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武俠】劍仙 作者:臥龍生 (已完成)

 
li60830 2018-12-21 16:13:04 發表於 武俠仙俠 [顯示全部樓層] 只看大圖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70 22223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22
三十

  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之後,李金貴對於葛仙童和凌三所說的話已經深信無疑。

  他眼見葛仙童拒絕施法讓自己明白前世之事,急忙上前一步,跪下道:“師叔……”

  他處身所在乃是一片樹帽面端,原先立足時一直都有如實地,這上前一步,卻倏地一足踏空,幾乎跌落下去。

  凌三眼明手快,一把將他拉住,李金貴才發現自己原來站立的樹梢上鋪著一塊木板,所以才能安穩置身於上,此刻身形移開,沒有了憑藉,自然便踏了個空。

  凌三將李金貴放回木板之上,道:“小子,你一點功夫都沒有,在這樹頂之上別亂動,小心跌破腦袋。”

  李金貴嚇得臉色發青,忙不迭地點頭,對於凌三和葛仙童的神功奇技更加欣羨,也愈加堅定他的向道之心。

  他跪下下去,哀求道:“師叔,弟子實在可憐,自幼生長於農舍,不明己身之來,以致……”

  葛仙童伸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道:“金貴,並非我這個師叔不願使你靈智恢復,事實上你此生坎坷,尚有許多劫難要度過,我不能逆天行事,否則對你我都不利,你明白嗎?”

  李金貴聽他這麼說,想到自己今後尚要經歷如許多的“劫難”,不由心中更加惶恐、焦急,道:“弟子明白,可是……”

  凌三道:“小子,別可是了,師叔的話沒錯,我們絕不能洩漏天機,更不可以逆天行事,你聽命行事,葛師叔和我自會助你躲過劫難。”

  李金貴道:“多謝師叔和師兄成全……”

  葛仙童道:“金貴,你起來吧!”

  他伸手虛虛一托,李金貴只覺一股強大而又柔和的氣勁,將自己託了起來,竟然不容自己有絲毫掙扎的力道,不禁心中對葛仙童的神通更加佩服得五體投地。

  李金貴正要說話,陡地聽得凌三道:“不好了,師叔,果然太白雙妖要使出姹女天魔舞來了。”

  葛仙童目光一閃,道:“金貴此刻毫無修為,恐怕禁受不了,我們還是將他帶離此地的好……”

  李金貴覷空望去,只見就在這說話的功大,朱雲和太白雙妖已經罷手,場中不知何時又來了兩個女子。

  那兩個年輕女子是李金貴在玄妙觀裡看見過的,她們手裡不知捧著什麼,遠遠望去也看不清楚。

  太白雙妖已經收起了雙鉤,披散著頭髮,也不知道她們跟朱雲交手的結果是誰勝誰負。

  那兩個女子舉起手中捧著的物事,湊在嘴邊,但聽一縷裊裊的樂音響起,緊接著太白雙妖手舞足蹈,扭動身軀,緩緩地和著絲竹聲音,唱了起來。

  她們的歌聲是如此美妙,李金貴凝神之際,又見到她們手舞足蹈之際,似是在解脫衣裳。

  李金貴出身農家,何曾見過這等陣仗?直把他看得目瞪口呆,傻傻地望著劉翠娥和鄭霞脫去外衫,露出裡面的肚兒,那潔白的肩膀,敞露在肚兒外的肌膚,在淡淡的月華下,顯得更加瑩白……

  隨著淒迷幽清,柔細如絲的樂聲飛散在空際,李金貴只覺心旌搖動,從丹田內升起一股熱氣,迅速佈滿全身,恨不得立刻抱住那盤旋飛舞,翩若驚鴻,美妙婀娜的太白雙妖。

  他張開雙臂,跳了下去,渾然不覺自己處身所以。

  就在他身軀凌空的一剎,凌三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他拉了回來。

  李金貴手臂一痛,暫時清醒過來,他愕然回首望去,只見葛仙童雙眉一皺,伸指一彈,一縷急勁的指風射出,李金貴便覺眼前一黑,就此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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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第五回 凌三施計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當李金貴醒過來的時候,他發現自己是置身在一個廟裡。

  因為他一張開眼睛,首先映入跟中的便是一座垂眉跌坐的佛像。

  這座廟顯然荒廢許多年了,連一線香火味都沒有,那座金身佛像,此時全身斑駁,灰塵滿佈,給人一種頹敗的感覺。

  李金貴的目光自佛像挪開,移向那蛛絲垂掛的殿頂,竟然發覺有好幾處破洞,仰望上去,可看到穹蒼的幾點星星。

  那明亮的星星,閃爍著光芒,似是在跟他眨眼。李金貴摸了下腦袋,暗忖道:“我這是到了哪裡?”

  眼前一暗,一個蓬頭散髮的腦袋,將他的視線遮住,李金貴嚇了一跳,只聽那人道:“小子,你醒過來了?”

  李金貴定下定神,才認清那人是凌三,他一手撐地,坐了起來,間道;“凌師兄,這是什麼地方?”

  凌三道:“圓覺寺。”

  李金貴哦了聲,道:“原來是圓覺寺,那麼離我家很近了。”

  敢情這圓覺寺距離白家大院不足十里路,原先香火很是鼎盛,後來卻漸漸頹敗下去,連換了三位主持,都是不知為何死在禪房。

  由於廟裡經常在夜深人寂時,有各種異像發生,並且有好幾次,打掃大殿的小沙彌看到已死的方丈出現,所以把廟裡的和尚都嚇跑了。

  和尚既然棄廟而去,自然香客不會上門了,再加上鄉人傳說廟裡鬧鬼,更沒人敢踏進廟裡一步,時日一久,這座圓覺寺就因此頹壞荒蕪,任山野草叢生,狐鼠盤蹦……

  李金貴一聽到圓覺寺之名,頓時想起古老傳說之事,心中有些凜慄,脫口道:“這兒是鬧鬼……”

  “哈哈,有老夫在此,什麼鬼敢出現?”

  李金貴望將過去,只見殿中已升了一堆火,葛仙童就盤膝坐在火堆之旁,火上有鐵叉架著—只剝去皮的兔子在烤著,油脂不時滴落火裡,發出“吱吱”的聲音。

  葛仙童笑著繼續道:“金貴,你不用害怕,凌三捉鬼的本事天下第一,什麼鬼見到他都避之唯恐不及……”

  凌三哈哈一笑道:“誰叫我跟鬼王鍾馗是結拜兄弟呢?”

  李金貴半信半疑地道:“凌師兄,是真的啊?想那鍾馗是唐朝的進士,又怎會……”

  葛仙童道:“傻孩子,他是逗著你玩的。來!這隻兔子已烤了好半天,用來下酒是再好不過了,我們邊吃邊談……”

  凌三乾咳—聲,打斷了葛仙童的話,道:“當然,師叔道法高深,早已辟穀多年,不食人間煙火,可是愚兄卻是道基淺薄,無法戒絕這口腹之慾,小子,你可別笑我!”

  李金貴道:“我怎麼會呢?像師叔那樣已經修到了辟穀的地步,看來已經跟神仙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要到哪年哪月,我們才能夠到達他老人家那種境界……”

  凌三道:“師弟,你千萬不要看輕自己,其實你慧根深厚,這一輩子只要好好的把握住,起碼做個地仙沒有問題。”

  他們邊說邊行,已經走到了火堆旁邊。

  葛仙童取下鐵叉上的兔子,道:“凌三,你說的不錯,金貴雖遭兵解轉世,只為應劫,劫難一過,他再一堪破情關,便可修成天仙,以後恐怕你還得依靠他……”

  凌三道:“小子,你聽到師叔的話沒有?”

  李金貴道:“師叔這麼說,反而使我更加惶恐,不知道要如何應付那些未來的劫難。”

  凌三撕下一條兔腿交給李金貴,道:“你別害怕,一切聽師叔的吩咐便是。”

  李金貴見凌三抓著兔腿,似乎若無其事,誰知一接過來,幾乎燙得他跳起來,連忙換隻手,用衣袖承接著。

  他不好意思地望了葛仙童一眼,發現就在說這兩句話的光景,葛仙童便已合目跌坐。

  凌三道:“來,小子,你喝兩口酒,先暖暖身子,我們邊喝邊談……”

  李金貴悄聲道:“當著師叔面前,沒有關係吧?”

  凌三道:“他老人家此刻已經出神去了,恐怕是去查看朱老怪跟太白雙妖交手的結果……”

  李金貴從許多書上看到有關於出神之事,不由敬畏地望著葛仙童。

  跳動的火光閃動著,映在葛仙童的面上,顯得極為怪異。

  凌三喝了口酒,將葫蘆交給李金貴,道:“你懂得出神是什麼嗎?修道人經過多年的修煉之後,坎高既濟,龍虎交會,元嬰便會成形,只要煉成了元嬰便可出竅,神遊天下,萬里之遙,轉瞬之間便可到達……”

  李金貴頷首道;“我小時候聽我媽說,八仙中的鐵拐李,便是煉成了元神出竅,經常到處遊歷,後來有一次出神的時候,他的徒弟沒有把他的軀殼護好,因此毀壞了,以致鐵拐李的元神沒法回到他的身體裡,只得附在一個剛死的叫化身上……”

  凌三一拍大腿,道:“不錯,就這麼回事,所以修道人出神的時候,廬舍一定要有人保護……”話聲一頓,道:“小子,看不出你出身農家,懂的事還真不少,怪不得白家那個小鳳兒……”

  李金貴聽他提起白玉鳳,眼前頓時便浮起她那清麗的容貌,婷婷的玉姿,尤其是想到她臨走之前依偎在自己的懷裡,那等柔情萬千之態,更是使人難以忘懷……

  凌三用手中的兔腿敲了李金貴一下,道:“喂!小子,你在發什麼愣?喝酒啊!”

  李金貴輕嘆一聲,道:“唉!何以解憂?唯有杜康。古人說的不錯。”仰首便將葫蘆口對著嘴猛灌。

  李金貴有個很開明的父親,李佃戶也一直很疼愛這個獨子,對李金貴的期望也很高,小時候自然管教極嚴。

  但是自從李金貴束髮之後,李佃戶便一直對他非常客氣,每逢過年過節,宴客之際,都要李金貴出來陪客、敬酒,所以李金貴也頗能喝上兩杯。

  不過李金貴以前所喝的都只是家中自釀的米酒,誰知凌三葫蘆裡的酒,竟然是凶烈辣口的白干。

  李金貴一口酒才下肚,便覺好似一條火龍直燒胸肺,那股子辛辣,嗆得他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凌三一把搶過葫蘆,道:“小子,別槽踏我的美酒佳釀!”

  李金貴用衣袖拭去面上的淚水,吁了口氣,道:“凌師兄,這酒好辣啊!”

  凌三道:“這算得了什麼,想當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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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二

  他發出—陣怪笑,道:“當年我跟你連拼三次酒,結果都是我醉倒了,小子,你還記得那回在酒泉,我們連喝七大壇的事嗎?”

  李金貴搖了搖頭,道:“凌師兄,你說的大概是我們前世的事,我一點都記不得了。”

  凌三拍了下腦袋,道:“唉,我老是記不得你又經歷一世的事情,小子……”苦笑了下,道:“師弟,你別怪我,我是叫慣了,一時改不過來,想當年,我樣樣都比不過你,所以每回見到你,都叫你小子小子的,現在卻改不過來了。”

  李金貴道:“凌師兄,你能不能說一點我前世的事給我聽?”

  凌三咬了口兔肉,搖頭道:“師父說你是應劫而來的,不能告訴你太多,恐怕會影響你的未來……”

  李金貴道:“可是我什麼事都不明白,甚至連師父是誰都記不起來了,豈不是跟瞎子、白痴沒有兩樣?”

  凌三道:“葛師叔叫我來的時候,我也曾經這麼問過他老人家,說是你既然轉世應劫而來,若是毫無本事,豈不是要受盡欺凌,吃足苦頭?”

  李金貴頷首道:“對啊,師兄你講的一點都不錯,我就被玄妙觀玄月道人下過毒,若不是玉鳳相救,只怕已經死了!”

  凌三道:“這事我也知道,其實就算小鳳兒不出手救你,我也不會讓你就這麼死去的……”

  李金貴不解的問道:“可是那個時候,師兄你怎麼一直都沒有出現?”

  凌三乾笑一下,道:“那個時候我一直在玄妙觀裡,是為了要找出那些雜毛老道,為何要施毒害你這麼一個無拳無勇的農家子弟的真正原因。”

  李金貴道;“是啊!我跟玄妙觀的雜毛老道無仇無怨,他們為什麼要害我?”

  凌三道:“這完全是因為小鳳兒的緣故了,玄妙觀跟白家是對立的,他們不願意任何人被白家所用,此外,他們還希望能借此引出白家的大鳳。”

  李金貴遭;“師兄。你是說白大姑娘?”

  凌三頷首道:“她們三姐妹是以金、銀、玉排行,金鳳姑娘是白氏家族的長女,唯有她得到當年白老爺子的真傳,功力最深;銀鳳多年來沒有露面,也不知道她目前隱身何在,至於玉鳳嘛……”

  他仰首喝了兩口酒,道:“那小鳳兒的心地最好,修為也最淺,所以一遇到你,便被前世的情孽所纏,難以自禁,只怕將來,唉……”說著,搖了搖頭。

  李金貴的面上浮起—絲羞慚之色,默默望著凌三在喝酒吃肉。

  那閃動跳躍的火光,映在凌三的臉上,顯得頗為詭異。

  李金貴添了兩根木柴在火堆裡,心中湧起無限的疑團,一個連接—個,全都沒有答案。

  他望著那僵坐一旁的葛仙童,暗忖道;“葛師叔的道行極高,他老人家既然說前世的事不能透露出來,想必有他的道理……”

  凌三見他在發愣,伸出烏黑的赤足輕輕踢他一下,道:“小子,你在想什麼?還不吃點東西?這兔肉味道不錯……”

  李金貴道:“師兄,小弟心中實在有許多的不解之處,此刻就算是把天下的美味一齊放在面前,我也吃不下去。”

  凌三道:“小子,你別多想,告訴過你,你想是無益的,慢慢的,你便會瞭解了。”

  李金貴道:“可是我這樣下去,心裡的負擔一天比一天沉重,恐怕……”

  凌三凝目注視他,略一沉吟道:“好!小子你問吧!只要我能說的,我一定告訴你,”

  李金貴喜道:“多謝師兄。”

  他只覺心緒紊亂,有無數的問題要提出來,一時卻無法整理,定了定神,道:“師兄,小弟不知該如何問起,實在是有太多的問題……”

  凌三淡然一笑,道;“沒關係,我且將眼前的一些事告訴你,讓你以後到了長春谷裡不致迷失自我……”

  李金貴訝道:“師兄,我怎麼還要到長春谷去?那兒不是太白雙妖住的地方嗎?”

  凌三頷首道:“不錯,無極老魔和長春夫人多年以來,一直都隱居在長春谷裡,他們在那兒建了座長春宮,極盡奢華之能事,裡面的氣派,一定會讓你看得目瞪口呆,我擔心你會迷失在裡面……”

  當他看到李金貴惶惑的神色,微微一笑,道:“不過你不用害怕,師叔既然讓你跟隨太白雙妖去,一定會對你有妥善的安排,不會讓你吃虧的。”

  李金貴道:“玉鳳說過,她們無法維護我,只能讓我被太白雙妖帶走,還說過那裡的修煉之術很快便會使人登堂入室,可是卻無法更上層樓……”

  凌三道:“不錯,無極老魔乃是邪派中的高手,他所傳的太白一派,心法與正派不同,確有速成之效,短時間內便會有很大的成就,不過到了盡端終會走入魔境,也就是說終會遭到散功之苦……”

  李金貴不解地道:“散功?難道練功也會散掉?”

  凌三道:“但凡一個修道人,總會遭到許多的困境,這些困境便是所謂的劫難,就算是天仙也有劫難,若是能逃得過這些劫難,功力便更上一層樓,終會功德圓滿,臻於大成。”

  他喝了口酒,繼續道:“這‘大成’二字,對道家來說,便是元嬰煉成,脫竅飛昇,從此不生不死,成仙了。對佛家來說,便是證得菩提,涅磐而去,到達西方極樂之處……”

  李金貴聽得神往之極,道:“師兄,我若經歷了這些劫難,是否也能達大成的境界?”

  凌三頷首道:“當然可以,你是有慧根之人,將來成就未可限量,只不過面臨那些一波波的劫難,你得要把握得住才行,稍一不慎,便會又墮入魔境。”

  李金貴道:“小弟明白,此生一定會緊緊的把握住自己……”

  凌三道:“邪派異術看來極為玄幻莫測,其實都是虛偽的,就像玄妙觀裡的老道,便是屬於茅山一脈的分支,仗些符籙邪法來騙騙一般的老百姓的,比起北崆峒的朱老怪、太白山長春宮,還有海外七仙來,差得太遠了,更別說南海無相神尼,離火島極樂真人,北誨魔尊這些道法通神、玄功奇絕的當代異派宗師了……”

  李金貴聽到凌三所提的這些人名,都是自己聞所未聞的,更別說是見過了,但他看過朱雲跟太白雙妖交爭的情景,可以憑想像推測出那些人物,該是何等的厲害……

  凌三看到李金貴欣羨的神色,笑了笑,道;“師弟,你別認為這些異派宗師魔功無敵,便可橫行天下了,其實他們的功力愈高,隱憂愈大,隨時便會面臨散功的危險,到了那個時候,全身氣血爆開,骨肉拆裂,一生的修為齊都散去,只剩下一點靈魂,再去投胎托生……”

  李金貴倒吸一口涼氣,道:“這真是太可怕了。”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23
三十三

  凌三道:“所以魔道中人,最重視的事,便是如何能避免散功之苦,也就是說超越這個最大的劫難。可是他們的修煉心法既與道家不同,又跟佛門有異,一旦練了,便非繼續下去不可,明知結果如何,卻不能中途停止,自古以來,沒有一個邪派的高手,能夠逃脫得了這個既定的命運……”

  凌三深深的嘆了口氣,道:“師弟,你想有多少的奇才異能之士,只因為起初走錯了路,踏入邪道,便落得如此悲慘的下場,豈不太令人難過?”

  李金貴默然的點了點頭,一想到自己將要去長春宮之事,不禁心中一凜,道:“師兄,你這麼說,我可不敢到太白山去了,我……”

  凌三一笑道:“傻小子,若是沒有法子可以超越散功之苦,師叔怎會讓你去?就是小鳳兒也不會不顧你,讓你將來氣血爆裂,骨肉紛飛啊!”

  李金貴面有餘悸,道:“可是師兄你說……”

  凌三道:“我說的是百年以前的事,近百年來,由於出了兩個奇人,使得江湖中的整個局勢都已改變,為此,也造成了無限的殺孽與糾紛,牽連之廣,影響之大,到現在還難斷定……”

  李金貴默然的望著凌三,不敢插嘴,唯恐會打斷凌三的思緒。

  凌三仰首望著洞穿的屋頂,好—會方始凝目注視著李金貴,道:“那兩個奇人—姓白,一姓葛,原是中表之親,他們幼年之時各有奇遇,表兄白劍青為漠北紅雲老祖收為徒弟,表弟葛朴卻巧遇青城散仙漱石子,得傳青城心法,那紅雲老祖法力無邊,傳了三個弟子,其中以白劍青的修為最高,二弟子羅岳和三弟子耿揚光要稍為差些……”

  他目光一閃,望著李金貴,只見李金貴屏息聆聽,凝神靜氣,顯然全神貫注,於是話聲稍頓,繼續道:“那白劍青得到紅雲老祖的真傳,法力高強,甫出江湖,立刻震動天下,後來,他遇到了葛朴的妹妹葛娘,由於他們是自幼便許下的親事,所以很自然的便在白家的一位族叔主持之下,結為連理……”

  李金貴聽到這裡,脫口道:“師兄,你說的白劍青,是不是玉鳳的先祖?”

  凌三沒有回答他,繼續道:“白劍青的婚禮極為美滿,婚後未及三年,便已生下一男一女,就在這時,葛朴得到了漱石子的真傳,下山行道……”

  他說到這裡,只見葛仙童沉聲咳了一下,道:“凌三,不要饒舌。”

  李金貴吃了一驚,側目望去,但見葛仙童雙手伸了個懶腰,雙眼一睜,射出爍亮的神光,不由驚喜地道:“師叔,你回來了?”

  葛仙童道:“嗯,我到了一道玄妙觀,看到了太白雙妖,果然我料想的不錯,朱雲無法抵擋大白雙妖的‘姹女天魔舞’,已經遁回崆峒,此外,我還到了一趟青城,跟你師父談了好一會,這才趕回來。”

  凌二道:“師父有什麼吩咐?”

  葛仙童道:“你師父知道你太愛護金貴了,怕你會洩漏天機,影響到金貴以後應劫的能力……”

  凌三道:“師叔,我可沒有多嘴,只是說—些江湖掌故給師弟聽,免得他什麼都弄不清楚,反而誤蹈入魔境。”

  葛仙童頷首道:“嗯!這個倒可以告訴他,也好增加他慕道的決心。”

  活聲一頓,望向李金貴,柔聲道:“金貴,你先聽你師兄將這百年來江湖上劫難的經過大致的說一遍,心中打個底,等會兒自然能諒解我們要讓你隨太白雙妖而去的苦心……”

  李金貴肅然道:“弟子一定服從師叔的吩咐,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他眼見葛仙童身在此處,元神卻能出竅而去,不但到了玄妙觀,而且還遠去青城,這等神異之事,怎不使他死心塌地,視葛仙童為活神仙?

  葛仙童道:“凌三,你還有半個時辰可以跟金貴相聚,方才你師父說天亮之前便要將金貴送回玄妙觀去。”

  凌三仰首望瞭望道;“此刻尚不到二更,為什麼要這麼早便將金貴送走?”

  葛仙童道:“你師父說天亮之後,太白雙妖便要動身回去,為了免得她們起疑,所以要早些將金貴送去。”

  李金貴道:“師叔,為什麼我一定要跟太白雙妖去呢?”

  葛仙童道:“這是天意,也是你一生劫難的開始,我們無法逆天行事,只能在旁幫助你,讓你少受些苦,不過我保證你一定不會有性命之憂。”

  李金貴唯唯諾諾,不敢再多問,目光望向凌三,只見他側首凝目,似乎望著斑駁的牆壁在出神。

  凌三突然立起,對著空中抱拳道:“多謝師父教誨,弟子一定全心扶助金貴度過劫難。”

  李金貴隨著凌三所望的方向看去,驚喜的道:“師父來了?”

  凌三道:“他老人家此刻身在積石山,如何會到這兒來?方才他是以千里傳音之法,吩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李金貴沒等凌三把話說完,急忙站了起來,大聲道:“師父,師父,請您老人家可憐可憐弟子愚昧無知,連親聆您老人家訓誨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親眼見到您了,可憐我……”

  “金貴!”一縷話聲,如風傳入李金貴的耳裡:“你是我最鍾愛的弟子,為師自你兵解之後,不惜耗損半載修為,以一點靈光,護住你的魂魄,投身這南陽府外李家,多年來且數次趕來此地,就希望能將你再度收歸門下……”

  這個聲音忽東忽西,忽大忽小,在空洞的古廟裡聽來,極是詭異,可是李金貴卻是一點都沒害怕,也不敢懷疑。

  他在話聲響起之時,便已跪倒於地,垂首聆聽,連頭都不敢抬起來,聽到這兒時,已是感動得熱淚盈眶,喉頭哽塞,只覺師恩浩蕩,無邊無際,一股孺慕之情自心中湧起。

  李金貴喃喃道:“師父,弟子發誓此生無論遭到多少劫難,都一定要重回師門,親炙師尊訓誨……”

  “痴兒,痴兒!”

  李金貴突然覺得聲音愈來盒近,彷彿就在耳邊響起:“老夫為了你,又要在人間多停留三十載,唉!這也是我緣未了所致。”

  李金貴霍地抬起頭來,只見一個身著白色長袍的青年人,就站在身前不遠。

  那人長得面目瘦癯,劍眉斜飛,眼神如電,白色的長袍上繡著一個火紅的太陽,背後斜背一支長劍,鮮紅的劍穗微微拂動,瀟灑中透著英武,可說是丰神朗逸,如同玉樹臨風……

  李金貴呆了一下,只見那白衣人伸出右手虛虛一托,道:“痴兒,一切聽從你師叔的吩咐,你我師徒相聚之日便不遠了。”

  李金貴被一股柔和的勁道托起。還沒來得及說話,似見那白衣人左袖一拂,頓時眼前一花,白衣人如同一縷輕煙,倏然消失。

  李金貴有一剎那的怔愕,等他定過神來,再也看不到白衣人了。

  他的目光閃動,四下尋覓一會,只聽凌三道:“師弟,你在找什麼?”

  李金貴道:“師兄,你看到師父了沒有?他老人家……”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23
三十四

  凌三笑道:“師父他老人家此刻遠在萬里之外的積石山,怎麼會來此地?大概是你的幻想吧?”

  “真的。”李金貴道:“我明明看到他老人家,而且還跟我說話……”

  他有些興奮,又有些迷惑,大聲地道:“他老人家剛剛還在這裡,就這一會才走的。”

  凌三搖頭道:“我可沒看見……師叔,你看到沒有?”

  葛仙童道:“沒有。”

  李金貴見到葛仙童都不相信自己,更加焦急,道:“師叔,弟子不敢說謊,明明方才師父出現過,還跟我說了好幾句話。”

  葛仙童頷首道:“嗯,我相信你,師兄他神通廣大,或許念你誠心,運出元神,飛越萬里河山到了這裡,讓你見上一面也不一定。”

  凌三問道:“小子,你說說看,師父是什麼樣子?”

  李金貴道:“他……他老人家看起來很年輕,好像只有二十多歲的樣子……”

  凌三一笑道:“師父道力通玄,青春永駐,六十年來椰是那個樣子,若是外人見了,還以為我是他的長輩呢!”

  他伸了下舌頭,作了個怪樣,道:“等你看到師娘,你更是要愣住了,她老人家就跟白家的小鳳兒一樣,又年輕,又漂亮……”

  葛仙童叱道:“猴崽子,不要胡說八道,小心雷劈!”

  凌三摸了下亂草似的頭髮,問道:“小子,你且說說看,師父是什麼打扮?”

  李金貴道:“他老人家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袍,袍上繡著一個火紅的太陽,頭上梳著一個高髻,插著一根烏黑的木簪,背後斜背長劍……”

  凌三—拍大腿,道:“對!這就是他老人家了,當年他初出江湖,便博得玉面神君的美名,這數十年來都沒改變衣束裝扮……”

  李金貴興奮地道:“那麼我是真的看到他人家了?”

  葛仙童道:“你所見到的,只是師兄的元神,並非他的法相,看來他是垂憐你一念痴心,所以特地趕來見你一面的……”

  凌三道:“師父對這小子實在是太好了。”伸手拍了拍李金貴的肩膀,道:“有時候想起來,我都不免會妒忌你!”

  李金貴不知說什麼才好,傻傻地笑著。

  葛仙童長嘆口氣道:“金貴一向都很乖巧,深得師兄的疼愛,想當年他惹上了北海魔尊,因在玄陰七絕陣中,沾上了奇毒的三寶靈砂,半邊身子都已爛了,師兄聞訊趕去,力破七絕大陣,與北海魔尊在花濺斷崖決戰,拚鬥了三個時辰……”

  李金貴聽來極為神往,見到葛仙童說著說著,竟然停了下來,忍不住問道;“師叔,後來呢?”葛仙童搖頭道:“嘖嘖,那真是我這輩子所僅見的大決鬥,北海魔尊手下的十二弟子全都毀於一旦,那時你師父施出九轉玄功,與北海魔尊交手,你師母則對付那些魔崽子,我嘛,動手救你……”

  凌三道:“嘿!那時還是我為你護法的,師弟,你大概不記得了。”

  李金貴苦笑著搖頭,道;“不記得了!”

  凌三道:“師叔用本門純陽真力替你抗拒毒性蔓延,還給你服了碧羅金丹,卻因為你中毒大久,終致不治,唉!”說著,長長的嘆了口氣。

  葛仙童道:“那三寶砂乃是天下之至毒,本門碧羅金丹縱是用七十二種藥物煉成,仍然無法解毒,逼不得已,只得讓你兵解托生……”

  古廟寂靜,跳躍的火光爍著、襯著頹敗的牆壁,垂落的蛛絲,構成一幅詭異而怪絕的圖樣……

  李金貴置身其中,聽得凌三跟葛仙童述說自己“前生”之事,似是置身於夢幻裡一般。

  那些片斷的話語在他的腦海裡,似是片片破裂的拼板,隨著一塊塊的集中,拼合成一張清晰的圖畫,逐次的展現在他的眼前。

  一會兒,他似是看到師父玉面神君與面目猙獰的北海魔尊在拚鬥玄功。

  一會兒,出現眼前的又是他陷身在七絕大陣中的情景。

  剎那之間,他又彷彿變為身中三寶靈砂,巨毒入骨,躺臥海巔之上等死的可憐蟲……

  當他想到自己的前世死得那麼慘,被淚水濕濡的眼睛,禁不住一陣模糊。

  葛仙童道:“孩子,你想起了前世的事了?”

  此情此景之下,何者是真?何者是幻?

  李金貴自黃昏之後所經歷的事,比他以往所過的十六年歲月中經歷的事,還要複雜、奇妙得多。

  一個人在面臨這些真實的遭遇後,還會不相信他親眼所見,親耳所聞的事嗎?

  李金貴別說還是個十六歲,沒有見過世面的孩子,就算他是個飽經世故的中年人,他也會相信,這些親所遭遇的事。

  他默然點了點頭,淚水已滔滔流下。

  凌三安慰地道:“唉,小子,你別難過了,十幾年前的往事,畢竟已經過去了,如今你又經歷一生,只要不重蹈覆轍就行了。”

  李金貴擦了一擦眼淚,又點了點頭。

  葛仙童跟凌三交換一個眼色之後,道:“金貴,我方才在想,如果你在前生時,能被告戒不要惹上北海魔尊,那麼在遇上他的女弟子時,或許可以避過此劫,不致遭到兵解之痛……”

  李金貴道:“師叔,你是說玉鳳的前世是北海魔尊的女弟子?”

  葛仙童道:“嗯!他是北海魔尊最疼愛的孫女兒,所以當羅岳獲悉你們相愛,震怒無比,終至釀成一場大禍,你們倆人也因此含恨而死……”

  李金貴一愣,問道:“凌師兄,你剛才說的紅雲老祖有三個徒弟,那羅岳……”

  凌三頷首道:“不錯,羅岳便是紅雲老祖的二弟子,他後來定居北海之濱,江湖人稱北海魔尊。”

  葛仙童道:“金貴,你知道羅岳為何痛恨本門中人嗎?”

  李金貴搖頭道:“弟子不知。”

  葛仙童道:“家父葛朴,出身青城散仙漱石子門下,你的師父姓耿名武陽,他父親耿揚光便是紅雲老祖的三弟子……”

  孿金貴啊了一聲,道:“那麼紅雲老祖的大弟子白劍青便是白玉鳳的祖父了?”

  葛仙童道:“不是祖父,而是曾祖,所以按照輩份來說,我該算是白金鳳的舅公才對……”苦笑一下,道:“不過,他們白家絕不認我這個舅公。”

  李金貴詫異地道:“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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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五

  葛仙童嘆了口氣,道:“說起來痛心之極,這個中間的關鍵,你可以問凌三。”

  李金貴側首望著凌三,只見他把手中啃剩的骨頭扔出老遠,然後胡亂地擦了擦手。

  凌三乾咳一下,清了清嗓子,道:“人一生汲汲經營,不是為名,便是為財,習武的人則看重武學秘笈租珍奇寶劍,而我們修道入重視的則是如何避過無常,脫殼飛昇……”

  話聲一頓,繼續說道:“剛才我不是跟你說過,修煉邪道心法之人,雖然是可煉成,但是終究逃不過散功之苦,當年邪派的第一大宗師紅雲老祖,可說已修至功參造化的境界,到了後來,也在天魔將至之際,屍解而去,無法白日飛昇……”

  葛仙童道;“凌三,不要扯這麼遠,把要點跟金貴說清楚,我還要花點時間傳他本門劍法。”

  凌三道:“師叔,他要到長春宮去,若是傳他劍法,不是會有洩密的之虞?”

  葛仙童道:“你師父已將終南古洞得到的劍訣參悟出來,囑我傳金貴三招散手,將來萬一有急用時,也有防身之能。”

  凌三道;“這太好了。”

  李金貴抱拳一揖道:“多謝師叔。”

  葛仙童揮了揮手,道;“你能明白師門對你的苦心就行了,還多謝什麼?”

  凌三道:“對,小子,你上輩子糊裡糊賒的死,這輩子可別這樣,勞動本門上下都為你應劫之事面忙……”

  李金貴面上浮起一絲羞慚之色,道:“小弟一定謹言慎行,俾不負師門重任。”

  凌三笑道:“好了,別在我面前賣弄,坐下來,聽我把白家的事跟你說清楚。”

  李金貴盤膝坐下,聽凌三道:“紅雲老祖屍解之後,他門下三個弟子便各分東西,其中白劍青娶了表妹葛花娘,後來葛朴下山……”

  李金貴默然的聆聽凌三述說這段百年前的往事,整個情緒都隨著凌三說的故事在起伏上下,終於他明白了白家大院為何會遷至南陽,以及白家至今剩下三名孤女的經過……

  敢情當年白劍青在目睹紅雲老祖淒然屍解的慘狀後,對邪道心法起了極大的恐懼,亟思解脫那未來的困境。

  就在那時,葛朴自青城學成之後,返家祭祖,獲悉妹夫的困擾,乃將習藝時無意中得自一個古洞裡的一本少陽真解,交給白劍青,並應允偕之共同參詳其中奧秘,從裡面找出一條途徑,可以消除邪道心法之隱憂……

  白劍青得到少陽真解之後,欣喜若狂,他一方面為了妻兒的安全,—方面為了能找個清靜的地方可以修煉參詳少陽真解,乃舉家遷至南陽府。

  白劍青唯恐遺害子孫,當時並沒將得自紅雲老祖的邪道心法傳授獨子,所以白家的承繼人是個讀書人,連一點功夫都不會。

  白劍青經過了三十年的苦心修煉,終於在葛朴的幫助下,參悟出少陽真解的全部奧秘,解脫生死,得證大道。

  其時,羅嶽立派北海,廣收子弟,獲得江湖邪派推崇,尊為北還魔尊,而耿揚光則名揚南荒,江湖號稱南荒魔君。

  耿揚光性好女色,後來遇到青城女弟子至苗疆採藥,欲加染指,惹來青城五子聯手攻擊,耿揚光敗走之後,聯絡九大魔頭,同上青城尋釁。

  當時青城一脈,幾乎全都毀在那十大魔頭手裡,幸好白劍青到峨眉伏虎寺與主持彗空下棋,聞訊趕至,加以阻止。

  耿揚光受叱之後,當場翻臉,十魔聯手,將白劍青、葛朴、慧空圍住,雙方各施法力,激戰一晝夜之久。

  白劍青眼見眾魔人性盡失,乃施出少陽十三式神功,終於引發潛伏在那十大邪派魔頭體內的隱憂。每人都面臨天魔噬體,散功化骨的危機。

  耿揚光臨終之際,靈智清醒,請求白劍青收留耿武陽為徒,白劍青見青城弟子傷亡慘重,再者鑑於耿揚光一片誠心,乃答應將耿武陽轉庶為葛朴門下……

  自從十魔會青城之後,白劍青名動天下,誰都知道白劍青從邪道入門,卻融合道家心法,別走蹊徑,另闢一途,降伏於魔之秘法。

  首先是北海魔尊羅岳尋上門去,請求白劍青傳以秘法,未獲允,羅岳在羞惱成怒的情形下,與白劍青翻臉成仇,當場指揮弟子出手攻擊,結果慘敗而逃……

  其次陸陸續續,有來自五湖四海的邪派高手上門,終因白劍青道法高妙,難以應敵,紛紛知難而退……

  可是到了三十年前,白劍青終以八十八歲高齡,得證大道,飄然仙去,沒有多久,白家在一夜之間,遭到三撥強敵入侵,整個家族數十口,在奮勇抵抗之下,一齊殉難……

  這一段有關白家的往事,凌三足足說來半個時辰才說完,李金貴在這段時間裡,時喜時悲,可說整個情緒都被凌三所操縱。

  凌三說到這裡,長長的吁了口氣,喝了兩口酒,潤潤嗓子,葛仙童接下去,繼續道:“當年白家遭劫時,師祖已經仙去,可惜他老人家留下的偈言,沒被先父注意到,而且當時他正在水火洞閉關,以致我們接到白家飛書求援,無人敢作主……”

  他嘆了口氣,道;“等到你師父跟同門兄弟討論過後,再趕至南陽府,白家已剩下一片殘骸……”

  李金貴問道:“難道白家連一個活人都沒有嗎?”

  凌三敲了他一下腦袋,叱道:“呸!你這傻蛋,白家沒有後人留下,你那小鳳兒難道是從石頭縫里長出來的?“

  李金貴羞澀地笑了笑。

  葛仙童道:“當時我們並不知道白家有沒有人逃出去,因為那時有些屍體的面目很難相認,直到後來,才知道白家最小的一個兒子適時正在外面看戲,避過了一劫,那也就是白玉鳳的父親白儀方……”

  李金貴哦了聲道;“玉鳳還有父親在莊院裡,怎麼我兩次都沒看到?”

  葛仙童道:“不但白儀方還活著,據你師父推測,白金鳳的母親還活著,不過他們都深藏在莊院裡,絕不露面罷了……”

  李金貴問道:“師叔,難道你們沒有進入白家大院裡去過?”

  葛仙童道:“由於當年青城支援太晚,白家遭致大劫,所以白儀方對我們產生很大的誤會,甚而懷疑我們也參與暗殺之事,目的是為了那本少陽真解以及白劍青的親手註解,其實這是很冤枉的。另外一個原因,則是白家大院佈滿了禁制,不容外人輕易侵入,為了避免更深一層的誤會,我們絕不涉足其中……”李金貴恍然大悟道:“哦!原來是這樣……”

  凌三道:“多年以來,除了白家邀請的人外,沒有一個人能進入白家後,還能生還的,當然,你是例外,你跟白玉鳳兩世情孽,她絕不會殺你的……”

  葛仙童道:“金貴,今後要排解白氏一族與本門的誤會,除了你之外,沒有其他人了。

  李金貴頷首道:“弟子若是見到白伯父,一定把師父當年……”

  葛仙童打斷他的話,道:“不!你千萬不能對他說出你乃青城弟子,否則後患無窮,今後,你到了白家大院,只要慢慢探聽他們是否已經知悉三十年前的大仇,再來通知我們……”

  李金貴恍然道:“哦!師父是想要替他們報了仇,借此表明心意,取得白伯父的諒解……”

  葛仙童道:“這也是其中一個原因,此外……”

  他似是聽到什麼,面色一凝,作出側耳傾聽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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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葛仙童道:“金貴,你師父方才傳音給我,要我授你三招劍法,然後由凌三送你回玄妙觀去……”

  伸手自懷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交給李金貴道:“這是我手錄的三招劍法,你要秘密藏好,一遇有空,便要苦心鑽研,今後,無論你在哪裡,凌三都會派人跟你聯絡的,至於聯絡的暗號,他會在路上告訴你。”

  李金貴接過那本小冊子,就著火光翻了一下,只見上面畫了幾個人像,一時不及細看,揩進懷裡,道:“多謝師叔,侄兒我一定會用心研習。”

  葛仙童道:“我這本書是用秘術所寫,你若是看不懂,可就著燭火上烤一烤再看,便可明白,好,你去吧!”

  李金貴跪倒地上,磕了個頭,道:“師叔,我走了。”

  葛仙童扶他站起,道:“金貴,好好的為師門效力,有機會我會去看你的。”

  李金貴還待說話,凌三一把挾過他,道:“小子,別再婆婆媽媽了,時間不早,我們走吧!“身形一動,便已出了圓覺寺。

  他的身法極快,每個起落之間,都是二丈多遠,李金貴起先還敢睜開眼睛,到後來眼見兩旁樹木飛快地後移,弄得頭都暈了,乾脆閉上眼睛。

  夜風呼呼地在耳邊吹拂,李金貴彷彿覺得自己在騰雲駕霧一般。

  他原先的膽子便大,此刻經歷過那些奇遇,復又聽到如許多聞所未聞的奇事,更加見識大開。

  是以他雖被凌三挾在肋下,卻一點都不害怕。

  他睹忖道;“如果有一天我練成了本門的法術,那麼也能飛天遁地,到處邀游了……”

  他幻想將來跟白玉鳳合借雙修,做一對神仙伴侶,該是何等美妙的事……”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中,耳邊風聲一停,凌三已將他放了下來。

  李金貴睜開眼睛,發現自己就在玄妙觀後的樹林裡,從林中望將出去,很清楚地看到玄妙觀後門上懸著的兩盞燈籠。

  凌三道:“小子,我們已經到了,現在你聽好,我要吩咐你幾件事,你要記住。”

  李金貴頷首道:“師兄你請說。”

  凌三道:“第一,本門為了偵查當年殘害白家的凶手,已經派出許多人,潛伏在各大派中,不只玄妙現裡,連長春宮也有我們的人,聯絡的暗號是這樣的……”

  他用左手做了個手訣,右手三指合併,在胸前比劃兩下,道:“你看清楚了沒有?”

  李金貴點了點頭。

  凌三道:“你若是遇到有人跟你比了這麼個手勢,便口中吟道:‘但使龍城飛將在’,對方假使答一句:‘綠水青山兩悠悠’那便是本門派去的弟子,不管他在那兒做什麼,你儘管相信他,有事可以與他商量……”

  李金貴問道:“不管什麼事都可以?”

  凌三道:“那個聯絡的弟子,如果無法當時答覆你,第二天便會再度與你聯絡,回答你的要求,記住,你不必主動與人聯絡,自會有人來以暗語跟你聯絡的,不管那人是男是女,你都可信任他!知道嗎?”

  李金貴額首道:“我知道了。”

  凌三道:“第二,那太白雙妖深通媚術,據我猜測,她們看上你,也許不是要拿你作采陽補陰的工具,但是為了防範萬一,我給你準備了一顆丸藥。”

  說著,從身上取了一顆錫紙封住的藥丸。

  李金貴道:“師兄,這顆丸藥是……”

  凌三道:“這叫鐵石丸,乃是專門用來對付太白雙妖那種女人的,你只要遇到她要引誘你,或者在你的酒飯裡下了春藥,使你感到亢奮,情緒難以自禁之時,你便可以用茶水將這顆丸藥服下,立時便心如鐵石,慾念全消……”

  李金貴臉孔有些緋紅,道:“師兄,如果太白雙妖再三糾纏……”

  凌三笑道:“這顆丸藥效力宏大,可以持續一個月之久,你想,如果太白雙妖果真淫蕩難禁,經過兩次以上的試驗,都無法使她們達到目的,她們還會對你有興趣嗎?”

  李金貴訕訕地把丸藥收了起來。

  凌三道,“小子,你也不用難為情,其實據我看來,小鳳兒既然讓你被太白雙妖帶走,必定有她的深意,不會眼見你毫無武功,便送你入火坑的……”

  李金貴暗忖道:“師兄說的不錯,玉鳳不致於那麼狠心吧?也許她是借這個機會來考驗我……”

  凌三道:“不管她用意如何,反正你只要心向著她,她總會想辦法救你的。”

  李金貴暗忖道:“玉鳳說在一年內,要練那‘煉心大法’,莫非那便是少陽真解上所記載的功夫?”

  凌三道:“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便是你要記住,除了我們和白家姐妹之外,無人知道你的本來面目,更不知道你跟白玉鳳相識,你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可洩露這兩個秘密,知道嗎?”

  李金貴道:“知道。”

  凌三叮囑道:“江湖險詐,人心陰毒,除了本門的弟子外,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可暴露身份,否則白家的仇人遍佈天下,你隨時都會有性命之憂,謹記,謹記。”

  李金貴肅然道:“小弟一定牢記師兄訓誨,謹慎行事,師兄,你還有什麼吩咐?”

  凌三略一沉吟,道:“嘿,你此去如果遇到無極老魔要收你為徒,或別人要傳你武功、道法,盡可放心答應,以免使人疑心,引致不測。”

  李金貴道:“這個玉鳳也答應過我,說是只要能把握住自我,便不會迷失,無論投身何人門下都是一樣的。”

  凌三頷首道:“哦,原來她早就有了打算,看來事情不像原先所想的那樣簡單……”

  李金貴詫異地道:“什麼?師兄你的意思是玉鳳……”

  凌三截斷了他的話,道:“時間已經到了,我得趕緊離開此地,你這就去吧,記住,醒後若有人問你經過,你只要回說一切都不知道,一直在昏迷中便行了……”

  李金貴還想說話,凌三伸手一拍,已閉住了他的“睡穴”,然後挾起了他,飛掠玄妙觀的後門,將李金貴放在石階上,這才轉身高去。

  夜,更加深了。

  遠處有野犬的低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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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第六回 地下秘窟

  濃濃的夜色下,圓覺寺就像一座蹲伏的怪獸,靜靜的盤踞在那兒,似是準備要擇人而噬。

  一條人影,迅如流光閃過,向圓覺寺而來。

  那黑衣人在廟頂盤旋了一下,似是查看有沒有人跟蹤,然後身軀一矮,從瓦上破洞處進入廟裡。

  廟中大雄寶殿裡,已有人在等候。

  一點火光閃起,但那廟中人手持—枝幹裡火,沉聲道:“二哥,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帝君已經催了幾次了。”

  那躍進大殿的黑衣人,面上蒙著一條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跟手持千里火的殿中人裝束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他的背後背著一個很大的包袱,也不知道里面裝些什麼。

  黑衣人解下包袱交給另外一人,道:“老七,你把這包袱放回我房裡去,我這就去見帝君。”

  他的身形一動,胸口閃爍著一隻綠瑩瑩的手掌,一瞥之下,可見到掌心寫了個二字,也不知道是什麼塗料,在綠色瑩光中顯出銀色的芒影。

  那手持千里火,被稱作老七的黑衣人,接過包袱,道:“你快去吧!老九等到現在還沒有吃一點東西,直在埋怨你呢!”

  那黑衣人笑了笑道:“他活該,誰叫他佔我的便宜,做我的長輩?”

  老七也跟著笑道:“五哥也這麼說他,氣得老九直跺腳,若不是四姊說要親自下廚,做一桌好菜給他吃,老九的氣還沒有消呢!”

  他們說話之間,已走到了那座滿佈塵埃的佛像邊,隨著地底傳來一陣“軋軋”的悶響,那整個碩大的蓮座挪了開來,露出一個黑黝的大洞。

  老二率先進入洞裡,踏著一級級石階而下,直到底端,方始伸手推開一座石門。

  那兩個黑衣人熄去了千里火,踏進石門,便進入一條長長的、有些傾抖的甬道。

  這條甬道上鋪著紫黑色的地毯,兩邊以白石砌就的牆壁,壁上每隔數步便有半圓形的一個托座,托座裡擺著的是一顆鵝卵大的明珠,淡談的珠光,將整條甬道都照得清清楚楚。

  這是何等的氣派,一條甬道,長約三十五六丈,每隔三尺便是兩顆明珠。

  而這樣的一顆珍珠,擺放在珠寶鋪裡,最低也值二千兩銀子。這甬道中少說也有二十顆以上,顆顆渾圓無瑕的明珠,總值多少,可想而知。

  像這麼一座荒廢頹敗的古廟,任誰也想不到地底下還有機關地道,地道中藏著如此大的一筆財富……

  甬道盡端是一座釘滿銅釘的鐵門。

  那個叫老二的黑衣人站在門前,伸手敲了三下,左邊鐵門露出一個圓形的窗口,從窗口後現出一張面孔。

  那個臉孔極為駭人,除了禿頭獨眼之外,整張面孔上佈滿著斑駁的疤痕,連鼻子都翻開去,就像打破的石榴……

  這是一張破碎的臉,尤其獨眼中滿佈著仇恨與凶狠,更顯得恐怖而駭人。

  那張破碎的臉上,露出一個鮮紅的洞,看來像那人的嘴巴,因為嘴裡現出二撐參差的牙齒。

  那人咧齒一笑,道:“老二,你回來了?”

  黑衣人恭聲道:“趙老,是我回來了。”

  “喀”地一聲大響,鐵門被拉了開來,出現在門後的,是一個駝子。

  這人不但禿頭、獨眼,滿臉傷疤,並且還是個駝背,真可說集人間慘事於一身了。

  可是他一見到老二,那隻獨眼裡射出慈藹的光芒,使得他那張破碎的臉,也起了變化,顯得不那麼可怕了。

  這疤面駝子笑道:“這回你立了大功,帝君非常高興,在他的寢宮裡等著要見你呢!快去吧!”

  說著,關上了鐵門,伸手在黑衣人肩上拍了拍,以示嘉勉之意。

  黑衣人躬身道:“趙老,我先去向帝君報告經過,再回來向你請安,陪你喝酒。”

  “好好好!”疤面駝子不住點頭,笑道:“我留下兩缸百花釀,專門等你回來……”

  那手捧包袱的黑衣人道:“趙老,有沒有我的份?”

  疤面人叱道:“猴崽子,你整天呆在宮裡,沒有辦過一件事,還好意思喝老夫的酒?滾開去!”

  那黑衣人聳了聳肩,道:“趙老一向最偏心了,好,我滾!”

  他側首道:“二哥,我在你房裡等你,此外八妹也回來了……”

  “哦!”二哥驚喜地道:“八妹什麼時候回來的?”

  老七道:“就在你剛出去不久。”

  “好!”二哥道:“你請她等我一下,說我見過帝君,馬上就去見她。”

  疤面人一翻獨眼,道:“老二,你忘了我這老頭了?”

  二哥笑道:“趙老,哪敢呢?等會一併請您到我房裡去,大夥兒一塊聚聚,豈不更好?”

  疤面人道:“不用了,我這個糟老頭子,淒在你們師兄弟裡面算是什麼?”

  二哥道:“那麼等您過了這一段班期,我們再痛快喝酒下棋……”

  疤面人搖了搖頭,道:“恐怕帝君要派你一個更重要的任務,你在宮裡休息不了幾天,又要再出去。”

  二哥道:“無論怎樣,我一定會找機會來陪你。”

  疤面人道:“好!你快去吧!你有這片心意,我就已經很滿足了。”

  二哥朝疤面人抱拳行了一禮,轉身偕同老七走向一個長方形的鋼櫃中,關上了鏤刻著花紋的鐵門。

  疤面人坐回原先的石椅上,伸手按了下椅旁的一個樞紐,只聽到鋼櫃發出一陣聲響,似是往地底沉了下去。

  敢情這間小屋,是控制進出地底石室的樞紐,那獨眼疤面人便是這神秘地下宮室的守門人。

  以如此詭秘的一座地下行宮來說,將最重要的守門重責,交給這麼個殘廢,真是使人費解……

  那個鋼櫃有鐵索相連,操縱的機關,便在入口處的石壁之後,若有信號傳來,方始啟動轆轤,使鋼櫃上升或下沉。

  若無信號,則鋼櫃永遠不會上下,地面與地底便無法交通。

  那兩個黑衣人進入鋼櫃之後,解開了蒙在臉上的黑布。

  此刻若是李金貴也在這鋼櫃裡,當他見到那二哥除下面巾,一定會失聲驚呼。

  因為這二哥正是凌三。

  那除下面巾的老七,卻是一個面目清秀,五官端正的年輕人。

  或許由於常年留在地下,久未曝曬陽光,老七的臉色極為蒼白,顯得有些孱弱。

  他見到凌三蓬亂的頭髮,笑道:“二哥,你怎麼忙成這樣子?”

  凌三道:“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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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老七道:“你的臉。”

  凌三哦了聲,道:“你是說我沒有將易容除去,是吧?”

  老七頷首道:“既然已經回到宮裡,還敷這勞什於東西做什麼?”

  凌三微微一笑,道:“老七,咱們兄弟多年了,現在為兄的要傳你一招,那便是:‘無論何時何地,都要表現你的忠心。”

  老七一怔,道:“二哥,我不懂。”

  凌三道:“這有什麼難懂的?我沒受命除下易容裝束,便永遠戴著這個面具,就算再不舒服,也不能脫下來。”

  老七恍然道:“哦!怪不得這回帝君要派你和五哥出去辦事……”

  話聲一頓,道:“不過老九這回怎麼也能參與如此重要的工作,我就想不通了。”

  凌三道:“老九聰明伶俐,反應極快,近兩年來用功之極,修為突飛猛進,我認為這次令主建議派他,可說是最佳人選。”

  老七微一沉吟,道:“二哥,我聽五哥說,你們這回任務非常艱巨……”

  “艱巨倒說不上。”凌三道:“卻是非常重要,事關本宮未來能否雄霸天下,你說重不重要?”

  老七一震,道:“有這麼重要?”

  凌三頷首道:“我們已經掌握了開啟未來的鑰匙,如果不生變故,本宮弟子不出二年便可公開露面,五年之內就能雄霸天下。”

  老七還待要說什麼,鋼櫃一震,停了下來。

  凌三道:“老七,你好自為之,將來帝君自會重用你的。”

  他拍了拍老七的肩膀,道:“我們進去吧!”

  老七啟開了鐵門,展現在面前的,是一個廣大的石室。

  這個石室鑿造成八卦形,中間是一個很大的太極石雕,四周空曠,地上刻有八卦,每個符號前便是一座石門,每座石門都是敞開著的,不知通向何處。

  老七道:“二哥,我在你房裡等你……”

  凌三道:“你把八妹約好,我頂多半個時辰便可以回去了。”

  他們倆入分道而行,凌三朝右邊刻有“三”形符號的石門行去。

  門裡是一條寬廣的甬道,也是用白石砌成的,可是與地面那條甬道不同。不僅地面鋪著黃色的地毯,兩旁石壁尚有許多形狀不同的小洞。

  凌三踏入甬道,沉聲道:“二劍主趙恨地求見帝君。”

  他的聲音在甬道中傳出老遠,響起了一陣低低的回聲,好一會才完全靜寂。

  稍過片刻,甬道彼端傳來聲音:“帝君有召,二劍主請入殿。”

  凌三抱拳道:“多謝帝君宣召。”

  說著,疾步行了進去。

  這條甬道並不很長,凌三還未走完,盡端的兩扇石門便緩緩打了開來。

  一道強烈的光線射進甬道,照得甬道有如白晝。

  凌三眯起了眼睛,站在石門旁,不敢再往前多走一步。

  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五嶽三川……”

  凌三應答道:“唯我獨尊。”

  那蒼老的聲音道:“來者可是二劍主?”

  凌三躬身道:“弟子趙恨地叩見令主。”

  那蒼老的聲音道:“二劍主請進。”

  隨著話聲落處,那道強光轉了開去。

  凌三舉步邁進石門,走入了一座碩大而豪華的石室。

  這個石室成長方形,四周的壁端都刻有歷代宮室人物,裡面的裝飾,家具也都是鑲金嵌玉,形式古樸。

  這間石室四周立著不少穿著緊身黑色勁裝的年輕人,那些人都是身帶武器,目光炯炯,顯然武功修為都很高。

  凌三緩緩走了進去,一直走到石室中央的一塊四周用白紗圍住的大理石平台之前。

  那座平台只有二級石階高,寬廣卻有數十丈,四周垂掛著兩層白紗,無法看透內部。

  石階前立著兩排六名年輕劍手,挺胸昂首而立,右手按在劍柄之上,雖然見到凌三走到石階之前,仍是動都不動一下。

  白紗微動,一個身穿錦袍的獨臂老人走了出來,道:“二劍主,你沒將面具除去,難怪孫令主要起懷疑了!”

  凌三躬身道:“弟子沒有奉命除去面具,不敢違令,尚請三叔原宥。”

  那獨臂老人面目清癯,可惜額上一條長長的疤痕劃向有頰,破了相。

  他微微一笑,道:“你這回辛苦了。”

  凌三道:“三叔洞察機先,我們一切都掌握主動之權,沒有遭到任何意外,談不上辛苦。”

  獨臂老人撫髯道:“方才五令主回來稟報,一切圓滿,你已將李金貴送回玄妙觀了?“

  凌三道:“弟子眼見廚房的大師父老張帶人將李金貴拖進觀裡,這才趕回覆命。”

  獨臂老人道:“走,我們進去,帝君已經等你很久了。”

  他掀起白紗,偕同凌三走了進去。

  這座廣大的大理石平台,佔地數十丈,外面又圍著白紗,讓人產生一種裡面是敞著的錯覺。

  其實白紗內是一間大理石砌成的石屋,從平台進去,還要登上七八級石階。

  凌三隨著獨臂老人踏上石階,進入大理石室,只見裡面擺著一張巨大的錦榻,上面斜靠著一個白衣老者。

  那個白衣老者合著雙目,靠在綿榻上,一個錦衣少女正緩緩的替他捶著背。
li60830 發表於 2018-12-21 16:24
三十九

  榻前一個獸爐,爐中正有一縷輕煙,裊裊而起,使得室內洋溢著淡淡的清香。

  凌三一見那白衣老者,連忙跪下叩首道:“弟子趙恨地,叩見帝君。”

  那白衣老者睜開眼睛,閃出熠熠的光芒,望了凌三一眼,又閉了起來。

  他招了下手,道:“孩子,你起來吧!”

  凌三恭聲道:“謝帝君。”

  白衣人道:“你坐吧!”

  凌三依言坐在榻前的一張錦墩上。

  白衣人道:“三弟,這孩子這回功勞很大,你說要賜他什麼?”

  獨臂老人道:“依小弟之見,該賜金丹一顆,劍法一套,以示嘉勉。”

  白衣人頷首道:“除此之外,還要給他五天假期,七缸美酒,讓他好好的跟老八聚聚,才能彌補他這近三個月來的辛勞!”

  獨臂人掀髯笑道:“帝君明鑑。”

  白衣人哈哈大笑。

  凌三喜出望外,連忙站起,躬身道:“多謝帝君賞賜!”

  白衣人道:“你不要高興的太早。”

  他張開雙目,凝注在凌三面上,道:“自此之後,李金貴的安危,完全系在你的身上,本宮的計畫成敗,都要看你能否控制李金貴而定,你的責任是太重了!”

  他的眼睛合上,只是一個平常的老人,但是一睜開眼睛,卻神光暴射,有股懾人的威嚴,令人不敢逼視。

  凌三不敢抬頭,道:“弟子知道身負重任,當奮身以趕,但求不負帝君之命……”

  白衣人微微頷首,道:“嗯,剛才老五和老九已把經過情形稟報過了,你還有什麼要補充的?”

  凌三道:“三叔的計畫,可說是天衣無縫,李金貴已經深信不疑,此刻就算白玉鳳勸他,他也不會改變,但是他本身有很大的弱點。”

  那獨臂人領著凌三進入石室後,便一直坐在錦榻旁的一張大交椅上,此刻欠了欠身,截斷了凌三的話,道:“哦!什麼弱點?”

  凌三道:“這可分兩方面來說,一是性格上,一是身體上。”

  獨臂人似是頗感興趣,微笑道:“你說說看。”

  凌三望了白衣人一眼,道:“從性格上來說,李金貴生性好奇,膽子極大,是他的優點,但也是他的弱點。因為他原是農家子弟,生活平靜無波,一步入江湖恩怨之中,便首先目睹朱雲和大白雙妖的爭戰,然後又耳聞我們所灌輸給他的那些故事,他的好奇心更擴展得深遠,若是我們將來無法滿足他的好奇,恐怕他會因而起疑,反而破壞我們整個計畫。”

  獨臂人微笑道:“你說的不錯,這點我也想到過了,並且也擬定了對策,你儘管放心,李金貴只要習了那三招劍法,便不會背叛本宮,如有必要,我會親自授他絕藝,甚而帝君會收他為關門弟子。”

  凌三眼中閃出驚詫之色,哦了一聲,側首望去,只見白衣人合著雙目,面色平靜,沒有任何表情。

  獨臂人話聲稍頓,道;“你該知道,以帝君的神通,一定可以滿足李金貴的任何野心與好奇!”

  凌三道:“是的,不過他老人家……”

  白衣人突然朗笑一聲,道;“老二,你看看!”

  他斜靠在錦榻上,右手一招,從袖中飛出一枝長約尺許的金劍,繞著石室飛行—匝,又鑽進袖裡。

  凌三興奮地站了起來,驚喜交集,道:“帝君,您老人家的痼疾已經痊癒了?”

  白衣人哂然一笑,道:“如果我這三十年的掌傷已癒,還用得著呆在這兒嗎?”

  凌三道:“可是,您老人家……”

  獨臂人道:“帝君昔日所閉之七脈,此時已通其五,就等你取到少陽真解了。”

  凌三道:“弟子立誓一定要取到少陽真解,為帝君除此大患。”

  獨臂人額首道:“對,這才不枉帝君和老夫的十年苦心。”

  話聲稍頓,道:“你再說下去,李金貴身體上有何弱點?上回你不是稟報過,他的資稟頗佳,身體很好嗎?”

  凌三道:“就因為他的資稟太好,所以成了他的弱點。”

  白衣人眼神一閃,道:“哦,這又為什麼?”

  凌三道:“剛才五弟是否察報帝君,北崆峒白眉老怪與太白雙妖為了爭奪李金貴,發生極劇烈的衝突?”

  白衣人應了聲道:“嗯,據老五說,朱雲已練成了馭劍之術,看來他的成就已經超越他的老子!”

  獨臂人微笑道:“北崆峒的青冥劍訣五十年前便已落入帝君手裡,朱雲雖然憑著毅力,練成初步的馭劍之術,但要與無極老魔對抗,還差得太遠,他把太白雙妖惹翻了,以後可有的好受。”

  凌三道:“三叔說的不錯,朱雲在眼見大白雙妖使出‘姹女天魔舞’後,立刻便知道不敵,掉頭逃竄而去……”

  獨臂人道:“關於這件事,我曾跟帝君商量過,要找個機會把青冥劍訣還給朱雲,這樣,將來有北崆峒的劍手對付無極老魔,對本門復出江湖之事,當有不少助力,老二,你認為怎樣?”

  凌三恭聲道:“三叔神機妙算,這手一石二鳥之計,實在運用得巧妙之至,不過這交還劍訣之事……”

  獨臂人道:“這事老夫已有妥善安排,你目前只要全神注意李金貴便行了。”

  凌三道:“是,弟子太過放肆,尚請三叔原宥……”

  白衣人沉聲咳了一下,道:“老二,你離題太遠了,說了半天,還沒把你要說的話說清楚。”

  凌三眼神一凜,垂首道:“是,弟子失措了,也許是因為見到帝君龍體康復,太過興奮所致,祈請帝君恕罪。”

  白衣人微魏頷首,道:“嗯,恕你無罪。”

  凌三定了定神,道:“李金貴的幻想力太強,慾望極大,性格捉摸不定,今後恐怕極難加以控制,這是我們要注意的……”稍稍一頓,繼續道:“至於他的身體上的弱點,也就是他的稟賦極佳,根骨太好,又加上出身農家,能夠吃苦,恐怕今後會為長春宮所網羅……”

  獨臂人沉吟道:“嗯,是有這個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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