為是縱火之人,尤其丁中齊體形特殊,更會被人識為殺人放火的強盜。

  雖然他們可以慢慢的解釋,但是弄不好被帶進衙門,更得要大費周折了。

  這當然是因為丁中齊絕不可能跟那些無拳勇的鄉民百姓動手所致,否則,天下又有幾個人能逼他們到衙門去?

  李金貴一想到這裡,立刻轉口道:“大師兄,我們快走!”

  丁中齊猿臂一伸,挾起李金貴,轉身往來路奔行面去,轉眼之間便已出了玄妙觀。

  丁中齊將李金貴放了下來,道:“阿貴,那個小道士的事,只有等以後再來查探了。”

  李金貴默然點了點頭。

  丁中齊曉得他心裡仍在惦記著清海小道士的生死,暗嘆了口氣,道:“阿貴,這樣吧,等我們辦完事回山時,我們再折回這兒找一找好吧?”

  李金貴道:“謝謝你,大師兄。”

  丁中齊輕輕的拍拍他的肩膀,道:“去吧!”

  他們倆人沿著圍牆繞行而去,不一會便已走到玄妙觀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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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四

  第十八回 無相神尼

  老遠,他們便已聽到一片嘈雜的聲音,這一走近,便見到觀前人頭鑽動,圍繞了許多看熱鬧的人,不但將觀前的那塊廣場擠滿,甚至半條街都堵住了。

  因為在南陽府,玄妙觀算得是香火鼎盛的觀院,觀裡的道士經常被附近鎮請去做法事,並且極受民眾的敬畏。

  這回觀中失火,自然引起附近所有的民眾趕來圍看,年輕的拿起工具幫忙救火,婦人則牽著孩子站在旁邊看熱鬧。

  他們議論紛紛,所談的話題都是有關玄妙觀失火之事,有些人還故意編造一些謠言,引人注意。

  到最後這些謠言經過了渲染,變得更加荒誕不堪,怪異絕倫。

  李金貴首先便聽到一個像痞棍樣的中年漢子道:

  “昨晚二更劉老三跟我打這兒經過,便聽到觀裡面有人在大聲喝叫,我們抬頭一看,乖乖,屋頂上站著一個手拄枴杖的鬍子老頭,正跟大觀主在鬥法呢!”

  那個中年漢子捋起衣袖,說得口沫四濺:

  “你們猜是怎麼回事?原來是前些日子後村何老爹的媳婦被狐仙迷住了,何老爹請到了觀裡的道爺去捉妖,結果那位道爺施出五雷正法,把狐仙打死了。”

  四周傳來一陣驚訝的叫聲,那中年漢子繼續地道:

  “那個狐仙一縷冤魂就這麼悠悠蕩蕩的飄回了家,向他的祖父老狐仙哭訴,嗨,你們可曉得那老狐仙已經修成了道法,成了地仙,原本可以脫離六道輪迴,再修十五百年,便成仙,豈知他因—念之怒,便動身來玄妙觀為他孫子報仇,你們想想,玄妙觀裡的道爺都是江西龍虎山天師爺的傳人,還會怕得了老狐仙嗎?於是雙方就鬥起來了……”

  四周又是—片哄然,有人間道:

  “顧老四,結果怎麼啦?為什麼玄妙觀又燒起來呢?莫非正不勝邪,觀裡的老道爺鬥法被打敗了?”

  那被稱顧老四的中年漢子得意洋洋地道:

  “怎麼會呢!老道爺是張天師的嫡傳弟子,捉妖拿鬼是跟我們顧老四賭錢喝酒同樣的熟練,豈會敗在那老狐仙的手裡?”

  他頓了頓,道:

  “當時,我跟劉老三就藏在這個大石墩後抬頭看去,只見兩道劍光飛來飛去,那老狐仙雖然修成了地仙,可是到底是異類修行,並且所煉的劍也不行,只聽‘喀嚓’一聲,他的飛劍便被斬斷了……”

  那些擠在他身邊聽他鬼扯的人,齊都“啊”地—聲,興奮地七嘴八舌的追問結果。

  李金貴雖然知道玄妙觀的失火,乃是由於修羅門侵襲,烈火尊者秦炎施放火器反擊所致,卻仍然禁不住為那顧老四活靈活現的述說,而聽得津津有味。

  那顧老四臉上的表情極為豐富,指手畫腳的述說著,彷彿他便是施放飛劍的玄真道人一般。

  只見他抹了把臉上的汗,道:

  “那個老狐仙見到飛劍被斬斷,連忙喝叱,將手中的枴杖往空中一扔,剎時之間,只見那條枴杖已化為一條青龍,乖乖我的媽,那條龍好長好長,頭在這邊,尾巴一直拖街那頭,少說也有百來丈……”

  “那老道爺沒防到老孤仙這—著,正要將老狐仙的腦袋砍下來,卻見到飛龍出現,張牙舞爪,他還沒來得及收回飛劍,只見那青龍右爪一抓,便將老道爺的飛劍抓住,老道爺大叱一聲,掐了個訣印,只聽天鼓隆,一個金甲天靈巨神霍然出現在雲端……”

  他在比手畫腳的說到這裡,頭一抬,突然見到丁中齊就站在面前不遠處,不山一愣。

  丁中齊身高丈二開外,虎背熊腰,站在那兒就跟半截塔似的,普通的人站在他的身邊,還沒到他的胸口,像這樣的人,走到外面,任何時候都令行人側目的。

  只不過此刻由於大家都關心著玄妙觀的失火,又有一些像顧老四痞棍在造謠吹牛,所以全注意力集中在聽他吹牛。

  所以丁中齊隨在李金貴身後走近來,竟然沒有一個人注意到他。

  顧老四正說到那尊天靈巨神出現雲端,猛一見到丁中齊,全身如遇電殛,當場愣在那兒。

  站在他旁邊的一個瘦削年輕人,似乎聽得正在過癮,見到顧老四住口,忙嚷道:

  “顧大哥,後來怎麼啦,你倒是快點說下去呀!”

  顧老四嚥了口口水,伸手指著丁中齊,結結巴巴地道:“天……神……”

  那些圍繞在顧老四身邊聽故事的老百姓,一齊往丁中齊這邊望來。

  這時,陽光自雲端灑下,斜斜的照在丁中齊黝黑的臉上,泛起一層油光,使得他那炯炯的眼神,更加的爍亮,更加的懾人。

  那些老百姓自幼及長,都一直留在南陽,有的人足跡都沒踏出方圓百里,何時曾見過這樣的巨人?

  頓時一陣騷動,以為天靈巨神白日顯靈,有那虔誠的老太婆,頓時口誦佛號,跪了下來。

  群眾是盲目的,這時大家的情緒幾乎都受到了顧老四的催眠,一見有人跪下,頓時全都跪了下來。

  丁中齊一愣之下,馬上便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他的心中沒有一絲喜悅,反而極難過。

  因為他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卻被人視之為神。

  而這些將他當作天神的人,則是在中國的大地上,到處可以見到的善良的老百姓。

  近二十年來,他一直待在山上,難得下山一次,便是因為他每一次來到人群之中,更會使人側目。

  那些人不是將他視為異物,便是將他當作山魑鬼魅,全都以奇異而畏懼的目光望著他,離著他遠遠的,不敢靠近他。

  如今可好了,在這時候,他竟然升格成為“天神”,而且還使得這些鄉民都向他下跪。他為這些鄉民而難過。

  反而站在他身前的李金貴倒是愣住了。

  李金貴活到這麼大,一直是朝別人下跪,從沒見過有人向他下跪,這一下,面前那一大片黑壓壓的人,全都跪了下來,使他如遭雷殛,整個人都震呆了。

  他還沒會過意來,丁中齊已像拎小雞樣的把他拎了起來。

  丁中齊知道面對這些無知而又善良的老百姓,是絕對無法解釋清楚的,是以一把挾住李金貴,便放足飛奔而去。

  就在他放足飛奔之際,李金貴只聽得在那一片寂靜,伏於地的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聲驚呼:“阿貴,是阿貴!”

  李金貴側首望去,只見一個穿著一襲灰布衣裳的少年人,自黑壓壓跪倒一片的人群中站了起來。

  那個少年人雖然換了衣服,雖然距離不近,但是李金貴在一眼之下,仍舊將他認了出來。

  他驚喜交集,脫口道:“是清海小道士。”

  丁中齊的腳步一跨便是七尺以上,奔行的速度又很快,李金貴才剛認出清海小道士,便已被挾著走出了數丈開外。

  他連忙嚷道:

  “大師兄,快放我下來,那是清海小道士。

  丁中齊腳下一頓,立刻便應聲停下下來。

  他凝目望去,見到那一片黑色的後腦勺,濃眉立刻為之一皺。

  如果眼前這些人,全都是為非作歹的惡徒,丁中齊毫不考慮的迎上前去,但,那些人都是善良的百姓,叫他如何進入人群中?

  他低聲道:

  “阿貴,你也看到了,這種情形下,我們怎麼能進去,讓你跟清海敘舊?”

  李金貴聽他這麼說,只見清海似乎要過來,卻被一片跪倒於地的人群擋住了,無法揮動腳步。

  他也知道此刻再繼續停留下去,實在會惹來更多的麻煩,可是一想到這些日子來,跟清海小道士相聚的那些情形,使得他不忍就此隨丁中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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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他用力一掙,道:

  “大師哥,你讓我下來嘛!”

  丁中齊濃眉一皺,道:

  “阿貴,你要怎麼樣,現在怎能胡鬧……”

  李金貴道:

  “大師哥,清海救過我,是我最好朋友,我不能讓他留在這裡,等他被玄妙觀的道士害了!”

  丁中齊沉吟道:“那你準備要怎樣?”

  李金貴道:“我帶他上山去。”

  丁中齊道:“不行。”

  李金貴道:“山裡面師伯師叔那麼多,隨便那一個都可以收他為徒……”

  丁中齊朗笑道:“哈!你以為那些師叔們閒得沒事做?他們都已經歸隱武林,這次是應師父之請,來此有重大之事要做,豈是來找徒弟的?”

  李金貴朝人群中走去,只見清海小道士揮動著手,朝這邊挪行過來。

  只不過他在一大片跪倒的人群裡行走,幾乎沒有空隙可以讓他落腳,行走之際,極為困難。

  李金貴拉著丁中齊的衣衫,道:“大師兄,我求求你好吧!你快想個辦法。”

  丁中齊只見那些跪倒的人群,有些大膽的,已經抬起頭來觀看,如果他們再逗留下來,那麼便只有兩個結果;一是被人群困住,向他膜拜祈求賜予。

  另外一個結果則是群眾發現他不是天神,認為受到了欺騙,轉而攻擊他。

  當然,這些無勇的群眾,就是再多一倍來,丁中齊也不畏懼。

  可是他能夠出手嗎?面對這些善良的鄉民,他連動一根手指頭的勇氣都沒有。

  心中的意念有如電光閃過,丁中齊的目光一動只見路邊有一捆麻繩。

  他將李金貴放了下來,跺腳道:“唉!都是你給我找麻煩!”

  李金貴涎著臉,道:“大師兄,就此一次嘛,請你幫幫忙,清海是我的朋友,我總不能置朋友於不顧吧!”

  了中齊也不答話,一把抓起那捆麻繩,手持繩尾,振臂一挪。

  那捆麻繩有如一條黃色飛蛇,急速地飛了出去,—直伸展到四丈多長,然後搭在清海的腰際,圈捲了幾箍。

  清海啊的一聲,還沒弄清楚是怎麼回事,身子已被麻繩帶得騰空飛起。

  丁中齊把全身的力道都貫注在那根麻繩之上,等到繩頭—捲上清海的腰際,用力一帶,便將清海整個身子捲起。

  清海在空中怪叫連連,手舞足蹈,唯恐會跌落地上,摔破下頭,可是他才一閉上眼睛,耳邊風聲一斂,便已落入丁中齊的懷裡。

  他的眼睛才一睜開,便看到丁中齊那寬大的臉孔和燦若朗星的雙眼,被那神光一逼,連忙又趕緊閉上了眼睛。

  丁中齊輕聲道:“清海不要害怕!”

  他的右掌輕輕一拂,有如利刃般,將那卷在清海小道士身上的幾捆麻繩割斷。

  他這飛繩帶人的動作,便已夠嚇人了,但是那些抬頭觀看的老百姓倒還沒看出其中的奧妙,卻被他這順手一拂,便已割斷數道麻繩的舉動給嚇呆了。

  因為這捆麻繩粗逾拇指,是鄉下人用來捆豬用的,平常就算是用利刃,也得費上很大的勁才能將它割斷。

  但是丁中齊僅只一拂,便將數股麻繩割斷,豈不是他的手掌要比快刀還要來得鋒利?

  由於清海小道士被麻繩帶回時,人在空中發出怪叫,引得許多人抬頭觀看,這下他們全都看到了丁中齊那駭人的舉動。

  頓時,全都重又伏首磕頭,還有的大聲誦佛,有的在默默祈禱,祈求天神賜福……

  有人滿心喜悅,認為自己親眼看到神仙是靈,有人則是愁苦至極,認為快要死了……

  總之,在那一片跪倒的人群中,各種各樣不同的意念,不同的想法都有。

  這時,玄妙觀的失火,對於他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就算此刻地層裂開,將他們吞噬進去他們也無所懼。

  因為,在他們的意念裡,他們看到了天神顯靈,他們的歸宿,必然是天上……

  也不知有多少人在羨慕清海小道士,認為他得到了天神的眷顧,以致能夠白日飛昇。

  丁中齊不是神,豈能知道在眼前那片跪倒的人群裡,會有如此複雜的想法?

  他只是知道,繼續逗留下去,會惹來更多的麻煩。

  是以他一拂斷卷在清海身上的繩,立刻便挾起李金貴,飛身疾奔而去。

  他這一放勢急奔,真個快逾奔馬,一口氣便奔出了二里之外,才緩了下來。

  李金貴是有過經驗,倒不害怕,清海小道士可從沒這種被人挾著飛奔的經驗,他只覺耳邊風聲呼呼,眼前的地面急速地後退,嚇得趕緊閉上了眼睛,不敢睜開來。

  李金貴反倒覺得這種經驗極為寶貴,頗有欣賞的意味,他一面看著清海害怕的表情,一面享受涼風過身的愉快感覺。

  只是他不能往地下看,那急建後退的地面,使得他的眼睛都看花了,隨之而來的暈眩感,會使他想嘔吐出來。

  所以他在不看清海之際,轉過頭去看著後面。

  就在他二次回頭的時候,他突然見到一個身穿灰色緇衣的老尼姑出現在丁中齊的身後。

  那個老尼姑就在丁中齊身後大約六尺多遠,可是無論丁中齊奔行得多快,她仍然保持一段距離,既不超前,也不落後。

  李金貴起先是一怔,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後來閉了下眼,再度看去,仍然看到那個灰衣老尼姑不即不離的跟在後面。

  於是意念一轉,忖道:“糟了,莫非這老尼姑是什麼鬼魂不成,否則怎會動也不動,仍能跑得這麼快。”

  一念掠過腦際,他忙又凝神望去,首先,他便見到那尼姑胸前掛著的一串黑色的念珠,其他便看到那瘦癯的臉上,兩道長長的白眉。

  那個老尼姑戴著一頂灰黑的帽子,臉孔瘦癯卻又紅潤,若非她臉上的兩道白眉,單從相貌看去,只不過四十多歲的樣子。

  最奇怪的還是她的右臂微曲,手掌中托著一個高達尺許的白色瓷瓶。

  那隻瓷瓶瑩潔如玉,映著旭光反射出淡淡的瑩光,而她的手指也瑩潔如玉,襯著瓷瓶,幾乎使人分不清何者為手,何者為瓶。

  李金貴的目光從那個瓷瓶上移過,挪到那老尼姑的腳上。

  立刻,他全身一震,似乎被電光所擊中一般。

  敢情那尼姑的雙足都是懸空的,根本沒有沾上泥土。

  她腳下穿著普通出家的人穿的麻布鞋,白色的襪套上沾了一些灰塵,有些泛黃,沒什麼特殊之處,然而這一掠空虛懸數尺,便能緊隨丁中齊之後,急速地移動,不由使人為之震驚不已。

  丁中齊似乎能感覺到李金貴的異動,垂首問道:“阿貴,你怎麼啦?”

  李金貴轉過頭去想要答話,卻被迎面一陣急風迫住,無法說出話來。

  他勉強開口,只吸得滿口的風,於是只好閉上嘴巴。

  他在這時,還以為自己見到的只是一種形象而已,略一凝神,又再度轉身後望。

  一點都沒錯,那個瘦小的老尼姑,仍然是雙腳懸空的,緊跟在丁中齊的身後,

  她全身上下仍然維持剛才的姿式。一點都沒有改變,沒有一點表情。

  但是,在李金貴的眼裡,她的整個臉龐似乎發射出聖潔光芒,使人不能逼視。

  一個意念有如電光似的閃進了他的腦海:“她是觀世音菩薩。”

  觀世音菩薩是中國人的最熟悉的一個神,傳說中她能聞聲救難,只要叫她的名號,便能獲得救援。

  觀世音菩薩能化身千萬,以各種不同的面貌出現人間,但最常見的一幅相貌,則是身穿白衣,佩戴瓔珞,手捧淨瓶,赤足立於蓮花之上。

  傳說她手中所捧之淨瓶,內盛淨水,中插三根楊柳樹枝,只要她用楊柳樹枝沽上淨水灑下,任何的病痛災害,都可痊癒祛除。

  他大約在心裡默禱了十多遍,突覺耳邊風聲一斂,丁中齊已經停了下來。

  丁中齊將李金貴放下地,道:“阿貴,我不認得到白家的路,你……”

  他一面說著,一面將挾在右臂的清海小道士也放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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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六

  就在這時,他突然見到李金貴像呆了樣的望著他的身後,不由得話聲一頓,問道:“阿貴你怎麼啦?”

  李金貴雙足一落地,立刻便睜開眼往丁中齊望去,他只見那個老尼姑也停了下來,整個小的身軀緩緩的著地,站在約摸七尺開外。

  他根本就沒有聽到丁中齊在說些什麼,他只是愣愣地望著那個老尼姑。

  在他的感覺中,觀音菩薩是不應該停留如此久的,也沒有理由要為他停留如此之久。

  他不知道這到底是好的現象,抑或是壞的現象,忖道:“莫非菩薩想要告訴我什麼不成?”

  丁中齊見到李金貴目光直直的望著自己的身後,竟像呆了似的,不禁為之一怔,隨即,他一個旋身,轉了過去。

  那個白眉紅顏的老尼姑此刻仍然微闔著雙眼,默然的站在那兒。

  丁中齊的目光一觸及她,忍不住意外地啊了一聲,隨即雙膝一屈,跪倒於地,拜了下去。

  李金貴沒料到丁中齊也認出那個老尼姑是觀世音菩薩的化身,馬上跪拜下去,毫不考慮地也跪了下去,喃喃念道:“南無觀世音菩薩!”

  這時候,只有清海小道士像個傻瓜一樣,愣立在那兒,不知道怎麼回事。

  若非站在面前的是一個老尼姑,只怕他也會跟著李金貴一起,跪倒於地,膜拜如儀!

  那老尼姑開口道:“中齊,你們起來吧!”

  丁中齊恭聲道:“弟子丁中齊,謝過無相師太!”緩緩站了起來。

  李金貴還沒弄清楚丁中齊說些什麼,只覺全身似被一股無形的氣勁拉動,不由自主的站了起來。

  那個老尼姑此時已張開了眼睛,李金貴但見她的眼中的光芒滿含慈祥,就像他的母親一般。

  他的心湖一陣波動,頓時想起了那一向疼愛他的母親。

  他的母親只是一個平凡的農家婦人,對於身邊這個獨生子的管教,可說是近乎溺愛的程度了,於阿貴的任何要求,都儘量的滿足他。

  李金貴以往還經常鬧鬧小性子,常常惹得母親生氣,而暗暗掉淚。

  自從他離開家到了玄妙觀之後,他經歷了從所未有的一段驚奇怪異的事情,這使得他的心智漸漸地成熟了。

  也因為如此,這段經歷更使得他珍惜以前在家中的那段溫馨自在的日子,由此,而懷念起母親的偉大……

  他的面上露現慕孺的神色,只聽那老尼姑問道:“中齊,這孩子是誰?”

  丁中齊恭聲地道:“稟報師太,他叫李金貴,是我師叔新收的弟子。”

  那老尼姑哦了一聲,道:“極樂真人已經避塵半甲子,為何又突然起收徒之念?”

  丁中齊道:“這個……據家師說,是師祖仙去時,留下的錦囊書柬中,提到阿貴乃是振興本門的人選,所以……”

  那老尼姑似是頗為動容,眼中突然射出爍亮的光芒,凝注在李金貴的身上。

  李金貴沒料到一個人的眼神會有如此大的轉變,他一被老尼姑的炯炯目光所罩住,只覺全身一片冰涼,動也不敢動一下。

  丁中齊道:“小師弟,這位便是南海無相神尼,你再過去磕個頭吧!對你將來必有所助。”

  李金貴早就聽到凌三提起無相神尼之名,後來他也以無相神尼來嚇唬玄妙觀裡的太虛老道。

  他沒料到這個原先被他認為是現世音菩薩化身的老尼姑,便是南海無相神尼。

  他一方面為自己原先那荒謬的意念感到好笑,一方面又為自己親眼看到這位受世人所尊祟的神尼而高興。

  他恭敬地跨前一步,道:“弟子李金貴,叩見神尼老前輩……”雙膝一彎,便待跪了下來。

  無相神尼左袖微拂,也沒見她如何作勢,李金貴已無法跪下去。

  李金貴愕然地望著無相神尼,只聽她緩聲說道:“貧尼不慣見到後學行此大禮,阿貴……”

  李金貴應了一聲,道:“神尼老前輩請問有何吩咐?弟子……”

  無相神尼道:“貧尼法號無相,乃是取的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之意。僅是個普普通通的比丘尼,沒什麼神奇之處,只是世人謬讚而已,你是極樂真人的弟子,稱呼貧尼一聲無相師太就可以了。”

  李金貴恭敬地道:“是,弟子敬聆師太教誨。”

  他沒讀過佛經,也弄不清楚什麼是“無人相、無我相、無眾生相”只當無相神尼在訓誨他而已。

  無相神尼微微一笑,道:“中齊,你不在山上隨侍抱玉道友,帶著小師弟下山做什麼?”

  丁中齊簡要地特此行目的說了一遍。

  他苦笑道:“若非是阿貴鬧著要在玄妙觀裡找他的好友,弟子也不會鬧出這麼大的一個笑話。”

  無相神尼頷首道:“世人無知,不離貪、嗔、痴,是以永落六道輪迴,無由覺悟,難怪他們會被一時的異相所驚,這也是無足奇怪……”

  她的話聲一頓,道:“八十年前,貧尼曾與白劍青施主有過一面之緣,後來聽說他中年慕道,已獲少陽真解,修煉成道,可惜……”

  她輕嘆口氣,沒有繼續說下去。

  李金貴弄不明白她在可惜什麼,愣愣地望著她。

  無相神尼頓了頓,又道:“中齊,貧尼遠從南海而來,專程為令師送上靈水,以完成他這半輩子來的宏願,不知他是否已經出關?”

  丁中齊恭敬地道:“稟告老太師,家師要待明日方才出關,不過此刻眾位師叔們都已經集聚在谷裡面了。”

  無相神尼微笑道:“哦!眾位道友都已經來齊了嗎?”

  丁中齊道:“只有陸師叔還沒到,其他的各位都已經到齊了。”

  無相神尼道:“無塵道友有如神龍之見首不見尾,平時便難以去找他,不過他既已接受抱玉道友之邀,共襄此盛舉,一定會按時趕到。”

  她的話聲稍頓,道:“你們既是要去白家探友,貧尼也就經此上山了。”

  丁中齊躬身道:“師太請慢走,弟子恭送……”

  李金貴突然打斷了丁中齊的話,道:“老師太,弟子尚有一件事要請教老師太……”

  丁中齊不想到李金貴會如此無禮,逕自打斷自己的話,側目瞪了他一眼,叱道:“阿貴,你……”

  無相神尼微微一笑,道:“中齊,沒有關係,阿貴心中如有疑惑,盡可詢問,貧尼只要知道,一定回答。”

  李金貴只見無相神尼和藹得像他母親一樣,不由膽子一壯,道:“多謝老師太,弟子有三個問題,想要請教老師太……”

  無相神尼哦了一聲,似乎是沒料到李金貴竟然有三個問題之多。

  丁中齊一愣,此道:“阿貴,你不要太過分,老師太她尚要……”

  李金貴理直氣壯地道:“我這怎麼算過分?韓夫子說過:‘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老師太雖然不是我們師父,也算是師門長輩,自當為下一代弟子們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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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丁中齊一輩子也沒唸過什麼書,除了知道儒家有個孔夫子之外,連孟夫子都不曉得,但是關於道家的一些神話,以及典籍上記載的人物,倒是平時耳染目濡,熟悉異常。

  是以他一聽李金貴謅起文來,不由得很快地想了一遍,卻發現自己怕確沒聽過有什麼韓夫子,忍不住皺眉道:“阿貴,你在鬼扯什麼韓夫子?能被稱為夫子的,只有一個孔夫子……”

  李金貴的嘴角浮起笑意,道:“大師兄,若是論起武功來,小弟是連開口的資格都沒有,可是談起文學來,不怕您見怪,小弟可是要比你稍勝一籌了。”

  丁中齊這一生中可恨的便是自幼貧苦,從小失學靠著一身的的蠻力打柴為生,此刻被李金貴這麼一說,不由得漲紅了臉。

  若非是無相神尼在旁邊,只怕他會當場發作,狼狽的罵李金貴一頓。

  饒是如此,他也氣得罵道:“阿貴,你這小……傢伙在胡扯什麼?”

  李金貴那裡曉得自己無心之中,已經傷害到了丁中齊的內心深處,猶自理直氣壯地道:“本來就是的嘛,韓愈韓夫子乃唐宋八大家之一,乃是文起八代之衰的名家,在文學上之地位極高,當得起夫子名……”

  丁中齊覺得他這幾句話,就跟唐僧三藏法師所念的緊箍咒一樣,使得自己頭痛不已。

  因為什麼唐宋八大家,什麼文起八代之衰,他是一概不知,只有傻愣愣的瞪著跟睛,連反駁的餘地都沒有……

  他此刻真恨不得一把抓起李金貴,在那小屁股上狠狠的打上兩巴掌,才能消除心中的不快。

  可是他側目看看無相神尼,只見她仍自笑眯眯的望著李金貴,面上沒有一絲慍意,不由洩了氣。

  無相神尼微笑道:“阿貴,你蠻不錯嘛,好像念了不少的書……”

  孿金貴訕訕地道:“弟子六歲啟蒙,七歲入塾,至今已念了十年的書,只是資質愚鈍,不堪造就,是故仍是一襲白衣。”

  無相神尼頷首道:“你的骨骼清奇,決非愚笨之人,你之未應試,想必乃是個性所致,蓋你並非富貴中人,正應歸於道家……”

  她話聲一頓,道:“你有什麼問題,說出來吧,只要貧尼知道,一定詳告。”

  李金貴恭敬地道:“多謝老師太。”

  他略為整理了一下思緒道:“請問老師太,方才弟子被丁師兄挾持而行之際,曾見您足不沾塵的飛行於後,請問這是否佛家六大神通中之神足通?”

  無相神尼微微一笑道:“不,那是本門輕功中之‘柳絮隨風’身法,方才貧尼是藉著你大師兄奔行時,身後所帶起之一股風勁而行,本身並未施出一分勁道,是故能騰空而行……”

  李金貴哦了一聲,道:“請問老師太,所謂佛家的六大神通,是否確有?”

  無相神尼肅容道:“六大神通自然是有的,但是本門重的乃是修行、悟道,將此神通視之為末流支節,絕不許炫耀。“

  李金貴想了一下,面上浮起欽敬之色,正要說話。無相神尼已開口道:“你那第三個問題,貧尼就此回答你。”

  李金貴訝異地望著無相神尼,只聽她道:“你那愛侶與貧尼無緣,她將來與你乃是清虛門中的神仙眷侶,故此貧尼無法特她收入門下……”

  李金貴聽她這麼一說,幾乎跳了起來。

  因為,他心中所想的乃是:“玉鳳如能蒙無相神尼收為弟子,將來豈不是成就非凡?”

  他正想要設個法子讓無相神尼收白玉鳳為徒,攜往南海授藝,卻不料無相神尼已經察知他的心意,而回答了出來。

  像這種能洞悉他人心念的神通,怎不使李金貴為之駭然驚詫?

  李金貴滿臉驚訝之色,還未來得及說話,已聽得無相神尼繼續道:“不過你我相見亦是有緣,等一會兒見到令尊令堂之際,貧尼自會贈以兩顆‘凝碧丸’,使他們自此祛病延年……”

  李金貴大喜過望,連忙跪倒地上,道:“多謝老師太成全……”

  無相神尼大袖微拂,已將李金貴身軀帶得站起來。

  她那垂掛到眼角的雪白長眉,似乎在微微飄動,道:“貧尼生平最不喜人做磕頭蟲,俗禮太過,則是虛偽,反不若存心端敬,不拘形式要來得強。”

  李金貴唯唯諾諾,沒有吭聲。

  丁中齊訝異地問道:“老師太,您要隨我們到阿貴家裡去?”

  無相神尼微微頷首,道:“萬事一切隨緣,不必強求,貧尼與金貴有緣,自當隨緣而行……”

  丁中齊有些不解地望著無相神尼。

  無相神尼道:“貧尼尚要從阿貴身上引出一段俗緣,若是不隨他去,如何能行?”

  丁中齊詫異地道:“老師太,您的意思是……”

  無相神尼道:“貧道此次自南海渡海而來中土,一方面是應令師之邀,另一方面則是接引我的徒兒回去!”

  丁中齊哦了聲,還想開口詢問,無相神尼已道:“中齊,不必多問了,我們走!那位小道友可等得不耐煩了。”

  丁中齊望了站立一旁的清海小道士一眼,這才想起自從將清海帶來這後,連一句話也都沒有跟他說,也一直投讓他有機會說話,難怪清海會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他拍了拍李金貴的背,道:“阿貴,咱們這就去吧!一路上你得跟朋友多敘敘,想個法子安頓他,免得他以後遭到玄妙觀道士……”

  李金貴應了一聲道:“老師太,弟子在前帶路,請您在後慢行。”

  無相神尼微微一笑,道:“你們去吧!”

  李金貴拉著清海小道一起,舉步向前行去。

  清海回頭偷偷望瞭望那高達丈二的丁中齊和矮瘦僅五尺多高的無相神尼,心中有種說不出的感受。

  若是在平時,他見到這種極端不相襯的兩個人同時出現,只怕會笑出聲來。

  因為這兩個體型完全不同的怪人,在平常便已引入注目,此刻並排走在一起,更是構成一種極其滑稽的形象。

  可是此刻清海小道已經明白這兩個人,都是武林中的奇人異士。

  尤其是那個又瘦又小,長著一雙白眉毛的老尼姑,更是輩份極高,本事極大的異人。

  不看別的,單看連那有如巨神的丁中齊對她都如此恭敬,便可明白她的身份了。

  是以清海在敬畏之中,對李金貴更是羨慕起來。

  他拉著李金貴急行數步,低聲道:“阿貴,那個巨人是您的大師兄啁?怎麼以前設聽你說過?”

  李金貴道:“我是昨天才拜的師!”

  他頓了頓,笑道:“說起來也好笑,我雖然拜了師,可是連我師父的面都沒有見過。”

  清海小道士訝道:“哦,有這種事?”

  李金貴頷首道:“嗯,我師父正在坐關,還沒有出來,是我師叔替他老人家先收徒的……”

  清海小道士道:“阿貴,說了半天,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師父是誰?”

  李金貴道:“我師父也是道士,叫抱玉真人。”

  清海小道士想了下,搖頭道:“我沒聽過。”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45
一四八

  李金貴道:“我師叔叫極樂真人,你聽過沒有?”

  “極樂真人,極樂真人?”清海小道士喃喃念了兩聲,道:“這個名字我好橡聽人說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李金貴道:“我師父他們在武林中的名望很大,輩份很高,據說比玄妙觀裡的太虛老道長的輩份還要高!”

  清海滿臉驚訝之色,道:“哦!這麼說,你師父不是最少也要七八十歲了?”

  李金貴道:“師父我沒見過,不曉得年紀有多大,可是我師叔看起來只有四十歲上下,好像跟玄真道長差不多……”

  清海點了點頭,道:“以前我聽三觀主說過,只要功夫練得深了,自然能夠駐顏,往往七八十歲的人,看起來跟三四十歲一樣,據說當年茅山真君活了二百歲,看起來只不過六十歲一樣……”

  他拉住李金貴的手,道:“阿貴,你我跟兄弟一樣,你何不想個法子。把我也引到你師叔那兒,就算是做個小道土,我也願意……”

  李金貴沉吟道;“這個……”

  他還沒答覆,只聽得丁中齊道:“阿貴,你不可以隨意的承諾下來,不然到時無法做到,就永遠都會內疚於心!”

  李金貴苦笑了下,對清海道:“清海師兄,你聽到了我大師兄說的話。”

  清海小道士咬了咬下唇,默然點了點頭,顯然心中極為難過。

  李金貴也不知要說些什麼才好,抓住他的手,道:“清海,你是怎麼逃出玄妙觀的?”

  清海道:“我救了你之後,便躲到廚房裡去,本來想要回房去把我這兩年存下來的三兩多銀子取出,後來聽見觀裡面好多人要抓我,所以我沒有法子,只有從廚房邊的臭水溝裡爬出來。”

  敢情清海自幼父母雙亡,依靠叔父為生,卻又嬸母不容,常常遭到虐待。

  於是他在三年以前逃出了叔叔家裡,到處流浪,到處飄泊。

  在這段期間,他曾替人看過牛,做過店小二、堂倌、小學徒。

  並且還曾跟隨過江湖賣藥的跑過碼頭,若非他生的機伶,只怕他會被封在獸皮之中,做了獸人。

  那個時候,有許多跑江湖賣藥的,為了賺錢,罔顧天良,有以拐帶來的小孩,自幼置於罈子中,不令他出來,使那個小孩子無法發育長大,而成為侏儒,並授以技藝,以之博取觀眾的同情而多加賞銀。

  這種侏儒是謂之罈子怪。

  另外有一種則是將野獸或驢馬的外皮剝下,套於小孩的身上。由於施術之際,需將小孩全身肌膚割裂,涂以藥劑,才能套上獸皮之時粘合,是以痛苦無比,而且那套上獸皮之人,終身無法脫除,殘忍至極……”

  當清海小道士說到此處,李金貴聽了幾乎為之目瞪口呆。

  他沒料到天下竟有如此殘忍之事,而他的這位好友幾乎碰上了……”

  他緊緊的握著清海手道:“清海,你真的吃了不少的苦……”

  清海說到這裡,眼眶都幾乎紅了,他輕嘆口氣道:“假使那天晚上我不是因為尿急,爬起來聽到了焦三爺跟他老婆說的話,只怕我現在變成一頭會說話的小狗熊了!”

  李金貴道:“這些話怎麼你以前都沒有跟我說過呢?”

  清海嘆了口氣,道:“說那些又有什麼意思?反正都過去了。”

  他頓了頓,道:“我流浪到了南陽,混在客店裡幹了幾天小廝,實在呆不下去,後來碰到玄妙觀的大師父,才把我帶到觀裡來……”

  李金貴同情地拍了拍他肩膀,不知道要說什麼話才能安慰他。

  清海說道:“在玄妙觀裡的二年多,是我這一生中最舒服安定的日子了,吃住都不用煩惱,每個月還有幾錢銀子零用,所以我一直省吃儉用,存了下來,總希望多存些錢,等長大之後可以脫離這個環境,誰知道唉……”

  李金貴歉疚道:“清海師兄,都是我害了你,若非是我,你又怎會……”

  清海道:“別說這些了,誰叫我們是朋友呢?我總不能眼見你被那個妖裡妖氣的姑娘給害了吧!”

  李金貴感動地道:“清海師兄,我要補償你的,一定……”

  清海道:“唉,你別叫我清海了,我混進去玄妙觀是為混一口飯吃,又不是真的做道士,現在既然離開那兒,再也不能回去,當然不能叫我的道號了!”李金貴問道:“那你……”

  清海道:“我姓羅,小名叫小鶴了!”

  李金貴道:“那我以後叫你小鶴了。”

  清海點頭道:“嗯!從今以後,我該回覆我的俗家姓名,還我本來面目。”

  他們一行四人,有老尼、有巨人,有土娃兒,一路之上行去,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可是李金貴和羅小鶴兩人只顧著述說自己的事,根本沒有去注意這些,而無相神尼丁中齊則是見慣了,也沒將這種特異的目光放在心中。

  行行復行行,李金貴發現遠遠已看到白家大院。

  他指著遠處那突出於附近的一些建築物之上的高樓,回頭道:“大師兄,那兒就是白家的大院。”

  丁中齊哦了聲,沒有說話。

  李金貴道:“我們這裡附近方圓五十里,就數白家大院最有錢。”

  羅小鶴驚訝地望著李金貴,道:“阿貴,你……你是住在白家大院裡?”

  李金貴笑道:“我怎麼會呢?我又不姓白。”

  羅小鶴問道:“那你姓什麼?”

  李金貴道:“我姓李啊!我本來就叫李金貴,我又沒騙你。”

  羅小鶴半信半疑地望著他,然後又偷偷的望了身後的丁中齊,低聲道:“阿貴,我聽清風他們說,你是派到玄妙觀裡去打聽七派秘會的奸細,是不是?”

  李金貴見他一股神秘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好笑;道:“清海,你別說得這麼難聽好不好?”

  羅不鶴皺眉道:“唉!我跟你說過,我混進玄妙觀裡,只是為了混碗飯吃而已,又不真的當了小道士,現在既然離開了玄妙觀,你就該叫我的本名才對……”

  李金貴忙道:“哦!對不起,小鶴,我叫習慣了……”

  羅小鶴道:“這才對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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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九

  李金貴笑道:“說真的,你名字還真好呀,不像我的名字,土裡土氣的,往往我……”

  他說到這裡驀然聽到有人叫道:“金貴,那不是李進才家裡的金貴嗎?”

  李金貴循聲望去,只見兩個老頭站在路旁,正以驚詫的目光向這邊望來。

  他認得那兩個老頭,一個是他左鄰的胡旺,一個是他爹的酒友張阿根,平常都是經常到他家找他爹去喝酒聊天的。

  李金貴出自本能的應了聲,想要過去打個招呼,卻已見到胡旺衝著張阿根的腦勺便是一巴掌:“阿根哪!你這酒鬼,一天到晚都泡在酒罈裡,泡得人都糊塗了,你忘了李家的金貴已經死了!”

  李金貴這時才想起自己自從遭到玄妙觀的道士暗算之後,幾乎一命嗚呼,幸而經白玉鳳救活,這才以詐死之技,授命潛入玄妙觀去……

  是以他腦海中意念懷轉,立刻裝成若無其事的繼續前行。

  張阿根睜著一雙紅眼,望著李金貴,呵呵一笑,道:“阿旺,真的是我老糊塗了,李家阿貴出殯還不到半個月,我卻忘了……”

  胡旺道:“喏,你現在該承認自己糊塗了吧!人家可沒……”

  張阿根道:“不過阿旺啊!那個孩子可長得真有點像李家阿貴……”

  胡旺道:“猛一看是有點像,其實卻不是阿貴,不然……”

  他等到丁中齊走近,這才注意到是巨人,趕緊把要說的話又嚥了回去。

  這時張阿根也看到丁中齊和無相神尼,他睜大了眼睛,張開著嘴巴,愣愣地望著這兩個極不協調的人走在一起。

  突然,他忍不住笑了出來,用手肘搗了搗旁邊的胡旺,捂著嘴低聲道:“阿旺,你看見沒有?這兩個人走在一起真使人好笑……”

  他的聲音雖然壓得很低,可是丁中齊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濃眉微微一皺,雙眼一瞪,眼光如炬,射了出去。

  張阿根和胡旺一觸及丁中齊的目光,如遇雷殛,全身一震,趕緊都垂下頭去。

  李金貴心中暗笑,面上卻不露聲色,拉著羅小鶴的手,繼續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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