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劍仙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1 16:13:0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 23976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34
九十

  林煌微笑道:“大舅爺,這番真是對不起,讓你……”

  天昊道長搖了搖手,道:“沒關係,我們是多年的老友了,這算得了什麼?你太過於客氣,就有點虛假了,貧道反而要暗暗提防你……”

  林煌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小弟是話說得太多了……”

  天昊道長微笑道:“言多必失,林施主,你可要記住這句名言呵!”林煌乾笑了兩聲,不再跟天吳道長嚕囌,吩咐葛仙童自籠中取出雪狸。

  那隻雪狸一直蜷伏在鐵籠中,似乎睡著了。

  葛仙童拍了拍鐵籠,叫道,“懶鬼小雪,別誰了,快起來辦事。”

  雪狸在籠中發出一聲似貓非貓的叫聲,緩緩的站了起來,抖動一下身軀。

  天昊道長只見那隻雪狸尖嘴利牙,爪子尖銳如豹,兩眼碧綠,映著火光閃爍出怪異懾人的光芒,尤其是那一身茸茸的細毛,油猾光亮,泛出銀白色光影,使人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下……

  葛仙童打開鐵籠,伸手入內將雪狸抱了出來,然後將一根細細的銀白色鏈子,栓在雪狸的脖子上。

  那隻雪狸似乎不喜歡銀鏈套在脖上,裂開嘴來,露出細小又尖銳的牙齒,朝鏈上咬去,喉中不住發出低吼之聲。

  葛仙童笑著揉了揉雪狸的腦袋,道:“小雪別不高興,找到了人,我一定喂你兩隻山雞,讓你吃個痛快,呶!就是找這個人……”

  說著,自懷裡取出—條汗巾,放在雪狸的鼻前,雪狸嗅了兩下,嘴裡發出一陣嗚嗚聲響。

  林煌微笑道:“大舅爺,這種產於大雪山絕頂的異獸,嗅覺最是靈敏,能夠在大雪紛飛的雪山上,憑著一絲氣味,找到要獵食的動物蹤跡……”

  關於這種異類奇獸,具有特殊本領之事,天昊道長一點都不覺得意外。

  因為任何一種動物,由於生長的環境所影響,為了取得種族的延續,必然要具有特殊的本領,來適應環境,來求生存,否則,便會有滅種的危險。

  比如說肉食性的猛獸,必然具有銳利的瓜牙,以及快捷的速度與強大的力量,而弱小的動物,為了逃避猛獸的搏殺,則要發展更靈的嗅覺,更快的速度,不然就配合生存的環境,發展出一種特殊的保護色,以達到“隱形”的目的……

  這種弱肉強食的情形,不僅在野外到處可見,就是在江湖上也是同樣的在進行,甚而更加強烈,更加明顯……

  天昊道長活了七十多歲,對於這種情形,自然非常明白,所以他對於林煌之言,並不感到有何特殊之處,只是禮貌上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之意。

  但他的心裡,卻為葛仙童取出阿貴的汗巾,讓雪狸嗅聞的動作,震動了一下。

  因為阿貴之逃出玄妙觀,完全是一種意外,這種意外必然是林煌始所不及的。

  可是林煌竟然在指派阿貴潛入玄妙觀時,便已趁機拿下了阿貴的汗巾,以備以後追躡行蹤之用,可見林煌的城府之深,算計之精,已到了何等驚人的地步。

  天昊道長一念及此,對於林煌的提防之心,不由得又加深一層,忖道:“林煌這個人太可怕了,我非得加倍提防不可,否則以後被他出賣了,還不曉得到底為了什麼原故……”

  他對於李金貴如何被林煌所設計的圈套套住,對於趙恨地、葛仙童等,已預先編好一段故事欺騙阿貴的經過不瞭解,否則他更要吃驚了。

  雪狸嗅過那條汗巾之後,發出一陣嗚嗚的低叫,然後一掠下地,向著左側的山區奔去。

  葛仙童手裡拉著那條銀鏈,隨著雪狸而去,轉眼便奔出丈許之遙。

  林煌遞過一根火把,道:“大舅爺,我們走吧!”

  天昊道長接過火把,一手拉著趙恨地,道:“恨地,我們一塊走。”

  就在說這麼一句話的光景,林煌和鄭君武已連袂躍去,緊隨在葛仙童之後,奔出了數丈。

  他們手裡所持的火把,全是神機天魔孫堅石以特殊的材料製作的,雖然夜風吹襲,但見火光搖曳,卻不熄滅,從遠處望去,就像是兩點鬼火,閃爍移動……

  天昊道長似乎要考驗趙恨地在輕功上的造詣,一拉趙恨地躍了起來,便立刻放開了手,施出道家“凌空渡虛”的身法,有如脫弦之箭,疾射而出。

  可是人的動作偏又那樣飄逸,衣袂輕拂,大袖揮舞,似乎一點都沒出力,轉眼便已趕上了林煌。

  趙恨地一見天昊道長飛身獨自前奔,便知道自己這個大舅是存心要考較自己的功夫來著,提起一口真氣,使出所有的勁道,急追出去。

  開始還好,數個起落之後,趙恨地便已有神力不從心之感,立刻便落在天昊道長之後。

  他心中一陣悚然,曉得自己在玄妙觀裡的地下鏡室裡,大傷元氣,損失的功力在短時間內無法恢復過來,現在比起葛仙童來,都還不如,更別說和天昊道長相比了。

  剎時之間,如同冷水澆頭,他知道自己經過這一劫,要想入窺修羅門更深一層的心法,是絕無希望了。

  首先如果他不能完成修羅大帝所交付的任務,就算有天昊道長為他說情,也沒有用。

  退一步說,他此去能找到阿貴,取回修羅令,可是他的真元已遭戮傷,無法練成修羅門的秘法,就永無可能成為修羅大帝的繼承人。

  不能成為未來的修羅大帝,便無法達到他娶楊苓的心願,那麼他這些年來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費了……

  一想到這裡,趙恨地已涼了半截,剎時只覺天旋地轉,幾乎要昏倒於地。

  他既恨自己的定力不夠,又恨自己運氣太壞,偏偏進入鏡房,遭到那麼重大的戮害,甚而恨起玄妙觀的鏡房,以及那導致他進入玄妙觀的李金貴……

  意念紛亂中,趙恨地腳下打了個踉蹌,眼前一黑,把手上持著的火把都扔掉了。

  就在這時,一隻強有力的手伸了過來,抓住他的手臂,問道:“恨地,你怎麼啦?”

  趙恨地重重摔了下頭,想要把那紛亂的意念,以及急驟壓來的暈眩感一齊摔掉。

  眼前一亮,他首先看到天昊道長大袖拂處,已將自己扔出去的火把捲了起來。

  趙恨地吸了口氣,道:“大舅舅,我沒怎樣。”

  天昊道長凝目望來,只見他眼臉發黑,瞳仁有些混濁,額上竟然湧現起汗珠,心中不禁詫異地道:“奇怪,恨地既然是修羅門的二弟子,入門既比其他弟子久,修為也應比其他人深才對,又怎會像這樣……”

  他悚然道:“恨地,你病了?”

  趙恨地搖了搖頭,道:“大舅我沒有……”

  這時鄭君武和林煌也察覺天昊道長和趙恨地兩人沒有跟來,他們停住了腳步,轉身望了過來。

  鄭君武揚聲問道:“大舅爺,有什麼事?”

  天昊道長低聲問道:“恨地,你還能支撐得住嗎?”

  趙恨地咬了咬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大舅,我能走!”

  天昊道長道:“你別用力,我帶著你走。”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34
九十一

  他托著趙恨地的手臂,飛身掠去,很快地便已到了林煌和鄭君武的身邊。

  林煌狐疑地望了天昊道長一眼,嘴唇嚅動一下,想要說什麼,卻又把要說的話嚥了下去,轉身道:“仙童,你走吧!”

  葛仙童牽著雪狸奔在最前面,也是見到鄭、林兩人沒有繼續,跟來,而停下身軀,那隻雪狸頸上套著銀鏈,不住掙動,嘴裡發出不耐煩的嗚嗚叫聲。

  葛仙童聽到林煌吩咐,也不敢多問,放開腳步,又隨在雪狸身後急馳而去。

  鄭君武奔行之際,只聽得林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六弟,依你看,會不會是大舅爺已對我們起了懷疑之心?想要趁機帶走恨地?”

  鄭君武吃了一驚,急忙也施出傳音入密的功夫,對林煌道:“三哥,你快別這麼想,大舅爺跟本門是數十年的交情了,怎麼做出那種事?”

  林煌道:“這也不是不可能,固然以前他跟本門的交情很深,可是到底隔了二十多年,誰也不知道他在這段時間中做了些什麼,或許……”

  鄭君武忙道:“三哥,你千萬別多疑了,別人可能會變,大舅爺是直性人,又修真多年,又怎會……”

  林煌道:“話雖這麼說,他的行動有異,仍然值得注意,不然結盟之後,未得其利,反蒙其害,六弟,你得多注意點……”

  說到這裡,他聽到葛仙童在前面停下來,轉身叫道:“三叔……”

  林煌趕了過去,問道:“仙童,什麼事?”

  在這段時間裡,他們一直奔行在丘陵中,地形不平,時高時低,可是當林煌趕過去時,只見展現在面前的是一座高山。

  這座高山似是平地聳起的,陡直如筆,在黑夜中看來,就像是一個巨人,挺立在平野丘陵中。

  葛仙童指著那座高山,道:“三叔,阿貴顯然是上了山。”

  林煌看了看地形,這才發覺自己一路上跟鄭君武談論天昊道長之事,不知不覺中已來到了鐵筆峰。

  這座鐵筆峰陡直峻險,全是由巨大的黑石所堆積成的,山上除了長些野草之外,連一株小樹都沒有。

  林煌還是在二十年前來過一次,此後便沒有時間到這種荒僻的地方來。

  他仰望那柱畢直如筆,直插夜空的山峰,皺了下眉,道:“奇怪,阿貴怎會跑到這裡來?”

  葛仙童問道:“三叔,我們要不要上山去?”

  林煌道:“當然要上去!這還用問嗎?”

  葛仙童道:“三叔,我只是在奇怪,阿貴又不會武功,這麼陡直的山上,他怎麼爬上去,何況是在晚上,若是一個失足,只怕會跌得粉身碎骨……”

  林煌頷首道:“對呀!像這高聳險峻的山峰,上面是嶙峋的山石,犬牙交錯,就是白天上去,也得小心,何況晚上……”頓了頓,問道:“仙童,你沒弄錯吧?”

  葛仙童道:“雪狸是循著阿貴的氣息跑來這裡的,剛才它還一直朝山上叫著,阿貴一定已爬上山去了。

  林煌略一沉吟,回過頭去,只見天昊道長和趙恨地停在數丈開外的一座土堆上,兩枝火把插在地上,似乎是盤膝坐了下來。

  而那鄭君武則站在天昊道長之前守候著,一副戒備的模樣。

  林煌心中有些狐疑,不知道天昊道長和趙恨地在幹些什麼,側首道:“仙童,你等一下,我過去看看是怎麼回事?”

  葛仙童應了一聲,蹲下身去抱起了雪狸,詫異地望著那盤坐在遠處土堆上的趙恨地。

  林煌躍了過去,只見趙恨地盤坐於地,天昊道長則坐在他的身後,單掌平貼趙恨地的背心,顯然是在施出道家特異的搜經察脈之功,不禁詫異地問道:“到底是怎麼……”

  鄭君武作了個噤聲的手勢,把林煌拉在一旁,將趙恨地在鏡房的遭遇,跟林煌說了—遍。

  林煌聽著聽著,眉毛不禁皺了起來。沒等鄭君武把話說完,便跺足道:“唉!怎麼在早先的時候不講,老六,你也是的,既然曉得這件事,也該早些告訴我……”

  鄭君武苦笑道:“本門不禁情慾,也用不著童身習功,我在鏡室中發現恨地的時候,見他全身赤裸,還只當他經過了一場風流陣仗,絕未想到,他所受的戮害如此之深……”

  林煌打斷了他的話,問道:“別多廢話,現在到底怎麼啦?”

  鄭君武道:“剛才大舅爺發現恨地真力不繼,加以追問,恨地這才說出實話,大舅爺驚駭之下,連忙將茅山的‘碧玉真元丸’給恨地一口氣服下了三顆,又強迫他盤膝運功,看來是要以本身真力,助恨地盡速復原……”

  他望了盤坐中的天昊道長和趙恨地一眼,道:“不過恨地真元大傷,我看短期之內絕對無法恢復過來。”

  林煌搖頭嘆道:“唉!這都怪你,不早點告訴我,否則我可讓他回宮裡去,換武揚來,現在已經走到一半……”

  鄭君武不悅地道:“三哥,你怎麼又怪起我來了?剛才我不是說過……”

  林煌揮手道:“好了,不要說了!”

  他皺皺眉,目光投向那像一枝劍樣,刺入夜空的山峰,忖道:“阿貴在逃亡之際,必然是惶急恐懼,所以才會在慌不擇路的情形下,逃到這裡來,他已經有半天未進飲食了,此刻一定是又餓又冷,並且心中充滿恐懼駭怕之情,若是見到熟人,定跟看到親人一般,絕不會想到其他,必會乖乖的隨我們走……”

  意念一轉,他不禁又忖道:“可是如果萬一他在慌不擇路的情形下,不小心跌在山澗隙縫之中,恐怕逃得生命的機會就很微小了……”

  鄭君武見他默不作聲,面上滿佈陰鬱,搓了搓手,問道:“三哥,現在該怎麼辦?”

  林煌一瞪眼道:“怎麼辦?現在只有等了。”

  鄭君武道:“等什麼?難道我們不能先去找阿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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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二

  林煌道:“你去找?阿貴此刻有如驚弓之鳥,見到有人接近,只怕躲都來不及,萬一逼急了,發生任何意外,誰又能負責?”

  鄭君武道:“可是如果此刻阿貴已經跌傷了躺在那兒,我們把時間拖久了,只怕反而更加不利,這一點你考慮到了沒有?”

  林煌臉色一沉,道:“當然我考慮到了,你以為我是豬腦?”

  鄭君武見他這樣子,曉得他的確是生氣了,聳了聳肩,道:“三哥,我完全是好意,你別把氣出在我的身上,既然恨地不能走,那麼我們讓仙童帶我們先走,阿貴那小子認得仙童,想必不會懷疑我們……”

  林煌瞪眼道:“老六,你腦袋裡裝的是什麼?豆腐渣還是爛泥漿,怎麼想的這麼天真?”

  鄭君武臉上的肌肉抽搐一下,道:“我是草包,你是智囊,好吧!這件事你自己去辦吧,我不干了。”說著,轉身便走。

  林煌話—出口,便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口不擇言,把這個老兄弟又得罪了。

  他一見鄭君武轉身要走,連忙一把拉住鄭君武的手臂,道:“老六,你等等!”

  鄭君武冷哼一聲道:“你拉我作什麼?反正我插在裡面,只有礙事,我是豬腦,你是天才,這種事只有天才能辦……”

  林煌苦笑了下,道:“君武,我們是三十年的老兄弟了,為兄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生什麼氣嘛?唉,我這麼做是為了本門的利益,又不是為我自己……”

  鄭君武冷笑道:“你把我損成這個樣子,也是為了本門的利益?”

  林煌道:“君武,你講道理好吧?你知道你提出的那個主意行不通的。”

  鄭君武道:“怎麼行不通?”

  林煌望了正在運功中的天昊道長一眼,壓低聲音,道:“我們都去找阿貴,如果大舅爺把恨地帶走,藏在深山大澤中,怎麼辦?”

  鄭君武道:“大舅爺為什麼要這樣做?”

  林煌道:“他當然是有理由要這麼做,最低限度,他為了要保護恨地,會不擇一切手段,而攜之逃去,則是其中最簡單的方法……”

  鄭君武心中明白天昊道長為了趙恨地的安危,的確會做出這等事來,尤其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趙恨地也很可能會隨之而去。

  他沉吟—下,道:“三哥,依你之見,該怎麼辦呢?”

  林煌道:“眼下有兩個辦法,一是再等半個時辰,看看恨地能不能恢復過來,最好能一起走,其次就是由我在這兒守著他們,你陪仙童一起,先出發去找阿貴。”

  鄭君武道:“哦!為什麼要我陪仙童去?你可以跟他去,我守在這兒,不是一樣嗎?”

  林煌道:“當然不一樣,你隨仙童去,是以凌三的面目出現,我怎麼行?”

  鄭君武一笑,道:“弄了半天,你還是要我動手易容……”

  林煌道:“這原本是你的拿手好戲,凌三這個人就是出自你的手下,你又為什麼不能做凌三?眼下只有凌三能取得阿貴的信任,你以凌三的面目出現,阿貴如何能辨真假?”

  鄭君武道:“為什麼非要我不可?我把你變成凌三不就行了嗎?”

  林煌搖頭道:“這怎麼行?我只要一開口,阿貴就知道我是西貝貨,反面壞事……”

  鄭君武忍不住笑道:“哈哈,我忘了你一口川西土話,平常還好,—急之下,土話就出籠了!”頓了頓,道:“好吧!就這麼辦,我們再等半個時辰,如果恨地無法恢復,我就親自出馬。”

  林煌道:“君武,謝了。”

  鄭君武揮了揮手,道:“唉,我們是老兄弟了,還談什麼謝字?何況……”

  他見到天昊道長吁了一口長氣,緩緩睜開眼來,連忙停住話聲,躍了過去,問道:“大舅爺,怎麼樣了?”

  天昊道長朝鄭君武打了個稽首,道:“多謝鄭施主為貧道護法,恨地已經無甚大礙了。”

  林煌也躍了過來,道:“大舅爺,這都是小弟的錯,我不清楚恨地在玄妙觀裡的遭遇,以致……”

  天昊道長立了起來,道:“鄭施主太過客氣了,一切事端都是玄真那幾個畜生引起的,他們不走正道,反而從服藥採補的邪路行進,想要修仙成道,正是椽木求魚,貧道回去之後,一定毀了鏡室,將他們三個送回茅山面壁十年,要他們好好反省……”

  林煌曉得天昊道長心疼趙恨地所受到的傷害,必然會這麼做的,望了仍在盤膝運功的趙恨地一眼,道:“大舅爺,恨地沒有大礙吧?”

  天昊道長沉聲道:“大礙是沒有,不過他真元既失,精氣復傷,短期之內恐怕無法恢復,不過,貧道決定親自跑一趟少林和武當,只要取得少林大還丹和武當的九轉奪命丹,再配上幾味固本保元的藥材,定可在兩年內使恨地受損的元氣,恢復過來,並且更加充沛……”

  林煌躬身道:“多謝大舅爺費心了。”

  天昊道長道:“這是哪兒的話,貧道在這世上,只有恨地這麼一個親人了,為了他,就算是讓我……”

  說話之間,他見到趙恨地已睜開眼睛,忙道:“孩子,你覺得好一點沒有?”

  趙恨地道:“多謝大舅為我輸送真力,我覺得精神好多了……”

  他見到林煌站在一旁註視自己,不禁臉上一紅,慌忙站了起來,赧然道:“三叔,我……”

  林煌伸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道:“恨地,錯不在你,都怪我事先沒有周全之策,以致使得你受這種罪,好在尚可以補救,不然我就對不起你舅舅和你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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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三

  他說話的語氣極為誠懇,表情也很真摯,趙恨地聽了深受感動,眼眶一紅,道:“三叔,我真不知說什麼好……”

  林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孩子,你什麼都不用說,這件事都是三叔我算計錯了,我該負一切的責任,等我們找到阿貴之後,我會彌補你所受的傷害……”

  天昊道長目中神光閃動,道:“林施主,你可要記住你今晚所說的話。”

  林煌正色地道:“大舅爺,我林某人一向言出必行,你放心好了,我一定盡力幫助恨地,使他成為本門帝君的繼承人,不過,大舅爺,你也得盡你的力量……”

  天昊道長沉聲道:“當然,恨地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我不幫他還幫准?”頓了頓,面對趙恨地道:“孩子,你舅舅是個山野散人,一生也沒有交什麼有名的朋友,不過仗著年紀大些,有些地方,那些人非得賣面子不可,所以我敢向你保證,少林和武當的靈丹,三個月內我一定會為你取來,你放心就是了。”

  趙恨地只覺胸中充滿著感激與幸福的情緒,喉中似乎塞了塊石頭似的,哽聲道:“大舅,我……”

  林煌道:“好了,恨地,別多說了,快把眼淚擦擦,不然讓仙童看見了,可要笑話你了。”

  趙恨地舉起衣袖擦了擦面上的淚痕,偷偷地瞥了下那站在遠處發愣的葛仙童一眼,也覺得有點不好意思。

  鄭君武一直默立在旁,沒有說話,似乎這感人的一幕,對他沒有任何影響。

  事實上,他一直是在冷眼傍觀,對於林煌,他是太熟悉,太瞭解了,所以當趙恨地感激得淚流滿面,林煌充滿感情地說出那番話時,他一直都是冷靜地注視著他們。

  他不敢相信以林煌的為人,竟也會說出那種富於情感的話,是以,他沒有插進去,只是默默地站立一旁,注視著情況的演變。

  夜風掠過原野,發出低低的呼嘯,搖曳的火光,映照在林煌的面上,似乎平添出陰森、詭異之色。

  他冷冷地瞥了佇立一旁,默不作聲的鄭君武一跟,道:“君武,你怎麼不說話呢?”

  鄭君武聳了聳肩,道:“話都讓你說完了,我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頓了頓,目光閃過天昊道長和趙恨地兩人面上,道:“我們是不是該動身了,半夜裡呆在這兒吹風,滋味可不好受。”

  林煌瞪了他一眼,問道:“恨地,你不要緊了吧?我們這就要動身了。”

  趙恨地還沒回話,天昊道長忙搶著道:“沒有關係,他的體力已經恢復了,只要不動手,絕無問題。”

  林煌頷首道:“大舅爺,恨地就麻煩你照顧了,我們盡快找到阿貴,就可盡快結束這件事……”

  天昊道長拿起火把,道:“林施主,我們這就走吧!“

  林煌也不再多言,向葛仙童奔了過去。

  葛仙童見到林煌奔來,連忙問道:“三叔,二哥他是怎麼啦?”

  林煌道:“沒什麼?仙童,你放下雪狸,我們這就繼續入山搜索。”

  葛仙童不敢多問,放下雪狸,摸了摸它的頭,道:“小雪,快走吧,找到阿貴,我們就回家了。”

  雪狸的嘴裡發出一陣低低的吼聲,然後扭轉頭來,在葛仙童的手背,輕輕地咬了一下。

  葛仙童笑道:“懶鬼!你沒找到阿貴,什麼都沒得吃的,找到了,我一定給你打兩隻山雞……”

  他的話尚未說完,雪狸已急竄而出,像是—枝銀箭,往那陡直的山峰射去。

  葛仙童的身子被拉得筆直的銀鏈一帶,幾乎踉蹌跌倒,笑罵道;“該死的小雪,聽到有吃的,就跑得這麼快,真是貪吃……”

  笑罵聲中,急步追了出去。

  林煌和鄭君武緊隨其後,飛步奔行,而天昊道長和趙恨地則落後數步。

  他們一行五人一獸,開始的速度還很快,可是不久之後進入山區,漸漸慢了下來。

  因為那座陡直如劍,幾乎全是由石塊堆積成的,大大小小赭褐色的石塊,雜亂無章地砌著,找不到一條稍平的小徑,甚至落腳時都得注意才行……

  那些赭褐色的石塊,也不知道經過多少年的風雨侵蝕,有些風化成片片,就像一把又一把的刀刃,時而橫在前面,若非林煌等都是武林高手,在這等黑夜裡上山,只怕是寸步難行。

  饒是如此,他們上升的速度仍然很慢。

  天昊道長為了顧全趙恨地的安全,一手持炬照明,一手攙著他,緩緩攀升而上。

  而鄭君武則緊跟在葛仙童之後,就近照顧,唯恐他會一不小心,失足跌下,也可加以救援。

  攀行之際,沒有一個人說話,然而每個人的心裡都忍不住會浮現起一個念頭,李金貴沒有一點武功,他是如何上山的?

  可是沒有—個人說出口來,因為他們深信雪狸追索蹤跡之能,它既是從這兒上山,那麼李金貴必然也是經過這條路上去的,至於如何上去的,那是次要的問題了。

  大約奔行了半個時辰,陡直的山勢漸漸平緩起來,這時眾人才發現已經繞行到了山背。

  放眼望去,山脈起伏,重重疊疊,在黑夜之中,如同一隻隻龐大的怪獸,盤踞在哪兒。

  葛仙童拉住了雪狸,喘了口氣,回過頭來,只見那鄭君武和林煌也已到了身後,只有天昊道長帶著趙恨地,還落在丈外。

  林煌問道:“仙童,你累了?”

  葛仙童吁了口氣,道:“還好!”

  他的雙頰鮮紅,額上也已沁出汗珠,見到林煌關懷地詢問,面上泛起不好意思的神色,自嘲地笑了笑道:“這條路真是難走,我不曉得阿貴怎會跑到這種鬼地方來的,害得我們這樣連夜奔波……”

  說話之間,天昊道長已攜著趙恨地奔近。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35
九十四

  天昊道長望望綿延出去的山脈,道:“這座山比三茅峰還要難走,只怕愈往上去,愈是難行……”

  葛仙童道:“大舅爺,阿貴爬到這裡,休息了許久,是從這條路下山往那邊去……”說著,朝右側的一條茅草密佈的小徑指去。

  天昊道長點了點頭,朝林煌道:“林施主,你不是說阿貴那小子不會一點武功嗎?像這種陡直難行的山道,他又如何能—口氣爬得如此之高?”

  林煌沉吟道:“這個……”

  鄭君武道:“三哥,會不會有人帶著阿貴往這兒來?”

  林煌道:“不可能吧!”頓了頓,問道:“恨地,你最後見到阿貴是在那裡?”

  趙恨地道:“是在玄妙觀裡的陷阱中,那時他跌在洞裡,我在上面……”

  他將進入鏡室的經過,大致的對林煌說了一遍。

  林煌沉吟道:“既是清海救了他出陷阱,他既不願連累清海,必然是一個人逃命,在他的想法,是逃得愈遠,愈荒僻的地方,也就愈安全……”

  他的目光閃過眾人面上,微微一笑,道:“所以他才會往這座山逃來,至於以後出不出得去的問題,依老夫所料,他是根本不會想到……”

  鄭君武道:“可是,像這麼難登的山,他一個無拳無勇的孩子,又如何上得來呢?”

  林煌道:“我只有兩個解釋,一是他被一武林高手所攜,飛躍上來的。這個解釋,事實上不能成立,因為如果白家人找到他,必然會帶他回白家大院去,沒有理由要爬上山來。”

  他咳了一聲,道:“第二個解釋是,阿貴已將你們瞞住了,他並非不懂武功,只是隱藏不露而已……”

  鄭君武道:“不可能的!”

  林煌哦了一聲,反問道:“不可能?”

  鄭君武道:“我的眼光怎會有錯?阿貴分明一點武功都不會……”頓了頓,對趙恨地道:“恨地,你說對不對?”

  趙恨地點頭道:“三叔,這個我可以證明。”

  林煌皺了下眉,道:“恨地,你確定阿貴—點武功都不會?”

  趙恨地肯定地道:“我很確定。”

  林煌沉吟一下,道:“不可能的,一個絲毫不懂武功的人,怎會有能力一口氣登上這等高峰?”

  天昊道長道:“林施主,我們也不用為這個問題費腦筋了,只要找到阿貴,就可以明白真相。”

  林煌頷首道:“嗯,不錯,只要找到阿貴,一切的謎都可以解開了。”側首對葛仙童道:“仙童,你不用再休息了吧?”

  葛仙童道:“不用了。”

  林煌道:“那我們這就走吧!”

  葛仙童吆喝一聲,牽著雪狸向右側的茅草小徑行去。

  那條茅草小徑,其實說起來並不成為一條小徑,只是在茂密的茅草叢中,被人踐踏過的一道痕跡而已。

  那些仆倒的茅草,東倒西歪,有些還倔強地又豎了起來,以致行進之際,要格外小心,否側鋒利的茅草鋒刃割在臉上也不好受。

  林煌唯恐葛仙童會被茅草鋒刃所傷,將火把交給鄭君武,搶前數尺,緊隨著葛仙童的身邊,揮掌替葛仙童開路。

  別看他只剩—條胳臂,他的動作較之常人更加迅捷,掌刃如刀,所到之處,那一根根的茅草枝幹,立刻斷成兩截,隨著他大袖揮動,飛掃出老遠。

  在武林中,有許多門派練有獨門掌力,能夠裂石斬樹,尤其少林的金剛掌,更是裂金熔石,無堅不摧,為掌功中最厲害的一種。

  可是像茅草這種軟中且富彈性的植物,別說是少林的金剛掌了,就算是武當的綿掌,崆峒的七煞掌,峨眉的小天星掌,都無法將之一一切斷。

  至於江湖中外門的紅砂掌,黑砂掌、鐵砂掌,就算是練成了極峰,也只能破石裂樹,對於這等堅韌的茅草,是無法將之截斷的。

  所以天昊道長見到林煌掌出如刀,乾淨俐落地切除那根根高達丈許的茅草,不由心中暗驚:“這二十多年來的地下潛伏,林煌不但沒有把武功放下,反而造詣更加深厚,單看這手修羅刀絕技,武林中能擋得住的便沒有幾個……”

  思忖之際,他已隨著鄭君武之後,走出了這條長約十餘丈的茅草小徑,來到一片佈滿嶙峋亂石的小山旁。

  天昊道長腳下稍停,回頭望瞭望身後的趙恨地,低聲道:“恨地,累不累?”

  趙恨地微笑道:“還好。”

  天昊道長道:“如果跟不上,你招呼我一聲,我會助你—臂之力。”

  趙恨地點頭道:“多謝大舅。”

  天昊道長繼續往前掠去,大約又奔出兩丈多,只見林煌等人站在一個山洞之前。

  那個山洞其實只是從山中裂開的一條狹長的隙縫而已,山洞兩旁滿佈青苔,並且還有藤蔓牽掛下來,若非仔細觀看,根本無法發現這條石縫。

  天昊道長奔到林煌身旁,低聲問道:“怎麼樣?阿貴躲在裡面?”

  林煌頷首道:“他就藏在這個洞裡。”

  天昊道長啊了一聲。

  林煌微微一愣,道:“大舅爺,怎麼啦?”

  天昊道長道:“貧道多年以來,一向來往於山野之間,舉凡道家的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貧道全都到過,至於窮山惡水之際的偏僻所在,貧道也曾履足過,像這樣深山裡的洞穴,多年未有人跡,一定藏有毒蛇惡獸……”

  他稍稍一頓,道:“阿貴若是藏在這個洞裡,恐怕會遭到什麼不測……”

  林煌道:“若是他已遭到不測,我們現在著急也沒有用,不過……依我看來,這小子渾身神秘,只怕區區的毒蛇惡獸,也無法傷得了他。”

  葛仙童道:“三叔,這個洞裡沒有毒蛇,不然雪狸早就竄進去了,對於它來說,毒蛇比雄雞更加美味,像它這種饞嘴,恐怕……”

  鄭君武用兩指敲了葛仙童腦袋一下,笑罵道:“小鬼,你是雪狸肚子裡的蛔蟲,連他最喜歡什麼都知道……”

  葛仙童一愣,撫著腦殼抗辯道:“本來就是嘛!我養了雪狸這麼多年,自然曉得它的習性和嗜好……”

  林煌叱道:“仙童,你怎麼用這種口氣跟你六叔說話?他是在跟你開玩笑,鬧著玩的……”

  鄭君武見葛仙童嘟嘴,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道:“好了,三哥,你也別罵他,我跟仙童是逗慣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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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五

  林煌皺了皺眉,道:“就是你,沒大沒小的……”

  話聲一頓,道:“這樣吧!由我領先開路,恨地和仙童隨在我後面,六弟和大舅爺斷後,如果有什麼情況,我們也可以前呼後應。”

  天昊道長頷首道:“好吧,就這麼辦……”

  林煌取過火把,領先鑽進山洞之中,其他的人就按照次序,隨後入洞。

  這個山洞,從入口之處望去,似乎很小,可是入內之後,隨著越往裡走,洞腹越來越是寬廣。

  大約走了半盞茶光景,眾人眼前突然閃爍出一片燦爛的光芒,耀人眼目。

  林煌凝目望去,只見這個山腹中是一大片石鐘乳,那些垂掛著的一條石柱,可能裡面含有水晶的成分,映著火光,光線折射反映,爍發出五顏六色,絢爛奪目的光芒……

  這兒那像是荒山僻野的洞裡,簡直比起懸滿一百盞大燈的廳堂裡,還要華貴千百倍。

  那種由再三反映折射出來的光芒,不僅爍人眼目,甚而奪人心魄,不但使人眼光繚亂,而且心志動搖……

  別說是趙恨地和葛仙童看得目瞪口呆了,就是修羅門中的兩大神魔,一生走南闖北,見過許多世面,一時之間也為眼前這種奇景而驚呆了。

  天昊道長垂下長眉,單掌打了個稽首,道:“無量壽佛!”

  林煌怔了下,側首道:“大舅爺,怎麼啦?”

  天吳道長道:“貧道唯恐諸位心志被眼前的幻景所迷,是以出聲喚醒各位。”

  林煌微徽一笑,道:“想不到這等地方,竟有如此豐富的水晶礦苗,若是經過開採,只怕富可敵國……”

  天昊道長道:“造物之奇,真是匪夷所思,記得當年貧道西出玉門,到達新疆阿爾泰一帶,曾見過當地有不夜之城,終夜火光燃燒如同白晝,那便是使用掘地而得的一種黑油,注入溝中,可以燃燒整夜而不熄,當時曾歎為觀止,不料如今又一次見到此種奇景……”

  他的目光閃過那一塊塊,一根根的晶瑩柱石,繼續道:“貧道要恭賀修羅門驟而獲得此一巨大的財富,不過,這得感謝阿貴那孩子,若非是他,我們也不會找到這座深埋於山腹地底的礦藏……”

  說到這裡,他只見鄭君武抓了一塊大的紅色石頭走了過來,興奮地道:“三哥,你看,這是塊紅寶石,只要經過琢磨,怕不值數千萬銀子……”

  那塊紅石映著火光,發出斂豔奪目的紅光,使人不敢逼視。

  林煌沉聲道:“君武,把這個放下,我們先找到阿貴再說。”

  鄭君武一愣,將手中的礦石扔了出去。

  林煌打量了一下四周,道:“看這兒的情況,許久以前,可能是一地下火山,後來地火熄滅,才留下如許多的礦石,我們找到阿貴之後,再多派些人來開採,自然可以發掘出一些寶物,現在又有什麼好急的,君武,對不對?”

  鄭君武訕訕一笑,道:“嘿嘿!我是太興奮了,一時忘形……”

  林煌壓低聲音,道:“恨地,阿貴—定躲在洞裡某處,你不妨大聲叫喚一下,如果他聽到了,一定會回答的。”

  趙恨地點了點頭,揚聲道:“阿貴,你在哪裡?我是凌三啊,我是來找你的……”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洞腹裡傳出去,又折射回來,你在那裡?我是凌三啊,我是來找你的……

  他的聲音在空曠的洞腹裡傳出去,又折射回來,起先的話還聽得清楚,到了後來,混淆著回音,根本聽不到他說些什麼。

  林煌趕緊制止趙恨地繼續揚聲呼喚,等到回聲一停,道:“這樣大叫是不行的,我們還是繼續深入搜尋。”

  說著,他舉步緩緩向前行去。

  火光輝映,折射而回,爍人眼目,使得他很難找到一條路可以深入。

  林煌走出數步,回頭道:“你們把火熄了,不然反光太強,看不到路。”

  五枝火把剎時之間去了四枝,洞中登時一黯,反射而回的光線,也不再像方才那樣強烈。

  林煌深吸口氣,舉著手中那枝火炬,回頭道:“你們緊隨我的身後,恨地、仙童,小心突出來的水晶片,別一時大意,傷了眼睛。”

  趙恨地和葛仙童應了聲,緊隨在林煌之後,往洞腹深處行去。

  那些石頭長得東一叢,西一簇的,極不規則,是以林煌行進之際,既要顧虛垂而下的石鐘乳,又要小心腳下的石頭,行進的速度自然慢下來,有時還要繞著行走,所以走了頓飯光景,才走出那片石林。

  葛仙童隨在趙恨地之後,見到林煌繞來繞去,有些不耐煩嘟嚷道:“何不用雪狸帶路,走起來也快一點,用不著這樣……”

  趙恨地拉了葛仙童的手臂道:“老九,別這麼說,三叔是關懷你,怕我們遇到什麼意外……”

  他的話還沒說完,只聽林煌在前面叫道;“仙童,你快過來。”

  葛仙童一愣,拉住鄭君武,低聲道:“六叔,你幫我說說好話……”

  鄭君武笑罵道:“小鬼,你真是個鬼靈精!”

  他隨同葛仙童搶先幾步,向林煌行去,問道:“三哥,什麼事?”

  林煌回頭望了他一眼,道:“君武,你看這是怎麼回事?”

  鄭君武循著林煌所指之處望去,只見前面一個個黑漆漆的窟窿,也不知道通向何處,竟然有九個之多。

  這也就是說,擺在他們前面的,有九條路,而每—條路都通向不可測的山腹深處……

  鄭君武冷冷望了他一眼,嘴角泛起—絲冷嘲之色,還沒說話,只聽天昊道長道:“林施主,依貧道之見,這九座洞窟是經過人力開鑿,而非天然生成的。”

  鄭君武一愣,道:“哦,有這等事?”

  他湊前去,伸手摸了摸洞壁,只覺石壁粗糙,似乎沒有經過斧鑿的痕跡,轉身搖頭道:“大舅爺,你猜錯了,這些洞窟都是天然的,並無人工雕琢開鑿的痕跡……”

  林煌走到他身邊,將火把伸進洞中,指著石壁道:“如果是天然的,怎麼每個洞都一樣大,而且石壁上,凹凸斑駁,形狀相似?”

  鄭君武一愣,道:“這個……”

  他目光一轉,見到葛仙童抱著雪狸,也鑽了進來,裝模作樣的查視洞壁,覺得臉上有些掛不住,嘿嘿一笑,道:“這世上有誰會閒得無聊,跑到這裡來開山洞?而且一開就是九個之多?卻放著這個水晶、寶石礦,不去動它?”

  葛仙童一拍石壁,道:“對呀,六叔說的對。”

  鄭君武得意地笑了笑,繼續道:“何況要開鑿這九個山洞,所費的人力、物力、該有多大,那人吃飽了撐著,專門打洞玩的?”

  天昊道長查看一下,接下去道:“鄭施主,這些山洞的開鑿半系人力,半系天然,是藉著原先洞穴的走勢,再加開鑿而成的,並且完成在三十年以上……”

  鄭君武哦了一聲,不相信地伸手摸了摸洞壁。

  天昊道長轉過身去,問道:“林施主,你看三十年之前,武林中有沒有以勇力傳誦江湖的巨人?”

  林煌訝道:“巨人?大舅爺,你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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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天昊道長道:“依貧道的觀察,這些洞窟,開闢之人只有一個,並且那人的身高當在九尺開外,否則這窟頂的刀斧之痕不會如此均勻……”

  林煌湊了上去,舉起火把仰望窟頂,果然見到斧鑿之痕櫛比鱗次,極為均勻。

  他沉吟—下,道:“這人不僅力大無窮,並且那一柄斧頭也要格外鋒利才行,只有傳說中的六丁神斧丁中齊才有這一柄玄鐵神斧,至於其他的……”

  天昊道長拊掌道:“不錯,就是丁中齊,也唯有他才能有這種力量,這種工具,可能開鑿如此大的洞窟,怪不得他自力劈黃河九曲之後,便驟而自江湖失蹤,原來到這兒來開洞了……”

  說到這裡,話聲一停,他的臉上現出肅穆之極的神色,道:“林施主,你有沒有聽過那丁中齊的出身來歷?”

  林煌一愣,道:“好像是黃山天玄觀,據說他是山裡的樵夫,後來被抱玉真人收為記名弟子……”

  天昊道長頷首道:“不錯,那抱玉真人乃是我道家奇人,據說已修成仙籍,五十年前在黃山天都峰白日飛昇……”

  林煌道:“白日飛昇之事,我不敢相信,不過抱玉真人道法通玄,神功無敵,連家師昔年談起,也肅然起敬,的確可稱得上是武林奇人……”

  天昊道長道:“他的師弟極樂真人後來遠走海外,與無相神尼、丐仙等人合稱海外七仙……”微微一頓,道:“林施主,依你之見,六丁神斧丁中齊花費數年,甚而十多年的功夫,在此開鑿山洞,有什麼用意?”

  林煌目光一閃,道:“這個……”沉吟半晌,道;“可能是辟此洞府,給抱玉真人隱居潛修所用,所以江湖上才會傳說抱玉真人白日飛昇……”

  天昊道長頷首道:“貧道也是如此推測。”

  他那兩道灰眉微微皺起,道:“如果抱玉真人果真隱居在此,那麼我們絕不可以再繼續深入,否則干擾他老人家潛修,只怕後果……”

  林煌道:“哎!大舅爺,我們只是推測而已,不見得這一切都如我們所料,何況那抱玉真人乃是一甲子之前的前輩高人,只怕到現在早已仙去了……”

  天昊道長正色道:“林施主,你這話貧道可不能贊同。”

  天昊道長又道:“道家長生之術,施主以為是虛假的?如果已修成辟殼之術,活個—百歲,是很容易的事,並非不可能……”

  林煌道:“好,我相信大舅爺的話,那抱玉真人很可能還活著在裡面潛修,不過,無論是真是假,我也得冒險進去一趟!”

  天昊道長道:“林施主,你有沒有想到,如果抱玉真人果真在此潛修,我們進去打擾了他,後果會如何?”

  林煌苦笑道;“大舅爺,我們走到這個地步,已是船在江心,馬到懸崖,絕不可能再退回去了,若是不能找到阿貴,只怕我修羅門以後……”

  他搖了搖頭,深吸口氣,道:“道長並非我修羅門中人,可以不必進入,至於我們這幾個,則是無論是生是死,是禍是福,非得進入不可。”

  天昊道長—把抓住趙恨地,道:“恨地他……”

  林煌沉聲道:“他乃是本門傳人,生為修羅門人,死為修羅門之鬼,他是非隨在下進去不可。”

  天昊道長目中射出劍也似的利芒,逼視在林煌的臉上,林煌也毫不退讓,凝目逼視過去。

  一時之間,氣溫似乎陡然下降,空氣也彷彿凝聚起來。

  葛仙童噤若寒蟬,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趙恨地則在左右為難,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鄭君武身形一閃,站在林煌和天昊道長中間,笑道:“哎!你們兩個是怎麼攪的,像小孩子一樣在鬥氣,事情還沒有到這個地步吧?”

  天昊道長臉肉抽動一下,斜飛而直的長眉垂落下來,吁了口氣,道:“貧道是為了下一輩著想,不想把他們也陷進去!”

  鄭君武笑道:“大舅爺,你也太長他人的志氣了,就算是抱玉真人也在此潛修,我們闖進去,也不見得會犯死罪,何況集我們三人力量,抱玉真人又何足畏?”

  林煌道:“六弟說的不錯,就算面對抱玉真人,我們也不必害怕,何況我們所推測的事不一定真,或許是另有人在此……”

  鄭君武道:“既然這樣,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走吧。”

  他把手中火把點燃,招過葛仙童,道:“仙童,來,把雪狸交給我,讓它帶路,我們這就去找阿貴。”

  葛仙童將雪狸放在地上,把銀鏈交給鄭君武。

  林煌道:“君武,還是讓我在前面,你替我拿著火把。”

  鄭君武接過火把,只見林煌一揮袍袖,那空蕩的大袖捲起了銀鏈,將之纏住。

  他訝道:“三哥,你……”

  林煌肅然道:“不論裡面隱居的是誰,我們貿然闖了進來,恐怕不容易解釋得清楚……”

  說話之間,他已伸手取出纏在腰際的軟劍,將之抖得筆直。

  鄭君武知道林煌這枝盤龍劍已有近二十年沒有取出來使用了,如今又拿了出來,並且還拔劍出鞘,可見林煌極為重視此一次入洞“探險之事”。

  林煌一抖盤龍劍,劍光漾動一片藍芒。

  他微笑道:“這只是預先提防,萬一里面藏了個山魑鬼魅,也好應變。”

  鄭君武道:“三哥,要小心了,如果裡面果真是抱玉真人,我們可以跟他講理!”

  林煌道:“能夠講理,當然更好,否則也不必留情……”話聲一頓,道:“恨地、仙童你們兩個殿後,萬一情況不對,一定要盡快撤走,不必跟我們一齊陷在這裡……”

  趙恨地道:“三叔,我……”

  林煌道:“傻子,你跟仙童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如果那人連我們都無法抵擋,你留在這兒,只有一起受害,不如盡快回宮裡,將情況稟報帝君……”

  他深吸口氣,道:“我們走吧!”

  天昊道長搶先一步,道:“林施主,貧道與你一起走,有個萬一,也好互相照應。”

  林煌道:“多謝大舅爺。”

  他一抖銀鏈,道:“小雪,走吧!”

  雪狸嘴裡嗚叫了數聲,伸出鼻子在地上嗅了嗅,朝左側第三個山洞奔去。

  林煌和天昊道長緊隨在雪狸之後,進入那個洞窟,鄭君武一拉葛仙童,向趙恨地比了個手勢也隨後走了進去。

  靜寂的洞中,除了沙沙的腳步聲之外,只有偶爾自火炬上發出的“嘩剝”聲響,那跳動的火焰,映著一張張嚴肅的面孔,以及將一幢幢身影投落在洞壁,使得洞中的氣氛更顯得沉鬱而詭秘。

  沒有一個出聲,也沒有一個人的弦不是崩緊的,尤其是領先的林煌,凝肅的目光,不時閃爍著驚疑的神色,他緊握著盤龍劍,似乎覺得手心都在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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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七

  二十多年來,他一直留在地下宮室裡,為修羅門策劃著東山再起的驚人行動而費心,根本是沒有機會,也沒有需要他親身與敵交手……

  所以這一次行動,可以說是他二十年來的首次行動,偏偏事情演變到這種地步,他所將要面對的,是一個未定而又神秘的對象,是友是敵尚未可知,未來的情況如何發展,更非他所能預料的。

  因而他的情緒非常緊張,甚至較之多年以前,他初出師門,面臨隴西八怪圍攻還要緊張得多……

  在這一行五人一獸中,最輕鬆的該是那隻帶路的雪狸了,它只循著阿貴走過而下的氣味追躡著,全然不管即將面臨什麼威脅,什麼強敵……

  行行復行行,雪狸領著五個人,穿行了一個又一個洞窟,似乎走了一個多時辰,仍然沒有找到阿貴。

  天昊道長倏地伸手拉林煌,道:“林施主,請等一下……”

  在靜謐而沉肅的洞中,他的話聲驟然響起,如同晴天才起了個霹靂似的,使得每個人都為之一震。

  林煌一怔,回過頭來,問道:“什麼事?”

  天昊道長見到他的眼中射出冷煞的目光,臉上的肌肉崩得緊緊的,使得他的表情顯得凶數而煞厲,彷彿面對仇人一般。

  天昊道人知道這是由於處身山腹洞窟過久,週遭沉悶而緊張的氣氛,逼使著林煌內心深處的乖戾煞氣湧現出來所致。

  他微微一笑,儘量把聲調語氣放緩和些,道:“林施主,你有沒有發現,我們是在洞裡面兜圈子?”

  林煌茫然地四下望了會,啊了聲道:“是嗎?”

  天昊道人頷首道:“貧道在走過第三遍時,便已發現,所以便在牆壁上留下記號……”

  他伸手指向右側的洞壁,道:“你看到這三條帶圈的記號沒有,這表示我們已經在這個洞裡走過了五次。”

  葛仙童到底是個孩子,一聽之下,忍不住叫道:“什麼?我們會在這裡走了五次!”

  林煌一瞪眼,叱道:“仙童,住嘴。”

  葛仙童嘟起嘴道:“三叔,我……”

  鄭君武見到林煌的神色不對,急忙伸手摀住葛仙童的嘴巴,道:“三叔叫你住嘴,你就別說話,還爭辯什麼?”

  林煌仔細地看了看壁上留下的那三個蛋形的記號,問道:“大舅爺,這的確是你留下的?”

  天昊道長伸出右手食指,道:“貧道怕會發生意外,等下認不得路出去,所以用本門‘天元指’在壁上留下這記號……”

  說著,他將手指伸進那個記號的刻痕中,果然完全吻合。

  林煌默然望著那三個記號,漸漸的冷靜下來,緩聲道:“這麼說,我們一直是在這些洞窟裡兜圈子了?”

  天吳道長道:“不錯。”

  鄭君武道:“大舅爺,不會吧?”

  天吳道長道:“事實擺在眼前,我們最少也在這個洞裡經過五次!”

  鄭君武道:“可是雪狸追躡術天下無雙,又怎會在這裡兜圈子呢?”

  林煌道:“這很容易解釋,因為雪狸是循著阿貴行過後,所留下的氣味前進,所以阿貴在裡面兜圈子,我們也就跟著兜圈子了。”

  鄭君武啊了一聲,問道:“可是,我們兜了這麼多的圈子,也應該找到阿貴才對,為什麼卻看不到!”

  林煌道:“這一定也可以有答案的。”

  他的話聲一頓,向前疾行數步,俯身用劍尖自地上桃起一條長長的布條,仔細地察看了一下,向趙恨地道:“恨地,你看一看,這是不是阿貴離開玄妙觀時,所穿著的衣服上撕下來的?”

  趙恨地取過挑在劍尖上的布條,仔細地觀看了一下,點頭道:“不錯,是從阿貴身上撕下來的。”

  林煌道:“這可以證明,阿貴,的確到過這裡,並且他也發現自己陷在洞裡,所以才撕下衣衫作為記號……”

  鄭君武道:“三哥,照你這麼說,阿貴應該還在洞裡呀!他又怎會……”

  林煌道:“阿貴自然還在洞中某個地方,這些洞窟縱橫連綿,有如蛛網,我們所行的路徑,是循著他經過的地方在兜行,繼續走下去,自然可以找得到他!”

  天昊道長突然啊了—聲,打斷了他的話聲。

  林煌目光一閃,問道:“道長,有什麼事嗎?”

  天昊道長道:“林施主,你記不記得一甲子之前,南北兩大魔尊在黃山天都峰會合,向極樂真人挑戰之事?”

  林煌道:“這件事曾經震動天下,我怎會忘掉?記得那時北海魔尊羅岳排出‘玄陰七絕陣’,外面再加上南荒魔耿揚光的‘紅雲金花大陣’,足足將極樂真人困住半個月,後來還是抱玉真人領著丐仙鄒武、棋仙抱雲子、酒聖蒼松子趕到,將那兩座大陣一齊破去,救出了極樂真人……”

  鄭君武忍不住道:“大舅爺,這一甲子之前的事,跟我們現在困在洞裡,又有什麼關係?”

  天昊道長還沒答話,只聽林煌發出一聲驚訝的叫聲,道:“九九歸元陣!我們是陷在九九歸元陣裡。”

  天昊道長面色沉肅地道:“不錯,恐怕我們正是陷在九九歸元大陣之中。”

  林煌和鄭君武頓時面色灰敗如死,整個人一時之間都像抽掉了空氣的橡皮人樣,幾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36
九十八

  第十三回 人間仙境

  趙恨地和葛仙童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互相對望一眼,葛仙童搖了搖頭,伸手指指天昊道長,暗示趙恨地出言相詢。

  趙恨地正要開口,只見天昊道長手裡的那枝火炬一黠,即將熄滅,連忙疾行一步,將手中的火炬湊了上去燃亮。

  林煌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苦笑道:“如果我們陷在歸元大陣之中,只怕這輩子也無法出去了。”

  趙恨地問道:“大舅爺,什麼是九九歸元大陣?”

  天昊道長深吸口氣,道:“這有些跟迷宮相同,迷宮里路徑極多,並且分歧交岔,如果沒有正確的藍圖指示,終其一生也無法出去,盡在歧路里打轉……”話聲稍稍一頓,道:“據說這九九歸元大陣的奧秘便在從陣中到外面,共有九重禁制,每一重禁制有九條路,其中只有一條正確的路徑,其他八條路上都埋伏有機關!”

  趙恨地道:“可是我們所經過的地方並沒有機關埋伏呀?”

  天昊道長苦笑道:“根本就不需要機關,我們便會迷失在這些洞窟裡面,找不到一條正確的道路出去!”

  葛仙童忍不住道:“大舅爺,這怎麼會呢?”

  鄭君武道:“猴崽子,怎麼不會?你說說看。”

  葛仙童道:“照大舅爺所說的,從大陣的中央出去,一共有九重禁制,每一重禁制之中,共有九條路,那麼從頭到底共有九九八十一條路!我們只要一條條的試,用不著試八十一次便可以找到正確的路了……”

  林煌叱道:“胡扯,這又不是演算算術,八十一條路扣除七十二條錯路,剩下的九條便是正確的,你想想看,這些道路分歧交錯,有些甚而迂迴互通,要想從如許多的道路中,找出一條正確的途徑,恐怕試一萬次也不一定能夠正確的尋出答案……”

  葛仙童恍然有若所悟,喃喃道:“八十一乘八十一……啦,是六千五百六十一,啊,我們最少要試三次以上,才能找到一條正確的路……”說著,他伸了伸舌尖,道:“哇,這該要試多久?我們豈不是都要……”

  趙恨地臉色鐵青,簡直不敢想像下去。

  天昊道長道:“仙童,事情並非你所想像的這麼簡單,由此道路分歧之故,恐怕試六千次也無法找出一條正確的路,所以說,我們是無法進入大陣中心了……”

  葛仙童臉上泛起恐怖之色,奔了過去,一把抓住林煌的右臂,道:“三叔,我們快走吧,趁現在我們還沒有深入的時候,或許還能夠走出去!”

  林煌沉聲道:“仙童,不要驚慌,三叔既然帶你們進來,一定可以帶你們出去的。”

  他的目光在洞中眾人的面上閃過,緩緩道:“方才我曾經盤算了一下,我們目前雖然陷在九九歸元陣中,可是跟以前的南北兩大魔尊不同的地方,是陣中並沒有設禁制埋伏,當年南北兩大魔尊陷於陣中,五十六天,幸得紅雲老祖令白劍青傳書抱玉真人道歉,他們才由鄒武領出陣外……”話聲一頓,繼續道:“我們沒人引路,可是雪狸的本事還在,雖然無法深入,卻可以找到原路出去!”

  鄭君武一拍大腿,道:“啊!我怎麼沒想到我們不是來破陣的,而是為了找阿貴,無論拄不找得到,都可以循原路出去……”

  趙恨地和葛仙童一齊恍然大悟,葛仙童高興地發出哇哇的叫聲,彎腰抱起雪狸,狂笑道:“小雪,你真是我的寶貝,沒有你,我們可都要困死在這裡了。”

  林煌微笑地望著葛仙童那天真的神態,也沒加以叱責,因為他的心裡也有一種如釋重擔,死裡逃生的感覺,這使得他無法再扳起臉孔。

  天昊道長撫鬚大笑道:“林施主不愧是有神算之稱,一言驚醒夢中人,馬上便將我們的迷惑解開,真使貧道佩服。”

  林煌笑了下道:“慚愧!慚愧!在下方才也著實驚慌了一陣,這是因為當年那些前輩的名聲太過響亮,九九歸元大陣的厲害,使我產生駭懼之感,無法冷靜地思考,以致讓大家都跟著受驚。”

  鄭君武道:“三哥,如今我們該怎麼辦呢?是出陣呢,還是繼續追躡阿貴?”

  林煌道:“這個古陣中既沒設任何埋伏禁制,必然因為主持大陣之人離開,或者仙去了,所以我們不必畏懼外來的攻擊,我們只要帶著雪狸,便不怕找不到路出去了……”

  他頓一頓,繼續道:“阿貴在無意中進入這個陣中,必然無法找到正確的道路,所以他此刻一定精疲力竭的留在某一個洞裡,說不定就在這個洞的隔壁……所以,我們只要再找一下,很可能便可以找到他……”

  鄭君武拊掌道:“對,為山九仞,不能功虧一簣,我們的目的既是找到阿貴,便不能就此放棄!”

  林煌略一沉吟道:“我們這兒還有四支火炬,大約估計,可以燃燒七個時辰多一點,這樣吧,我們繼續再找四個時辰,如果到那時候,還找不到阿貴,我們就回頭出洞!”

  鄭君武道:“三哥,如果我們找不到阿貴,回去如何向帝君交待?”

  林煌道:“帝君那兒完全由我負責……”

  鄭君武道:“可是修羅令!”

  林煌道:“修羅令留在這個陣中,自然不虞他人進去取得,那麼對本門的未來,便沒有什麼害處,何況我們發現了這個水晶和寶石的礦床,帝君知道了必定極為高興,開採之後,對本門今後復仇行動,最少要縮短了十年的歲月……”

  需知一個江湖幫派要想稱雄於武林,除了武功的秘笈心法之外,最重要的乃是財力和人力的雄厚與否。

  有了龐大的財力,便可以據此網羅各地的優秀人才來加以訓練,加以組織。

  等到有了龐大的組織之後,便可以進軍武林,問鼎盟主一席,因為到了那個時候,任何反對的幫派,都將被消滅、被剷除,而造成唯我獨尊的局面……”

  鄭君武和天昊道人自然明白這個道理,他們兩人聽了林煌的話,一是高興,一是驚心,因而兩人面上的表情也就不同了。

  林煌似乎為未來那種一統武林的局面所陶醉,沒有注意天昊道長的面上表情。

  洞室之中有了一陣短暫的寂靜,然後聽到鄭君武興奮地道:“三哥,不僅這樣,我們還可以將這兒改建成本門的行宮,利用本門的龐大人力,一方面採礦,一方面開鑿道路,直通山腹中心,我想當年六丁神斧丁中齊耗時許久在這兒辟路設陣,一定有原因的,說不定可能將抱玉真人的畢生修行秘笈留在裡面……”

  林煌在鄭君武說話之時,也發現到了天昊道長的神色不對,忙道:“君武,不要再說了,以後的事,我們再慢慢的打算吧,現在該繼續去搜尋阿貴的下落了。”

  鄭君武哦了一聲,立刻閉上了嘴。

  他到底不是個笨人,一想到其中的利害關係,立刻為天昊道長捏一把冷汗,忖道:“不管找不找得到阿貴,只怕大舅爺無法逃得過這一劫了……”

  —時之間,他難決定,要不要暗示天昊道長,設法在出去之時,立刻逃回茅山,不再過問趙恨地之事。

  因為他心中仍然牢記著當年趙二嫂對他的恩情,如今他豈能看著天昊道長喪命在修羅大帝的手裡?

  可是他身為修羅門中的護法神魔,直接執行修羅大帝命令的令主之一,他怎能反叛修羅門?

  他忖道:“如果我事先通知大舅爺逃走,對本門將來影響太大了,這樣做豈不是等於背叛本門?可是我若通知他,眼看著三哥一定會騙他到宮裡去,雖然大舅爺的武功不錯,但是比起帝君來,他還差得太多,恐怕再也無法生還了!”

  意念紛亂之中他聽到林煌道:“君武,你隨在我身邊,替我注意地上阿貴留下的布條……”

  鄭君武應了一聲,問道:“三哥,要不要我在壁上作記號,也好辨認行經的路徑,免得又重複的在裡面兜圈子?”

  林煌道:“不用了,這個由大舅爺偏勞了,茅山的天元指能刻石成粉,大舅爺所作的記號,絕不會認錯的。”

  天昊道長嘿嘿乾笑兩聲,嘴唇嚅動一下,想要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來。

  林煌沒有理會他,一抖袖上纏住的銀鏈,低喝道:“小雪,走!”

  雪狸嗅著地面,一面向洞中深處走去。

  他們這回更加小心的行去,穿行於洞壁之間,時而停下來辨認方位,並且還在轉彎之處作下記號,因此走重複路徑的情形不再發生。

  行走之際,鄭君武極為辛苦,不時要彎腰來撿拾阿貴撕落丟在地上的衣服破片,就這樣,大約撿了十幾片破布,他突然聽到雪狸發出一陣怪叫聲。

  鄭君武一愣,凝目望去,只見雪狸像是瘋了樣的,盡在那兒打轉。

  林煌連連吆喝數聲,也不見雪狸繼續行走,回過頭來問道:“仙童,你過來看看,這畜牲怎麼啦?”

  葛仙童跑了過來,抱住雪狸,撫摸了一下那油灰髮亮的長毛,嘴裡喃喃的道:“小雪,別急,慢慢找。”

  林煌聽到雪狸仍然發出一連串怪叫聲,不由詫異地問道:“仙童,這倒底是怎麼回事?”

  葛仙童道:“阿貴身上的氣息從這兒斷了,小雪再也聞不到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36
九十九

  林煌一愣,還沒有說話,鄭君武道:“仙童,你是說阿貴突然從這兒消失了?”

  林煌頓足道:“荒唐!荒唐!天下怎會有種事?在這地下洞室裡,一個人怎會消失呢?”

  葛仙童也是一愣,嘟著嘴,有些委屈地道:“這個我怎麼曉得呢?是小雪告訴我的,它也急啊,你沒看它急得打轉?”

  林煌搖頭道:“胡鬧,簡直是胡鬧!”也不知道他是說葛仙童在胡鬧,還是說的那隻雪狸。

  鄭君武道:“三哥,會不會有人出現,突然把阿貴擄走了?”

  天吳道長道:“或許是陣裡的禁制被觸發了,所以將阿貴帶到另一個地方。”

  林煌道:“這些洞室除了路徑錯綜之外,哪有什麼禁制,否則我們豈不早就碰到了?”

  天吳道長道:“九九歸元陣奧秘無窮,豈是我們所能瞭解的,或許……”

  林煌打斷了他的話,道:“君武,或許這個洞裡另有秘室,別辟秘道,而阿貴就從裡面走的……”

  他指著左右兩壁,以及頭頂,道:“你們檢查一下這附近的洞壁,看看有沒有腹壁、秘道……”

  天昊道長皺眉道:“林施主,依貧道之見,我們還是回去吧!”

  林煌道:“道長,你要走,盡可動身,也沒人攔阻你。”

  天昊道長一怔,隨即苦笑道:“施主既然執意如此,貧道也……”

  他本來想要就此退出,可是目光一閃,見到鄭君武在對他直眨眼,心念一轉,頓時領悟出鄭君武之意,連忙改變話風,道:“……也無可奈何,此刻無論是刀山火海,貧道也只有陪施主一闖了……”

  林煌也覺得自己出言太魯莽了,唯恐就此與天昊道長翻臉,以致惹來更大的麻煩。

  因而當他見到天昊道長態度軟化,不禁把一顆提起的心放了下來,道:“大舅爺,多謝你的支持,事實上我們……”

  說到這裡火炬發出“嘩剝”一聲輕響,火光迅速的黯子下來,林惶忙道:“快!這枝火把快熄了,快把……”

  他這句話還沒說完,火炬已經熄了,頓時四週一片漆黑。

  林煌心意轉得非常之快,一見火炬突然熄滅,唯恐天昊道長會趁機掉然出手暗算,趕緊移形換位,提起一身功力,護住面門。

  鄭君武惶急地叫道:“誰帶著火摺子?快把火炬點燃……”

  葛仙童應聲道:“六叔,我這兒有。”

  黑暗之下,—朵火花綻起,映著葛仙童紅潤的面龐,真摯的笑容,彷彿像從九天之上突然而降的仙童。

  可是當他一看到林煌和天昊道長的特異的神態,那清純的笑容頓時消失。

  天昊道長也就在這時,一揮大袖,發出一股勁風,撲滅了那朵初綻的火花,頓時週遭又是一片黑暗。鄭君武說道:“大舅爺,你這是作什麼?”

  天昊道長道:“你們看,那兒有一縷光線傳來,可能直通洞外……”

  林煌本來以為天昊道長存心不良,正準備出手,來個先下手為強,一聽天昊道長之言,動作不由一緩。

  他凝目望去,果然見到洞中深處,隱隱約約的透來一縷微弱的光芒。

  那條光芒,似乎經過折射而進入洞中,極為弱小,顯然方才他們因為燃著火炬,所以沒有發現。

  林煌道:“大家不要亂,按照次序隨我來,慢慢的,用手摸著石壁,別亂了步驟……”說著,他領先向光源之處行去。

  大約走了數十步,眼前的光線愈來愈強,等到繞過了一個彎,他們已可看到處身所在。

  林煌回過頭望了一眼,只見天昊道長等人果然按照次序,跟了過來。

  他的嘴角綻起一絲微笑,道:“大舅爺,想不到這兒,還另有通道,想必阿貴從這兒走的……”

  天昊道長頷首道:“人在黑暗之中,循著光線前進,乃是天性,阿貴定是從這兒走的。”

  葛仙童忍不住道:“三叔,可是阿貴是突然消失的,如果他從這條路走,小雪怎會找不到?”

  林煌想了一下,也想不出個道理來。

  鄭君武道:“仙童,或許是小雪偷懶,不想再找了,又或者它是害怕……”

  林煌道:“君武,我們不必妄自揣測,只要找到出口,便可明白真相!”

  說話之間,他們又繼續向前行了十幾步,眼前的光線越來越強,每個人的心裡,也越來越興奮。

  在深閉的洞窟裡,摸索了幾個時辰,如今跟見光明有望,在心理上自然有種舒放輕鬆之感。

  鄭君武見到所處身之地是一間極為寬廣的石室,笑著道:“三哥,這裡面乾燥暖和,空氣流通,比我們那兒可要好得多了,若是當年我們發現有這麼個好地方,也用不著窩在那地底下二十年……”

  林煌沒有答話,突然停住腳步,四下打量了一會,回頭道:“大舅爺,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天昊道長道:“這裡面奇怪的事很多,不知道林施主是指哪一樣?”

  林煌道:“按照道理來說,我們既然是深入山腹,如今看到了光線,應該是要往上走才對,怎麼我們一路行來,地勢越來越往下傾斜,好像是深入地下……”

  他提出這個問題,每一個人都禁不住仔細地打量一下地勢,果然發現從行來的方向,一直到前去,地勢都是傾斜的,只不過由於傾度不大,所以使人不易覺察出來而已。

  鄭君武摸了摸腦袋,道:“咦!這是什麼道理?真是奇怪。”

  天昊道長道:“鄭施主,你還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鄭君武一愣,苦笑道:“大舅爺,這種動腦的事,你別問我,還是問我三哥。”

  天昊道長望了正在沉思中的林煌一眼,道:“貧道所說的,正是鄭施主方才所說的那件事。”

  鄭君武茫然道:“什麼事?”

  天昊道長道:“就是這兒的環境,”頓了頓,道:“按照一般常理,我們深入山腹地穴,應該空氣渾濁而潮濕才對,為何我們現在置身之處,反而比剛才還要暖和?”

  鄭君武問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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