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
如果說這麼一個慈祥的老婦人,便是當年縱橫江湖,惡徒聞名喪膽的金花女俠,那真使人不敢相信。
藍雲打量再三,沉吟再三,都無法把這兩個截然不同的形象,結合在一起。
他苦笑了下,忖道:“如果這個可憐的老太婆是當年的金瓊華,那麼命運對她所施的手段,也太殘酷了,怎會使她變成這副樣子?”
他的目光一閃,落在太虛道人面上,搖了搖頭,道:“老道,你認錯人了。”
太虛道人哦了—聲,忽地笑道:“藍道友,是你錯了。”
藍雲一愕,只聽太虛道人朗聲大笑,道:“貧道今天真是感到非常榮幸,竟然能請到廿年前,名震武林的金花女俠光臨敝觀……”
他一揮手,道:“玄法,你還不為金花老施主看座,做什麼?”
此言一出,屋中眾人一齊大驚,每個人都以不敢相信的目光,注視著擁著李金貴的老婦人。
玄法道人囁囁道:“師叔,您老……”
太虛道人微笑道:“金老施主歸隱江湖多年,面貌已經改變,難怪這些後生晚輩不認識你了,不但這樣,連貧道和藍雲藍施主,都認不出來了,失禮之處,尚祈恕罪……”
說著,一捧拂塵,單掌向那老婦人打了個稽首。
藍雲起先也是一愣,後來見到太虛道人若有其事的說了這番話,不禁心中暗笑,忖道:“這雜毛老道又在施詐術了。”
一想到這兒,他的情緒頓時輕鬆下來,疑目望著金姥,好奇地注視著她的反應。
金姥直到這時,才好像發現太虛道長在對她說話,她舉起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好奇地望了太虛道人一眼,道:“阿貴啊,這位老道長是在跟誰說話啊?”
李金貴道:“他……他……”
太虛道人哈哈大笑,道:“金老施主,明人面前不說暗話,貧道既然已經點明你的身份來歷,你又何必一直跟貧道裝蒜呢?”
金姥愣愣地望著大虛道人,過了一會,才作出恍然之態,道:“老道長,你是在跟老婆子說話啊?”
太虛道人頷首道:“不錯!”
這時玄法道人已端來一張木椅,道:“老前輩,請坐。”
金姥咧開嘴,道:“這位道爺,你太客氣了,老婆子……”話聲一頓,道:“阿貴啊!剛才那位老道長是要蒜頭,下回奶奶來看你的時候,一定多裝點大蒜來,嘿嘿,鄉下地方,別的什麼都沒有,這個蒜頭嘛可多著呢……”
她嘴裡嘮嘮叨叨的說了一大堆,側身一屁股就坐在椅上,還順手拉過李金貴,讓他靠在身邊。
屋裡眾人看到她這種緩慢的動作,聽到她自言自語的話,不禁都有些懷疑太虛道人是否認錯人了。
因為一個像這麼老的老人,行動必然很遲緩,耳朵、眼睛都不靈光了,嘴裡自然也變得嘮叨,時而會自言自語……
藍雲忖道:“如果這老太婆真是金瓊華,那麼她假扮老婦人的動作,真的練得熟練之極,毫無瑕疵,大逼真了……”
太虛道人面色一沉,凝目望著金姥,道:“金老施主,你也是江湖上成名的高手,為何在貧道叫出你的字號後,仍然跟貧道來這一套?這樣豈不讓天下人恥笑嗎?”
金姥愣了愣,側首望向李金貴,道:“阿貴,這位老道長是在跟誰說話?”
李金貴道:“奶奶,他在跟你說話呢!”
金姥詫異地道:“奇怪,怎麼我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阿貴,敢情你在觀裡做了什麼錯事,老道長不要你了嗎?”
李金貴道:“沒有啊!”
金姥不解地道:“那麼他說些什麼?哦!我想起來了,是不是你回家時跟我提起的,要跟一個姑娘走到什麼宮去的事?”
李金貴道:“不是的……”
金姥慈愛地拉著李金貴的手,道:“嗨!傻孩子,這有什麼好害臊的?人家姑娘喜歡你,要帶你去學手藝,將來好讓奶奶享福,有什麼關係?”
她衝著太虛老道一笑,道:“老道長,你真是太好心了,讓我們阿貴去大城市裡去學手藝,還要他帶三兩銀子給我這老太婆,我真要好好的謝謝你,下回一定多帶些蒜頭來孝敬你,咳咳,我們那兒的蒜頭可是又大又圓,好吃得很……”
太虛老道臉肉抽動一下,陰沉地一笑道:“金花女俠……”
金姥哦了聲道:“老道長,你還喜歡金花菜啊?這個也不打緊,我們家裡金花菜多的是,下回老婆子一定多帶點來……”
太虛老道被她說得簡直有點啼笑皆非,屋中眾人眼見太虛老道的模樣,聽到金姥這番話,禁不住暗暗好笑,只是沒有人敢笑出來。
唯有劉翠娥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登時,引來了太虛老道冷厲的目光。
她笑容—斂,聳了聳肩,道:“老道長,是不是你弄錯了?阿貴的奶奶明明是……”
她的話被金姥的驚叫打斷:“啊喲,老婆子真是老眼昏花了,進來了好半晌,倒沒看到屋裡還有這麼兩位標緻的姑娘家……”
金姥側首問道:“阿貴,你跟奶奶說的兩位姑娘,就是那兩位?”
李金貴點頭道:“是的。”
金姥站了起來,扶著李金貴,道:“奶奶要走過去,看看仔細……”
她顫顫巍巍的拄著枴杖,拉著李金貴向劉翠娥走了過去。
劉翠娥和鄭霞見到金姥走過來,互望一眼,還沒說話,只聽金姥嘴裡“嘖嘖”地道:“啊喲,真是太漂亮了,老婆子這一輩子都沒見到這麼漂亮、這麼美的姑娘!阿貴不知道幾輩修來的福氣,遇到了你們……”
劉翠娥聽得她這麼稱讚自己,不知怎的,突然有股羞澀的感覺,訕訕地道:“老奶奶,你太誇獎我們了……這個……”
一聲冷厲的哼叫,如同錐子刺穿木板截斷了她的話,劉翠娥目光一閃,只見太虛道人一揮大袖,隨著氣勁飈然,金姥和李金貴兩人飛跌開去,落在門邊。
太白雙妖臉色一變,鄭霞急忙躍過去,扶起金姥,劉翠娥挪身站在李金貴身邊,伸手自囊中取出一約尺許長的玉尺,望著太虛道人道:“太虛道長,我們敬你是前輩,所以一直讓著你,可是你這樣做,未免太過分了。”
太虛道長灰眉一揚,道:“二姑娘,她是金花女俠,你別上了她的當……”
劉翠娥冷笑道:“道長,你的話未免太好笑了,這位老奶奶誰都看得清楚,只不過是鄉下的老婦人,你卻疑神疑鬼,當她是金花女俠……”話聲一頓,道:“大姐,奶奶有沒有受傷?”
鄭霞道:“他們都昏迷過去了。”
劉翠娥一跺腳道:“太虛道長,你是前輩,說過的話要算數,否則……”
她一揮手中玉尺,只見尺上射出一股長達尺許的寒芒白光,頓時一股寒氣充塞著室內。
那枝玄冰尺乃是長春宮的寶物,若非是劉翠娥面對著太虛道人,唯恐會與他翻臉,她還不會取出來。
由於尺上妙用無窮,能使她一身修煉的寒煞真力,發揮至極致,是以劉翠娥一尺在手,膽量變得更大了。
她沉聲道:“若是一定要留下阿貴,那便是跟本門為敵,太虛道長,到時候可別怪我們失禮了。”
太虛道長沉著臉道:“二姑娘,你這麼做大錯特錯了!令師以後怪罪下來……”
劉翠娥抿了抿紅唇,道:“這都是你逼我們的,就算師父知道了,也不會怪罪我們。”
鄭霞道:“太虛道長,你如此肯定的認為阿貴的奶奶是金花女俠,不知有何證據?”
太虛道人道:“還是鄭姑娘明理,這樣吧,兩位把阿貴的奶奶穴道閉住,貧道便提出證據來。“
劉翠娥道:“不行,她是一個孤老太婆,絲毫不會武功,方才已被你震昏了,我們如何還能閉她的穴道?這樣豈不是……”
太虛道人冷哼一聲,道:“好!諒她也無法逃出丹房去,貧道這就拿出證據來,讓你們看看。”
他身形一動,從雲床上下地,對著藍雲道:“藍道友,前年你我在貴州相遇之時,貧道是否曾說過,是為了要找雷武砂才到貴州的?”
藍雲頷首道:“嗯,不錯,當時我曾陪你跑了一道,結果總算找到雷武砂,後來,你不是把他帶到茅山去了嗎?怎麼又跟眼前這件事有關?”
太虛道人道:“藍道友請恕當時貧道沒有將為何要找雷武砂的原因說出來,只因此事當年確屬機密,如今說將出來,倒也無什麼要緊……”話聲稍頓,道:“那雷武砂為天下聞名的巧匠,據說天下任何精密的銷頭,都無法難倒他,貧道當年趕去貴州,請他回茅山的原因,乃是要請他打開一個石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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