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9108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5
第340章 剿匪

     西山口積善橋。

    長長的商隊,包括糧車隊、鹽車隊、馬隊都被堵在橋頭口。車隊和駝隊上插著各字號的號旗迎著山風獵獵作響,和著牛馬大牲口的嘶鳴,為這積善橋平添了一份蕭索之氣。與之相伴的是上百名扶老攜幼的路人,被堵在另一個通道口。

    在橋頭處一面黑旗迎風獵獵作響,只見黑旗上寫著“練武強身、除暴安良”的字校,而在這旗下,只見十幾名穿著灰黑袍裝,身上披著黑布綢背著鋼槍的壯丁,正在那堵著橋,不用尋思,在河南大地上,這似乎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這是紅槍會在關口、橋頭設的捐卡。

    一個留著小鬍鬚、肩挎木殼槍披著黑布綢的中年人,甩下手頭的西瓜,站在橋頭向商隊大聲喊道。

    “練武強身、防匪防盜、抗捐抗稅、除暴安良,奉老師令於積善橋征會捐,各位老少爺們多多體諒,糧貨三錢,鹽貨五錢,茶貨五錢,排好隊,別擠!別擠!”

    另一個年輕壯實披著黑綢披風,卻未帶槍的年青人則向那些過橋的聲嘶力竭地吼道:

    “別擠!別擠!男人一個銅板,女人孩子兩人一個銅板!快交錢,交了錢就放你們過去!”

    而在積善橋頭處一個掌櫃模樣的男人策著馬往前擠了擠喊道:

    “三爺,怎麼又漲了,糧貨前天還是兩錢,怎麼這麼快就變成三錢了?”

    那留著小鬍子的中年人朝他翻了翻白眼。

    “沒見識的傢伙,若是沒有宋爺帶著爺們在這一帶保境安民,碰著土匪還不把你們的貨都劫了,人的腦袋也給砍了,現如今這邯彰專區初建,專員欲辦民團,不找你們要找誰要去?”

    正說著,那邊有個老太太,從垃圾布片似的衣裳裡摸出珍藏的一枚銅板,就在她猶豫著,後面的災民突然一哄而上,橋頭頓時亂作一團。

    那個年青漢子雖壯實可也差點頂不住,趕緊揚起鞭子一氣亂抽:

    “不准頂!不准擠!都給我站好!否則誰他馬也別想過去。”

    眼瞧著頂不住的功夫,後面幾個手拿紅纓槍壯丁立即頂了上去,幾擋幾下,共中一個團丁一發狠,紅纓槍便刺上了那老太太,伴著一聲慘叫,終於人靜了,不敢再沖。

    “他娘的,過橋收費,天經地義……”

    瞧著那倒在血泊中的老太太,年青漢子嚷罵著,而在橋頭處,一名老乞丐細眯著失神的眼睛怔怔地望著這一切,突然嘎嘎唱道:

    “紅槍會,打土匪,除惡霸,民可畏……”

    在老乞丐的那走著調的曲中,人們畏懼的看著橋頭處的團丁,又望著倒在血泊中的老太婆,最後反而憐憫地看了那老乞丐一眼。

    “娘的個熊,唱……”

    “跟著瘋子見識啥,收費要緊……”

    中年漢子嚷拍著,又叫嚷著收起會費來,這會費是要收的,那邊大爺可是說過了,這專員上任,槍會至少要拿萬元的賀禮,這錢從那來,自然得也在這些人頭了。

    而一直縮坐在茶鋪門口的那個老乞丐突然又嘎嘎唱了起來:

    “天有眼,地有眼,人人都有一雙眼,天也翻,地也翻,逍遙自在樂無邊,貧者一萬留一千,富者一萬留二三,貧富若不回心轉,看看死期在眼前……”

    他蒼涼沙啞的歌聲雖不怎麼響,落在每一個人的耳朵裡,沉甸甸的,又好像帶著點刺痛,漸漸地野店裡的聲音也低了下去,而在那曲聲中,那血泊中的老太婆被扔到了一旁的土溝裡,而在橋頭那“除暴安良”的黑旗依然迎著山風獵獵作響……

    “三爺,今個收成不錯啊!”

    伴著算盤的“噠噠”聲,剛算出帳來的團丁臉上帶著笑,可就在這功夫,只見那挎著木殼槍的中年人瞧著遠處愣住了神,順著路看去,只見那路上揚著一片黃塵,這是……

    “三爺,這是啥?馬隊?”

    不是馬隊,沒有那家的馬隊蠢到從這邊沖。

    “兄弟們,操傢伙!”

    嘴上嚷著,被稱為三爺的中年人從木殼中取出了鏡面匣子來,不過一會功夫,那黃塵中傳來一陣有些陌生的聲音。

    “三爺,你聽這是啥聲音?”

    “像……”

    像是大洋車的聲!

    不過功夫的空,眾人便瞧見了那汽車,是車隊,只見那大汽車上還插著那左角藍塊白圈圈紅底旗。

    “是官軍!”

    終於,車隊近了,就在中年人愣神的功夫,只見那車窗邊探出一人,是名長官。

    “怎麼著,還他娘的不把這些破爛挪開,連我們過他娘也要收錢不成!”

    那長官說話橫著,眼睛更帶著挑釁的味道。

    “官、官爺……”

    雖說在這地面上橫行了五六年,可一見著這些官兵,中年人還是忍不住心下暗怯著,民國十八年官軍殺槍會,那可是在河邊下成千上萬的砍腦袋,當真的殺出了官軍的威風。雖說後來槍會趁亂報了仇,可打從那會起,槍會的知道,無論他們再橫,在官軍面前還是得盤著。

    “小、小的不敢,不,不知,官爺是那部分的,俺這就通傳老師,勞、對勞軍!殺豬殺羊勞軍……”

    “他娘的,結巴個熊,還不快點挪開,媽了個八子,耽誤了爺的軍務,把你們這幫爛貨當土匪剿了……”

    客氣與退讓,只讓這些官兵更橫了起來,那些從卡車上跳下來的士兵嚷罵著,一個個就像是土匪似的,而對於下屬的這個樣子,韓小武並沒有阻攔,反倒是笑眯眯的瞧著,按照軍部制定的作戰計畫,原本就不是強攻,這奇襲歸奇襲,最關鍵的是如何智取!

    “讓你們師父來見我,另外殺幾頭豬,弟兄們他娘吃了一路灰!”

    說著,韓小武打了個手勢,這車隊便接連著從那積善橋上通過,直朝著山口前的鎮子駛去,就在車隊進攻鎮口的時候,只見一眾人已經迎了過來,其中即有士紳,也有背槍的團丁,而韓小武眼中卻是其中幾名疲著黑綢的人,示意駕駛員停車,韓小武便跳下車,在幾名軍官的陪同下神情嚴肅的走了過去。

    “咦!”

    瞧見過走過來的軍官,宋鳴川的眉頭一皺,那些人的左胸名章怎麼都翻了過來,這,這和他過去見過的官軍似乎有所不同。

    “不知大軍到來,實在是讓本鎮…”

    在這種場面,自然是由鄉坤出面應付,而留著八字鼠尾胡的宋老七的視線則盯著那幾位官軍,偶爾的他會把視線投向那些跳下車的官軍,官軍就是官軍,又是機關槍、又是花機關的,甚至還帶了小炮,若是花點錢沒準能……

    “長官,這位是宋培年,於本鎮開場,若非有宋老師和眾師兄,這鎮子鄰山口不各得遭多少難……”

    在孔克成向面前的長官介紹著宋培年的時候,只見韓小武右手一扶槍手,笑眯眯的看著面前的宋培年笑說道。

    “你就是宋老七吧!”

    雙眼一眯,原本臉上擠著笑的宋老七微詫的功夫,正欲說話的功夫,只聽韓小武沉喝一聲。

    “綁了!”

    “誰敢……”

    那聲音未落,一陣清脆的槍聲從積善橋處傳了過來,同時傳來的還有一陣爆炸聲……

    手指輕擊著敲面,管明棠的眉頭皺成了一團,從幾個小時前,他就一直這樣靜靜的坐在辦公室中,而在過去的幾個小時中,一份份情報不斷的從前方部隊傳至這裡,雖說並不懷疑新一軍的戰鬥力,但是仍難免有些擔心。

    “報告,西山口宋老七一眾被生拿……”

    終於,隨著名單上的最後一個對象的名字劃下後,管明棠的心裡總算是長鬆了一口氣,他站起身,來回踱了幾步,而後笑了起來。

    “很好!”

    隨即他便把視線投向一直坐在辦公室中的曾澈,臉上的笑容越來越濃,如果不是調查局提供的情報,一切又豈能如此的順利,只要把這些橫行鄉里的惡霸解決了,基本上自己這個專員的權力也就建立了。

    “老闆,下一步應該怎麼辦?”

    曾澈看著老闆問道,現在目標已經達成,只差第二步了。

    “現在,立即組織巡迴法庭,對他們進行公審!”

    “公審!”

    老闆的話讓曾澈一愣。

    “對,就是公審,公開審判,”

    說話的時候,管明棠的腦海中浮現出在歷史上極為熟悉的那一幕。

    “咱們要通過公開審判,去威懾所有人,讓所有人都充分意識到法律的威懾!”

    沉吟片刻,管明棠又特意補充道。

    “總而言之,還是那句話,對待這些槍會,咱們的方針是殺一批、關一批、放一批,審,要公開審判,殺,要公開處決!就在場院上,就在鎮子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去審,當著他們的面去殺!”

    管明棠的語氣間透著森冷之味,此時他甚至差一點就說出讓他們“充分體會到專政的威懾”,但對他而言,他所看中的卻僅僅只是威懾,現在對於政府來說,首先需要建立威懾力,其次才能建立公信力。

    “威懾,亂世用重典,我們現在需要的就是威懾,通過這公審、公判、公開處決,來威懾所有人,在鄉村重建立政府的公信力、威懾力!讓人們意識到,誰才是這裡的主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5
第341章 公審的威懾

     民國23年10月15日,這是一個晴空萬里的好天氣。

    吃過早飯,一大清早,顧富財便套好車,在車上扛了幾包糧食,要到鎮子上去賣糧食,這秋糧剛收過,對於許多農家來說,正是賣糧換鹽、換布吃的時候,千百年來,一直如此,農民拿夏糧還冬債,秋糧換衣鹽,雜糧裹肚皮,對於辛苦一年的莊戶人家來說,這秋糧的收成,往往意味著家人的新衣,還有夠吃一年的鹽粒子。

    “大,栓子你看好,俺去集上了……”

    瞧著在破院子裡玩著兒子,顧富財忍不住還是想起了娃他娘,沒娘的娃最是可憐人,前幾年收成不好,槍會收會費的時候,娃他娘想護著糧食的時候擋了一把,結果被一棍打趴下了,結果一個冬天都沒撐下去,就嚥氣了……

    “哎!”

    驢車進了鎮子,顧富財就看了出來,今天有點兒不對勁兒,不是說往日裡的收會費的槍會沒有了,這在半個月前,這鄉里就傳遍了,不單鎮上的宋老七,就連附近十幾個縣上,那些平素橫行鄉里的槍會,都被那個管專員派兵清剿了,各縣縣城大牢裡關滿了不說,就連那學堂改成了監獄。

    而是今個的鎮子上,和平素不太一樣,那大街上,人山人海的,幾乎是三五八村的人都來了,人們圍在一個土檯子前,都像是等待著什麼。進了鎮子顧富財就看見土檯子後面的泥牆上,用白灰刷寫的幾個大字,在黑糊糊的泥牆上,那一行字分明寫的是:槍會惡霸宋老七公判大會。

    上過初小的顧富財看了這幾個字,他明白了今天是啥事了,這事……

    此時,顧富財都忘記賣糧了,他擠過人群、一直擠到那校場上,曾幾何時,那校場上儘是宋老七那些練武耍拳的徒子徒孫,而此時,卻擠四里七鄉的百姓,前去觀看的人如潮水般湧來湧去,高聲吼叫,眉飛色舞,滿臉都是興奮激亢之狀。

    夾在人眾中,顧富財四處張望,這會他只有一個目的,想看看那宋老七是被咋個公判法。

    推推搡搡間,前面突然靜了下來,幾位荷槍實彈的官兵押著宋家九口人走了過來。人群先是一靜,這會似乎沒有誰還敢說說話了,可看著那被繩子繫著,五花大綁著的宋老七和他的四個兒子、一個兄弟、三個侄子全沒有了往日的威風,先是一陣湧動,紛紛衝了上去,拳頭、口水、磚塊……雨點般地向他們九個人身上飛去。

    瞧著眼前的這一幕,顧富財只覺得心裡一陣爽快,他也跟在人群中拾起磚頭朝宋家四少爺身上砸了過去,當年就是這宋家四少爺帶著人去的他家,打死的他媳婦。

    “四少爺、四少爺……”

    而在人群中,十五六歲的春喜哭哭啼啼的在心裡喊著,她淚眼汪汪的看著台上的少爺,少爺可從來也沒有受過這樣的罪呀!這會她恨不能沖上去擋在少爺的身上。

    但是,她不能,更不敢,同情槍會惡霸的名聲這會誰也擔不起,那怕她是宋家的丫環,她之所以來,就是為了瞧瞧看看能不能保住少爺的命,當年若不是四少爺保住她,沒準她就被老爺給糟蹋了。

    在這一片怒罵聲、打砸聲中,宋家九口人被押上了審判台。站在前排的春喜這才看清了少爺的模樣,蓬頭垢面,像是街上的要飯花子似的。在春喜的印象中,讀過洋學堂的少爺是最愛乾淨的,渾身上下不能有一絲灰塵,手只要抓一次東西,就要洗一次,每天不知要洗多少次手,作為房裡的丫環,春喜甚至隨時都得替他準備一盆清水和一塊香皂。

    “肅靜、肅靜……”

    在台上,主持審判的法官,用木錘敲著錘墊,一邊大聲喊著,在人群靜下來之後,顧富財只看到那穿著洋衣的人站在那,大聲喊道。

    “槍會惡霸宋老七及其家人多年來,借防匪拒盜為名,授徒組織槍會,橫行鄉里、罪大惡極,經邯彰行政督察專員特准,本巡迴法庭特召開公審大會,審理其罪行,鄉親們有冤伸冤,有苦訴苦,本巡迴法庭一律接受……”

    那人的喊聲一落,台下眾人卻是一陣啞然,這裡有許多都是宋老七的鄉親,雖說有些人有積冤,可當著宋老七的鄉親,誰敢上台去?

    就在場面有些冷場的時候,望著台上的宋老七,多年來壓在顧富財心裡的火氣立即湧了上來,見沒人敢上,可望著台上的官府裡的人,他一咬牙跳了上去。

    “宋老七,你也有今天……”

    有了一個帶頭的訴苦的,自然也就掀起民意,接下來上台控訴的人很多,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訴說著宋家的人平素如何橫行鄉里,如何欺男霸女,如何搶糧殺人。

    而在人群中,春喜卻是什麼也沒有聽進去,她的心裡亂糟糟的,只是在焦急地等待,等待審判的結果。

    亂哄哄的公判大會終於接近尾聲了,主持人用威嚴洪亮的聲音開始宣判了。

    春喜拉長了耳朵,屏住呼吸,心跳到了嗓子眼上。當聽到判處惡霸宋老七死刑、兒子……當聽到宋鳴川死刑的時候,猶如一顆定時炸彈在頭頂爆炸,“嗡”的一聲什麼也不存在了……

    “叭、叭……”

    槍聲,震耳欲聾的槍聲,伴著人們的吼喊聲在邯彰專區豫北七縣的大地上迴蕩著,震盪著,那火藥味瀰漫在豫北大地上,那震耳欲聾的吼喊著、申訴聲和著槍聲,在人們心頭迴蕩著。

    彰德城裡王家大宅堂廳,此時哀嘆聲響著一片,王家三十年前,在這彰德並不顯眼,可打從三十年前,王家抱上袁家大腿後,這王家便一天天的興盛起來,二十八年前,王家在這彰德城外開起了豫北第一個機製麵粉廠、二十年前,又開起了第一個織布廠,十八年前辦起了電廠,幾十年下來,到了王柏友這一代人,儘管當年的袁家早就沒落了,可是王家卻已經成了彰德本地的顯紳。

    “柏村先生,您可得拿個主意啊!”

    說話的是城南李家的李贊誠,與王家三十年前發跡不同,李家打從清初起就是彰德大戶,早些年有著李半城之說,雖說現在李家沒落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在這彰德周圍還散落著李家的一萬多畝地,單是管事莊都分在十幾個莊子裡。

    “就是,柏村先生,咱們這彰德,可也就看您老人家了……”

    在眾人期待的看著王柏友的時候,他只是抱著水煙袋,閉著眼睛,出了一會神,歇了半天,才慢吞吞的說道:

    “這件事不該這樣辦法。”

    “那如何辦法?”

    堂裡下頭坐著的趙員外則急切切的問道,今個能坐進王家大堂裡的,都有家有千畝田的大財東,他們之所以聚在王家,只有一個原因——二五減租。

    “這二五減租是南京政府辦頒布的法律,別說有法可依,就是前陣子……”

    吸一口水煙,王柏友微抬下眼簾,看著眾人說道。

    “那個什麼公審大會,一個個大師父什麼的不是公審就是槍斃的,外面那麼鬧騰,到最後,南京那邊不還嘉獎了專員嘛!”

    聽聞提著那件事,眾人臉色頓時一變,他們什麼時候見過那萬人的公審,那沸騰的場面現在回憶起來,也只讓他們覺得一陣膽顫心驚,當初專員剿滅槍會,他們是支持的,可是那公審的場面……著實太嚇人了!

    “你們說,若是咱們拒不執行,萬一……”

    王柏友皺著眉頭,瞧著眾人說到。

    “到時候,咱們可就……”

    他的話音落下時,眾人立即沉默了下來,這“二五減租”是專員公署剛剛簽署的行政令,農民向地主交納的地租額統一按土地全年收穫物的50%計算,在此基礎上再減去25%,公式為:50%×(1-25%),就得出37。5%。也就是說,地主收取的地租,最多不能超過全年產量的37。5%,而且,雙方必須簽訂租約,而更要命的是地主不許任意撤佃。

    也正因如此,這些人才會聚集在王府商議對策,就在這會突然堂廳外傳來一陣攔阻聲。

    “陳,陳縣長,您,你別……老爺,老爺,陳縣長來了……”

    在屋內的人們驚訝的功夫,只見一個穿著中山裝左胸佩著青色徽章的青年官員不顧阻攔的走了進來,而這青年官員的身邊還跟著一名隨員,這人正是剛上任不過才一個星期的縣長,陳逸之和其它十一縣的縣長一樣,都是專員從南京請來的大學生。

    “諸會,今個聽說大傢伙在這開會那,我這不請自來,諸位員外可不要見外啊!”

    人未進屋,陳逸之便抱著拳道著歉,在他的身上全沒有一般“學生官”的文氣,倒是帶著幾分油滑。

    “陳縣長……”

    王柏友與眾員外連忙起身迎著,如果說那公審審出了什麼,恐怕就是審出了官威,現在他們不可能再像過去那般視官府如無物。

    “陳縣長駕臨,實在是令寒舍……”

    聽著王柏友的吹捧,陳逸之只是笑著,一個個的見過這些鄉紳後,他並沒有坐下,只是站在那說道。

    “原本尋思著,這幾日請諸位鄉紳往縣政府一聚,今個巧了,聽著大家在這,陳某不請自來,還望諸位見諒!”

    再次鞠躬致歉後,陳逸之的臉上依然帶著微笑。

    “這次陳某來王先生府上,只為一件事,也只有幾句話,一來呢?是向諸位宣傳政府的農業的政策,二來呢,則是為轉達專員的一句話!”

    在隨員將十幾份“二五減租”宣傳單遞給眾人後,望著眾人陳逸之的臉色隨之嚴肅起來,

    “專員希望轉告諸位的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5
第342章 重典之後

     “嘩啦……”

    鐵鏈聲,在公路上迴蕩著,在公路的一側,可以看到一個個穿著黃色囚服的犯人在路邊拖著腳鐐翻修著公路。在某種程度上,直魯豫三省或許是中國公路交通最為發達的地區,1920年華北五省大旱成災,民不聊生。北洋政府一面准許數百萬災民免費做火車移民東北等地,一面在北京組織了一個國際賑災委員會,開展賑災工作。外交部則通過駐外使館,在華僑同胞中勸募賑款,民間的勸募活動推進了美國紅十字會的捐款賑濟築路計畫,在五省修築近代公路近萬公里,不過歷經十餘年的使用,這些當年用三基土壓成的,只鋪設有一層碎石子的公路,早已經破敗不堪,也正因如此,才會有今天邯彰專區的築路工程。

    “重修縣道1500公里,所有公路都採用同一標準,路基寬度在6公尺~6。5公尺之間,路面寬5公尺~5。5公尺,全部都是柏油瀝青路面,專區內縣與縣皆有公路相連……”

    在汽車上,劉陸民並沒有因為陪同人員的話語,而將注意力放之到邯彰專區的建設成就上,此時,他的視線盡在路邊的囚犯身上。

    “殺一批、關一批、放一批……”

    這是名震全國的“邯彰經驗”,在短短半個月內,查禁解散336伙槍會,解散槍會人員達三十萬之眾,收繳各種槍支逾十萬件,抓捕近6萬槍會人員,公開審判、處決3872人,三萬人被判處3至5年勞動改造,這一結果震驚了全國,在全國各大報紙上均有相應的報導。

    而在另一邊,短短一個月內,邯彰行政督察專員全面推行保甲制,專區內民團建設全面推進,而從“剿匪”到隨後的地方建設,被其支持者稱為“邯彰經驗”,隨後這一經驗於月前,還得到南京的讚賞,以至於邯彰專區被稱為“綏靖典範”,儘管對其公審模式一直存在諸多爭議,甚至反對聲,但沒有人可以否認,在“亂世用重典”這一原則下,邯彰專區結束了鄉不聞其政的現實,而在隨後組建民團的過程中,地方上幾乎沒有任何阻力,而這一切,這一切的代價是什麼呢?

    一直以來,作為一名法學專家、律師,劉陸民從反對南京政府推行的“司法黨化”,因其左右了司法獨立,而現在,在這個被南京政府在南方剿匪地區推行的“邯彰經驗”卻又讓他看到了司法政治化、工具化的一幕。

    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接受專員的邀請,來專區考察,而考察的目的則就是為了親眼目睹這一經驗對“司法”的重創,而這裡的一切幾乎達到觸目驚心的地步。

    “特設軍事法庭!”

    似嘲諷的吐出一句話,劉陸民望著車窗外的那些正在寒風中翻修公路的囚犯,反問著身邊的邱昭文,他是他的學生,是中央派來的第一批青年官員,月前剛剛就任淇縣縣長。

    “在那個特設法庭上,這些人有答辯嗎?”

    對於正在推動冤獄賠償制度的劉陸民來說,眼前的這片公路絕不是“地方建設成就”,而是是司法工具化的開端。

    “有律師為他們辯護嗎?”

    “這個……”

    面老師的問題,邱昭文一時不知如何回答,作為一名法律專業畢業的青年,他自然知道在那場聲勢浩大的“公審”之中,存在的問題,但是他卻不能否認,若是沒有當初公審、公決的威懾,絕沒有現在政府政令的暢通以及鄉公所的建設。

    “老師,現在專區以及縣政府的公信力正在一步步的恢復中。”

    對於學生的回答極不滿意的劉陸民,轉過身看著邱昭文反問道。

    “那麼將來呢?”

    一聲反問之餘,專員辦公室內靜了下來。

    在這個初冬的正午,陽光透過明亮的窗口照進這間並不算寬敞的專員辦公室中,沉默使得這間辦公室中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仲民,你應該看到眼前!”

    在沉默良久之後,管明棠用異常堅定的口氣說道。

    “眼前的現實情況是,在一個月前,在邯彰專員,槍會這一非法組織控制著農村,槍會的會首,在鄉間橫行霸道、代官徵稅、殘害民眾,民眾可謂是苦不堪言,而現在呢?當年槍會設於各個路口的關卡,隨著槍會的瓦解而消失,在統一市場形成的同時,商人、農民都無需再承受沉重要的負擔,在槍會之前,商人行商每一元需要負擔0。4元的捐稅,其中槍會勒索約佔一半,農民同樣承受著繁重的負擔,現在,他們的負擔同樣有少減輕,根據我們的計算,解散槍會後,農商減輕負擔超過兩千萬元!”

    喝一口茶,管明棠沉聲說道。

    “而且政府政令的推進也極為順利,幾乎不存在政令打折扣一詞,政府與鄉紳之間的合作也極為順利,在專區內推行的“二五減租”,幾乎沒有遭到任何阻力,民團建設也順利推行,保甲制、二五減租、民團建設,你應該可以看到,在這些政令推行中,“特別軍事法庭”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可以說起到了強大的鎮壓、威懾和保障作用,沒有“特別軍事法庭”,就沒有“專區的今天。現在,民眾對於政府從懷疑變成信任,是為什麼?是因為政府,說到,就能夠做到……”

    雖然知道這不過只是強辯,但是在過去的一個半月之中,管明棠可謂是充分體會到“特別軍事法庭”的鎮壓以及威懾作用,沒有對槍會會首以及首惡的公開審理、快速審判、處決,恐怕在一個月前,推行二五減租和民團建設時,那些鄉紳會第一時間站起來反對,但是實際上呢?

    面對特別軍事法庭“從重、從嚴、從快”的審判,鄉紳們幾乎沒有任何抗拒,他們全力配合著政府的工作,威懾,沒有特別軍事法庭的存在,沒有那種“不需顧忌法律存在”的前提,就不存在這種配合上的“默契”。

    “所以,我認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因為民眾受益了!”

    “民眾受益了,但是將來呢?”

    又是一聲反問,劉陸民望著面前的這位專員,這個管專員過去是以實業聞名全中國,而現在其名聞中國,卻是以其“鐵腕”,在推行“二五減租”時,面對士紳們的抵制,其在接見士紳代表時,只說了一句話。

    “我相信困難是有的。調皮搗蛋不要臉皮的人也許有,但是我相信,不要命的人總不會有。”

    隨後,眼前的這位專員又簽署行政命令,以“全區皆民團”的名義,把涉及“二五減租”的案件由民事案移至“特別軍事法庭”,此話一出,原本等等看的形勢立刻大變,剛剛目睹過“從重、從嚴、從快”的“快速軍法公審”目睹了幾千人被槍斃的血腥場面的邯彰專區內地主們哪敢反抗?

    甚至在報紙上曾提到,一位大地主一下子刻了20枚私章,只為與各處佃農簽約時更快捷,一時間地主們簡直就是求著農民來簽約減租,原來以為最快需要用三個月才能完成的簽約換約,在短短一個月就全部完成了。

    “難道將來,管專員,還要依靠這種所謂的軍法威懾治理專區、建設地方嗎?”

    此時劉陸民顯得有些激動,他直視著面前的專員。

    “我承認,現在專區內的治安環境的確大變,通過“二五減租”民眾的確從中受益,而建設民團又穩定了地方,但是,在所謂的特別軍事法庭上,那些被起訴的對象,所面對的根本就不是起訴,他們從一開始就淪陷於民眾的批鬥漩渦而難以辯白,面對幾十人的“訴苦”、幾百人的“上訴”和上千人甚至上萬人幾萬人的大會“公審”,審判對象其權利訴求自然是微弱不堪、滄海一粟,而所謂法治保障的呼喚即便不說是天方夜譚,其呼聲在民眾的滔滔聲中也難免渺乎小哉,形同涓埃之微!這犧牲的是什麼?!”

    大聲的質疑著,劉陸民整個人都顯得很是激動。

    “這犧牲的是法律,犧牲的是法治的精神,沒有了法治,甚至沒有了法律,那麼還存在有公平嗎?還有所謂的正義嗎?”

    面對劉陸民的質問,管明棠沉默著,對於那種“公平正義”的弊端,他自然知曉,但在另一方面,卻同樣知道,正因如此邯彰專區才能夠在短期內做到很多地方,無法做成的事業。

    “我相信……”

    在沉默片刻之後,管明棠看劉陸民,神情雖然嚴肅,但卻流露出一些無奈之色。

    “我知道,你說的這一切,我同樣也知道,所謂的特別軍事法庭……從根本上就不合法!”

    豈止是不合法,根本就是沒有考慮到法律,主持審判的是軍官,至於所謂的審判,甚至根本就不符合司法程序,沒有所謂的起訴,也沒有所謂的審理,有的只是……

    “不過,我相信一點,司法的公正是社會公正的最後一道防線!所以……”

    望著聽到自己的話後,顯得有些詫異的劉陸民,管明棠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所以,我才會邀請仲民先生一行過來,幫助我們在這裡重建法律,以維持司法的公正!”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5
第343章 新政之難

     十月裡,天氣依然熱得厲害,在邯彰專區數千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此時已經快到了秋種的時節,在一個個農家大院裡,莊戶人家坐院子裡,在太陽下一粒粒的挑著種子,對於莊戶人家來說,挑種往往意味著明年的收成,雖看似一把把的選著種,可實際上,卻是一粒粒的選著,只盼著明年的收成,這個活計,看似很輕鬆,可實際上選種的老農的後背卻都被汗濕透了。

    一天種一季糧,千百看來,莊戶人家從來都是這麼過活,當家裡的老農在院子裡挑著種的功夫,地裡頭的活同樣沒閒下來,在田間老頭用鞭子在拉犁的牲口的兩邊晃,“啪,呵,呵”隨著老頭的吼聲同,那犁被拉動了,土地翻出了黑壤。

    秋忙時的鄉間,幾乎看不到閒人!

    可雖是如此,在村落當初槍會練拳的校場上,卻依然可以看到一些穿著灰布衣、頭戴灰布帽,腳穿黑布鞋的壯丁在那裡隨著口令操著,而在校場附近的牆上則用白灰寫著“大辦民團、共赴國難、建設鄉里”的標語。

    民團是邯彰行政專區在剿滅槍會後推行的“新政”之一,與過去槍會、民團、保安團還能領點不足餬口的糧餉不同,邯彰專區內所有18歲至45歲男子均有被征為團兵的義務,要求他們必須參加民團訓練,而且是任何人均不能規避的,在過去的半個月裡,日常生活狀態下的居民,大部分捲入民團的網絡之中,這就宣告了專區自此全民皆兵。

    對此,無論是鄉間亦或是城中,都沒有多少人抵制,在專員成立之初,為剷除槍會而召開的公審大會,震撼了每一個人,無論是富人亦或是窮人,在數十年的散亂之後,通過群情洶湧的公審大會和數千顆腦袋,第一次重建了“官府的權威”。

    “左右左、左右左……”

    在五分地大小的校場上,隨著一名穿著軍裝的士兵的口令,二十幾名青年壯丁扛著木槍踏著正步,在過去的二十幾天間,王土樓莊子上18歲以上45歲以下的青年壯丁,無不是如此接受著訓練,而訓練官則是新一軍派出的軍士。

    “左右左……”

    在訓練官的口令聲中,不過只有十七歲的張富民樂呵著隨著鄉鄰們踏著正步,歲數不足的他,只能在一旁參訓,身上穿著一身破衣的他,總是會想像著自己穿著那灰布軍裝的模樣,兩尺半的灰布民團裝,都是專區統一派下來的,軍裝無論大小皆是兩尺半,可儘管如此,對於七歲沒了娘,十三歲沒了爹,家裡就只有兩間破草房的張富民來說,打從他記事,就沒穿過的新衣裳,這兩尺半的衣裳或許是他唯一能盼著的新衣賞。

    “要想槍打的准,就要先把槍拿穩……”

    當那個王長官招呼著團兵在木槍上吊著磚練持槍的時候,張富民也隨著在他那桿木槍的槍頭吊起了兩塊磚頭,雖說他並不是團兵,可在這個莊子裡,就數他訓練最為積極,每天只要旁人訓練,他就跟著訓練,甚至旁人不訓練的時候,他也會一個人站在校場上,自己踢著正步,吊磚練持槍。

    “這小子!”

    餘光瞧見張富民在那練習,王滿的唇角不由的一揚,這小子雖說不是團兵,可練的卻比其它團兵更勤快、更刻苦。

    “要不,回頭看看整身舊軍裝給這小子……”

    王滿在心裡如此嘀咕著,其實他的心裡多少有些遺憾,在另一邊,他更希望這小子能進鄉村服務學校學習,那鄉村服務學校是培養鄉村幹部的地方,不過進鄉村服務學校卻有土地限制,各鄉選送前往邯鄲鄉村服務學校學習的都是家庭富裕者,他們在學校培養一年後,即會回鄉代替軍隊派出的教官培養擔負起基層民團的訓練和指揮,除此之外,他們還會在那裡接受新式農技培訓。

    在許多人看來,各鄉選送進鄉村服務學校的一年後,一回鄉就會成為村公所村長那樣的體面人,也正因如此,王滿才會有這種想法,可想到那個需家境富裕的限制,他還是在心裡嘆口氣。

    可惜了!

    搖頭嘆息著,在驕陽下,王滿繼續著他的訓練,偶爾他會把視線朝張富民投去,心下只覺得的一陣可惜。

    “……堆肥的效果極為顯著……”

    在邯鄲縣專員鄉村服務學校內,聽著教室內傳出的話語,管明棠的心下微微感嘆著,這所鄉村服務學校裡內的教員,是自己通過梁漱溟從山東鄒平請來的數十名農技專家創辦的,去年自己在鄒平像是獻寶似的推出的“現代堆肥技術”,已經在鄒平等地推廣,而專區的推廣則要到明年才有可能。

    “全區2472個村,今年整個專員一共推薦了3000人,希望明年,他們能在各村把堆肥、良種都推廣出去吧!”

    在內心感嘆之餘,望著教室內教室裡的那些學員,想到他們的身份無不是富農子弟,管明棠還是忍不住搖了搖頭,這是梁漱溟引用鄒平鄉村建設培訓部的要求,之所以選擇富農子弟原因非常簡單,一來是因為地主子弟對於“鄉村幹部”的不屑,二來則是因為富農家庭在鄉村中適當的影響力,富農家庭往往都是種田能手,他們的子弟有種田的傳統經驗,適當的培訓之後,他們可以在鄉村迅速推廣良種、堆肥等現代農技。當然,更多的恐怕還是政治層面的考慮,他們更靠近政府、更渴望穩定的社會環境,這正是富農與地主一樣全力支持民團建設的原因所在。

    “……建設民團的目的,不僅僅只是維持鄉村安定,同樣也是為了以民團建設為中心,全面推進經濟、教育、政治建設……”

    在這所只能容納六百人的學校中,一邊走,管明棠一邊聽著身邊的郝書寶這位鄉村服務學校的校長講解著民團建設的要點。

    “嗯,專區政府制定的方針就是以民團建設為契機,以新生活運動為中心,全面推進進經濟社會的全面發展!”

    應聲之餘,管明棠並沒有忘說套話,這些套話都是說給南京聽的,現在專區十二個縣長之中,有十個是通過汪精衛引入的改組系培養的青年幹部,而推行民團建設時,同時落實新生活運動,可以說,即滿足了前者,又不會得罪後者,而這正是某種程度上的妥協,至於各縣縣政府內的官員,有地方上的,有南京選派的,同樣也有李璜等人推薦的法政大學畢業的青年,可以說,現在的專區各縣幾乎就是一個“聯合政府”。

    “所以,在傳統的軍事訓練項目之外,民團訓練項目方才包括農業技術、中國及世界大勢、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史、社會常識、科學常識、衛生常識等等,而推行這些訓練有項目,單靠這些一年培訓的鄉村幹部是顯然不行的,”

    郝書寶將視線投給管明棠,然後用極為認真的口吻說道。

    “專員,若是想實現這一目標,必須發揚教育,在村一級普遍建立初小,在鄉一級建立高小,推行強製造教育,這才是現在的當務之急,”

    在鄒平時,郝書寶曾試圖推行農村教育,但是受限於各種因素,鄒平試驗縣的教育普及率一直不高,也正因如此,他才會把希望放在邯彰專區,相比於其它地區,邯彰專區能夠解決很多看似不可解決的問題。

    教育的重要性,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對於這一點,管明棠當然清楚,從十九世紀開始,直到二十一世紀,世界歷史往往的都在印證著一個道理“筆桿子決定槍桿子”,教育的普及程度決定著一個國家命運,同樣也決定著一個民族的未來。

    可是……

    “教育固然重要,但是……”

    沉默片刻,管明棠嘆了口氣,然後叫起了苦來。

    “錢從什麼地方來?”

    反問之餘,管明棠的表情隨之變得越來越複雜。

    “就拿民團來說吧,現在全區差不多有百萬團兵,單是提供服裝這一項就花費了200萬,而剿匪所得,不過只是不足70萬元的現款,嗯,還有沒收了槍匪三十六萬多畝地,為了籌集這筆款子,政府只歸還了十二萬畝有據可查的確定為強佔的土地,剩下的二十三萬畝,原本計畫應該低價售於無地貧農,可結果呢?我們只售出了十三萬畝,剩下的十萬畝全都抵押給了銀行……”

    剿匪是項“產業”,若是沒有當初剿滅槍會,又豈能沒收那些槍會會首、大師兄的土地,沒有那些地,又豈有現在政府的威信和民團建設需要的資金,也正因如此,當初管明棠才能拍著胸脯說,錢由專區出,實際上,民團資金不過是剿匪所得。可對於專區而言,那筆所謂的“巨款”只不過是解決了民團建設所需的資金。

    “不當家不知柴米油鹽貴,專區十二縣,一年的稅收才多少?依靠這些稅收,能辦成什麼事?辦民團需要錢,鄉公所,村公所的鄉村基層組織建設,同樣也需要錢,雖說明年推行的是三位一體制,一人兼數職,錢……”

    將視線投向遠方,管明棠嘆氣說道。

    “我想辦教育,可錢從什麼地方來?沒有錢,拿什麼去辦教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5
第344章 破解

     人的一生總是面臨著各種選擇,對於關吉玉這位留學於德國柏林大學經濟系的“留洋派”來說,在過去的兩年間,他可說面臨過數次選擇。

    第一次是他在民國21年學成歸國後,於財政任職後,被派往天津統稅查驗所任查驗員,而在次年晉陞查驗所所長時,他又面臨著一個選擇,是任天津統稅查驗所所長,還是前往邯鄲任北方公司新區統稅查驗所所長一職,與前者的常設不同,新區查驗所不過只是一家“特設單位”,最終在思索月餘之後,他選擇了後者。

    而在作出那個選擇的時候,他並不知道,在以後,他會面臨著另一個選擇,另一個完全影響其人生走向的選擇,兩個月前,邯彰專區成立的同時,在需要任命一名專區財政科長時,管明棠首先考慮的並不是公司內部人財政經濟專家,而是關吉玉這位絕不屬於其陣營內的政府官員。

    而對於關吉玉這位“中央官員”來說,此時他卻面臨著多個選擇,一是出任專區統稅查驗所所長,一是前往廬山軍官教育團任經濟教員,三是出任專員公署財政科長,這可以說是一個極難做出的選擇,但與上次選擇不同,他只用了一天的時間便做出了選擇,接受管明棠的邀請出任專員公署財政科長。

    錢!

    幾乎從邯彰專區剛一成立,錢的問題,便成為困擾專區最大的問題,而最終,幾乎所有的財政問題都擠到了關吉玉這位專員公署財政科長的面前,作為財政科長關吉玉必須要解決專區面臨的財政問題。

    與其它專區或者縣不同,財政不足可以申請省政府補貼,但對於初時便反對建立這一跨省專區的河北、河南兩省政府來說,絕不可能提供那怕一分錢的補貼,更不可能免除應繳納兩省的稅收。

    “錢啊!”

    每天,在進入辦公室的時候,看著報表上那逐漸攀升的財政赤字,關吉玉便只覺一陣頭痛。

    簽字筆的不鏽鋼筆尖在紙張上劃動的同時,關吉玉知道,在邯彰專區的財政赤字上又增加了五十萬元的財政赤字。

    可是這筆錢,專員公署不能不出,這五十萬元是專員公署劃出的第一筆教育經費,其中三十萬元是教育硬件投資——在專區所屬12縣鄉村興建100所初級小學、50所高級小學、24所初級中學,至於另外二十萬元,則是聘請教員的開支。

    與過去的學校不同,這174所學校是專員推行的《邯彰行政督察專區強制義務教育條令》中的一部分,與過去國內普遍的義務教育僅初小部分可達到高小不同,包括初級中學在內實施完全義務教育,學校不僅免除學費,而還提供免費課本,可以說僅此一項,專區就趕在了全國各地區之前,但是……財政負擔。

    “錢!得想個辦法啊!”

    在簽出那筆教育經費之後,坐在辦公室中,看著應專員公署的發展規劃制定的那筆龐大的財政預算,關吉玉的眉頭緊皺著,作為專員公署的財政科長,他比誰都清楚這筆龐大的財政預算意味著什麼。

    其所意味的並不僅僅只是財政負擔,而是財政破產,甚至其中的一項,便足拖垮整個專區的財政。

    “……從表1和表2中可以看出,當前上海每年人均初等教育經費1。18元,僅次於南京1。21元,為全國第二;上海平均每人擔負的中等教育費為1。21元,僅次於北平1。56元,也為全國第二,而現在專區所屬河南部分人均初等教育費為0。15元,而河北部分人均0。31元,而中等教育,河南部分為0。06元,河北部分為0。12元,即便以此為例,以當前專區所屬412萬人口中,欲實現中小學教育支出保持接近上海水平,僅此一項即需1000萬元經費……”

    手中拿著詳細的表格,關吉玉一張表格一張表格的將事實擺在專員的面前,作財政科長他絕不能接受現在專區所謂的“積極財政”,在他看來這那裡是“積極財政”,根本就是“不問家底”。

    “而反觀全區的稅收呢,當前田賦佔全區財政收入60%,而全區耕地不過1532萬畝,每畝田賦包括附各類附加額應為0。1826元,年入279萬元,而其中30%上繳中央國庫、30%上繳省庫,而另據行政院行政令,專區初建需經費三年免繳中央國庫,即便如此,田賦所得不過200萬元……”

    在一張詳列著專區各種稅收額的表格上,管明棠可以清楚的看到實收、上繳各種支出,而最終落到專區手中的不過只有三百餘萬元,這便是專區實際的財政情況,而在這裡新區“貢獻”了170餘萬元。

    “即便是想方設法的賴掉應繳省庫部分,亦不過只有465萬餘元……”

    放下手中的厚厚的一疊表格,關吉玉望著專員似無能為力的聳聳肩。

    “可現在呢?按照專區制定的計畫,明年,教育亦需要1850萬元,民團需要350萬元,水利及公路基建需320萬元,再加之行政、醫療支出,明年專區的實際預算將超過2500萬元,專員,這差出的2000萬,從什麼地方來?”

    面對如此龐大的財政支出,管明棠沉默了,看著林林總總高達2500萬元的開支,管明棠的眉頭緊皺著,手指不時的輕擊著桌面。

    “專區農業合作社明年可以上繳多少利潤?”

    專區農業合作社是在借鑑鄒平合作社的基礎上建立的經濟合作組織,與鄒平的吸引農民加入不同,在專區實施的是行政命令的加入,現在已經“發展”二十萬戶農民加入合作社,而合作社除去向社員提供小額貸款之外,還負責推廣各種良種,同時還有統一運銷之責,在避免一般糧商、棉商操縱市場坑農的同時,合作社亦可從中獲利。儘管合作社的股東大都為農民,但合作社最大股東卻是專區政府,專區政府掌握了51%的股份。

    “明年是合作社發最為關鍵的一年,按明年推廣優良麥種以及棉種的計畫,明年需要配合銀行發放貸款不少於700萬元,政府持股分紅至多不超過50萬元!”

    都在初建之中,放眼整個專區,是個角落就需要花錢,關吉玉的話讓管明棠只覺得一陣頭痛。

    “那公產這一塊呢?”

    因剿匪政府獲得的一筆不菲的公產,而向無地、少地貧民售出的十餘萬畝耕地,可以連續徵收十年的比例為37。5%的地租,而且還有城中鄉間的廟產、房產。可關吉玉的匯報依然不讓人樂觀,左擠右挪的最終也不過就擠出了一百餘萬元的收入。

    最終一籌莫展的管明棠沖關吉玉展出微笑。

    “佩恆,你看看能不能想個什麼辦法?”

    “壓縮開支!”

    “不行!”

    在斷然拒絕關吉玉的建議後,管明棠又特意強調道。

    “開支不可能再壓縮了,而且專區發行的建設債券,北方公司明年至多只能接受800萬,再多,再多恐怕會影響到公司的發展!”

    在專區剛剛成立時,管明棠便以專區的名義發行了的600萬元的專區建設債券,除去其中100萬元的公路債券是通過收費公路的方式,向社會募集外,其它500萬元都是由公司負擔,而這兩年又是公司大規模建設的時期,公司自身的財政同樣極為緊張。

    “那就只……”

    沉默片刻,關吉玉深吸一口氣說道。

    “建專區銀行,發行鈔票!”

    發行鈔票!

    聽到這四個字的瞬間,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抬,發行鈔票的確有很多好處,就像新區內發行的“公司券”,在過去的近一年之中,即為公司節約上千萬元的資金,畢竟在新區內部所有交易都是“公司券”交易。

    但是現在發行鈔票……明年,緊皺眉頭,管明棠想到明年開始實施的,將改變中國未來十年命運的“法幣政策”,現在發生鈔票固然解決了當前的問題,可明年呢?

    “佩恆,你應該知道,現在南京收緊地方銀行貨幣發行權,許多地方銀行的貨幣發行權已經勒停,咱們,能拿到貨幣發行權嗎?”

    “拿不到!”

    輕點著頭,財政出身的吳吉玉豈不知道南京收緊地方銀行貨幣發行的原因,

    “因為收緊貨幣發行,是財政部在為幣制改革做準備!現在銀行的貨幣發行量越大,幣制改革難題卻大,而且銀行還需要清償已發行紙幣,到那時,單就是清償紙幣,就是不小的負擔”

    盯視著吳吉玉,管明棠不無好奇的問道。

    “既然如此,咱們現在辦銀行,發行紙幣,到時候拿什麼清償流通紙幣?”

    迎著專員的的疑問,吳吉玉沉吟片刻反問道。

    “到時候,公司新區內發行的“公司券”是否需要清償?”

    公司券!

    吳吉玉的話讓管明棠一愣,公司券,儘管在某種程度上,公司券就是非法定意義上的貨幣,但是在另一方面,它卻又不是貨幣,既然不是貨幣,那又豈需要清償?

    可公司券與銀行有什麼關係?心下疑惑之時,管明棠看著吳吉玉問道。

    “佩恆,把你的想法說來聽聽!”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5
第345章 合作社的妙用

     北平宣武門外白紙坊,遠遠看去,可以清楚的看到數根高聳的煙囪,以及那棟坐南朝北高達4層的主工房大樓,誰曾想到,這座看似壯觀的工廠,不過只是一家印刷廠,但與一般印刷局不同,這裡是財政部北平印刷廠,這座位於白紙坊,佔地二十四萬多平方米的印刷廠,於1908年6月1日動工興建,是當年清政府為印製紙幣而特意耗資上百萬兩,購進美國最先進設備興建,不過雖說那大清紙幣隨著滿清政府的滅亡在而消失於歷史之中,而且在過去多年間,這座擁有中國最先進凹印設備與凹印技術的工廠,除去為各銀行代印鈔票外,更多的不過只是印刷郵政部的郵票。

    廠西辦公樓二樓印刷廠經理室,古巴的雪茄煙霧瀰漫著,叼著雪茄煙寧克有些詫異的看著來者,對於眼前的客人,寧克並不陌生,印刷廠在去年承製的十數套印刷鋼板以及數百萬元的“公司券”印製,後來印刷廠還協助其在新區設立了印製車間,為其建立了一整套管理以及安全保密制度。

    “廖經理,不知廖經理這次上門,所為何事?”

    吐一口煙霧,寧克的臉上看似沒有任何情緒波動,可實際上,這會他的心裡卻憋著一團火,究其原因,就是去年新區印刷廠設立公司券以及債券印製車間時,從印刷廠中挖走技正以及製版工十數人,雖說對於擁有一所培訓學校,數十年間培訓了大量人才,並不至於因其而影響生產,但這種被人算計的味道的確不好受。

    “上門,自然是要談生意不是!”

    廖成克臉上堆笑著,可心裡卻叫著苦,當初自己那位老闆挖人的時候,估計真沒想過,有朝一日,還得用著他們,這也是沒有辦法。

    “哦?什麼生意?”

    冷笑著,寧克的眼睛眯成一條縫,看著廖成克說道。

    “不會是又瞧上我這小廠裡的那個工人了吧!”

    “瞧您說的!”

    廖成克心知眼前這人對公司當初挖人可謂是頗有怨言,於是連忙道明了來意。

    “這次我來印刷廠的目的非常簡單,只是為了一樣東西。”

    “東西?”

    眉頭微揚,寧克懶洋洋的靠在軟椅上。

    “我這還有什麼東西能入您的眼啊!”

    “當然有,就是……”

    笑著廖成克直接點出了來意。

    “就是當初建這印刷廠時,制的那一套版……”

    當專員在那裡欣賞著剛剛印製出來的貨幣,吳吉玉的臉上帶著若隱若現的笑容。

    “老闆,因為時間緊,而且來不及雕刻鈔版,所以我們是利用清末大清銀行的舊版,挖去大清銀行的名稱,改刻而成……”

    龍票,瞧著文件夾內那1、5、10、100面值不等的“代用券”上的騰龍,騰龍的雕刻極為精美,整個鈔樣設計遠優於“公司券”,不過在券面上卻沒有了攝政王載灃的頭像,而是改成了……穀物,一元的是高梁、五元的是玉米、十元的小麥、百元的是棉花,可以說充分體現了各種農作物的實際價值的高低。

    這是什麼紙幣?

    這並不是什麼紙幣,準確的來說,是“邯彰行政督察專區農業合作社”印製的“代用券”。

    “這代用券上標註等值面值,會不會導致不必要的麻煩?”

    將這套看起來倒極為精美的“代用券”收起,管明棠看著吳吉玉問道。

    購糧代用券,而這正是吳吉玉用以解決當前專區所面臨的財政危機的法子,而這套代用券則是通過專區合作社發行,由專區以及合作社提供“可兌現實物”代用券,可以在合作社兌現農作實物或工業消費品,準確的來說,這是一種“實物券”。而所謂的發行保障,則是由合作社新建的十萬噸糧庫提供實物擔保,

    “專員,如果按照最初的設想,在面值上直接標明兌現1斤、5斤、10斤100斤糧食的話,那這代用券也就成了糧票,而且因為糧食價格漲跌,會帶來一系列的匯率問題,而現在的代用券,面值與銀元相等,只不過其只能在合作社兌換法定貨幣或者實物,如此便可以規避各種金融管理條律!”

    面上帶著微笑,管明棠不得不承認,這“上有政策,下有對策”,絕對有他的歷史根源,正像這“代用券”一樣,或許專區無法獲得紙幣發行權,但是通過發行“代用券”,這種名義上的可以在購物中抵扣同等金值的“代金券”,實際上的半流通貨幣,達到發行貨幣的目的。

    “佩恆,那麼如何建立信用和推廣怎麼解決?”

    無論如何現在“代用券”已經印製出來了,而且合作社也已開始籌辦相應的發行機構,那當前最重要的問題,也就是如何在專區內推廣使用這種“代用券”。

    “嗯,現在財政科計畫同合作社在專區所轄的12個縣城建立500個合作商店,商店可以直接在市場選擇具有一定潛力的全作方,由合作社統一向生產商採購各種消費品,再以低於市場價的價格向市場出售,在商品銷售時如使用代用券購買,可優惠5%至10%……”

    不於置否的點點頭,管明棠知道這吳吉玉的這個法子,實際上是抓住了老百姓喜佔便宜的心思,而合作商店在經營中絕不會虧本,跳過中間環節,統一向生產商採購工業消費品,可以降低採購成本,而統一運輸又能夠降低運輸成本,合作商店的實際利潤甚至高於普通商舖。

    “專員,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越近年關,市民與農民消費越多,通過恰當的價格引導,預計至明年夏收時,全專區應基本可以接受並且認同“代用券”,”

    在講解著如何建立“代用券”信用的時,吳吉玉的臉上沒有一絲的得意之色,在某種程度上,“代用券”就是放大的“公司券”,都是由“企業”發行的,供局部流通使用的代金券,並不是在大市場上流通的紙幣,和普通銀行紙幣完全不是一個概念!至少在某種理論上是如此,只不過,在適當的時候,“代用券”可以發揮“流通貨幣”的作用。

    連刮了幾陣西北風,村裡的樹枝都變成光胳膊。小河邊的枯草也由金黃轉成灰黃,有幾處焦黑的一大塊,那是村裡的頑童放的野火。

    冬日裡難得的一個豔陽天,在鎮子邊的訓練場上圍著裡三層外三層的人群,而在人群中間則不停的傳來一陣陣口令聲,那是人們湊著熱鬧觀看民團的訓練,而在鎮口也幾個上了歲數的老人,與大多數男丁穿著的兩尺半的灰布軍裝不同,他們還穿著破裌襖,拱起了肩頭,蹲在太陽底下捉蝨子。

    與平日裡不同,今個趙建梁並沒有穿上那件兩尺半,團兵三年才發一件軍裝,扛著滿滿一褲袋糧食的他,並不想把那件兩尺半磨爛,所以才穿上了破襖,扛著糧食來鎮子裡賣糧食。

    “賣了糧食,買幾尺洋布,給三小子添件衣裳,別老拾著老大老二的衣裳!”

    想著媳婦的叮囑,趙建梁那張黝黑的臉膛上露出了笑來,今年年景還成,更重要的是租子降了下來,租子只要交三成七五,往年秋糧可是要交五成的,不僅如此,管專員還派出了三七五租佃委員會,在各縣鄉進行清查,他肩膀上的這袋糧食,就是委員會罰梁老爺家的,誰讓梁老爺家預收地租來著。

    “這日子,總算是有盼了……”

    心裡頭這般尋思著,趙建梁臉上的笑越來越濃了,人樂呵著扛著糧食,他便直奔著合作社走去,合作社是政府辦的,過去沒幾個人信什麼官府,可現在,就是山溝溝裡的人都知道,糧食、棉花賣給合作社,一准比賣給糧商、棉商賣的價高,人家可沒有豐年壓價的事兒,而且人家還不在鬥上做文章,這扛著糧食不賣給合作社,難不成還賣給那些黑了心的糧商。

    “要不明年,咱也入社?”

    想著當初鄉長逼著大傢伙進合作社,趙建梁這會倒是動起了入社的念頭來,這入社可是能從社裡借錢買種,可比從財東那裡拿高利貸好多了,雖說現在高利貸降了息,可畢竟還是高利貸不是!

    要不回家和婆娘商量……就在尋思著的功夫,趙建梁被眼前的一幕嚇了一跳。

    “乖乖,這咋這麼多人……”

    還沒看到合作社的牌子,便看著那街上擠滿了排成隊的人,有漢子也有婆娘,人們不時的翹著腳尖朝合作社那邊看著,甚至人頭湧動的朝裡面擠著。

    這是咋回事?在趙建梁試圖想弄清楚是怎麼回事時,便聽著那邊傳來一陣喊聲,

    “鄉親們,別擠,別擔心,合作商店裡所有平價貨都是敞開供應的,保準誰能都買著……”

    平價貨?平價貨是啥?

    “才從村裡來的吧!”

    正當趙建梁摸不準怎麼回事時,便聽著路邊酒館門邊站著戴著瓜皮帽的老闆說道著。

    “賣糧食?去合作社賣吧,別要大洋,就拿那個合作社印的代用券,到合作商店裡買東西,價錢便宜啊!一匹白細布才9塊……”

    “啥9塊!”

    睜大眼睛,趙建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九塊錢!

    “可不是,這鎮子上的老王家、老劉家、還有宋家,都快給合作商店擠兌死了,九塊錢,比他們進價還便宜,這不,大家都拿糧食換了代用券去買東西那……”

    手指著只見那邊並不算大的合作商店門邊,依然是一片人頭攢動之狀,人們像是生怕晚了就買不到了似的搶購著各種商品……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6
第346章 商難

     上午十點多鐘,趕市的鄉下人一群一群的在街上走過了,他們臂上挽著籃,或是牽著小孩子,粗聲大氣地一邊在走,一邊在談話,今年雖說年景一般,可這些鄉下人的日子卻往年更有了許多盼頭。

    秋收後專區公署剛一成立,先是剿槍匪,緊跟著又是建民團又是減租的,尤其是這減租讓千百年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終於看到了盼頭,三成七五的租子,比往年足足少了兩成,而且合作社還向社員發放購種貸款,少了地租和高利貸的盤剝,鄉下人的日子自然好過了許多,這一兩個月,市集上的生意,比往年高了兩三成還多。

    半個月前,康健把自家的鋪子裡新換過一番佈置。從縣城裡買來的新區產的洋貨擺在最惹眼的地位了。甚至他還仿著邯鄲大商店裡的辦法,寫了許多“大廉價照碼九折”的紅綠紙條,貼在玻璃窗上。

    時進臘月,正是鄉鎮市集上洋貨店的“旺月”,往年這個時候,都是鋪子裡最忙活的時候,有時候生意好了,一天能掙幾十塊,一個月的生意都頂大半年的生意。

    往年裡,新年快到了,孩子們希望穿一雙新襪子,添件新衣裳,女人們想到家裡的面盆早就用破,全家合用的一條面巾還是半年前的老傢伙,肥皂也斷了,趁這裡“賣賤貨”,正該買一點。而康健則坐在賬台上,精神十足的堆起滿臉的笑容,眼睛望著那些鄉下人,又帶睄著自己鋪子裡的兩個夥計,兩個學徒,然後瞧著熱火的生意,貨物一件件的出去,洋錢一塊塊的進來。

    可這兩天,康健卻沒有了往日裡的精神,雖是如此,他的心裡還帶著些期待。

    “大廉價照碼九折!”

    還好、還好!應該能引點人來,

    心裡這般尋思著,那些趕集的鄉下人望到的花花綠綠的鋪面,都站住了腳,婆娘喚著男人,孩子喊著爹娘,嘖嘖地瞧著這與往日不同的鋪子。

    但是這些鄉下人看了一會,指指點點說道了好一會,竟自懶洋洋地走到斜對門十幾丈開外,那瞧起來有點不甚起眼的合作商店走了過去。望著那班鄉下人的背影,康健的那雙眼睛裡頓時冒出火來。他恨不得拉他們回來!

    而店裡的夥計,則呆呆地望著街上不作聲,他們的心頭卻是卜卜地跳——照這樣下去,沒準到年關,東家紅包也就跟著少了一大半去。

    康健趕到櫃檯前睜大了妒忌的眼睛看著遠處熱鬧的合作商店,打從一個星期前,那合作社旁邊辦起了合作商店,這集上的洋貨生意就給擠兌的沒法過活,鄉下人在左門的合作社裡賣了糧食,徑直到右門邊的合作商店裡買貨,圖的不是方便,而是,嗯,便宜。那合作商店裡的貨足足比他這便宜一成!

    “……”

    在心裡頭暗自罵了一聲,這時又有七八人一隊的鄉下人走到林先生的鋪面前,其中有一位年青的居然上前一步,歪著頭看那些放在店前帶著大紅鐵瓷盆。林先生猛轉過臉來,那臉上頓時展開顏,滿面帶笑了親自迎了過去。

    “喂,小兄弟,買瓷盆可是?現在正便宜,一個瓷盆才四毛洋錢!你瞧瞧這貨。”

    這康健立刻取過兩口瓷盆,熱情地塞到那鄉下人的手裡,然後精神十足的,拿使出了當年走貨郎的本領,手敲著瓷盆說道。

    “小兄弟,你聽這聲音,多瓷實!再掂掂這份量,正經的厚鋼料子,再瞧著這搪瓷,厚實,好看!這胖小子騎著大紅鯉魚,瞧這圖多喜慶,四毛洋錢一口,再沒有比這更便宜的了!往日裡,這可都得五毛出頭,你瞧……”

    那年青的鄉下人拿著那大紅搪瓷盆,沒有主意似的張大了嘴巴。他回過頭去望著一位五十多歲的老頭子,又把手裡的瓷盆顛了一顛,那模樣似乎很是滿意,可不是,這是武漢那邊出的鋼料瓷盆,可不是東洋便宜貨可比的。

    “買一口吧?春呢喜歡,明年生了……”

    後生的話還沒說話,就聽著那老頭子著急的吆喝著。

    “慶生!你昏了頭了,這鋪子裡的洋貨可信得過,咱到前頭合作社裡瞧瞧!”

    合作社!

    一聽這三字,這可把康健急壞了,趕快讓步問道:

    “喂,喂,小兄弟,你說多少錢呢?咱這也便宜——再看看,咱這可是正經的漢陽貨,跟合作社裡都是……”

    “合作社裡頭的信得過……”

    老頭一面回答,一面拉住了他的兒子,朝著前面的合作社走了過去。

    望著那走了的兩鄉下人,苦著臉,康健踱回到賬台裡,他渾身不得勁兒。他知道不是自己不會做生意,委實是那合作商店逼的,若不是那合作商店賣那個什麼便宜貨,他這店裡頭的生意,又豈會這個樣子。他偷眼再望斜對門的和昌盛,也還是只有人站在那裡看,沒有人上櫃檯買,一群一群走過的鄉下人都挽著籃子,籃子裡堆的滿滿的,現在如今,沒了沉重的地租,沒有了地主和高利貸盤剝,鄉下人的日子比往年鼓實多了,而且只會越來越鼓實,可若是這合作商店這麼幹下去,他這鋪子只怕也開不下去了。

    “關門,今個不干了!”

    突然,康健懊惱地衝著夥計吼了一聲,然後一邊走出房去,一邊嘆氣跺腳,進了後院,他看著自家的婆娘突然說道。

    “給我收拾幾件衣裳,下午我去縣城,找商會,這生意沒法子做了!”

    當行政的力量進入商業之後,受到衝擊的自然是商業,相比於政府的力量,商人的力量總顯得有些勢單力薄,不過面對政府的力量,儘管商人顯得有些勢單力薄,但並不意味著商人會沉默,尤其是當他們覺得利益遭受損失時,正像此時,邯彰專區十二縣商會會長齊聚專員公署一樣。

    會議已經舉行了兩天了,在這場商會與政府之間的會議或者談判上,作為政府代表的並不是其他人,而是財政科長吳吉玉以及第四科也就是實業科科長關佩倫,而會議的內容非常簡單——合作社。

    在過去的兩天中,儘管面對著商會的牴觸,但吳吉玉卻絲毫不動聲色、他從來不親自動手去點第一炮,而只是在冷場時陪著笑臉絮絮叨叨地和這些商會會長聊著天。

    “這生意沒法幹了,照這麼下去,這市場就被合作商店擠兌的沒了生意!照我說,若是這合作商店再幹下去,我們,怕也就只有罷市一途可走了!”

    似炸雷的句話,在公署會議室內響起時,眾人只把視線投向說話的那人,吳吉玉同樣看著說話的霍敏棠,與一般商人模樣有所不同,這位林縣商會會長相貌很是粗擴,突出的眉弓,似餓虎般深藏的雙眼;顴骨略高的雙頰,肌厚肉重的闊臉;這一切都與普通意義上的商人不同。按照一些人的說法,早年間霍敏棠曾當過土匪,在眾人的注視中,只見霍敏棠抽出一支香菸在手裡擺弄著,他的雙眼只是盯住手裡的香菸,嘴唇緊閉著。

    “瞧,霍會長說的,罷市,至於嘛!”

    關佩倫笑呵呵的圓著場,可心下卻是一陣凜然,罷市,開什麼玩笑?於是連忙把視線朝關吉玉看去。

    “諸位,罷市,大可不必!”

    沒抬眼皮,關吉玉用平穩的顯然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口吻說道。

    “先前,我說我過,我們會充分考慮到商家的利益,但是,合作商社是必須要辦的!諸位不要懷疑政府的決心!”

    低沉的聲調在社些商會會長的心裡不啻是炸響了一發炮彈,只震的眾人一時不知所以,政府的決心,誰不知道這專員公署可是臉上帶笑,手裡拿刀的主!氣氛頓時為之一沉,反倒是霍敏棠極不易覺察地笑了笑。

    “政府的決心?那專區十二縣的數萬商家的利益呢?”

    抬起眼睛,那雙併不算大雙眼掃過全場,最後霍敏棠的眼光迎上了關吉玉的目光,在兩人互視數秒後,霍敏棠用緩慢平穩的語氣說道。

    “如果政府能夠限制合作商店的話,我林縣商會願意接受百姓以“代用券”買貨,並且願將款項兌換成代用券。”

    會議室裡隨著霍敏棠的話再一次炸開了。彰德縣商會的金會長則小聲地衝他嘟嚷。

    “我的老天爺,這事可不是這麼整的,那代用券,合作社敢收,咱們收了可就……”

    對於眾人的嘟嚷,霍敏棠像是沒聽到似的,他腮幫子上的肌肉又鼓起一道道肉梭子,他又在咬牙幫骨,從合作商店到代用券,他知道,相比於前者專員公署看重的恐怕還是代用券,畢竟……

    “我只關科長一句話,這代用券,是不是可以直接兌換糧食和等價現洋,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要到專區外進貨的話,可直接在銀行或者合作社直接兌換成現金——”

    在眾人的質疑中,霍敏棠看著關吉玉問道,迎著霍敏棠的視線,關吉玉的心下對這個人流露出些許欣賞之色,終於,還是有人看到了政府的潛意圖。

    “像霍會長說的,如果政府限制合作商店的話,我們磁縣商界也可接受代用券……”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6
第347章 民團初動

     雪,紛紛揚揚雪下了下來,進入臘月之後的幾場雪,使得北方早就是一片北國之色,相比於往年,今年的邯鄲的街頭似乎和往年不甚一樣,這冬雪中似乎少了許多乞食的乞丐,這倒是得益於專員公署在幾個月弄的那個救濟所。

    救濟所是在城內那座垮塌的土地廟舊址個新建的一棟兩屋高的房屋,不過沿街的房子被租了出去,進內堂便一座不大不小可以容納三百人的救濟所,乞丐、難民可以在這裡吃上一頓熱飯,儘管只是稀粥,晚上在此睡上一夜,不過,即便如此也活命無數。

    搪瓷碗盛著稀粥,粥是小米粥,這粥裡定是立不起筷子,但是在李敢看看,這粥卻與過去他家裡燒得粥差不多,坐在餐桌前,一邊用湯匙喝著粥,他一邊打量著這間救濟所,走南闖北的這麼些年,他還是第一次進入這樣的救濟所。

    乞丐,李敢從未想過自己會成為一名乞丐,準確的來說,是作為乞丐來採訪,他是一名記者,這邯彰專區與其它地方不同,外地記者於此採訪需要同宣傳科聯絡,否則便有可能被當成間諜加以逮捕,他們的理由非常簡單“國難當頭,加強保密”,對於,大多數記者都表示能夠理解,但在李敢看來,這無疑限制了採訪的自由,許多關於專區的新聞報導,無疑太具宣傳性。

    所以李敢才會從淇縣下車,然後一路私下採訪,不過,就在兩個星期前,他在一家客棧不僅丟了行李,而且還丟了錢包,因為採訪還未完成,而且在他看來,這趟採訪還挖出了不少消息,比如專員公署創辦的合作社低價傾銷,擠兌商家,再比如在三七五減租時,委員會偏向於農民等等,可以說,在邯彰專區風光的一面之外,還有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為了儘可能挖掘另一面的新聞,在丟了錢包和行李之後,李敢仍然沒有放棄,他一路堅持了下來,初時他還能典當衣服餬口,可現在,他卻只能像乞丐一樣,寄居於救濟所,喝著稀粥維生。

    不過現在,對於專區,他卻產生了另一種感觀——也許這裡的一切都還不錯!

    喝著小米粥,想到這一路的見聞,李敢在心裡嘀咕著,至少這裡不是國內其它地方可比的,甚至廣西那個“模範省”亦無法與之相比,

    相比於廣西,或許廣西可以稱為中國的“斯巴達省”,但也就只是如此了,而在這裡,除去進入專區,可以聽到陣陣操練聲,如軍營一般,更為重要的是,可以看到建設,專區的大規模建設從未停止,整個專區並不僅僅只是像廣西那般,只是一座大軍營,而是一座大工地。

    就在李敢心有所思的時候,只見邯鄲慈善會的一名工作人員走出來,站在食堂裡大聲喊著。

    “諸位,諸位,如果明天大家去城外參加水渠勞動的話,中午工地管飯……”

    汽車在顛簸的道路上行駛著,管明棠看了一下手錶,已經是下午四點多鐘。窗外的景色此刻也起了變化,開始出現草房、大片大片長著茅草的荒地。天空的顏色也更加灰暗,寒冷的空氣通過縫隙擠進車窗。

    進入臘月天,隨著專區民團司令部的一聲令下,十二縣數十萬團兵開始在各縣興修水利工程,在過去的幾天間,作為民團司令的管明棠,一直在各縣視察著著水利工程的進展。

    “這是咱們第一次動員如此之多的團兵,以後每年冬閒的時候,都可以動員團兵興修水利工程,這樣,即可以解決來年莊稼的水利灌溉,還可以考驗咱們的動員速度……”

    坐在汽車上,管明棠向身邊的王庚解釋著興修水利工程的用意,在後世的中國“上河工”是一個極富時代特色的名詞,而在這個時代,通過大規模動員民團,而且還是一支初建的民團,參於專區各地水利工程興建還是第一次,不過顯然不能像另一個時空中那樣,上河工自備糧食,公署提供了數十萬人的口糧。

    “嗯,從人員集結,到人員調配,還有後勤保障,司令部上下足足忙活了半個月才制定了方案,而且還暴露出了很多問題,到明年,應該不會向今年這麼倉促!”

    王庚點頭應聲道,現在他已不在商學院任職,而是改入民團司令部,作為民團參謀長,從民團組建至今,他幾乎沒有那天輕閒過,從初時的組建,到先前的動員,以及現在後勤保障。

    “民團沒有經歷過戰爭,而上河工,對於邯彰民團來說,就是一場戰爭,一場考驗!”

    在管明棠說話的時候,那些上河工的團兵在河堤上列成兩隊,看著車隊緩緩駛過。他們穿著統一的灰布軍裝,黑布褲,在隊伍間,還有許多面國旗,而國旗與旗杆間的白布條上則書寫著“舂縣民團軍團”的字樣,不過這些團兵絲毫沒有歡迎的意思,他們只是打量著車隊,打量著車上的人,表情嚴肅。他們看的時候,車上的人也在看他們。

    望著這些面色黝黑的團兵,管明棠不禁有些得意,在過去的兩個多月中,自己幾乎是從無到有的一點點的建立一個完整的政府體系,一個覆蓋鄉村基層的政府組織,而在只需要一個星期,就可以動員近40萬人,也就是民團總量的一半,參與到這場“戰爭”之中,此刻,在上河工的團兵們直勾勾的視線中,管明棠所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踏實?

    這種踏實正是這種動員速度帶來的,而且與新一軍那支沒有直接“隸屬”關係的部隊不同,這支民團卻是自己的“直屬”武裝。

    “受慶,在19世紀時,普魯士正是靠著參謀部的效率和快速動員,壓垮了他們的對手,我們……”

    目光投向車窗外的數十萬團兵,上河工的團穿得都很單薄,他們的身上雖上穿著灰布軍裝,但肩上都繫著防磨的肩搭,還有許多人甚至在這寒冬中還光著脊背。他們中青壯年居多,手裡握著鐵鍬、扁擔,一言不發。在他們的身後是已經挖掘成形的河床,既寬又深,只是還沒有引水。到處都是灰黃色的新鮮的泥土。散射的夕照使景物變得異常明亮,把眼前的一切,包括佇立不動的民工在內都鑄成了一個整體。

    “將來也可以依靠我們的動員,壓垮我們的敵人!”

    在管明棠不無得意的道出這句話時,王庚則把眉頭微微一皺,作為民團參謀長,一面構建著民團參謀部一面完善著民團制度的他,對邯彰民團可謂是極為瞭解。

    “司令,”

    與他人稱呼管明棠為“專員”不同,在這裡王庚用的是民團內部的稱謂。

    “現在民團固然已經初步建立,可是民團的實際情況並不樂觀,不考慮訓練等情況,現在民團所使用的武器,大都為繳獲自槍會的武器,其中步機槍等制式武器不過36541件……”

    儘管收繳槍會的槍支多達十萬件,但其中大多數為前裝火槍或者土槍,而制式武器不過只有三分之一,且口徑繁雜,武器,一直都是限制民團戰鬥力最大因素。

    “……平均每25人一支長短槍,一般訓練固然可用木槍代替,實彈射擊訓練可採用輪訓的方式,但如果大規模動員的話,僅依靠這不足四萬件輕步兵武器,且不說其質量、性能,單就其數量亦無法滿足數十萬民團之需,長官,如果您想實現那個目標的話,至少需要將民團的武器配齊,實際基幹團兵的武器配給……”

    在王庚說道著民團的武器時,車隊從臨時搭就的木板上通過。隨後,水利工地就被拋在了身後,汽車次駛上一條顛簸不已的鄉間土路。

    “武器……”

    王庚的話讓先前得意不已的管明棠臉色微變,整個人隨之沉默了下來,民團沒有武器,這是現實問題,以至於現在民團大都是使用大刀、紅纓槍作為武器,配槍的也就是幾萬“基幹團兵”,儘管在民團構建編組上,自己借鑑了後世的一些民兵經驗,但實際上,現在的邯彰民團,即便是那十二個基幹民團師,亦無法同後世的民兵相比,最根本的原因就是武器不足,別說機槍、迫擊炮、高射機槍之類的重武器,即便是步槍的數量都極為有限。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車窗外的景物依然依稀可辨。沒有燈光,這是星輝映照的結果。當汽車在公路上行駛的時候,由於土路狹窄,根本看不見路基,在那劇烈的顛簸起伏中,管明棠吩咐駕駛員停下汽車。

    車隊停了下來,一個披著件灰色的軍款呢絨大衣,管明棠下了車,便站在滿是積雪的路邊,望著被大雪覆蓋的平原,他的眉頭緊皺著,動員,建立民團一方面是為了加強鄉村基層組織建設,加強專區對鄉村基層的控制,而另一方面,則是為了在未來的那場戰爭中充分動員力量,而現在,武器,這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卻擺在了眼前。

    怎麼解決這個問題呢?生產?上百萬件武器的生產,又豈是現在公司所能承受的,而且還有巨額的支出!

    望著那滿天的繁星,又一次,管明棠沉默著,只是眉頭緊鎖望著星斗,一時間卻沒有了主意。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27 19:01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6
第348章 交易

     大蕭條,從根本上改變了美國,相比於1929年的金融風暴那場高燒,接下來的大蕭條則是慢性病,在這場慢性病中,在美國一半的勞動力被閒置了,用那位正在推行著“新政”的總統的話來說就是三分之一的國民長年衣不蔽體、居無所安、營養不良。一句話,飢寒交迫,已經成了美國社會的日常現象。

    推行近兩年的“羅斯福新政”並沒有使美國走出大蕭條,美國人依然在勒緊褲腰帶的苦熬著,即便是所謂的“新政”,一天“一美元”的“羅斯福奴隸”,並不能改變什麼,只是讓數百萬人勉強餬口罷了。

    大蕭條改變了美國,同樣也改變了數千萬美國人的生活,無論是窮人,還是富人,他們的生活都被慢慢的改變著。

    “去我的舅舅家!”

    在富蘭克林汽車上,傑克對司機解釋道,豪華的富蘭克林汽車行駛在道路上,在優良的減震器的作用下,並不顯得太過顛簸,不過對於美國而言,再也沒有富蘭克林汽車了,就在半年前,已經破產的富蘭克林汽車公司被北方公司以120萬美元的低價全資收購,工廠內所有的設備都遷往了中國,富蘭克林汽車成為了歷史。

    而傑克?拉萊的這輛富蘭克林豪華轎車,則是公司倉庫內的“滯銷貨”,此時儘管乘座著豪華汽車,身穿奢侈的手工定製正裝,但隨著那棟潔白的宮殿式的上面疏疏落落地覆蓋著一層常春藤的“宮殿”越來越近,他的呼吸越發急促起來。

    對於傑克?拉萊來說,那座宮殿是他童年的惡夢,他記得自己在那座宮殿中遭受的嘲笑與諷刺,他同樣記得他的那位遠房舅舅,對他不屑一顧的神情,他甚至還記得在那座大理石游泳池畔邊,當走投無路的他乞求著舅舅借錢時,他的那位舅舅——那位曾經的聯邦參議員,是如何嘲笑他,最後給了他二十美元!

    不過在另一方面,傑克?拉萊卻感激那位舅舅,如果沒有他的嘲笑,沒有他的拒絕,或許他永遠都不會去中國,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成為一名百萬富翁,人生總是如此的奇妙,正像聖經上說的那樣“上帝關上了門,卻打開了一扇窗”,而他進入了那扇窗戶。

    “他現在,會怎麼看待自己呢?”

    當汽車駛進那座擁有四十多英畝的草坪和花園時,望著那棟漂亮而莊嚴的公館,在緊張之餘,傑克的內心又充滿期待,他的那位舅舅,前聯邦參議員,現在不僅丟掉了參議員的席位,而且在過去幾年間,先後的投資失敗,已經耗盡了他的財富,現在的這座公館,只不過是……嗯,表面上的風光罷了。

    在汽車停在那座白色的喬治王殖民時代式的公館前時,幾是在車門剛一打開,滿頭銀發的威爾斯便熱情迎了過去。

    “我親愛的侄子!”

    熱情,前所未有的熱情來自曾經輕視自己的舅舅,在傑克甚至有些不太適應的時候,威爾斯又熱情的向傑克介紹著他的“表兄弟們”,最後甚至還鄭重其事的介紹著他的表妹,曾經讓傑克迷戀不已的女孩。

    “露西,還記得傑克嗎?你的表哥,他是拉萊家族的驕傲,報紙上提到過的那位冒險家……”

    將女兒再一次介紹給傑克的時候,威爾斯全沒有往昔的驕傲,作為一名政客,威爾斯再實際不過了,現在的傑克,不再是當年的那個落魄的需要他資助工程師,而是一個百萬富翁,一個在東方掙取了巨額財富的富翁。

    熱情的招待,是讓人惶恐的,但傑克還是很快適應了下來,在接下來的宴會上,傑克可以覺察到這個家庭的沒落,曾經那豪華的餐廳內,在宴會上總會坐滿許多富人或者政客,而現在卻只有家人,這只是一場“家庭聚餐”,當然不適合外人存在,但傑克卻知道,這個舅舅的眼中,從來沒有所謂的“家庭”,顯然,這個家庭已經到了水盡山窮的地步了。

    “來點威士忌怎麼樣?”

    在宴會結束後,在吸菸室內,威爾斯從酒櫃內取出一瓶威士忌酒,在這座莊園之中,即便是禁酒時期,也未缺少過美酒,而現在,那酒櫃中卻只有幾瓶看起來很一般的酒。

    從進入這座曾經宮殿之後,傑克總是可以在很多細節中發現這座莊園的沒落,但是,他來到這裡,並不為是嘲諷舅舅的“沒落”,而是為了另一件事。

    一杯威士忌遞到他的手裡。

    “噢,謝謝。”

    在接過威士忌酒時,傑克看著自己的舅舅,這座莊園曾經的國王,而威爾斯同樣也看著這個曾被他認為“無能”的侄子。

    “你應該看到了,傑克,”

    瞪著絕望的眼睛看著傑克,在沒有人的時候威爾斯沒有任何隱瞞,在看來,傑克今天之所以來這裡,應該就是為了見證他的“沒落”,而他決定讓自己的這個富翁侄子“如願以償”。

    “好吧,我承認,現在,我已經沒有任何希望了!”

    面對舅舅的坦白,傑克卻搖頭說道。

    “我不會忘記您曾經的嘲諷,但是同樣也不會忘記您曾給予的幫助!”

    傑克如實的說道,當年在上大學時,他的這個舅舅曾經資助過他,這同樣也是傑克無法忘記的,儘管那是在他的媽媽——他的表妹的肯求下。

    又一次給自己倒了一杯酒,此時威爾欺有些茫然地看著面前的侄子,他為什麼來這裡?不是為了見證國王的失敗嗎?

    兩個人坐在一起,在這一瞬間,他們都沉默了。

    “我……我想,國王總遠不會絕望!”

    打破沉默,傑克看著威爾斯說道。

    “我記得,當我來請求你的幫助時,你曾經告訴我,男人不會祈求他的幫助,而會抓住每一個機會,我抓住了屬於我的機會,現在,有一個機會擺在你的面前!”

    將酒杯放下,傑克盯視著威爾斯,在駐美分公司接到老闆的電報後,面對公司的調查報告,他猶豫了很長時間,他知道,沒有人比他更合適,可是他同樣也明白,這樣,他會錯過一個機會,一個嘲笑威爾斯的機會,可是最終,他還是來了,在傑克看來,如果沒有威爾斯,或許,他永遠只南方鄉下的那個野小子。

    “機會?說來聽聽?”

    “這筆交易,可以讓我們每一個人從中受益。”

    放下咖啡杯,威爾斯看著面前桑德拉?布里奇,威爾斯瞭解他,投資失敗的陰影並非只籠罩著他一個人,眼前的布里奇在幾年前金融危機中,同樣失去了大量的個人財富。

    “這個……”

    靠著沙發佈裡奇整個人顯得極為猶豫,想到其中可能引起的麻煩,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

    “或許吧,便是在受益的同時,我們每一個人,都可能承擔很大的風險。”

    搖搖頭,威爾斯認真的說道。

    “我不這麼看,要知道,風險意味著回報。”

    坐回到椅子上,拉塞爾用手按摩太陽穴,他走酒櫃邊,為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後一口喝下,盯視著威爾斯說道。

    “可是,郵政局那邊,我們應該怎麼辦?要知道,如果走那種渠道的話,還需要考慮到郵政系統的問題?”

    “為什麼我們需要做這件事呢?事實上,並不僅僅只是我們需要錢?他們同樣也需要錢。”

    “可是……”

    “可能會有一些風險,但是,不得不承,就像威爾斯說的那樣,貪婪的人,世上到處都有這種人。”

    在這個房間內,已經有一半的人表示了同意,而布里奇卻依然在猶豫著,他並不是協會的委員,他是協會的主席,他需要承擔很多的責任,這意味著,他需要付出承擔更大的風險。

    “我要喝一杯威士忌!”

    喝了一杯威士忌,像是為自己壯膽似的,但話到嘴邊,布里奇還是顯得有些猶豫。

    “那麼,我們如何把這些東西運出倉庫?”

    “科林!”

    威爾斯將視線投向一旁默不作聲的科林,而科林,這位曾經的陸軍上校,現在的協會委員,當初正是他運作的那一件事,而需要做這筆生計,軍方那邊,自然需要他去負責勾通,則低著頭,他足足半晌都沒有說話,最後他點頭說道。

    “如果做一些安排的話,那麼從倉庫裡運出來就沒有任何問題。”

    而後科林又看著威爾斯,特意補充道。

    “不過我需要五萬美元,要知道他們同樣也需要錢!”

    “當然!”

    現在布里奇似乎冷靜了下來,他已經做出了決定,隨後他把視線投向威爾斯,這件事,都是他居中聯絡的,可是風險卻是他們所有人共同承擔,這個時候,他必須要確定大家承擔風險後所取得的收益。

    “威爾斯?你確定,他們願意支付那筆郵費嗎?”

    所謂的郵費,實際上正是他們得到的酬勞,看似並不怎麼起眼的一筆郵費,但在這個房間裡的人卻知道,那是一筆巨款。

    “當然,布里奇,請你相信我,如果不是極為可靠的事情,我是絕不會插手的。”

    “嗯。”

    布里奇繼續在房間裡踱著步子,最後他轉過身看著威爾斯說道。

    “那麼,你告訴他們,郵費是我們的,但是準備手續以及郵政局和海關那邊,我們還需要20萬美元……”

    在布里奇的聲音落下時,威爾斯端起了酒杯,面帶微笑的沖房間內的六人說道。

    “我想,我們應該端起酒杯慶祝一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06
第349章 保障

     1935年1月2日深,美國紐約港依是一片燈火通明,港口內停滿了大小船隻,作為美國東部最重要的港口,這座港口每天都停泊上數十艘甚至上百艘來自世界各地的船泊,而在港口內其中有一艘懸掛有美國旗的名叫“約翰?克里斯”號的貨輪,它那灰黑色的身影掩映在眾多的船隻之中,可以說那破舊的船身,根本沒有任何引人注目之處。

    而此時,碼頭的吊機正不斷的將一個個數噸重的木箱吊運至船艙,而在碼頭工人將碩大而沉重的板條箱在船艙內整齊的碼放時,穿著大衣的海關人員,則不時的查看著手中的報關單,這是一批出口的機械設備,大都是是大型設備,對此他早就已經習慣了。

    “出口目的地——中國青島!”

    隨意的核對了報關單之後,海關人員便在報關單上籤字,幾個小時後,在太陽剛剛躍出海面的時候,這艘“約翰?克里斯”號的貨輪慢慢的駛出了紐約港,目的地——中國青島港。

    當“約翰?克里斯”號駛出港的第一時間,一封電報從紐約直接發往了中國。

    “……良種繁育的問題一定要抓好。”

    幾乎每一天,管明棠總是會被各種各樣的事物纏著,以至於達到分身乏術的境地,他一邊需要處理公司的事物,另一邊身為邯彰行政督察專員,還需要處理專區的政務,就像現在,不過是剛從新區趕回來,農技研究所所長沈宗瀚便趕了過來。

    而其匯報的問題非常簡單,是農技研究所的十萬畝育種基地的良種繁育以及推廣問題,作為國內知名的育種專家,在過去的兩年間,他一直從事著小麥良種培育研究工作,而最大的進展則是在管明棠提供的“美國良種”上育出了適當在華北地區以及江淮地區推廣的“金大2904”。

    而沈宗瀚現在所主持的邯彰專區的育種繁育基地,則是在專員公署的支持下,利用收繳槍會會首土地創辦的中國規模最大的農技研究與育種繁育基地,正是得益於大規模的良種繁育,才使得“金大2904”可以在明年進行大規模推廣。

    “明年研究所計畫同合作社共同通過向社員提供貸種的方式,將“金磊2904”推廣七百萬畝至七百五十萬畝,預計屆時可增產……”

    突然,一陣尖銳的鈴聲打斷了沈宗瀚的話,管明棠拿起電話,輕聲吩咐了一句,不一會,他的秘書李直民手持一封信走進來。

    “專員,從美國紐約發來的電報。”

    聽到“從美國紐約發來的電報”時,管明棠連忙接過電報,然後看了裡頭兩行字,隨後臉上便露出了笑容,輕鬆的坐靠在椅子上。

    好了,最重要的一件事解決了!

    “……在明擴推廣時,農技所計畫明年印製50萬份詳細的《分配新種種植法說明表》,內列下種期、栽培法、肥料、每畝收量、用途,以利農民播種和栽培……”

    聽著沈宗瀚的講解,管明棠不時的點著頭,農業技術研究所是去年專區成立後,自己第一時間成立的研究機構,為支持這一機構的進行農技研究,除去劃撥了十萬畝土地作為良種繁育基地外,前後更是劃撥了上百萬元經費,而以沈宗瀚為首主持的農業技術研究所內,更是聚集著一大批國內外的農業專家。

    除非此之外管明棠還不惜從另一個時空中購買了數百萬元的研究設備、良種,而之所以如此重視的原因,只有一點,在這個時代,欲求農村的穩定,必須發展農業。

    “海槎,我看,除了通過合作社直接貸發給農民,所裡派人負責技術指導之外,還可以學習鄒平的經驗,支持農民換種,即讓農民以普通小麥換取良種,今年還可以由所裡指導合作農戶育種,我們要力爭到今年秋種時,專區內良種覆蓋率達到100%,。”

    沉吟著管明棠似乎看到了明年農民增收的一幕,現在鄒平一帶因良種推廣,農民收入增加是極為明顯的,甚至飛人自行車公司在鄒平十幾縣售出的上萬輛自行車,有很程度上就是得益於良種的推廣,農民收入的增加,對於工業消費的刺激作用,可以說是顯而易見的,當然,更為重要的是穩定。

    “是的,管專員!”

    點頭應著,沈宗瀚又將下半年的所裡的育種計畫加以匯報,當然更為重的是——要求專區的資金支持,對此管明棠當然沒有拒絕,甚至最後還特意劃出一筆經費用於研究所購買美國拖拉機、播種機以及收割機。

    “另外,管專員,不知,您有沒有注意到,今天冬天的溫度比去年高了一些。”

    收起手中的報告,沈宗瀚像是閒聊似的提起了另一件他一直極為擔心的事情。

    “嗯?”

    “按往看的慣例,如果冬天溫度高的話,暖冬月往往會導致蝗災爆發,因為暖冬有利於蟲卵過冬,所以,我個人以為,今年很有可能爆發蝗災……”

    沈宗瀚的話只讓管明棠整個人不由一驚,對於蝗災管明棠並不陌生,而在新區之中,至少有一半的工人,之所以離開家鄉,正是因為旱災以及隨之而來的蝗災所導致的災荒而被逃荒,最後又進入新區。蝗災,沈宗瀚的提醒讓管明棠的腦海中浮現出詩人形容的那一幕。

    “飛蝗蔽空日無色,野老田中淚垂血,牽衣頓足捕不能,大葉全空小葉折。”

    如果今年發生的蝗災的話,管明棠似乎看到那數十萬良種示範戶所期待的豐收在飛蝗口中被食盡,豐收的希望也將毀之一旦。

    “蝗災,與其它地區不同,專區所轄地區為中國傳統蝗災區,通過研究地方志記載,從明清至今,專區一帶可謂是年年有蝗災,蝗災有大有小,如果不加以治理的話就看不到任何豐收的希望!尤其是今年還是一個暖冬月!……”

    蝗災大規模爆發!

    眉頭緊皺著,管明棠的想到自己曾在電視上看到的蝗蟲過境那極為驚悸的一幕,同時腦海中還浮現出了飛機治蝗的一幕,飛機治蝗需要農藥!

    飛機,航空俱樂部早在新區剛建時,便從北平搬到了新區,現在俱樂部擁有數十架教練機,完全可以用飛機噴酒農藥!

    那麼就只剩下一個問題農藥!

    “這樣,你們看看,能不能同有機化學研究所和北方化學公司聯繫一下,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有機化學研究所對農藥的研究應該取得了一些進展,”

    何止是進展,實際上現在化學公司已經開始規模化生產各種農藥,而其中進展最快的當數良種包衣種衣劑,種子包衣所需要技術與原料並不複雜,可以說,這一看似簡單的技術,同樣也是農業增產豐收的保證,而在研發這一技術的過程中沈宗瀚所在的農技研究所和有機化學研究所,更是合作了長達半年之久,因此,對於有機化學研究所沈宗瀚並不陌生。

    “以農藥防治蝗災,需要高效農藥,普通農藥很難滿足滅蝗的需求……”

    在農技研究所內,區嘉煒這位剛剛學成歸國的化學博士,和大多數研究員一樣,他同樣也是身兼數職,他即是有機化學研究所的研究員,同樣也是藥物研究所的研究員,同時還是大學化學系教授。

    而剛來到新區,他就帶領著十數名學生進行高效農藥的研究,高效農藥一直都是有機化學研究所從事的最重要的研究,畢竟對於中國尤其是北方而言,頻頻爆發的蝗災每年都造成數億元的損失,數百萬農民的流離失所,而區嘉煒所領導的小組,只是高效農藥研究小組之一。

    “在過去的幾個星期中,我們通過對1874年德國化學家歐特馬?勤德勒合成的DDT進行研究,我們發現相比於一般農藥,這種化合物具有超乎想像的殺蟲效果,該產品對幾乎所有昆蟲都非常有效……”

    在向沈宗瀚解釋的同時,區嘉煒示意學生打離隔離試驗室的燈亮,這時沈宗瀚才看到那間數十平方米大小的模仿野外環境的試驗室中,竟然佈滿了各種各樣的蝗蟲,那些蝗蟲佈滿了整個房間。

    “這是……”

    蝗蟲怎麼會生在這個季節?就在沈宗瀚疑惑時,區嘉煒回答了他的疑惑。

    “這是室內繁育的蝗蟲,用於冬季的藥物試驗,試驗室的蝗蟲密度是按照每平方米500頭的標準,也就是特大蝗災的標準,小張,分別向這三間試驗室噴灑農藥吧!”

    隨著區嘉煒的話音落下,那邊的幾名學生便開始向試驗室內噴灑農藥。

    “這三種農藥有兩種是研究所根據外國技術資料加以研究製成,而三號室內所使用的則是DDT,……”

    就在區嘉煒解釋的時候,隨著白色的藥霧噴灑,沈宗瀚驚訝的看到三間對比試驗室內原本撲天蓋地的蝗蟲,不斷的落下,不一會試驗室內的地板上就落滿了厚厚的一層蝗蟲,而其中效果最為顯著的就是使用DDT的房間,不過只是幾十秒,三號試驗室內就再也見不到那怕一隻活著的蝗蟲。

    “這……”

    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沈宗瀚似乎看到了蝗災於消失的一幕,激動萬分的他看著區嘉煒說道。

    “現在DDT公司可以量產嗎?什麼時候可以投入使用……”

    而在沈宗瀚連珠炮似的問題中,區嘉煒的臉上卻流露出些許不自然之色,甚至帶著些苦笑的說道。

    “這個,這個,現在還有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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