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908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1:55
第300章 基礎雖小謀大業

     有情人手牽手,沐浴在華北冬月的陽光裡,清晨時分,一對青年男女行走在不過社區間的公園中,此時,李秋怡所感受的只有兩個字。

    “幸福”。

    幸福,總是如此的簡單,而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只需要陪在自己喜歡的身邊就足夠了,那甜美的笑容,總是會讓管明棠在不經意中迷失,身邊的這個女孩和他接觸的很多女孩不同,她的身上看不到後世女孩身上的那種嬌縱,卻又不失個性,而她身上這個時代女孩特的溫婉卻總是如一股清泉似的,洗滌著管明棠有些煩燥的心靈。

    從清晨六點多,兩人就這麼一路走著,在新區的街道上,李秋怡則是興致勃勃,問東問西,她壓根想不到,這裡的一切,這座已經初顯城市繁華的地方,在半年前,不過只是一片千年未曾一變的田野,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能相信這一切的變化呢?

    在遠離新區中央區後,進入她視線中的又是一片繁忙的工地,那一座座高聳的建築吊塔,吊運著各種各樣的建築材料,在空中旋轉著,這一切就像是一首進行曲似的,即震人心弦,又讓人沉迷其中。

    正當李秋怡為眼前的一切震撼不已的時候,望著身邊的女孩,管明棠突然緊緊握住她的手說道。

    “秋怡,在這個世界,你已經是我最親密的人了!”

    是的,她將會成為自己在這個時代最親密的人,或許,這就是歸屬吧,如果說新區是自己事業上的歸屬,那麼,眼前的這個女孩,毫無疑問是自己的感情上的歸屬。

    聽著這句話,儘管沒有想像中的浪漫了!但淚珠還是從李秋怡的美眸中流了出來,對於從小失去父母的她來說,眼前的這個男人,也同樣是她最親密的人。

    “秋怡,你怎麼啦?”

    管明棠想不到在自己一句話,竟然讓她哭了出來,連忙伸出手為她拭著目中的眼淚。

    “別哭好嗎,現在好多人都在看著我們,不知道的,還以為昨天晚上我欺負了你哪……”

    一句話,讓李秋怡破啼而笑,俏顏中似帶著些惱意。

    “你個大壞蛋,你要是敢欺負我,我,我非……”

    女孩的嬌羞狀,只讓管明棠放聲笑了起來,在這一刻,他所感覺到的同樣是久違了的幸福!

    而在管明棠的笑聲中,李秋怡的鳳目暴瞪。

    “還笑!”

    輕輕在李秋怡那皺起的小鼻子上刮了一下,管明棠收起笑聲說道。

    “好,不笑了,”

    然後又看了一下時間,已經是上午八點了。

    “走,我們去吃早餐,吃完早餐……”

    拉著李秋怡的手,管明棠朝身後不遠處始終跟著兩人的汽車伸了下手,今天還有一件大事要辦!

    “嗯,你先去忙吧!”

    知道今天管明棠要和那位永利的范先生談一筆很重要的生意,在吃早餐時李秋怡看著管明棠偶爾皺眉的樣子,有些擔心的問道。

    “還在想永利的事情?”

    面對女孩的擔心,管明棠卻是極為自信的說道,

    “放心吧!這筆生意,可以說是到手擒來!”

    自信!

    管明棠之所以如此自信的原因非常簡單,不僅僅是因為公司化工研究所已經對化肥生產製造工藝進行了充分的研究,農業研究所也對化肥施用進行了研究,至於機械廠同樣完成了化肥廠所需設備製造預研工作,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這種自信緣自於歷史上的某一個“失敗”的產物。

    五小工業,在後世的“四五計畫”期間,中央政府要求各省區發展小煤礦、小鋼鐵廠、小化肥廠、小水泥廠和小機械廠,也就是著名的“五小工業”,地方五小工業最終落實到各縣,而全國幾乎每個縣都建立了上述的五個小工業項目,在一定程度上充分利用和發揮了當地的資源優勢,滿足了當地工農業生產及市場需要,儘管在特殊時期結束後,對於規模小、設備差、工藝落後、消耗大、成本高、質量差、污染嚴重的五小工業幾乎是一邊倒式的批判,“高耗低效”、“粗放發展”、“低水平重複建設”等等成為五小工業的代名詞。

    但是一部分由國家投資、嚴格按照國家設計院設計圖紙施工,設備由正規企業承製,而非“土法上馬”的小工業項目,不僅能耗、成本都在合理的範圍內,而且在隨後的十數年間經過一系列的技術改進,卻經受住了歷史的考驗,發展成為大型企業,這也正是五小工業毀譽參辦的原因所在。

    而這一次,管明棠所拿出來的正是由國家設計院與多家機械廠在77年設計的2。5萬噸小化肥生產設備,而這則是通過總結多年經驗,無論是其能耗還是污染以這個時代的標準為看,可以說極為“領先”。

    “明俊先生,您是永利化工的董事長,在這裡,我只有一個問題,辦這個化肥企業,永利能拿出多少錢,或者說計畫拿出多少錢?”

    在工業設計院的展覽室內,在一個蓋著一層白布的展台前,管明棠鄭重其事的詢問道。

    拿出多少錢?

    這個問題范旭東當然考慮過,沉思片刻,與陳德元互視一眼後,才緩聲說道。

    “說實話,以永利自身資金很難支持這一項目,以英德公司的報價則是建一個年產三萬噸的廠要建設費1100萬元,一個4萬噸的廠需要建設費1500萬元,若是以此造價為準,從設計、建設到開工運轉,至少需要兩千萬元!”

    兩千萬元!

    對於永利而言不亞於一個天文數字,也正因如此,范旭東才會遊說蔣介石,在獲得他的支持後,向多家銀行商討借款,並組成銀行團,替公司交涉並籌備所需資金。

    “兩千萬元……嗯,也就是五萬噸的工廠!”

    點點頭,管明棠倒是沒有說什麼,朝著吳子川看去時,臉上露出了一些笑容。

    “按照我手頭掌握的資料來看,如果我沒有算錯的話,這樣的一座工廠,從設計到投產,大約需要三年的時間,假如,北方公司能用800萬元,為永利設計一座同等規模的化肥廠呢?”

    “什麼?你說什麼?”

    幾乎是不敢置信的看著管明棠,甚至就連忙在說話時,范旭東都忘記了禮節,而陳德元更是驚訝的瞪大雙眼,至於候德榜更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搖頭說道。

    “不可能,不可能!800萬絕對做不到!”

    “當然可能,而且800萬元是總投資,其中實際初始投資不超過50%,也就是400萬元,而餘下資金,則是通過工廠的產品生產,從生產利潤抽取建設成本……”

    在管明棠解釋時,已經示意別人將蓋在展覽台上的白布掀開,拆開白布,映入眾人眼前的赫然是一個由石膏與硬紙製成的工業模型,工業模型分成了三個區,三個區的邊緣分別用三種不同的顏色加以分劃。

    “諸位,請看,根據我公司制定的方案,整個工程一共分成三期,首先,紅色的這一塊為第一期施工,一期項目為整個工廠的基礎,而項目的核心是年產合成氨兩萬五千噸、四萬噸化肥、0。36萬噸硝酸,主要設備有蒸氣鍋爐、煤氣發生爐、羅茨鼓風機、冷凍機、氫氮壓縮機、銅泵、循環機、增壓機、歐式離心機、碳化塔、大合成塔、動力機械能力為30000千瓦……”

    此時,對於一期工程的解釋已經換由吳子川解釋了,管明棠則是在一旁笑而不語的看著表情各異的眾人,他相信這個一期工程有足夠的潛力征服范旭東,而征服他的原因非常簡單——技術新穎而且成本低廉,尤其是後者,這正是當年五小工業能夠在國內一窩蜂似的,甚至就連公社都創辦小化肥廠的原因所在。

    “等一等!”

    突然,拿著筆在記事本上記錄的候德榜打斷了吳子川的話聲,在眾人把視線投向他的時候,只聽到候德榜似是有些疑惑,又似有些質疑的問道。

    “我計算了一下,年產合成氨1。5萬噸,氮肥4萬噸,硫酸1萬噸,硝酸0。36萬噸……”

    合上手中的記事本,候德榜朝著管明棠看去時,那目光中儘是懷疑之色,那種懷疑中甚至還帶著一絲嘲諷之色。

    “化肥的生產,最根本的一項就是合成氨的產量,合成氨的產量,直接影響到化肥的產量,以一座年產四萬噸化肥、0。36萬噸硝酸的工廠進行計算,其所需要的合成氨應在2。5-3萬噸左右,在貴公司的方案中,合成氨產量僅只有1。5萬噸,且硫酸產量僅為一萬噸,試問在原料不足的情況下,如何滿足4萬噸化肥的生產所需?”

    隨著候德榜的聲音落下,所有人都朝管明棠投去了質疑之色,似乎在這一瞬間,管明棠成為一個騙子。

    面對眾人的質疑,管明棠的臉上依然帶著笑容,似乎全未看到他們質疑與疑慮似的,只是將視線迎著候德榜這位可以說是近代中國最優秀的化學家的質疑看去,然後臉上露出了些許佩服之色,專家果然不愧是專家。

    “啪、啪……”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6:59
第301章 班門弄斧

     掌聲!

    隨著管明棠的雙掌相擊,在這展覽室內響起了管明棠發出的有些單調的掌聲,這掌聲只讓眾人目中的疑色變成了詫異。

    在眾人的詫異中,管明棠朝著這位在歷史上為五小工業中的小化肥做出貢獻的化學家看去,然後用極為欽佩的語氣說道。

    “致本先生,果然不愧是我國首屈一指的化學家,一眼就看出了關鍵所在!”

    在說話時管明棠的用詞顯得很是巧妙,並沒有用“問題所在”,而是用“關鍵所在”,而這一用詞看似沒什麼區別,可實際上卻有著根本上的不同。

    “哲勤,好了別和大家賣關子了!”

    老人人精的張靜江從管明棠的表現和話語中,已經意識到管明棠是在賣關子,這小子,總是這樣,弄得人一驚一乍的,非得來個語不驚人不罷休。

    而張靜江的話,只讓這場內的氣氛一鬆,微微點點頭,管明棠的臉上帶著笑容,替吳子川做起瞭解釋。

    “雖然大家都是化工界的前輩,今個我就班門弄斧一下,說一下這個化肥,”

    笑著掃了眼這室內的眾人,管明棠笑說道。

    “眾所周知,化肥也就是化學肥料,俗稱肥田粉,這些肥料也就是氮肥,氮肥生產的主要原料是合成氨,若是細細化分的話,氮肥可以分以三種形式進入土壤,而最常見的則有兩種,即銨態氮肥,常見的有硫酸銨、液銨、氨水等,還有硝態氮肥,也就是諸如硝酸銨、硝酸納之類,各種氮肥含氮量各有不同,其中以硝酸銨最高、硫酸氨次之,前者氮含量普通為35%左右,後者為21%……”

    在管明棠如此將氮肥作為了一個粗略的解釋後,在范旭東、候德榜等人的詫異中,又反問道。

    “那大家是否知道,在銨態氮肥中,還有一種氮肥——碳酸氫銨?”

    “碳酸氫銨?”

    無論是范旭東還是陳德元都有些疑惑的朝候德榜看去,似乎是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而候德榜則是有些疑惑的皺著眉,思索了好一會,候德榜才像是恍惚大悟似的搖頭說道。

    “難道是?怎麼會呢?”

    似乎已經找到答案的候德榜先是皺眉搖頭,又自語數聲,隨後又有些疑慮的問道。

    “管先生,你說的碳酸氫銨?是不是利用焦爐煤氣中的氨與二氧化碳反應制取的……”

    可話未問完,侯德榜又搖頭說道。

    “怎麼會呢?雖說碳酸氫銨的氮含量能達到17%,也有企業試圖把他作為氮肥使用,但這十幾年,沒聽說過誰獲得成功了啊,也就是用作發泡劑少量使用……”

    在候德榜的疑惑中,管明棠看著這位自言自語的化學家,心中略感抱歉,因為在歷史上,正是他鑑於中國這個農業大國迫切需要發展化肥工業,而中國相對較低的工業技術又限制著化肥工業的發展,方才主持開發了生產碳酸氫銨的新工藝,而這一化學工業上的創舉,為中國農業發展做出的貢獻,更難以用筆墨形容。

    “沒錯!致本先生所說的沒錯!”

    用肯定的語氣打斷候德榜的疑問,管明棠解釋道。

    “碳酸氫銨作為一種肥料,其原料來源非常簡單,除了氨以外,就是合成氨廠的廢物——也就是二氧化碳,不像硫酸銨、硝酸銨那樣需要硫酸、硝酸,不過過去受限於技術,碳酸氫銨的一直無法作氮肥使用,而現在,公司化工研究所開發成功了生產碳酸氫銨的新工藝。其特點是把碳酸氫銨的生產與合成氨原料氣淨化,也就是脫除二氧化碳的過程結合起來,我們稱之為聯碳法生產碳酸氫銨工藝,從而簡化了流程,降低了能耗,減少了投資。而碳酸氫銨加工完全是低壓操作。它所需要的設備材料僅是一般的生鐵和普通碳素鋼材。也正因如此,才使得一期工程得已最大限度的壓縮投資成本。而且相較於硫酸銨、硝酸銨的生產,其還具有設備結構比較簡單,便於員工掌握生產流程,而且工廠投資也較少。”

    可以說,這正是管明棠選擇碳酸氫銨的原因所在,相較於硫酸銨、硝酸銨的生產,碳酸氫銨的生產技術最為簡單、對職工的要求最低,由此可以讓化肥廠獲得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

    “循序漸進……通過對低技術的碳酸氫銨的生產,工廠的技術人員以及工人,可以初步掌握化肥生產技術,進而在二期工程完工後,可以更為熟練的掌握硫酸銨、硝酸銨的生產工藝,當然,在一期工程中,亦有硫酸銨、硝酸銨的生產,但規模較有限,雖然其成本較高,但卻是為掌握生產工藝所必須……”

    瞄了一眼似乎似乎還未能回過神來的候德榜,收起心中的絲許歉意管明棠又繼續說道。

    “現在,公司化工研究所通過對新工藝的研究,目前已經完全解決了碳酸氫銨的生產工藝問題,而是生產成本遠比硫酸銨更為低廉,雖然其含氮量只有17%左右,但就其成本來看,有著推廣應用的優勢,……以4萬噸產量計算,年利潤應在……”

    剩下的已經不需要再細細解釋了,接下的無非是利潤率、施工週期之類的解釋了,這些已經不需要管明棠再解釋下去了,自然有其它人為他作著解釋,幾乎是在展覽一結束,候德榜一行便急匆匆的朝著化工研究室趕去,這一次,管明棠並沒有陪他們過去,從他們急不可奈的表現中,管明棠知道,正如自己先前的意料一樣——易如反掌!

    “哲勤你告訴我,可是建一個這樣的化肥廠,到底需要多少錢?”

    待范旭東一行人離開後,張靜江看著面帶笑容的管明棠,似笑非笑的問道,要知道在漢陽軋鋼廠上,他可是“吃過虧”的,開始時說是只需要一百多萬,結果到投產時便花了一百八十萬,幸好生產原料用鋼是漢陽廠提供的,若不是售後結算,一百多萬估計是要乘二的,而且這還只是一期工程。

    “這范明俊精明一生,這也逃不出你的算計啊!”

    張靜江的話讓管明棠一陣尷尬,但臉上卻是一本正經的說道。

    “瞧伯父您說的,什麼叫我算計啊,我這不也是,為他好嘛!”

    隨即管明棠又把話鋒一轉,看著張靜江說道。

    “伯父,其它的不說,就拿您的軋鋼廠來說,雖說一期就花了將近兩百萬,可這半年,新區單是圓鋼筋和螺紋鋼筋,就從您那購進了差不多十萬噸,這利潤……”

    “你小子,算計人還算計出理來了……”

    笑搖著頭,一聽管明棠把話朝自己身上扯,張靜江隨口笑斥一聲,想到漢陽軋鋼的成功,看著管明棠的目光卻有所不同,漢陽軋鋼說起來成本超出預備算,可事實上他卻知道,管明棠可以說是竭盡所能的幫他省下每一筆全,為了省錢那條軋鋼生產線的動力,使用的一艘舊船的蒸氣機,之所以超出預算完全是基建方面超出了預算,在設備上反而省下了十數萬元之多。

    “明棠,你這新區辦的不錯!”

    行走於工業區已經完成初期工程的機械公司內,張靜江用不無讚賞的語氣說道。

    “辦實業、搞建設,在中國,沒人能比你做的更好,即便是我這個建設委員會的委員長,也不如你啊!”

    望著這片規模初成的工業區,張靜江用不無讚賞的語氣說道,多年來他一向傾慕日本三井、三菱、大蒼等財閥通過壟斷各種工礦企業,從而謀求國家快速工業發展的事蹟,而鑑於中國的貧弱,他同樣也想建立起屬於自己的中國式的壟斷財閥。

    也正因如此,在民國17年2月,國民黨中央政治會議決議設立中華民國建設委員會,由張靜江擔任委員長。當時張靜江唯恐蔣介石不同意,甚至還搬出孫中山的教誨,直言不諱地說:“總理說過的,革命就要建設,不建設,革命就要失敗。因此,我黨政軍都可不管,唯有建設,我是一定要干的。”

    張靜江想要施展一下自己的經濟才幹。所以,他從當了建設委員會委員長後,就將所有新建、擴建的工礦、交通、運輸、電氣事業,一律劃歸建設委員會職權範圍。

    在張靜江主持下,建設委員會改建了南京發電廠和常州戚墅堰發電廠,設立國際廣播電台1座,國內無線電台27處,興辦江南汽車公司,江南、淮南鐵路及淮南、饅頭山、宜洛、長興等煤礦。可以說在過去的幾年中,中國幾乎所有的工業建設都離不開張靜江的影子,而更為重要一點是,他幾乎是在沒有財政支持的情況下,去辦這些事,靠的僅僅只是他的人脈和威望,通過各種途徑籌措資金。

    “伯父,瞧你,這新區的廠礦,若是沒有您的支持,沒有建設委員會的支持,單就是那些批文,就能把我給煩死了,這新區能有今天,即將是將來有所成功,那也是您老的功勞不是……”

    心知張靜江主持建設委員會實屬不易的管明棠,這麼說雖看似安慰,但卻也是實話,行政審批權,可不是共和國的首創啊!

    略有些感傷的張靜江時,卻又被他伸手打斷了,回過身看著身邊的這個年青人,無不認真的說到。

    “明棠,咱們不是外人,有一件事,我想告訴你……”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6:59
第302章 叮囑

     “明棠,你可知為何,我會將新區列為建設委員會重點督辦工程!”

    漫步在工業區內平整的柏油街道上,在這一聲反問時,望著眼前的街道,張靜江都會回憶起五年前自己主持浙江省務時一幕幕,那個時候,雖說自己年長許多,可與管明棠一樣,自己同樣還是一個懷著理想和抱負之人,而現在,在經歷諸多事務之後,當年的那份雄心壯志,早已淡去許多。

    或許恰因如此,才會在一開始便對管明棠心出愛惜之意。

    “……當年,我於浙江任長時,為建設浙江,一展抱負,浙江百姓於我可謂是恨之入骨啊!”

    提前當年,張靜江的臉上儘是一副苦笑連連之色,而對於當年之事並不瞭解的管明棠則只是一片茫然。

    “欲行以實業建設,必需解決資金,可政府就那麼點錢,建設委員會籌辦各種廠礦企業,政府幾乎未劃撥一分一毫,在浙江的時候,我是以增加苛捐雜稅作為浙江建設經費的主要來源。用外界的話說,就是巧立各種名目,有所謂“建設特捐”、“建設附捐”、“水利費”、“土地測繪費”等,一律在原有田賦項下附加徵收。而又以“建設特捐”一項最重,按田賦正稅每元附加1元4角,附稅超過了正稅。同時還發行公債,並向上海、杭州、寧波、紹興等地銀錢業進行抵押借款。後來又增加一“積穀”項目,按畝征谷兩升,商人積穀則在營業稅項下附征。國民政府在裁撤釐金改征營業稅時,聲明營業稅不得徵收任何附加,同樣卻不予理睬,依然我行我素。後來又有“教育經遇”、“軍事特捐”等名目,亦在田賦附加……當年之苛刻,可謂是讓浙江民從大遭其殃啊。可,又有什麼辦法?”

    此時,在管明棠的面前,張靜江並沒有一絲的隱瞞,甚至可以說坦白至極,但隨即又似是為自己辯解一般。

    “他們說因為我在浙江實施蠶桑統制,成立浙江省蠶桑改良場和杭州絲廠,嚴禁農民飼育土種蠶和繅制土絲,必須全部出賣鮮繭。才有了農民育蠶無利,相率砍伐桑樹,另種莊稼。卻無人說道,民二十九年世界經濟危機,絲價大跌,先有此,才有桑田改稻與絲廠制絲賠本,先後倒閉之事,全不看土蠶繭差價廉、土絲市場幾無之實!且不看省政府聯合上海銀界的傾力保絲之行,若無當年保桑、保絲之舉,恐怕現在浙江全省蠶桑早已毀於民二十九年!”

    聽著張靜江為自己當年所為辯解時,管明棠頗以為然的點點頭,他說的到也是事實,這兩年對於這個時代,已經不像初時那般“一無所知”,對生絲等業自然有所瞭解。

    “市場大局如此,非伯父一力所能挽……”

    心知同這樣的“老人”談話,要順著他意思的管明棠自然配合著他在那裡發著牢騷。

    “後來又有人說道,我為了貪圖豐厚利潤,強迫農民施用外國肥田粉,農民因不知施用方法,許多地方施用肥田粉之後,表土硬結,莊稼枯萎而死,農民損失慘重。而民二十年,浙江省糧作豐收,又豈無肥田粉得法施用之功?”

    這顯然有些強自辯解了,在推廣之初不加以科學推廣,出現問題又豈容辯解?不過管明棠並沒有吭聲,雖說對於張靜江主政浙江之事不甚瞭解,可也聽農研院的專家提到過,在其主持浙江時,不問土壤性質和耕作習慣,強制命令農民種植“百萬棉”,結果十九年百萬棉種在蕭山、餘姚、紹興等產棉地區推廣以後,造成嚴重減產。

    而且張靜江以元老自居,我行我素,有時甚至連蔣介石的話都敢不聽。當時蔣以“南昌行營”命令浙江省首先建造浙贛邊境及浙東、浙南山區公路,限期完成。而張則著眼於高額利潤,先全力建成杭州至紹興的一段公路,成為全省唯一有盈餘的公路。建成後,又經由公路局長陳體誠、副局長兼總工程師吳琢之與紹興商人徐叔蓀、金湯侯等勾結,由徐等組織公司,享專營權30年。這些都使蔣介石大為惱火。

    自然的對於自己所瞭解的事情,甚至對於張靜江在那提其主持浙江的得失,管明棠根本就沒什麼興趣,而張靜江又豈會沒注意到這位晚輩的走神,於是便說道。

    “到來,浙江諸事紛爭,雖有我之失,但更多的卻是理念之爭!”

    話至此,張靜江終於把話引回了正題,。

    “在主政浙江時我同黨中的一些新貴之間的矛盾也在滋長。走英美式道路是你伯父我的政治理想。只要全力發展資本,政府統治即可鞏固,國家亦可獲得發展,因戴季陶等人卻是從理論方面歪曲先總理的主義,且宋孔等黨內新貴之所以鼓吹“統制經濟”名為統制,實則卻為其獨佔市場鋪路,”

    “獨佔市場?”

    “對,正是獨佔市場!”

    本來凝重的臉上,陡然間忽然換上一副惱怒卻又有些無奈的神色,恰在這時,路過路邊三角公園的一張木椅,張靜江重重地坐在木椅上,一臉陰沉,用不無可惜的眼光看著遠方,喃喃地說:

    “統制經濟固然做到令行禁止,進而集合國家之力,達快速建設工業之目的,可自孔氏弄出了那個十項實業計畫,至今已有三年,又得何進展?宋氏藉故整頓銀行,以央行參股商行,所謀僅只為公?”

    聲聲反問中,全是一副悲憤之意。

    “你伯父我做了一輩子商人,這做生意,和做人一樣,借法政之名行以巧取蒙奪之軎,又豈能為商?這幾年,建設委員會所辦的事情,有幾樁不是藉以商股而成,再看他們,他們又幹了一些什麼?”

    將視線轉身坐在身邊的管明棠,張靜江的話鋒一轉,

    “現在你知道為何在二屆五中全會上,會通過議案決定“建設委員會應將屬於各部主管事業分別移交各部接管”了吧!”

    點點頭,直到現在管明棠總算明白了其中的關係所在,用後世的話來說,就是理念導致的權力之爭,而張靜江所說的那個議案使得建設委員會成了一個空衙門,只有計畫,沒有實務,而到後來,民國二十年時以宋子文為首的全國經濟委員會成立,建設委員會從此名存實亡,張靜江更是也成了有職無權的擺設。

    “明棠明白了!”

    “你不明白,就像很多人都不明白!”

    像是說起繞口令一般,張靜江的唇角微微一揚,看著眼前的新區說道。

    “於明棠你看來,這新區呈報建設委員的廠礦項目,靠的是我張靜江的面子,實際上是……”

    先是一陣沉默,張靜江的臉上亦是閃過一道苦色。

    “在這個世上,會替自己賺錢的大有人在,至於肯為國家為黨用錢,又能夠在短期內替國家賺錢的在這國民政府中,還沒幾個人……”

    不用張靜江再解釋下去下,實際上管明棠早就知道了答案了,在國民政府之中,眼前的張靜江可以算得上是一個奇人,當年建設委員會成立,張靜江上任伊始,即面臨一番難以想像的困境。蔣介石的心思並沒有在經濟上,他主要考慮的是對李宗仁、馮玉祥、閻錫山的“討伐大業”,急於湊資聚款,籌集兵餉。因而,只許財政部劃撥10萬元作為建設委員會的“建設基金”,另以每月3萬元應付日常開支。建設委員會的“錢袋子”如此窘癟,張靜江只好把自己在南京成賢街的私宅拿出來,做建委的辦公室。

    後來憑著在國民黨高層的老資格老關係,以及在工商界“諾一不二”的信譽口碑,張靜江四處奔走,八方借貸,周密算計,機巧運作,充分施展其“長袖善舞”、精擅騰挪的理財之術,硬是在人力財力極端匱乏且絕不向國外告債的情勢下,與建設委員會的同仁們一道,奇蹟般地興建起一大批生氣勃勃、令人驚嘆的實業項目:改造電廠,接辦煤礦,布設無線通信網絡,修築水利路橋工程,還兼涉了蠶絲、街政、衛生和農田改良諸端。而其中,“四省三鐵路”的建設,更是為國內外所矚目,更為重要的是,這一切幾乎都是他在建委只剩下一個“空頭”的情況下辦成的。

    這樣的人,蔣介石離不開,國民政府同樣也離不開他,他不是靠著面子,而是靠著實力去為自己爭取發言權。

    “建委雖說現在只是一個空頭衙門,可只要建委在、我張靜江在,不管是他這個部也好,那個委也好,即便是他蔣中正,也沒辦法阻止建委的項目,所以……”

    已經不需要張靜江再解釋了,管明棠自然知道新區在選址上曾於南京引起一番爭執,甚至蔣介石更是公開表示過不滿,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張靜江對外宣稱新區建設早已在建委報備,並得他同意,若是沒有張靜江的支持,恐怕這新區……

    “明棠,這北方新區的事,你只管好好辦你的,至於南京那邊,暫時,只要我在一天,他們就碰不得你的!但……”

    沉默了片刻,張靜江才語重心常的叮囑一句。

    “明棠,你知道,你現在最大的不足在什麼地方嗎?”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26 17:42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6:59
第303章 目標

     在民國二十二年的這個時代,生活相對於有些單調,無論是出於勞逸結合,還是與人勾通的需求,人總是需要時而放鬆一下。

    對於習慣於二十一世紀生活的管明棠來說,這個時代似乎沒有什麼能夠吸引他的放鬆方式,也就是只有檯球或許勉強還算是一個不錯的“放鬆方式”,只不過,現在,即便是呆在檯球室內,他也很難做到真正的放鬆。

    人總是要犧牲,在過去,他幾乎有一半的時間,是在另一個時空中渡過,而現在,更多的時候,他是呆在這裡,除非必要,甚至很少回到那一個時空之中,現在,在這裡有太多的事物牽絆著他。

    在別墅的地下台球室內,此時不時的迴響著檯球的撞擊聲。就在幾十分鐘前,剛剛從武漢那邊傳來的消息。大冶鐵廠的高爐已經開始拆遷了,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到民國二十三年下半年,新區的核心工廠,即可完成一期工程。

    而隨著公司新區的發展,管明棠自然希望能夠為新區拉來一批商業投資者與其分擔風險和利潤,當然更重要的是,通過外界在新區投資,形成一個緊密的利益共同體,在這個世界上或許有諸多的紛爭,但大多數紛爭都是因利益而起,而上一次在張靜江來新區的時候,曾特意告誡過自己——勢單力薄。

    勢單力薄可以說是自己最大的弱點,而之所以勢單力薄,就是因為在自己的周圍沒有形成一個真正的利益共同體,而表面上看來,國民政府離不開張靜江,實際上是離不開與張靜江緊密聯繫在一起的江浙財團勢力,而張靜江能夠取得建設上的成就,同樣也離不開江浙財團的金融支持。

    可是反觀自己呢?

    這新區也不過只是北方的新區,自己不過只有一個北方罷了,在別人的眼中,只有一個北方,而不是一個動則可能引起動盪的“團體。”

    “現在,隨著新區的發展,新區那一小部分用地權的價值肯定也上漲了。”

    看著正在擊球的李恩勤,失了球的管明棠開口問道,儘管名義上他是新區管委會委員長,可實際上,管委會的大多數事情都是由李恩勤負責,之所以選擇他,原因非常簡單,這位年不過三十的青年,曾留學於英國劍橋取得了市政管理學士、碩士學位,曾在香港以及威海衛出任要職,可以說是威海衛總督府內唯一的華裔高級職員,在“租借地”的工作經歷,使得他學習了西方現代城市管理模式,也正因如此,管明棠才會聘請他作為自己的助手。

    “對,根據測算,現在中央區的地價至少增漲了五十倍,工業區的地價也增漲了十倍以上。”

    在回答著董事長的問題時,李恩勤一邊擊著檯球,早在英國留學的時候他就是個不錯的檯球手,管明棠幾乎從未贏過他,即便是現在,他一邊說著話,一邊仍然準確的將球擊入球洞。

    “地價上漲是必然的,相比於國內任何一個地方,我們這裡都擁有最好的設施,鐵路、公路交通都極為方便,而且動力供應充沛,過完元旦,管委會準備重新核估一下地價!”

    伴著一聲清脆的檯球撞擊聲,檯球撞上的桌沿,失球後李恩勤這位管委會副委員長,並沒有露出失望之色,而是滿足的從一旁端起一杯白蘭地,看著董事長擊球。

    “老闆,您是不是有意開始處理那些用地權?”

    喝一口白蘭地,李恩勤問道,

    “其實我覺得,如果你想出售的話,現在正是時候。”

    第二次擊球落空的管明棠驚訝地抬起頭來,看著李恩勤說道。

    “啊,為什麼要現在呢?!要知道,現在新區的地價一直在增漲,這是誰也阻止不了的事實,如果我們明年下半年再售出那些土地的話,沒準,能獲得上百倍的利潤。”

    “噠!”擊球的同時李恩勤發出一聲嗤笑。在台桌上的兩顆球還在打著旋兒。李恩勤站直身子,擦了擦球杆。

    “的確,隨著新區的人口數量的快速增漲,這裡的地價,每一個季度都需要調整一次,每一次調整,都意味著公司的固定資本——至少在紙面上,都呈現一個幾何級的膨脹……”

    在威海衛租借地工作的經驗告訴李恩勤,對房地產的開發與動作,從來都是租借地獲取城市建設資金最重要的方式,但這必須要掌握好一個技巧——適時的出售。

    “可正因如此,我們才要把握好適時售出,從而將不動產轉化為實際資本,如果從商業角度來說現在正是出售的大好時機,通過售出一部分土地,同時再適當的操作一部分土地,這樣表面上,我們適時的出售似乎吃了大虧,但是諸如中央區、生活區的房價勢必上揚,這樣,公司反而可以獲得更豐厚的收益,我敢說老闆,您也一定這麼覺得。”

    “嗯?怎麼說?”

    拄著球杆,管明棠倒是覺得的有些詫異。

    “因為人是貪婪的,他們購買的是未來的上升空間,而新區在他們購買上升空間的同時,新區整體價值亦處於快速上升。”

    “不,不,不,從理論上來說是這樣,但是我告訴過你,我們只是公司,而不是政府,如果我們售出了這裡的土地,意味著,我們就失去了對這片土地的管理權,所以即便是來這裡的投資者,他們也只是獲得用地權罷了。”

    “所以,這裡在一定程度上,與上海、天津租界相同,我們可以提供用地權,但是……”

    放棄擊球後,李恩勤看著老闆說道。

    “除此之外,我們還能提供什麼?”

    “除了擁有用地權之外,似乎我們並沒有什麼可以提供的,新區同樣需要交納統稅,如果不是因為有新一軍駐於此地,藉口“軍需代徵”,實際上也就是免徵了,要不然估計咱們同樣需要交納苛捐雜稅,可為了維持城市的運營,管委會同樣需要徵收各種各樣的管理費、衛生費、教育附加費等等十幾種雜費。老闆,你知道我的意思,投資首先考慮到的是回報!”

    尖銳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對於李恩勤來說,這是他說話的習慣,可有些時候他的這種尖銳的發問行為很不得當,也正因如此,他去年才會被威海衛方面解僱。

    “而現在,我們只有在地價較低的時候,通過這種轉讓,使得他們看到潛在的地利之後,方能將他們吸引過來。”

    “沒錯,對於商人來說,首先考慮到的是利益,”

    管明棠點了點頭說到,

    恰在這個時候,李恩勤已經將最後一個球擊入了球洞。

    “看上去你很擅於此道。”

    放下球杆的同時,管明棠一語雙關的說道,然後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說道。

    “坐一會!”

    待李恩勤坐下之後,管明棠方才緩聲說道。

    “先前,你沒說到關鍵。你之所以會有那種想法,是基於一個原則,也就是地產利益去考慮的,但是你忘記了一點,地產利益,實際上對於我們來說,是毫無價值的。”

    皺了皺眉,揮了揮手中的白蘭地酒杯,管明棠像是想把李恩勤的觀點甩到一邊去,地產利益就像是毒藥,在後世的中國,地方政府飲鴆止渴似的貪婪的為了眼前的利益,瘋狂的搾取著地產利益。

    “嗯?老闆?”

    微微皺眉,李恩勤有些疑惑的看著老闆。

    “你忘記了一點,這裡是什麼地方?”

    接過李恩勤為自己倒的白蘭地,管明棠繼續說道。

    “這裡是北方公司新區,新區並不處於交通要道,他的建立與繁榮,是基於一個原因——工廠、礦場,這是他建立的最根本前提,假如我們專注於地利,而忽視了根本,我們所得到會是什麼?我們需要的是什麼?”

    端起酒杯,淺嘗一口,管明棠看著李恩勤,神情變得凝重而嚴肅。

    “如果弄不清楚,我們想要什麼,或者說,我們在這裡想要建立的是什麼?”

    手指朝著地下室那扇並不算大的窗口外指去,在若有所思中,管明棠說道。

    “我們要在這裡建立的,不僅僅只是一座城市、幾座工廠,幾片商業街,而是一個夢想!”

    這時管明棠已經站起身,走到那小窗邊,儘管只能看到那窗邊的積雪,可是管明棠的臉上卻流露出一絲期待之色。

    “我們想要獲得的發展,並非僅僅只是自身的發展,所以,我準備開放新區,把外人請進來,最根本的一個出發點,並不是為了通過出售新區的土地使用權,獲得地利從而加快新區的發展,儘管,我們有著這樣的計畫,但是這並不是我所希望的,或者說我所需要的?”

    在老闆轉過身的時候,李恩勤注意到他的臉龐上似乎流露出一種憧憬之色。

    “我曾經告訴過其它人,這裡將是我們實現夢想之地,我們將在這裡開創前所未有的業績,我們將在這裡緊緊的團結成一體,通過我們的努力,一點點的改變這個國家,改變這個時代,至於地利,……我想,它遠不能同這個夢想相比!而想要實現這個夢想……”

    話聲稍頓,望著李恩勤,管明棠微微一笑。

    “僅只靠我們是不是夠的,畢竟,我們做為個體,力量太過薄弱了!”

    聳聳肩,雖說民國時期商人的地位遠高於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但個人的力量與影響力實在太過於有限。

    “所以呢,我準備一步步的放開這裡,這次,范旭來,就是一個契機,我們將展開全方面的合作,邀請他們來我們這裡辦廠,創辦企業,我們提供技術,甚至,可以提供資金——”

    “這不是培養我們的競爭對手嗎?”

    面對李恩勤的詫異,管明棠卻顯得極為自信,這種自信緣自於“個體”的強大。

    “對,也可以這麼說,可以說是在培養我們的競爭對手!培養競爭對手,有這麼做生意的嗎?過去,或許沒有,但是對於我們而言。”

    話聲稍頓,管明棠語氣堅定的說道

    “這個競爭對手是值得培養的,因為在他們壯大的同時,我們也在這個過程中壯大了,因為作為整體,我們的力量是在增長著。”

    “老闆,你的意思是……”

    深思著,李恩勤隱約覺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董事長的打算,他是想形成一個龐大的北方產業集團。

    “是通過技術上、金融上的主導地位,建立一個以龐大的相關利益共同體?”

    “康采恩!”

    吐出這三個字時,管明棠拿起球杆擊打著草地上的高爾夫球,在球朝著前方飛去時,管明棠說道。

    “現在,我們必須要看到公司最大的長處是什麼?在金融上,我們處於弱勢地位,但是在技術上,我們遠遠領先於國內任何企業,而國內的這些企業,能夠在殘酷的洋貨傾軋中生存下來,而且贏得市場,這證明,他們有自己過人的經營之道。”

    過人的經營之道,在後世,幾乎每一個能排得上“名號”的中國商人,都有許多值得後世商人、企業家學習的地方,他們的成功並不是偶然,而對於管明棠而言,他相信同這些人合作,能夠彌補他的一些“不足”。

    “而他們的侷限性是什麼呢?第一是企業發展所需的技術,第二是企業的現代化管理,而這兩點,恩勤,雖說你並未直接參與過公司的管理,但是,你應該明白,這兩點反倒是公司的長處!”

    在董事長的解釋中,李恩勤的臉上露出凝神思索之色,的確,相比於國內的企業,北方公司的技術優勢,不是一點兩點,而是整體上的技術優勢,甚至許多技術不僅不遜於外國企業,甚至還領先外國企業,而在企業管理上,董事長更注意引入西方現代企業管理,而在新區一系列的企業建設中,通過於外國企業的合作,又學到了先進的管理和施工經驗,這一切都是國內企業所不具備的。

    在一球入洞時,管明棠的臉上露出了微笑,看著遠處的風景說道。

    “所以,在這個過程中,我們完全有機會,通過技術的方式,實現我們的目標!”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6:59
第304章 聯合

     民國二十二年11月,雖是寒意徹人,但是燦爛的嬌陽,卻使得這個冬日暖和許多,在這個冬日的嬌陽下,置身於室外,到也別有一番風味。在天津太和裡一座幽雅的住宅內,兩位中年人正坐在後院的草地邊,似乎像是曬著太陽,在他們面前的小桌上,幾樣瓜果散發出淡淡的清香,在這種寒風臘月天中,能吃到這些新鮮的水果,確實出乎人們的意料,那新鮮瓜果的清脆,在夏秋之時吃起來,倒不讓人覺得有異,可是在這冬日裡吃裡來,卻總令人心曠神怡。

    不過此時,這兩位卻是一副趣不在此的模樣,儘管他們帶回這些新鮮瓜果時,曾讓家中的婦人、孩子為之驚訝歡喜,但現在,他們卻無意享用新鮮瓜果,只是坐在那裡長時間地默默無語。

    這兩個人,是此時中國實業界的兩位有名的“大”人物。年長的一位,是開創了中國化學工業的久大鹽業公司總經理范旭東;年輕的一位,則是他合作10年的朋友和得力的助手、化學碩士陳德元。

    而他們兩位,正是剛剛成立的永利化學工業公司的核心,而永利化學工業的成立,正是為了一件事——開辦中國化學肥料工業,而此時,兩人坐在這裡,卻是長時的沉默不語,甚至就連先前那熱氣騰騰的茶杯,這會也冷卻了。

    終於,不知在沉默多長時間之後,范旭東打破了沉默,對陳德元說道:

    “調甫,我雖然眼睛近視,但還不至於昏花。我記得清清楚楚,當年你從南通來天津,第一次走進這幢房屋,是一個大雪天,你捧著一抱開放的梅花,一頭黑髮油亮。如今才不過10來年的功夫,你的頭髮竟已經花白。這大約就是公司所給你的“獎勵”了!不過,開創中國化學工業的大事業,居然在我們這幾個貧弱的書生手中完成,不能說成果不偉大。我們所靠的,只是我們的人格和學識!如果我沒有猜錯,你此刻所想的,也一定與你的人格和學識分不開——你有什麼想法,就儘管說吧!我們的朋友王小徐說過,你是不甘寂寞、也不守“本分”的人!”

    陳德元頗感意外地望著范旭東,說:

    “先生怎麼會猜到德元的心事?”

    范旭東笑了笑,接著說道:

    “調甫,我們來學諸葛亮和周瑜,把對方所想的事情寫在手上——你寫對了,我飲三杯酒;我寫對了,你可不許賴賬!”

    陳德元笑著答應了。兩個人掏出鋼筆,各自在手心上寫著。范旭東邊寫邊說:

    “其實我的心事,早就對你洩漏過;你的心事,可從未對我吐露半句。不過這三杯酒麼,我決不會賴的!”

    兩個人同時伸出手掌。只見陳德元寫的是兩個字:北方。而范旭東寫的同樣也是兩個字:新區。

    見各自猜中彼此的心意,陳德元便拍拍手說道:

    “先生真是料事如神!我們同飲三杯!”

    雖說沒酒,但兩人還是連喝了三杯已經變溫的茶水,接著陳德元還是忍不住問道:

    “先生怎麼會猜到我的心事的呢?”

    看著與自己合作十年的合夥人,范旭東說道:

    “你呀,真是個書呆子碩士!當年你在黃海圖書館只顧讀書,忘記了閉館時間,結果被管理員鎖在圖書館裡過了一夜,這事在朋友們中間傳為佳話。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讀的是什麼書?你把有機化學的書都讀舊了!制鹼是無機化學,有機化學中能引起你興趣的,還能不是油漆?再說,你對我國的桐油、大漆兩項特產頗有研究,十幾年前就著有《國寶大漆》一書。西方列強從中國進口桐油,製成油漆後又向中國傾銷獲取厚利的行徑,早就讓你憤憤不平……你夢寐以求的,不是中國漆還能是什麼?你之所以辦永明漆廠,為的不就是中國漆嗎?”

    陳德元點點頭,他與范旭東共事10年來,從未提起過一個漆字,而范旭東竟能把他的心事摸得清清楚楚,這種知人之明,真是太難得了!

    “想當年,是一個“鹼”字把我們牽到了一起。到後來是一個“漆”字,要讓你離我而去了。調甫,現在又是“硫酸铔”讓我們想到了一個地方!”

    范旭東的話讓陳德元點點頭,然後說道:

    “如果說,這次去北方新區,受益最深的最什麼,恐怕就是論技術北方不僅遠領先於國內同業,甚至於某些領域,亦領先歐美!”

    范旭東一口喝乾了杯中的中,點頭說道。

    “當年,我們不過只辦了一個黃海研究所,而現在,北方公司卻在新區開設了涉及化工、機械、物理、農業、工程、建築多達數十家研究,還有科學情報中心專事翻譯外國技術資料,可以說,論其對技術之重視,遠超過你我,這管哲勤的確不簡單啊。”

    陳德元當即表示道。

    “確實如此,我去參觀過他們的漆廠,其無論是技術還是設備都遠領先於永明,若是以拿永明與其相比,永明根本就是一家作坊!”

    實際上他的永明漆廠,當初也就是在天津小王莊搭起的“草台班子”,不過只有9間屋子、10名員工、幾口大鍋,在過去幾年間,永明漆廠雖然有所發展,但工廠處境可謂極為艱難,直至兩年前,通過招聘一批人才,研製成功質量、性能上超過進口同類產品的“永明漆”,方才贏得商譽,使工廠擺脫經營虧損的局面。

    可是新區參觀了北方公司的漆廠之後,陳德元可謂是頗受打擊,自己數年之功,竟然難及對方數月之成。

    “新區的那座漆廠,所有設備皆為不鏽鎳鋼製成,設備可謂極為先進,所制油漆、塗料質量皆優於永明,質量更是達到國際先進水平,若非其當前受限於產能僅供應新區建設,只怕……”

    “所以,你想把永明搬到新區?”

    點著頭,陳德元又繼續說道。

    “不是我想把永明搬到新區,永明的設備、技術遠遜於新區工廠,可,范先生,你是否知道,那些漆廠、水泥廠、家具廠,不過只是北方公司為了滿足新區建設而建的工廠,他們甚至沒有制定進一步的發展方案!”

    苦嘆一聲,陳德元總算是理解了四個字。

    “志不在此!”

    范旭東幾乎和陳德元一同吐出這四個字,似乎這一切都只是這麼一個原因罷了。

    “相比於制漆,北方公司所謀更大啊!”

    陳德元的話讓范旭東頗以為然的點點頭,而在點頭之時,他又苦笑道。

    “何止是圖謀更大,根本就是……”

    就是什麼?一時間范旭東卻是說不出話來。

    “范先生,你是不是覺得,北方公司出以廉價承建永利化肥,不過只是其所謀第一步?”

    點著頭,范旭東望著那空中的嬌陽,語氣不無凝重的說道。

    “論化工技術,北方的技術遠領先永利,而且其又能自造設備,可其卻欲將第一廠之名,交由永利,豈不耐人尋味?於我看來,其不過只是借永利辦廠,達成練兵之目的!”

    練兵!

    在過去的幾天之中,范旭東一直在思考著管明棠的提議,尤其是這個提議背後的用意。

    “他們借咱們的投資,掌握了設備製造、工廠建設,直至工廠操作整個從設計到生產整個流程所需技術,若是沒有永利,他們欲掌握這一技術,恐怕就需耗用自身的資金從事“試驗”,而通過對永利的建設,他們可以反思經驗得失,為其設廠積累經驗,可以說……”

    “永利是其試驗品!”

    陳德元的話,讓范旭東在點頭沉默著,這正是在過去幾天中,他所糾結的。

    “且你也看過他們的方案,儘管在技術上極為可行,但技術太新,太過領先,風險太大……”

    接連用幾個“太”字之後,范旭東卻苦笑道。

    “實在是太讓人心不甘!”

    為何心不甘?范旭東心不甘的原因,陳德元自然知道,因為永利投產之時,估計就是新區內興建化肥廠之日,相比於油漆、塗料,作為農業大國的中國,化肥市場幾近無限,范旭東自然有這方面的擔心,可這時,他卻覺得自己瞭解的這位知已,對管明棠有些不太瞭解。

    “范先生,我想,怕是您誤會哲勤了!”

    “誤會?”

    “對,范先生,可知,我之所以要把工廠遷至新區,正是得其建議,十五萬元,”

    吐出一個數字,陳德元不無感嘆的說道。

    “這十五萬,就是我買下工廠51%股份的代價,其它的不說,單就是工廠的設備,就值二十萬,而工廠的技術,至少值一百萬,可管哲勤只要15萬!”

    “什麼!”

    驚訝的看著陳德元,范旭東全是一副不可思議之色,這,這怎麼可能!可陳德元的從不說虛言,這管哲勤未免也太……出人意料了吧!

    “范先生,既然您有這方面的擔心,那為什麼,不能換個角度去考慮一下,”

    “換個角度?”

    在范旭東的詫異中,卻只聽陳德遠說道。

    “在漢陽鋼鐵公司的周圍,可是依附著幾十家大大小小的企業,”

    放下的手中的茶杯,陳德元看著范旭東說道。

    “如果把漢陽變成北方,再把那些小企業變成……范先生,你會看到什麼?”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6:59
第305章 新家

     江畔邊濃煙瀰漫,染黑了漢江漢口的上空,忽然,濃煙的深處冒出了一團紅光,衝破了黎明前的黑夜,但是不一會,映亮半邊天的紅光消逝了,太陽沒有出來,甚至就連那被紅亮喚醒的小鳥,也感覺自己受騙了,不再鳴叫了,這片紅光並不是初升的太陽,而是漢陽鋼鐵公司煉鐵廠在深夜裡按時出鐵,鐵水的紅流映紅了半邊天空。

    李玉祥也是在這個時候醒了,睜開眼便看到了這片紅光,他知道,這是一號正在出鐵,因為一號高爐位置就在那個方向,但是這會他想的並不是出鐵,而是想著他那四年沒見過的媳婦。

    看了一下手錶,不過才凌晨四點鐘,現在即便是過江,也沒有江輪,最早的一般江輪是凌晨五點開,可此時,他卻怎麼也睡不著,他的腦子裡裝滿了和媳婦有關的事情,與同學們的“自由戀愛”不同,雅婷是他娘做主給他娶的媳婦,不過,他卻從沒考慮過其它,在他看來雅婷是個相當不錯的女人,這幾年,他在外求學,家裡全靠雅婷孝順二老,把他這個當兒沒盡的孝道都盡完了。

    甚至就是這次離開湖南老家,一來是大弟長大了,也娶妻了,家裡自然有大弟張羅著,而娘尋思著他這幾年都沒回家,便讓雅婷“進城”找他了。

    “這樣也不錯,回頭看看在工廠外尋個地方,租個大點的房子。”

    瞧著工廠提供的單身宿舍,李玉祥在心裡尋思著,家!或許到那個時候,他才算於武漢有個自己的家吧!

    想著這,他的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四年前他離開家去長沙讀書時的一幕,剛進門的雅婷一副淚如雨下的樣子,想著那張並不算漂亮,卻很賢惠的臉蛋,李玉祥不禁笑了。

    “看你,都十三了,怎麼還像是小孩子似的,哭什麼呢?明年這個時候,我就要回來了……”

    可誰知道,這一別就是四年,整整四年都沒有回家,可雅婷卻從沒有抱怨過,反而寫信給他,讓在外的他放心,家裡有她伺候二老。

    “看你,又哭了!”

    凌晨時分,在武昌火車站的月台上,穿著工廠發的黑呢短大衣的李玉祥,抽出手帕替面前的女孩擦著眼淚。

    “還和過去一樣愛哭!”

    手帕擦在臉上,這時雅婷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又掉了淚,她連忙用自己的手背擦著眼睛,不好意思的強辯道。

    “是,是風颳的……”

    李玉祥聽著,看著眼前這已經長大的女孩,望著那臉上掛著的淚,他才感到心裡有點酸楚,想著她進門第二天,自己就離家了,這一走就是四年,這四年,她是怎麼過的?也許,這私下裡不知流了多少淚,想到這,他向前走了一步,然後緊緊的抱著女孩。

    被丈夫當著這麼多人抱著的雅婷,只覺得臉頰發燙,想到這麼多人看著他們,想要推開他,卻渾身發軟的沒有一絲氣力,甚至還不自主的把身體更緊密的朝著這朝三暮四的人兒懷中依著。

    “雅婷,好了,好了,別哭了,以後咱們再也不分開了……”

    一句話,是承諾,也是李玉祥對將來的信心,經歷了城市的繁華,他不願意回到湘南的老家,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在外努力著,打拚著,直到進了漢陽,他的日子才算步入正軌,才算,現在好了,從今以後,他可以把家安在這裡了,不用再讓雅婷一個人在老家苦苦等著自己了。

    “嗯!”

    滿面羞紅的雅婷把臉埋在男人的懷中,只是輕應著,極度羞澀的她甚至連頭都不敢抬了。

    “李技工來上班啦?”

    “李技工,你的臉色不好,昨個肯定沒睡好吧……”

    似乎像是眾人有意調笑似的,幾乎是在李玉祥請了一天假後,上班的第二天,全廠的人都知道昨天他媳婦來了,自然的別人的話裡、笑中,似乎都帶著旁的意思來。

    一到爐前,就在李玉祥取過記錄本,查看著爐前記錄時,一個小工卻端著茶杯走了過來。

    “李技工,師傅讓俺給你泡了杯濃茶,說您昨個晚上肯定沒睡好,讓您……”

    “滾蛋……”

    笑罵了一聲,李玉祥差點沒伸腿踢這小子,才十五六歲的小子,就不學好,可罵時,卻由不得打了個阿欠,昨個晚上的確沒睡好,先是昨天晚上的驚濤駭浪然後又是早上起床時的親密無間,縱是鐵打的漢子也會感到疲憊。

    “李技工,劉科長請您過去!”

    離開劉科長的辦公室後,在接下來整整一天的功夫,李玉祥都像是沒有了魂似的,去新區,這是公司的安排,儘管現在從大冶拆去的煉鐵高爐,不過剛剛開始安裝,但是新區的冶金技工學校已經開學了,作為公司的爐前技工,他要去新區的冶金技工學校參加工人培訓,這意味著什麼?

    難道,還要再一次離開的雅婷嗎?在雅婷來到武漢的第二天,就告訴她,自己要離開武漢嗎?

    華北的冬天比南天更早一些,不過只是十一月,一場大雪之後,使得溫度頓時降至零下10度以下,溫度的下降使得新區的建設施工也慢了許多,畢竟在零下十度時,水化反應完全停止,混凝土強度下降,混凝土中水凍脹,在防凍劑供應不上的情況下,部分工地只能停止施工,在這種情況下,大多數非一類工地的建築施工,大都已經停工。

    比如新建的工人公園這會就已經停工了,不過所幸這公園中大多數的工程都已完式,雖草地被大雪覆蓋,移栽的樹木邊搭著扶架,諸如涼亭之類水塘邊的道路沿未完工,但卻依然是吸引著不少人來此,畢竟,對於許多工人來說,這座面積並不算大的公園最不同尋常的地方恐怕就是他的許多地方並沒有命名,按照公司的計畫,未來這些地方,將全部以工人模範命名,這對於大多數工人來說,不得不謂之為一大吸引。

    榮譽,無處不在!

    置身於這座公園之中,想到公司最新出台的勞動模範的評選方案,以及對勞動模範的種種獎勵措施,李玉祥的心裡忍不住感嘆起來,其它的不說,單就是以特級勞動模範的名字命名職工社區、街道所帶來的榮譽感就是空前的,甚至現在已經在一些工地上掀起了“勞動競賽”,而這一切原非只是緣自與簡單的兩個字“榮譽”,對於升斗小民來說,他們做夢也不曾想到,有一天他們的名字,會成為社區、街道的名字,這種榮譽……

    “人死留名,莫過於此了!”

    “在想什麼?”

    突然一個嬌脆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只讓原本感慨不已的李玉祥放下心中的浮想,回身後他便看到一個女孩,女孩穿著件花格呢、繫著一條厚厚的線織圍巾,那並不算漂亮的臉蛋被凍的通紅,是雅婷,他的妻子!

    在一個月前,接到公司調令時,他以為自己會把雅婷一個人丟在武漢,可後來他才知道,公司不僅准許帶家眷,而且還為他提供一處租金極為低廉的住宅,第六工人新村7棟5單元四樓的一處房子。

    “玉祥……”

    每一次,離開學校後,看到來接自己的丈夫,王雅婷的臉上都是一副溢滿了幸福的表情,幸福莫過與此吧。

    “雅婷,今天學的什麼?”

    因為考慮到在自己上班後,雅婷一個人在家無聊的關係,因為她在家曾上過高小的原因,所以李玉祥便作主為雅婷報了新區簡易師範培訓班,只需要學習一年,就能在社區小學教一至三年級。

    “今天學的是……”

    王雅婷一邊和丈夫說著自己今天所學,一邊隨著丈夫朝家走去,一路上,李玉祥只是靜靜的聽著妻子的講述上音樂課,學彈鋼琴時的一些趣事,他喜歡聽妻子講話,喜歡享受這咱與妻子在一起的感覺。

    回家的路並不遠,不過只是十幾分鐘後,兩人便從小區的側門進了小區,而在打開家門的時候,儘管住進這裡已經一個月了,但每一次,王雅婷都會有些不太確信的問道丈夫。

    “這,真的是咱們的家嗎?”

    確實,別說是雅婷,就是李玉祥自己有時都不太確信,公司會用那麼低廉的價格,把這麼好的房子租給他,一個月只需要幾塊錢,這所房子有五間臥室、有客廳、有餐廳,甚至還有兩個衛生間,即便是武漢,那些小洋樓也不過的如此吧,只不過那些小洋樓中住的都是富人,而他,只是一個技工。

    “雅婷,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明天,我就去和房產部簽合同,先付一百,一個月再付10塊錢,只要幾年的時間,咱們就能把這房子買下來……”

    就在這時,從室外傳來的鞭炮聲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而在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兩人走到陽台處,卻看到遠處的小區大門處,早早的就擠滿了人。

    “雅婷,這是怎麼回事?是不是有人結婚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6:59
第306章 模範的力量

     “咱們工人有力量,嘿!咱們工人有力量!每天每日工作忙,嘿!每天每日工作忙,蓋成了高樓大廈,修起了鐵路煤礦……”

    隨著卡車的緩速行進,雄壯的歌曲聲在街道的上空迴蕩著,幾乎所有的路人都把視線投向了街道中央正在遊行的數千名穿著各色勞動裝的工人,這些工人的臉上帶著笑容,那笑容中更多的卻又是自豪,一種發自內心的自豪,在每一個人的心間瀰漫著。

    而在隊伍的最前方,卻是一百多名胸前佩帶著大紅花,騎在馬上的人,同樣的——他們都是工人,百二十六名工人,這是一個連的工人。

    “英雄掘進第三連、三號工程隧道日進突破10米!”

    站在街邊,望著被工人們舉著的花牌,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這一幕,這,這是怎麼回事?

    “改造得世界變呀麼變了樣!哎嘿!開動了機器轟隆隆地響,舉起了鐵錘響叮噹!造成了犁鋤好生產,造成了機器送工廠……”

    在那堅實有力且豪邁熱烈的旋律中,可以清楚的看到,那些騎在馬上“遊街”的工人,他們那黝黑的臉膛儘是一片通紅,是興奮,更多的卻是自豪,對於這些工人來說,他們剛剛創造了一項記錄——寬達10米的工程隧道施工,日進10米,即便是在全世界,這也是最高記錄了,而取得這個完成計畫任務百分之三百的記錄,可以說完全是用意志與汗水取得的,也正因如此,他們才獲得一個前所未有的榮譽——騎馬遊街,像是古代的狀元一樣,胸帶紅花騎馬遊街。

    “這、這……”

    手中拿著教科書,在這一瞬間,他只感覺到曾經無比熟悉的世界,似乎在這一瞬間崩潰了,什麼萬惡的資本家,什麼受苦受累的勞動大眾,都隨著眼前的這一幕,而崩潰了,他很難理解。

    這怎麼可能呢?

    眼前的這個畫面是如此的熟悉,按照道理,這一幕,應該發生在蘇俄,應該發生在他曾經留學的那個國家,只有在那裡,只有在那個工人階級的祖國,才有可能發生眼前這一幕,工人們才有可能爆發出“煥然一新”的生命力、創造力、勞動力,而不是在這裡,在這個“骨子裡都滲透著罪惡”的地方。

    “咱們的臉上發紅光,咱們的汗珠往下淌!為什麼?為了幸福新生活!為什麼?為了幸福新生活!哎!嘿!哎!嘿!為了咱全家人的幸福新生活……”

    在那豪邁的旋律中、在人們的歡天喜地的歡呼聲音和“噼哩叭啦”的鞭炮聲中,伴隨著西洋樂隊演奏著的進行曲,第六工人新村的門外的銅牌被摘了下來,換上了一塊刻有“英雄三連新村”的銅牌,而在小區的入口處的那面留白的牆體上懸掛紅綢被摘了下來,只見牆體上掛上了一百多副書本大小的畫像,是那些工人的畫像,畫像下有他們的名字,而在一旁,還寫下了他們的事蹟。

    一直跟隨著這支遊行隊伍的神情惶恐的看著那些工人從公司代表的手中接過鑰匙,他們的勞動,他們的付出是有回報的,回報的不僅僅只是榮譽,他們從此以後,還將生活在這座以他們這個集體命名的小區中,正如那歌曲中唱的那樣。

    “咱們的臉上發紅光,咱們的汗珠往下淌!為什麼?為了幸福新生活!為什麼?為了幸福新生活!哎!嘿!哎!嘿!為了咱全家人的幸福新生活……”

    “模範!”

    站在十樓辦公室的窗邊,望著腳下的這座城市,管明棠略為感慨的吐出這麼一個詞來,然後回過頭來,看著陶菊隱,就在一個月前,陶菊隱成為了《新日報》的主編,而《新日報》則是新區的第一份“官方報紙”。

    “模範的帶頭作用,是無以倫比的!”

    在這個時代,沒有誰比管明棠更瞭解“模範的作用”,當然這個“模範”的評選必須是公正的,必須是透明的,必須是可以讓人信服的,榮譽不可以當成飯吃,但是榮譽卻可以讓每一個人為之瘋狂,讓每一個人為之付出,在曾經的年代,正是榮譽激勵著人們以飽滿的熱情專注於勞動。

    “新區的繁重的建設任務、緊張的時間表,工廠生產所要求的高效率、高生產率,所有的這一切都要求工人以充沛的精力和飽滿的熱情來持續進行不間斷的生產、建設……的確,為了刺激生產,加速生產效率,公司除了採用適當的物資刺激之外,還採取了嚴厲的懲治措施,雖說有一定的效果,但還談不上完美。所以,我個人覺得為完成新區的建設,必須發動一場轟轟烈烈的運動以提高整個新區的勞動生產率。”

    轉過身望著陶菊隱,管明棠嚴肅的表情中露出了笑容。

    “而這場轟轟烈烈的運動,就是“樹立模範人物”,就是通過樹立一個個模範人物,讓人們看到成為模範所帶來的榮譽以及物資上的獎勵,從現在來看,這種效果是顯著的,就像在建築工程公司,就有技術人員和工人一同發明了新的砌磚方法加快了蓋樓速度,他們只用25天的時間就蓋起了本該應在三個月內蓋成的大樓,只用15天的時間就蓋好了一幢四層樓的學校……”

    學習社會學的經驗告訴管明棠,相比於物質上的刺激,每一個人在內心深處都渴望自己的得到社會的認可,實際上就是個人對榮譽追求,這種對榮譽的渴望甚至超過對金錢的渴望,而通過樹立模範,管明棠實際上是在告訴每一個人,通過個人的努力,不僅可以獲得美好而且幸福的新生活,同時,他們還能夠得到社會的認可,得到從未曾得到的榮耀。

    “而且,之所以這麼做,還有一個出發點,那就是通過這種方式,告訴所有人,在這裡,在新區……”

    手指著窗外,管明棠靜靜的吐出一句話來。

    “每一個人,都可以通過個人的努力與付出,獲得成功!即便是最卑微的工人,他們也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美好的生活,獲得前所未有的榮譽……”

    面對著在採訪記錄本上作著記錄的陶菊隱,管明棠並沒有說出另一方面的考慮,一個潛在層次的考慮。

    合上記錄本,陶菊隱望著面帶微笑的董事長,然後用儘可能輕鬆的語氣說道。

    “管先生,我個人覺得,也許,您的這個運動有所偏差!”

    “嗯?”

    在管明棠詫異中,

    “我曾去採訪過一位模範,他八個小時完成了兩天的工作量!我冒昧問了一句,他先前是不是八天幹了五小時的活?”

    雖說陶菊隱的問題顯得有些不太知趣,可從他的微笑中,管明棠先是一愣,隨後又笑了起來。

    “你是不是覺得,公司現在推行的這場運動是用來對付懶漢的?”

    心知自己的問題太不知趣,面對董事長的問題,陶菊隱只是笑笑,他覺得的確有存在新著這種可能。

    “如果是的話,那麼,我只能說,你的看法並不全面,這場運動不僅為了對付懶漢,事實上,儘管在公司內實施著科學的工酬支付方式,但卻無法完全避免極小一部分人的怠工行為,而更為重要的是,通過這種手段,可以有效的刺激到工人的生產熱情,從而提高生產效率,這才是最重要的。”

    “而這場運動的特點是通過公平的勞動競賽與新區的新技術相聯繫,激發了廣大工人的工作熱情。為新區的建設,同樣也為中國的工業發展奠定下堅實的基礎。可以這麼說,沒有新的更高的技術,就不會有這場模範運動,模範運動可以打破舊的技術定額,迅速提高勞動生產率……”

    “準確的來說,是進一步的搾取勞動價值……”

    因為此時的談話,已經不再涉及到採訪,陶菊隱反倒可以暢所欲言了,他一眼就看到了這場運動背後的一面。

    “提高了生產效率,生產定額也隨之增加。以最簡單的煤礦來說,對於礦工來說,如果先前一噸煤算一個定額,現在三噸煤算一個定額,而礦工按定額領取工資,提高採煤效率反而減少收入,至於公司呢?通過適當的榮譽上的獎勵和物資上的刺激,所得到的回報卻是極為驚人的。”

    透過問題看本質,在陶菊隱道出他所看到的真相時,管明棠先是一愣,然後不無尷尬的笑了笑,他說的是事實,事實是,每當工人和技術人員創造出一個新記錄的時候,公司技術部門,都會針對這一新記錄進行研究,從而制定新的“基本工作標準”,無論如何,最終受益的都是公司,這一點從來沒有改變過。

    “的確!”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管明棠並沒有加以否認,而且直接承認了。

    “不過在基本工作標準增加的時候,他們的工資水平也在提高,當然……”

    “當然,只是適當的提高……”

    打斷管明棠的話,陶菊隱想著那些面帶自豪之色的工人,突然不知為何對他們心生出些許憐憫之情。

    “他們在享受著榮譽,享受著辛勤勞動換取的新生活的時候,他們永遠不知道,真正的贏家實際上是……”

    見陶菊隱把視線投向自己,管明棠卻搖著頭說道。

    “菊隱兄,你錯了,如果你這麼想就大錯特錯了,幸福的生活,不經過個人的努力,與付出,可以獲得嗎?”

    說話間,管明棠從錢包內取出一張公司券遞給了陶菊隱。

    “我想,這上面已經說的再清楚不過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0
第307章 新工新待

     “咣鐺、咣鐺……”

    火車車廂的搖晃著在鐵路上行駛著,瀰漫著尿騷味、充斥著各種怪味的車廂裡,擠滿了來自安徽、山東、河南等地的人們,這些經過數次轉車後,已經分不出老鄉、鄉老的人們,大都是自成一體的坐在車廂中,這些人中,幸運的坐在車透過木製車廂的縫隙,在呼吸著新鮮空氣的同時,又要忍受著寒風的侵襲,而坐在中間,相對暖和的,又要忍受空氣中的尿騷味。

    “奶奶的,這還得幾天才到地方啊!”

    坐在車廂中,王培德的手從半敞的衣領處伸進懷中,隨後一抓,便抓到一隻蝨子,然後他把它放進嘴裡,嚼了下。

    “喀……”

    蝨子特有的響聲從他的嘴裡發出,蝨子,對於這些農村人來說,似乎是他們身上從不曾缺少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早就成為了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只不過在這漫長的旅途之後,他們身上的蝨子更多了,不過對於已經被咬慣的他們來說,多與少似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不過雖是如此,車廂裡的大多數人,這會都是閒著沒事,在那裡抓蝨子玩,似乎對於這些人來說,這是一種不錯的“消遣”,當蝨子在他們的指間被捻死的時候,總會發出一聲脆響,這脆響似乎在這車廂中變成了一曲“協奏曲”,只為這寂寞的行程添加了一些樂趣。

    “嘟……”

    火車鳴著汽笛駛進了車站,在火車汽笛鳴響的時候,在月台上,穿著白色防護服的沈思孝把吊在脖間的口罩往上一拉,然後便背起了噴霧器,每當這些“工人專列”駛進來的時候,沈思孝和同事們,都要為他們做一下消毒工作。

    曾經同樣的經歷,使得沈思孝知道在那鋪著麥草擠滿了新招工的車廂中衛生條件有多麼惡劣,可以說車廂里布滿了諸如臭蟲、蝨子之類的寄生蟲。

    列車停穩了,正當車廂裡王培德想站起身,從那上窗口裡朝外看,以弄明白到了什麼地方的時候,卻瞧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那人還戴著口罩。

    “讓讓,都讓讓,殺過蟲再下車……”

    穿著白大褂的人,嚷著一嘴的山東話,就在王培德想試著套關係的時候,便瞧見一個管子伸了進去,然後刺鼻的白煙從那管子噴了出來。

    “咳、咳……”

    在咳嗽聲中,罵聲響了起來。

    “這不是要人命……咳……”

    “還要不要人活啊……”

    那煙霧嗆的他們幾乎喘不過氣來,被嗆的撐不住的他們試圖開門,可車廂的門卻只能從外面打開,當他們罵罵咧咧的咒罵時,在車廂外,十幾名完成噴藥消毒的衛生員則是笑嘻嘻的聽著車廂裡的罵聲。

    “這幫孫子,還不知道,咱們是為他們好!”

    “就是,那一身蝨子不除掉,連睡覺都睡不踏實……”

    十幾分鐘後,車廂的門終於打開了,王培德幾乎第一個衝出來,呼吸一口新鮮空氣,瞧著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他甚至想衝過去把他們好一頓收拾,可這時喊聲響了起來,讓他們按車廂排成隊,沿著鐵絲網向前走。

    當這些工人順著月台邊的鐵絲網牆朝後一旁走去的時候,月台上又忙活了起來,車廂裡的麥草被衛生員用叉子叉到月台的鐵箱裡,隨後被點著了,在麥草火焰中,傳出一陣陣似乎爆竹般的微響,那是被燒死的蝨子發出的響聲。

    “所有人都排成隊,舊衣服什麼的都,都扔到箱子裡,那些破爛沒人要你們的,你們也用不著了……”

    在車站倉庫中,穿著黑藍色制服的保衛員不時的用棍子抽打著那些不知排隊的人,這些人排成隊在這裡把那一頭髒亂的頭髮剪成光頭,把他們的隨身行李,扔到一個個瀰漫著藥味的箱子晨,然後領到了一個牌子。

    洗澡,每一個人都要洗澡,龐大的洗澡間內密密麻麻的站滿著幾百人,他們頭頂上水管噴灑著熱水,著實讓這些坐了幾天火車,渾身上下疲憊不堪的人們,身體猛的放鬆下來,可就在他們放鬆心情,享受著頭頂花灑淋身的感覺時,穿著長雨衣的保衛依然沒放過他們,他們不時用手中的竹板抽打著這些脫的光溜溜的人們。

    “使勁搓灰,脖子、身上、褲鐺……”

    “尼媽,你們是不是打娘胎裡出來,就沒洗過澡可是……”

    “打肥皂,使勁打,用絲瓜把身上的灰都擦乾淨,然後再搓一遍……”

    罵聲、嘲諷聲,不停的從這些人口中發出,在這罵嘲聲中,剃成光頭的人們紛紛忙活起來,他們不停的搓著身上的灰,頭頂上的花灑噴灑著熱水,而在地上,那透明的水卻變成了灰色,灰著的水和著灰色的泡沫,沿著排水孔排出……

    “嘿嘿……”

    傻笑,瞧著鏡中的自己,王有德不時的傻笑著,此時和其它人一樣,他已經換上一件土灰色的勞動服,按照服裝顏色等級來說,這是最“低等”的級別,在未來的幾個月中,他所從事的是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工作,然後在工作中,通過緩慢的技術培訓,一點點的改變著自己的工種。

    可這會,對於這一切,王有德並不知,他只是衝著鏡子裡的自己傻樂著,和其它人一樣,對在家排行老三的王有德來說,他這輩子,從來就沒有穿過新衣裳,都是拾的他哥的舊衣裳,而今天,第一次,他不僅穿到了新衣裳,這從裡到外都是新的,就連那褲衩都是新的,

    “嘿,你瞧,我穿著這衣裳可精神!”

    雖說身邊的人也穿著同樣的新衣賞,可王有德,還是向他顯擺著,只不過因為是陌生人的關係,這種顯擺顯得無趣的很,又一次,在體檢、剃頭、洗澡的時候,隊伍被打亂了,在洗完澡後,別說老鄉,就是車廂裡坐了幾天車的熟人,他都沒見著幾個。

    “他馬,這是來幹工,還是當上門女婿的,一過來就發了好幾身新衣裳,那堆破爛誰還要啊……”

    在那喊聲中,一個五大三粗的漢子,從他的行李中取出幾塊大洋、銅板之類“私房”,旁邊的人更是嚷著。

    “可不是,這舊衣裳裡頭沒準還有蝨子……”

    “真的發被子,還有鋪腿?”

    再三確定之後,王有德和其它人一樣,把包裹在行李中的兩塊大洋收了起來,這是他出門的時候,老娘交給他大洋,除此之外,也就身無長物了。

    隔著鐵絲網,看著那些穿著白大褂的人抖動著他們的被子、棉衣時,望著那掉落下來的幾乎成堆的蝨子,王有德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此時,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從今天開始,他往後的人生似乎都不一樣了。

    “以後大家就是新區的工人了,在新區有許多規矩,這第一件事,就是在新區,大洋、銀元券是用不掉的,只能使用新區券,也就是職工儲蓄所印的公司券……”

    儘管心下有些不確定,但在進宿舍之前,王有德還是和其它人一樣,把口袋裡的兩塊大洋換成了兩張公司券,信任,是在不經意中產生的,單就是發給他們的行李包中幾身衣裳,就值至少十幾塊錢,他們身上的那點銀子,這公司肯定瞧不上眼。

    “來、來,讓我先來……”

    在食堂打飯的窗口處,一個身強力壯的漢子,試圖擠到前面,就在他擠著的時候,竹板已經抽到了他的後脖頸。

    “哎喲……他馬……”

    罵都沒罵完,又是一個板子過了去,是公司的保衛,幾乎是瞧見那保衛的制服,這身強力壯的漢子,便連忙灰溜溜一聲不吭的排到了隊伍的最後方。

    “瞧見沒有,在這,頭五天,沒其它的事情,就是讓咱們學規矩……”

    一邊趴著餐盤中的飯菜,小偉一邊說道著,他的眼睛不時的朝周圍看著。

    “你瞧,有德哥,你看,這排隊,瞧起是沒有啥,可這排隊的學問可大了,這是學會規矩的第一步,要是連這個規矩都不能遵守,那麼多規矩,就等於放屁……”

    話粗語糙的小偉話向來都多,而王有德則只有點頭應聲的份,這兩天,他可是沒少挨板子,那些人打起人來賊了去了,指頭粗的板子,冬天打在身上不痛,可打在後頸上,那痛的……

    要命啊!

    “小偉,你說,咱來這遭這些罪是為啥啊?”

    紅腫的脖頸處傳來的痛意,讓王有德不由的問道面前的小偉,小偉是安徽人,和他住在同一間宿舍裡。

    “為啥?”

    小偉愣了愣,像是沒聽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好一會才從口袋裡拿出一張“公司券”出來,將那鐵灰色的“公司券”攤開,指著上面的一串話說道。

    “哥,你能看懂上面的這幾個字不?”

    “埋汰你哥不是,你又不是不知道,就是那個男、女,我都……這上面寫的啥?”

    “今天的努力工作,是為了明天幸福生活……哥,咱們來這,就是為了這個!”

    把“公司券”推到王有德面前,小偉的臉上帶著些憧憬之色。

    “你沒聽隊長說嘛,只要咱們好好幹活,將來,進了工廠,一個月就能拿幾十塊錢,以後還能把家安到這,娶個媳婦,生幾個大胖小子……那日子……那日子就是幸福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0
第308章 幸福之後的可惜

     幸福是什麼?

    幾乎對於每一個人來說,對於幸福的理解各有各的不同,對於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來說,幸福就是年景好點,無旱無災的莊稼有個好收成,對於城市平民來說,幸福就是多掙上幾塊錢,讓家裡的生活更寬鬆一些,而對於公務員來說,無非是能獲得晉陞,最好能再得到一點額外的收入,對於醫生來說……嗯,總之,因為定位的不同,每個人對幸福的理解不同,同樣的他們的需求也有所不同。

    而對於從事技術研究工作的人來說,或許,對於他們而言,人生中最大的幸福莫過於學有所用,用有所成吧!

    至少對於應尚才來說,或許,現在他所從事的工作就是幸福,甚至在他看來,相比於許多人,他不僅是幸福的,而是是極為幸運的。不過去年剛回國的他,幾乎是剛一回國,就能夠一展所學,相比於許多從事技術研究的人來說,他的非常幸運,他不至於因為國家工業落後的現實而荒廢學業,對於從事技術研究的人來說,是何其的幸運。

    清晨,一大清早,和往日一樣,尚應才便騎著自行車,早早的朝著鐵道部趕去,他的臉上帶著笑容,在進入鐵道部的時候,不論是否認識,他總會熱情的和他人打著招呼,此時,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那發自內心的喜悅。

    “樹德兄,您今天怎麼這麼早?”

    進入堆滿了圖紙的辦公室,瞧見比自己早到的石志仁,尚應才不由一愣。

    “剛到,”

    面上事帶著微笑,石志仁指著手中的茶杯,他有一個習慣,到辦公室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倒上一杯茶,往常尚應才先到之後,都會先為其倒上一杯茶,顯然,他也是剛到。

    “昨天,一夜沒睡著!應才,你也沒睡吧!”

    石志仁笑說著,在這間辦公室中,眾人忙活了半年多,直到昨天,終於完成了全部的設計工作,如何能睡得著,若非昨天完成最後一張圖紙設計已經是凌晨兩點了,也許他們會找一家飯店,然後以醉慶祝。

    “怎麼樣?今天咱們是不是一同向楊幫辦匯報一下?”

    相比於石志仁的淡定,當初力主自主設計的尚應才此時顯得有些急切,儘管在過去的半年之中,全力支持他們的楊幫辦並沒有督促他們加快速度,可在鐵道部這“衙門”中,各種各樣的小道消息,還是會傳到他們耳中,那怕就是他們一心撲在設計上,也會有人刻意把消息傳給他們,為了支持他們設計機車,楊幫辦不知道承受了多壓力,擔負著多少責任,現在,或許沒有誰能比楊幫辦,更渴望得到好消息。

    “去!”

    石志仁點點頭,然後語氣肯定的說道。

    “不僅要去,而且還要大張旗鼓的去,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咱們完成了設計!”

    十幾分鐘後,石志仁、尚應才等人拿著幾個圖紙盒朝路政司走去時候,即便是別人不會,他們也會主動的和別人說道著,他們向楊幫辦匯報好消息——機車設計工作業已完成!他們這個設計組完成了全部的設計任務,從圖紙到製造流程等等。

    一時間,整個鐵道部都震驚了,在石志仁、尚應才一行人朝路政司走去的時候,更多的人也跟著去看熱鬧了,甚至就連同鐵道部的幾名外國專家,也跟著過去了,他們想在第一時間,去“看看”中國人自行設計的機車,準確的來說,是想雞蛋裡找骨頭,當初正數他們最為反對自行設計。

    民國28年,鐵道部為貫通粵漢鐵路全線,決定在湖南株洲和廣東韶關之間修築鐵路,完成湘粵鐵路廣州―韶關段和長沙―株洲段的接軌工程,與湘鄂鐵路連成一體。為此成立了粵漢鐵路株韶工程局,並向英國政府籌借中英庚子賠款,用於工程施工、購置機車車輛及其他器材設備。民國22年簽訂了貸款協議後,築路工程的進展比較順利,但是在選購機車的問題上卻遇到了困難。

    之所以遇到了困難,原因非常簡單,因為粵漢鐵路是我國南北交通運輸幹線,運量大、運距長,還要翻越南嶺山脈,需要使用大功率機車作為牽引動力。可是,粵漢鐵路各段,分別由廣東、湖南、湖北三省集資修建,施工時間從清末到北洋,可謂是有先後,而且工程標準不一致,和國外相近鐵路比較,最為突出的問題是其線路和橋樑承載能力低。而國外大型蒸汽機車的功率雖大,但其動輪軸重都超過了粵漢鐵路線橋的承載能力,而動輪軸重較輕的機車又因功率偏小,不能滿足運輸需要,因而都不適用。

    面對這樣一個難題,鐵道部的外國專家建議先購進動輪軸重較輕的機車,通過合理的班次設計,增加通行班次,從而解決運力,但這不僅意味著需要增加更多的鐵路建設費用,同時還需要採購更多相對落後的機車,而且還需要與國外機車製造商協調,設計一種適合粵漢鐵路的機車,而如此一來重複性的投資、浪費性的支出,高達到上千萬元,這顯然不符合中國的經濟條件。

    而當時剛剛進入鐵道部工作,正在鐵道部路政司技術標準委員會工作的應尚才,則在會議上建議自力更生,自行設計一種適合我國鐵路運輸需要的大型蒸汽機車,按照他提出的建議,這種機車不僅能滿足粵漢鐵路的需要,同時也適合中國鐵路複雜的路況標準,只不過他的建議被鐵路部的部分官員和外國專家認為是“異想天來”,最終,他是在路政司幫辦楊毅的支持下承擔了這項任務。

    而現在,之所以拿著部分說明圖紙去路政司,就是為了告訴楊幫辦,當初他的支持有多麼的正確!

    “嘩、”

    一張精心繪製的圖紙被掀開了,扶著玳瑁框眼鏡,楊毅這位路政司幫辦面對著眼前的這厚厚的機車設計圖紙,整個人都顯得極為激動,從去年7月至今,因為他當初力主支持“自行設計”,而承擔了太多的壓力,甚至於嘲諷。

    “異想天開!”

    若是沒有異想天開的念頭,又豈會有今天的這份圖紙,

    “……整車設計除去採用現在最先進的技術之外,新型機車在設計思想和設計理論上也有自己的特色,主要特點如下:

    第一,通過改進鍋爐、爐床的結構和大、小煙管的佈置形式,採用E型過熱管和複式汽閥,在不增大鍋爐尺寸的條件下,擴大了蒸發、傳熱和過熱面積,提高了鍋爐的熱效率。採用高強度合金鋼火箱板,提高鍋爐汽壓到1.55兆帕,因而機車的功率較大,保證滿足快速起動、長時間運行的和多拉快跑的需要。”

    作為國產機車的主要設計人員,尚應才自然負責起了向楊毅解釋設計意圖的工作,在介紹的時候,他特意把聲音放大,以讓幫辦辦公室和辦公室走廊內擠站著的人們都聽到他的話聲,他要用事實告訴他們,當初的“異想天開”,現在已經變成了現實。

    “第二,機車走行部採用2對導輪、4對動輪和2對從輪,用較多的導輪和從輪輪軸分擔機車重量,動輪軸重適當減輕,使機車可以通過設計承載能力為古柏氏E-35級以上的橋樑。導輪和從輪的雙軸轉向架還可以保證機車安全、平穩地通過小半徑曲線,因而機車可以在建築標準偏低的我國鐵道線路上行駛,”

    在尚應才的介紹中,原本那些準備看笑話的外國技術專家們,臉色都變得尷尬起來,通過說明圖紙和尚應才的介紹,他們已經認同了新型機車的設計,更讓人難堪的是,他們此時還站在這裡,甚至被一些人刻意的推到前方。

    “……鑑於我國各鐵路複雜的路況,路線與路線間各有不同標準,路段與路段間亦有所不同,在設計過程中,我們充分考慮到這一點,在滿足粵漢鐵路使用需求的同時,又使其滿足全國其它幹線以及支線的使用需求,可以說這一機車,即適合用於粵漢鐵路,同樣適合我國其它路況複雜的線橋,……”

    聽取著尚應才的匯報,作為路政司幫辦的楊毅,已經看到了尚應才等人設計的機車優點——可以取代中國鐵路上繁雜的各型機車,從而實現機車的統一,僅此一項所帶來的經濟效益便是極為驚人的,可是……

    看著眼前的說明圖紙上的機車,在內心歡喜的同時,楊毅的臉上卻浮現出一絲憂色,而更多的卻是無奈。

    “太快了,太快了!”

    心下如此念叨著,楊毅深知現在中國工業基礎十分薄弱,鐵道部於湖南建設的株洲中央機廠尚未建成,國內的幾座機車維修廠,更沒有製造機車的能力,機車設計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待尚應才等人完成機車設計時,估計株洲的中央機車廠差不多也建成投產了,可誰想到,他們竟然在短短不到半年內就完成了機車的設計工作,實在是……超乎意料。

    可現在……想到設計如此優良的而且是自主設計的機車,竟然不能自主製造,楊毅豈能不感到惋惜?豈會不覺可惜?

    再看著尚應才等人那滿面的疲憊之色,楊毅心中更是充滿了愧意,他們設計出了世界第一流的機車,卻受限於國家的工業實業,而不能自行製造,這……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0
第309章 宴會上的要求

     “北平的土、倫敦的霧、南京的中山大馬路。”

    雖說只是民間諺語,可卻道出了南京人的得意來,這一切都使於六年前北伐成功後,國民政府定都南京,在國民政府定都南京時,南京幾乎看不到一絲首都應有的氣象,而又因財政拮据,而不能實施大規模的市政建設,直到時任南京市長劉紀文抓住國民政府籌備孫中山奉安大典的機會,提出修築迎櫬大道的建議,得到國民政府的採納。隨後於民國17年8月至18年5月,建成一條長12公里、寬40米,鋪有瀝青路面的中山大道,雖說在中山大道時曾發生過數百戶拆遷戶蜂擁國民政府的事情,但卻不妨礙這條“世界上最長的城市公路”在築成之後,成為南京人的驕傲和南京最繁華所在。

    從民國18年起,一座座三層以上的高樓在中山大道兩側築起,從下關直至南京城中心街頭上熙攘的人群,越來越顯繁華的城市,幾乎都在見證著一座城市的崛起,一座原本只有數十萬人口的城市,作為首都,在短短幾年的功夫就迅速繁華起來,成為一座人口超過百萬大型城市,這或許正是首都的“魅力”。

    中山大道1003號是一座六層高的高樓,在中山大道兩側這棟帶著明顯的東方建築風格的高樓,可以說甚為顯眼,那大屋脊和壁上的浮雕裝飾使得這座高樓的每一處都充分顯現中國的民族風格,以至於在其建成後,被報紙稱為南京最漂亮的東方建築,不過,對於南京人來說,最令人驚奇的恐怕還是這座6層的中式高樓從施工至投入使用,不過只用了四個半月的時間,在南京同樣的樓房至少需要一年的時間,“新區速度”,也正是從這時起名揚南京城,以至於南京一些建築商頗有引入北方新區建築公司的意思,不過顯然他們並沒有那個機會,1003號大樓是北方公司南京辦事處所在,也正因如此,新區才會派來一隻建築隊用於修建南京辦事處。

    儘管南京並不是北方公司的總部所在,不過對於一家試圖在全國範圍內拓展事業的公司而言,在首都設立分公司或者辦事處,無疑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實力與野心,在某種程度上,當人們走過中山大道1003號的時候,望著這棟高樓時,他們首先感受到的就是北方公司的實力,同樣這座大樓也展現著北方的野心。

    “……司法部羅部長過幾天生日,公司要準備一份禮物送過去,不能太過貴重,嗯……兩百元以內吧,”

    在辦公室內,孫郡這位公司駐南京辦事處主任,一邊翻看著記事本,一邊對秘書吩咐道,這正是辦事處的最重要的工作——為公司維持在南京的人際關係,其實說白了,就是與南京各部的關係。

    在中國,儘管古來商人地位就極為低下,但官商勾結古來有之,而時至晚清官商一體更是被認為一種“制度上的進步”,可以說,在中國歷史上,因為商人地位的低下,企業家一直是官僚集團的附庸,而這一切,直到辛亥革命時方才得又改變,在辛亥革命時,通過資助起義,資本商人第一次獲得獨立的可能,而在隨後的幾十年間,形形色色的商人,在尋求自立和官場支持的迴環中遊走著,商人的地位在這個過程中得到了提高,形形色色有政府粉墨登場後,至少在面子上都要給商會、給商人三分薄面。

    似乎這個古老的國家,真的從輕商主義變成了重商主義,但事實上呢?

    相比於官僚集團,商人的力量,實在太過微弱,微弱到他們根本不可能擺脫對官僚集團的依賴,即便是對於雄心勃勃試圖成為“中國第一”的北方公司,同樣也是如此,為了儘可能的為公司發展創造良好的外部環境,就需要有人在南京維持公司與官場的關係,而這正是孫郡任務。

    “什麼事,成天就是請客送禮的!”

    在秘書離開辦公室後,孫郡隨手將鋼筆一扔,眉頭微鎖,當初印光先生推薦他來北方時,他以為自己可以在這裡一展所學,可誰曾想,因為他多年來維持著與各部官員良好的關係,而被董事長任命為辦事處主任。

    對於外界來說,他這位住著公司套房,出行有一輛高級轎車代步,每月有數十萬元辦公經費、成日裡燈紅酒綠過活著的“駐京辦主任”委實風光到極點,可對於想成就一番事業的人來說,這種生活反而是在虛度光陰、浪費人生。

    “那怕給我一個廠長,我也願意……”

    喃語著,孫郡的心底不由的嫉妒起那些被印光先生推薦到公司裡的人,這些在政府中、企業裡鬱鬱不得志的人大都得到重用,就像他一樣,可這並不是他想要的!

    “我要……”

    恰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喂,是長安嗎?”

    電話裡傳來的話聲讓孫郡連忙收斂心情,擠出笑容。

    “喲,楊幫辦,您可是有陣子沒給我電話了,我這正常尋思著……”

    “得了,得了,長安你一說話,嘴皮子就像抹了油似的,咱們兩還客氣什麼,是這樣,今天部裡舉行一場酒會,你們那的二樓大廳……”

    “大廳,行、行,沒問題……”

    “嗯,今天部長肯定會過去,你上次和我提的那件事,對,就是新區開通客運站的事情,直接和他談就行了,只要他老人家點了頭,這事也就成了……”

    儘管心中有百般的不願,可孫郡在掛上電話之後,還是開始安排起酒會的事宜,新區火車站開通客運站的事情,他前後已經多次去過鐵道部,還通過一些關係打招呼,可進展一直不大,今天楊毅這麼說,顯然是事差不多成了一半。

    “……實是中國工程師之驕傲……”

    當鐵道部部長的顧兆熊在演講的時候,孫郡的注意力卻完全被鐵路的“工程成就”所吸引了。

    由中國人自行設計的“世界第一流機車”,這可不是什麼字面上的宣傳,而是經過多名外國機車專家鑑定後得出的結論,要知道那些專家,可都是打著自己的臉說出來的話,與楊毅做在一起,他倒是聽說了其中的一些內幕。

    “……定型為KF-1型蒸氣機車!”

    在眾人的掌聲中,孫郡扭頭看著身邊的楊毅問道。

    “老弟,今天怎麼有這麼多外國人參加宴會,嗯,那個是不是禮和洋行……”

    在這宴會廳內,除去鐵道部的官員之外,還有不少洋行的代表,雖說公司的機械設備、化工原料的採購大都是通過駐美、駐德、駐英等駐外分公司採購,但是在南京孫郡總少不得接觸那些洋行大班,與其倒也有不少生意上的往來,比如前陣子,德縣分廠就為合步樓洋行生產過一批銑床、磨床,不過直到最後,卻發生被合步樓洋行購買後,在上海貼牌為德國機床,然後賣給了兵工署,洋行的生意手段向來如此。

    “今個,基本上在南京能數得著的美國、德國、英國、法國洋行,甚至就連日本、意大利的也根過來湊起了熱鬧……”

    搖頭苦笑著,楊毅瞧著衝他舉杯的一家外國洋行大班笑舉了下手中的酒杯。

    “尚應才他們的機車設計完成的太快了,現在到好,完成了機車的設計,可咱們的中央機車廠到現在連廠房都還沒蓋好,那邊粵漢鐵路又是政府督辦第一重點工程,鐵路等不得機車,所以,按照部裡的意思,第一批KF-1機車,委託國外機車製造廠製造,這二十多台機車,雖說不是什麼大定單……”

    喝一口酒,楊毅苦笑道。

    “可你知道將來,單是咱們中國就需要多少台?”

    伸出一隻手來望著在台上侃侃而談的人們,楊毅的表情即是得意又有些失望。

    “至少五千台,而且,這KF-1機車,不僅適當咱們中國同樣也適合南美、印度那樣路況標準不同的地方,按照部裡史道閣那些外國專家的推測,未來十年,KF-1這種類型的大運力低路況要求的機車,全世界的需求超過一萬台,現在,誰得到KF-1,不僅掙到一筆銀子,還能節省一大筆研發資金……”

    楊毅的抱怨卻讓孫郡的眼前一亮,委託外國製造商製造?如果……望著台上展示的那個極為漂亮的火車模型,孫郡的內心深處卻突然湧起一個念頭來,把這筆單子接過來。

    “老弟,如果,我是說如果……”

    盯著楊毅,孫郡的話中都沒有多少底氣兒,畢竟,機車,公司還真沒造過,而且也不知道,公司的設備,能不能滿足製造機車的需要。

    “長安兄,莫非,你想……”

    不待孫郡把話說完,楊毅卻點頭說道。

    “如果你們有那個心,而且也有那個能力,我楊毅第一個站出來支持你們,可有些事情不是嘴上說說試試就行的,現在的問題是,你們有那個能力嗎?畢竟,這製造機車可不比其它啊!而且……”

    楊毅用下巴點了點遠處第一排的鐵道部的高官,輕聲說道。

    “到時候,你還得先說服他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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