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9120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4
第370章 石油之夢

     “石油啊!石油啊!”

    在地質調查所內,又一次面對著那副《中國地質地圖》黃汲清的眉頭緊皺著,在他的指尖,香菸的煙蒂已快燒著手指頭了,可是他卻像是沒有任何感覺似的,只是盯視著那張地圖,這張《中國地質地圖》是北方公司地質調查所成立的半年間,根據以往國風外地質專家數十年考察,尤其是中央地質研究院多年的實際考察結果繪製的,這張《在中國地質地圖》上,說細列出了中國的礦產資源,已開採的、已探明的、遠景礦產區等等,可以說,這是中國最詳盡的一副地質資源分佈地圖。

    而此時林林總總的資源中,石油,卻是一片空白,除去陝北可憐的一點石油之外,在這張資源種類齊備的地圖上,再也見不到石油的標誌,可是現在中國對石油的需求從來沒有向現在這麼迫切。

    “茲!”

    突然,指間的灼痛讓黃汲清吃痛的深吸一口氣,連忙將燒到手指頭的煙蒂扔在菸灰缸內。

    “所長,又走神了?”

    聽著所長的吃痛聲,孫建初笑著走了過來。

    “子乾!”

    在說話的時候,黃汲清的語氣顯得很是凝重,

    “不走神也不可能啊!”

    再一次,從鐵皮煙盒中取出一根紙煙,黃汲清看著那副象徵著北方公司地質調查所半年工作成就之一的《中國地質地圖》,神情凝重的說道。

    “你該知道,新中汽車公司那邊,今天打出了一條標語!”

    “嗯!”

    點點頭,孫建初喝了一口茶。

    “大干一百天嘛!在要一百天內,完成汽車公司的全部基建,這樣的話,最晚明年十二月,汽車公司便能投入生產,二十七年就可達到設計產量!”

    “五萬輛5噸級載重貨車、一萬輛轎車……”

    念叨著這個數字,黃汲清顯得有些失神,而神情卻依然凝重。

    “現在汽車經過二十年代遭到守舊人士、馬車業、人力車業的牴觸之後,現在已經在中國實興開來,百里之途、朝發夕至,公路交通的便捷,使得國人不僅接受了汽車,而且還進一步認識到汽車的作用,汽車可以振興工商、強國富民、傳播文化、普及教育、改良市政、維持治安,對一般市民來說,汽車可以利便行駛,豐富生活,對軍隊而言,汽車能夠提升軍隊的戰鬥力,加強軍隊實力,總之……這汽車越來越重要!過去,汽車受限於進口,價格高昂,而現在,新中國產汽車之後,這汽車必定將迅速普及開來!”

    此時黃汲清這位地質調查所所長的神情顯得有些複雜,即新中汽車公司這座亞洲第一汽車廠的建設速度加快,而感覺興奮,卻又因石油而感到憂慮。

    “六萬輛汽車,一年得燒多少汽油、多少狄賽爾油啊……”

    或許是因為剛來北方的緣故,現在黃汲清還沒有適應柴油的說法,而是依如在其它地區一般,依然用狄賽爾油稱呼柴油。

    “這還只是一年的產量,而且現在還有大量的四輪拖拉機,聽說農業機械公司那邊,準備的擴建拖拉機工廠,而且,你也知道,汽車公司那邊設計的轎車聽說是像T型車那樣的國民汽車,現在開汽車可是風尚啊!上海那邊,有不少有都買了轎車。”

    在過去的兩年間,一直在陝西、甘肅、青海、新疆兩省考察的孫建初,提及汽車風尚時腦海中想到在上海的弟弟,可不就剛剛買下了一輛汽車。

    此時在上海街頭,雪佛萊、奧斯汀、雪鐵龍等名牌汽車隨處可見。一些年輕人甚至買起了敞蓬跑車,現在汽車不僅僅是起到代步作用,更能讓開車人出盡風頭。摩登的人們把開汽車、坐汽車是為了時尚。可畢竟要擁有一輛汽車需要一定的經濟基礎,因此汽車在人們眼中已經成為財力、身份和地位的象徵。但買車的動機和用途卻是因人而異的,就像他的弟弟,在上海分公司任銷售科長的他就沒有買風光的敞蓬車,而是購置了一輛普通的奧斯汀汽車。

    “可不是,如果不是新區這裡為了限制轎車,上牌照需要加征30%的牌照費,沒準,現在新區的街道上會有幾萬輛汽車,要知道,新區內能名夠買得起汽車的群體可是不少啊!”

    新區內上牌照加征30%的牌照費,在初時的確有斂財的目的,而現在,卻是為了將來確保新中汽車公司生產的轎車,對此,外人更是無從得知,可即便是有30%的牌照費,亦無法阻擋一些人購買汽車,比如那些合作企業的經理以及從外地遷入新區的富商。

    “所以,汽車只會越來越多,而汽油、柴油這樣的石油產品,也會越用越多,現在一年需要進口幾十萬噸,但也許十幾年後,中國一年就需要進口數百萬噸石油產品!”

    眉頭緊鎖盯視著那張中國地質地圖,黃汲清的語氣越發顯得濃重。

    “儘管石油價格低廉,但每年高達數千萬元進口,未來高達數萬萬甚至十數萬元進口,必將嚴重影響我國的經濟,而石油……”

    雙手拄著桌上的地圖,盯視著地圖上,那片被認為“陸相貧油”的土地。

    “從1878年近代石油勘探於中國出現,直到現在中國石油工業幾乎沒有什麼發展,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因為我們找不到油田,而“陸相貧油””。

    吐出那四個字時,黃汲清的眉頭再次鎖緊,這一理論源於民國三年,那一年美國的美孚石油公司組織了一個調查團到中國的山東、河南、陝西、甘肅、河北、東北和內蒙古部分地區進行石油勘探調查,沒有什麼收穫。據此,美國明尼蘇達大學埃蒙斯教授於民國十年斷言:“所有的產油層幾乎毫無例外地都是海相地層或與海相地層密切相關的淡水地層。”,隨後,在十一年,美國斯坦福大學地質學教授勃拉克韋爾德在一篇題為《中國和西伯利亞的石油資源》的論文中再次強調,中國沒有中、新生代海相沉積,這一論論據似乎又一次證明了“中國陸相貧油”。

    “我就不相信,中國這麼大,怎麼可能沒有石油呢?”

    反覆看著那副地圖,最後將雙眼盯在陝北,黃汲清問道身邊的孫建初。

    “子乾,你去過陝北的油礦實地勘探過,那裡的地質情況是什麼情況?既然那裡產油,應該具備海相生油的地質基礎條件,可實際上……”

    “那裡是陸相!”

    吐出幾個字,孫建初語氣肯定的說道。

    “我並不認為,“海相生油”絕對的,如果是絕對的話,陝北的油田就不可能出油,至少不可能出現商業油井,而去年孫越崎所在的陝北油礦探勘處開採的油井,一天可以生產數十噸石油,雖說產量有限,可總歸產出了石油,且具備商業價值,我覺得,海相生油、陸相貧油並不一定是絕對的……”

    “沒有任何理論是絕對正確的,今天的主流的也許明天就是異端,今天的異端也許明天的主流!”

    趴在地圖前,黃汲清看著地圖問道。

    “子乾,以你這兩年在西北地區的考察來看,什麼地方最有可能開採出石油?”

    雖說在北大畢後後,他先進入實業部地質調查所,隨後轉入中央地質調查所,在翁文灝、丁文江、李四光麾下,從練習生幹起,跟隨後來慘遭土匪殺害的著名地質學家趙亞曾,北上東北、華北、陝西,南下雲、貴、川,轉戰四方“敲石頭”……可對於西北,他並沒有孫建初瞭解,孫建初在過去兩年間一直轉戰於西北各地同,而之所以會問道西北,則是因為黃汲清有一種直覺,相比於其它地區,西北更容易開採出石油,儘管只是直覺,但他依然選擇抓住這個直覺。

    走到《中國地質地圖》前,先看了一下地圖,隨後孫建初指著地圖上的一個位置說道。

    “在這裡,我覺得可以在這裡試一下!”

    看著孫建初手指的位置,黃汲清倒是有些迷惑他為什麼確定如此在這。

    “你為什麼會確定在可以試一下?”

    “兩年前,我在經過老君廟的時候,曾聽當地的老百姓說,在清朝慈禧太后時期,就有人向慈禧上奏過這裡地下冒出能點燈的黑油?”

    地下冒出的,能點燈的黑油,不用去猜黃汲清都知道那是什麼——石油!那種黑油就是石油。

    “那黑油一定就是石油,不過當時國人更本不懂石油能幹啥,慈禧就更不知道了,慈禧當時也沒有讓下面人去查看是怎麼回事,只是對奏本批示該事就此以了,不可再提起……”

    提及舊事,孫建初的臉上帶著一些可惜之色。

    “我在玉門的時候,找了半個月,雖說沒找到黑油,但是當時老百姓也證實了這種猜測,如果沒錯的話,應該是地下油苗滲漏的偶然因素,所以,我覺得那裡值得試一試!”

    這所謂的試一試,並不簡單,並不僅僅只是在地質勘探上試一試,甚至可能需要投入一批鑽井設備和大量的人員,當然這一切的前提,都需要資金,不過對於身為北方公司地質調查所所長的黃汲清來說,他能夠籌集到經費,可最關鍵的就是人員,在思索片刻後,想到春時看到的新聞,便問道身邊的孫建初。

    “你在西北時,認識會鑽井技術的技術人員嗎?”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4
第371章 西安行

     西安,民國二十四年六月的西安,已經是一片酷暑之狀,似火驕陽籠罩著秦川大地,有那古城牆的遮擋,更是把些許夏日難得的微風擋在了城外。

    在西安城郊外的一所破落的院子裡,院子一角,幾間半倒的房屋也就只剩下那屋牆上的青磚頭提醒著人們,當年這裡的氣派,也許幾十年前,這是一富庶人家的災院,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這人家敗了,這宅子也沒人要了,若非這離城稍遠,怕這裡早就其乞丐佔據了,可實際上,即便是現在,這裡依然被一群乞丐佔據著,只不過是一群外地乞丐罷了。

    “聯繫著了嘛!”

    上午時分,在李躍民剛一回到這破落的院子裡的時候,就被十幾人圍了過來,和他一樣,他們說的都是一嘴的天津話,實際上他們是一群天津來的工人,曾幾何時,他們也闊綽過,一個月四十元的薪水加上幾元的津貼,別說是在陝北那窮鄉僻壤,即便是在這西安城,那也是闊綽有餘,不過這一切,現在都結束了。

    就在一個月前,他們才似逃一般的從被土匪,嗯,至少按照官面上的說法,那就是土匪佔領的陝北油礦逃出來,然後一路要飯逃到了西安,原本,他們以為,到了西安,人也就安全了,可誰曾想,到了西安,卻找不著那位孫處長,同樣,他們找到了政府,可政府卻幾句話把他們打發了出來。

    “還不是那個情況,他們說,電報一早就發給南京了,南京那邊沒有回音,讓咱們繼續在這等著。”

    “等著,等著,等著作死那!”

    在破裡傳出一陣大大咧咧的罵聲。

    “再等著,估計還沒等到那個什麼孫處長,咱們人就餓死在陝西了!”

    “可不是!照我說,當初咱們就不應該逃,在那,雖說工錢少了,可至少還能吃個飽飯!”

    “就是肉少了點……”

    在那一陣陣抱怨聲中,李躍民不無苦惱的蹲坐在院子裡那棵老樹的樹蔭下,當初是他鼓動著大傢伙從陝北逃跑的,他害怕,害怕被人給槍斃了,他是鑽井技術員和這些個工人不一樣,在陝北的那幾個月裡,他沒有一夜能睡踏實的,每天一閉上眼就是給槍斃的油礦經理還有會計,有時候,他甚至都覺得,那些人打量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也許……

    逃!

    就那麼一路逃到了西安,可誰曾想到了西安,那個聘請他的孫處長,早就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就連當初設在西安的經理處,也在油礦被佔領後撤銷了,南京派來的人,早就回到了南京,他們就像是沒了爹娘的孩子似的,沒人問了,也沒人管他們的生死。

    在李躍民蹲在院子老樹下樹蔭下的時候,老家在唐山的宋滿倉走過坐在他身邊,滿面期待的問道。

    “咋樣,李技術員!那邊可有旁的信?”

    搖著頭李躍民默不吭聲的坐在那,一聲不吭的像是在思索著什麼。

    “哎……”

    一聲長嘆,從李躍民的口中道出,就在這時那破門洞裡走過來一個人,過來的是一個穿著襯衫、戴著眼鏡面色黝黑的中年人,看到坐在院子裡的人,他先是一愣,隨即又是一喜。

    人進一院,孫建初便看到蹲坐在院子裡的李躍民,臉上頓時露出了喜色來,他人剛到西安便聽說了這隊井工從陝北逃到西安的故事,幸好自己來得急時,若是這隊井工散了,還真不知道從那再去聚齊這隊井工,這些井工都是去年孫越崎受命開發陝北油礦時,在平津一帶招募、培訓的井工,具有新工人所沒有的鑽井經驗,

    “李躍民!”

    衝著蹲在院子裡的李躍民喊了一聲,孫建初便走了過去。

    聽有人喊自己,李躍民抬起頭,看清來人後,他那張疲憊狀的臉膛上儘是疑惑之色,

    “你是……”

    “不記得我了?”

    面上帶著微笑,孫建初又出聲提醒道。

    “去年在陝北的時候,咱們可是在井邊聊了好一會,當時你說……”

    “孫,孫先生!”

    眼睛突的一亮,李躍民猛的一下跳起來,是他,沒錯,就是去年在油礦見著的那位考察地質的孫先生,他怎麼來了這。

    “孫先生,您,您怎麼到了這?”

    “孫先生?是那個孫先生……”

    破屋裡的人一聽著孫先生,還以為是那位當初請他們過來的孫先生,紛紛跑了出來,可待看清來人的模樣後,頓時無不是露出失望之色,這並不是他們盼望的那個孫先生。

    “這不,我剛來西安,聽說你在這,就過來了……”

    看著院子裡那些聽著話聲走出來的十幾個井工,孫建初點頭示意的同時,又問道。

    “怎麼樣,大傢伙還成嗎?”

    “孫先生,您這,不,不都看著了嗎?”

    嘆氣之時,李躍民又不無期待的看著面前的孫先生,如果能從他那借錢買張回天津的火車票的話,可,想到兩人不過只是一面之緣,這麼張嘴,會不是顯得太過唐突,可轉念他看著孫建初卻又有些疑惑,他怎麼找到了這來了?

    “孫先生,你這是……”

    看著隨同孫建初一同進來的另幾位,李躍民有些疑惑的問道。

    “是這樣的,這次我受北方地質調查所委派,前往甘肅勘探油礦,聽說你們在這,便找了過來,……”

    儘管調查所買到了一套鑽井設備,可卻沒有熟練的技工,而眼前的這些人,正是孫建初需要的熟練技工。

    “怎麼樣,大傢伙想和我一起去一趟甘肅嗎?”

    聽是要去甘肅,李躍民張張嘴卻是沒說話,而旁邊的人更是沉默了下來,這次他們可是被坑慘了,當初誰能想到不遠千里來到西安,會落得這個下場。

    “孫先生,您,您應該已經聽說了,我們,我們……”

    就在李躍民吱嘸著解釋時,孫建初卻拍著胸脯說道。

    “大家放心,無論發生什麼樣的意外,我孫建初都不會丟下大家不問,等油井出了油,若是大家想回來,資金、工錢都不會少大家一分,到時候,願意回天津、回北平的,車票買好,而且……”

    心知他們遭遇了什麼,也明白他們為什麼擔心的孫建初,又從口袋裡拿出錢包說道。

    “若是大家不願意去,也不強求,旁的忙孫某幫不上,可一張車票錢還是能出得起,若是有想回家的,這錢,就當是孫某代孫越崎先生送給大家的車票!”

    此話一出,破院裡頓時沉默了下來,眾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一時間竟然沒了主意,最後還是李躍民看著孫建初,用力的點頭說道。

    “孫先生,您都這麼說了,若是我們再拿著勁,那可就說不過去了,我和你一起去甘肅!”

    “我也去!”

    “還有俺……”

    兩天後,三十五輛滿載著近100噸從德、美進口的3部設備器材和新區定製的鑽機配件的卡車從西安火車站出發了,而在這個車隊出發的時候,數月前剛剛成立的北方貿易公司隨即給總公司拍去一份電報,電報的內容極其簡單,不過僅有五字。

    “孫率隊離秦!”

    而遠在邯鄲的管明棠,在接到這份不過僅僅只有5個字的電報時,則默默的站起身,走到院子裡朝著西方看去,似乎是想在目送這個車隊。

    “一滴汽油一滴血!”

    在心底默默的唸著這句話時,管明棠的腦海中浮現出在歷史上,日寇侵佔東南沿海地區後,港口通道被封鎖,石油進口急劇減少,為了把包括汽油在內物資運回國,在滇緬公路上、在駝峰航線上,不知多少中國駕駛員和盟軍飛行員犧牲了自己的生命,而現在,歷史在這裡發生了改變。

    在獲知地質調查所準備就玉門一帶進行石油勘探並建議組織鑽井的報告後,管明棠立即在第一時間作出了批示,原因就是因為瞭解那段“一滴油一滴血”的歷史,或許,就現在而言,並不適合開採中原油田,但玉門油田卻具備開採條件,一是因其偏遠,二是因其開採技術簡單,

    “在這個時代,玉門油田也將發揮他的作用!”

    按管明棠的設想,在玉門油田開採之後,他同樣也將擔負起歷史上玉門油田在歷史上承擔的大學校、大試驗田、大研究所,出產品、出人才、出經驗、出技術這個“三大四出”的使命,從而為將來開採中原油田甚至勝利油田打下堅實的基礎。

    而在鑄下這個基礎的同時,更為重要的一點是,至少在未來幾年內,自己再也不需要為石油擔心,同樣的“一滴油一滴血”的歷史,也將隨著玉門油田的開採,以及工廠設在專區的“安全燃料公司”而消失於這個時空的歷史中。

    想到這,管明棠笑了,笑得非常得意,那隻南美的蝴蝶是否能想到他的翅膀引發的風暴?當初,既便是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可以給這個時代帶來如此之多的變化吧!

    一進門,李直民便注意到先生整個人顯得都很是高興,於是便開口說道。

    “先生,您今天心情似乎不錯啊?”

    “高興!”

    回身看著進屋的秘書,管明棠的臉上依然還帶著發自內心的笑容,而不是那種習慣性的微笑。

    “怎麼能不高興呢?要知道,今年可是一個豐收年!”

    豐收年,現在正是麥收的時候,想到這,心情極為舒暢的管明棠便對剛進屋的李直民說道。

    “走,仲民,咱們去鄉下看看!”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4
第372章 豐收之喜

     豐收!

    剛進洋歷六月,這老天爺這麼多年,第一次站在老百姓這一邊,一連幾天,都不見一點麻麻雨,太陽懸在空中,像是一團列火似的,若是在平常,或許這會老百姓已經千方百計的想方設法的尋思著如何抗旱了,可現在,老百姓的臉上卻帶著笑,這個時節正需要這樣的天,這樣的天才能曬乾麥穗裡的麥子。

    手裡拿著鐮刀,站在家裡租的兩畝半田的田頭間,王大壯、王二壯、王石頭兄弟三和爹立在地頭,望著金黃的麥浪,嗅著空氣中沁人心脾的麥香。

    “這年成……”

    深吸了一口氣,此時看著那沉甸甸的麥穗,望著那田間的麥子,王老三突然有一種想要哭的衝動,在這月裡,他幾乎天天都會到田間看著,生怕就像夢似的,來到這,搭眼一瞅,就能認出他家租的田,這片田的麥子比其它田裡的矮上一些,地裡的麥子更密實一些,那麥穗更大、更飽滿。

    “這年成好啊!”

    聽著爹的感嘆,王秋生、王春山和王夏糧兄弟三隻是對望了一眼,然後便都默契地彎下腰去揮舞著鐮刀收割麥子,在他們動手的時候,王老三看著割麥的三兒子,突然有一種想哭的衝動,要是,要是……想到賣給人家的閨女,他想哭,想到餓死的老娘的,他同樣想哭。

    面對這場意料之外的大豐收,王家一口四口大勞力都保持著沉默,唯有割倒的麥子和未割的麥子形成的那條分界線慢慢地由這頭向那頭推移,此時的田間地頭,儘是一片繁忙之狀,相比於往年,今年這裡的人們臉上多出了笑顏,人們紛紛說著這田,那田的能打多少斤,儘管並不是所有人種的都是良種麥,可今天合作社的水利公司用水渠引水灌溉,每畝田都前後澆了三次水,隨手抓個麥穗,搓一下,那麥粒可比往年飽了不少。

    “……宋莊的宋三愣子,從梁老家租的十畝劣地,一畝地才兩成的租子,比官府限的租還低,”

    “那可不是,那是地孬的,一畝地也就打60多斤糧食!”

    “今年可不就讓他租著了,這地裡澆了三次水,一畝地能打將近兩百斤麥子!”

    “那才多打多少,你們沒去王老三家田裡看,那一畝地,保準能打800斤……”

    在搶麥的時候,人們在田間地頭裡傳說著誰家誰家能收多少糧食,這一年的大豐收,對於許多人來說,似乎像是神話一般,不知多少老農這輩子,甚至就連夢裡頭,都沒夢著這樣的收成。

    “澆了三次水,一次一畝地水利公司收三毛錢,麥後用糧食抵帳,即便是最次的孬田,一畝地也能多打一百斤,一百斤小麥在市上,合作社今年的收價可是一百斤可是5塊1,往年,碰著這樣的豐年,糧商能照個去年開價,就不錯了,可惜今年,這合作社開了這個價,糧商壓價也壓不成了……”

    扶了扶鼻樑上架著的寬大眼鏡,王富梁看著自家田間的正在收麥的佃農,因不能像往年一樣低價收糧,而心覺有些可惜的他頓了頓對身邊的兒子說道:

    “子余啊,今年老百姓是有福了!”

    望著田間地頭忙活著的老百姓,王子餘點點頭。

    “專員是個好官!”

    專員是個好官!儘管去年專員強令減租,家裡頭對專員可謂是頗有微詞,但在王子余眼中,專員卻是一個心懷老百姓的好官,並不是因為他在省城的同學這麼說,而是因為他做的事情,的的確確是為了老百姓,去年強編民團時,還有人說三道四,可後來組織民團興修水利,再到今年專區千萬百姓在這場大旱中卻受益其中,不過只是一地之隔的鄰縣,今年地裡旱的都快絕收了,不知會餓死多少老百姓。

    “嗯,管專員的確是個好官!”

    看著那田,王富梁卻又想到了地價,原本他王家的一千二百畝田中,只有不到四百畝的水澆地,剩下的都是旱田,而現在,這些田大都成了水澆田,地價漲了差不多三倍,這田啊!

    心下感嘆著,望著那些面帶喜色的佃農,此時王富梁反倒不像去年限租而對專員那般記恨了,在他看來,今年這麥子收了,不知多少戶人家會尋思著買地,到那時,這旱田賣上水田的價,沒準到時候,王家就能在城裡頭設上一個工廠,也許可以考慮在鄉下辦個工廠,就像那個什麼合作社似的。

    ……

    那黃澄澄的則是一望無際的麥田,陣風吹過,遍地流金,空氣裡瀰漫著醉人的麥香。在麥田內間,人們頭也不抬的揮動著鐮刀,割下的麥子伏在地邊,女人們推著車和孩子們一同,把麥子抬到車上,然後麥場運著,在那麥場上,牛馬拉著石碾由外往裡的一圈圈的壓著麥,最後女人們又在那拍打著,然後女人們用木叉著麥草叉到一旁,在揚盡麥芒後,麥子被裝進了一個個布袋中,

    “三娃子,快回家拿著袋子,”

    往年的布袋子,今年不夠裝麥的,似乎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滿面歡喜之色的小媳婦瞧著那堆成堆的麥子,想到的給娃還有自己添件新衣裳,至於一些老農,在田間休息吸袋煙的功夫,則瞧著那收成,在心裡尋思著家裡要不要添塊地,至於娃娃們心裡頭想的則是新衣裳,一些打光棍的漢子,甚至尋思起了娶個媳婦回家。

    豐收,一場大豐收,不知承載著多少百姓的夢想,而此時,在與天時搶麥的時候,卻不妨他們對未來的生活滿是憧憬的想像著。

    從汽車上下車之後,走到田間,管明棠用手捋下一穗麥,在掌心裡搓了一下,將土紅色的麥粒塞進嘴裡,麥香,濃濃的麥香立即於口間瀰漫著。

    此時原本那些正在田間收割麥子的男女老少停下鐮,七嘴八舌,即有些怕怯,又有些期待的熱地和這從車上下來的人搭著話。

    一位老者用粗糙的雙手搓了一個麥穗,“噗”地吹去麥殼,雙手托著送到這個大官面前說道。

    “您瞅瞅,看看這麥粒有多飽!這一穗可頂往年兩穗呢!要不是政府修了水渠,給田裡澆了三次水,這,今年這天景,老天爺不收人,都是燒了高香了……”

    這是專區成立之後的第一次麥收,同樣也是第一次大豐收,莊稼人的激動和感激之情是熾熱摯誠的。

    “大爺,你家有幾口人!”

    接過那一把麥子,管明棠問道面前這滿面皺紋如溝壑般的老農。

    “六口人!”

    “有幾畝田啊!”

    “九畝半,又租了六畝!”

    “那今年收成咋樣……”

    在說話的功夫,管明棠已經坐到地頭,同這老農說道了起來,一句句的問著,看著那一張張儘是滿足的臉龐,他只是不住的點著頭。

    “大爺,今年這水利公司澆水一畝地收三毛,這前後澆了三次,你覺得的貴嗎?”

    三毛錢,這是水利公司在專區實施灌溉的成本價,當然這只是對外宣傳的成本價,實際成本價遠低於這個價格,其中差不多50%被專區公署以“資源所得”收回,以用於今年專區全面實施義務教育,畢竟現在教育,是專區最大的一項開支。

    “叭!”

    吸了口旱菸,老農瞧一眼這身後跟著兩三人的年青人,這人沒準是城裡來的大官吧。

    “三毛錢,貴到不是不貴,俺打聽過,在定縣那邊,澆一畝田,可是要7毛哩,一開始時覺得澆三次水,多了點了,不過這多打的麥子就回來了,俺這一畝孬田,還打了差不多兩百斤哩,去掉水錢,還能多掙差不多五塊錢那!”

    聽老農這麼說,管明棠總算是放下了心,這次離開公署來到田間地頭,就是想看看這場豐收對老百姓是否有利,還有那三毛錢的水費有多大的影響,這三毛錢的水費是合作社水利公司制定的基價,相比於他地便宜一倍有餘,不過雖是如此,依然讓水利公司獲得數百萬元的利潤。

    “就是,就是……”

    又吸了口煙,老農看著身邊這可能是個大官的人,自己該說不?

    “是啥?大爺?”

    “就是,現在鄉里鄉親的都尋思著,這等入了秋,今天,能不能從合作社買著那紅皮種子!”

    相比於其它,對於這鄉間的老農來說,他們最在乎的就是入了秋的種子,畢竟這幾日麥收下來,相比於他們兩百多斤、三百多斤,甚至還有那上等肥田四百斤的產量,那去年加入農業合作社,用合作社貸種種的麥子,一畝地少則六百多斤,高的甚至都有千斤田,這樣的種子,誰都想要,可那邊合作社會員的田裡產出的麥子,剛打好就被合作社上門被收走了。

    紅皮種子,現在早就成了壓在專區老百姓心裡的一個擔子,一畝田一季糧食就能掙幾十塊錢,若是家裡種個十幾畝田,老百姓自然會算那個帳,於是乎有著農民般狡黠的老農瞧著這個坐著車來的青年人,試著道出了他的擔心。

    “紅皮種子……”

    先是一愣,隨即管明棠便知道這個老農說的是什麼,是合作社推廣的小麥良種,今天的《邯彰日報》上還報導邯鄲縣出來了千斤田的報導,雖說那千斤田是農技所的試驗田,但這一切,都是為了秋季的良種推廣造勢,而現在老農的擔心,卻是因為前陣子為了給農村合作社造勢,而產生後遺症,於是便出言寬慰道。

    “大爺,你放心吧,今個我管明棠在這向您老保證,到了秋種的時候,專區所有人都能買著那紅衣種子!”

    啥!管明棠……老農愣著,這名咋聽著嫩耳熟,直到這年青人拍了拍身上的土坐車離開的時候,老農方才像是回過魂來似的嚷了起來。

    “俺的個娘來,那,那是專員老爺!”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5
第373章 一地之困

     五輛福特汽車沿著盤山公路行駛著,沿著盤山公路蜿蜒而上,青翠的山峰有時候會因為盤旋的山路忽然遮擋了人們的視線,但轉過一個彎之後忽然又撲面而來,向人們展示了它壯美峻峭的身姿。

    不過此時,車上的乘客卻沒有閒情逸致欣賞這天然美景,張振生緊繃著臉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濃眉下一雙深邃銳利的眼睛直視前方。線條硬朗而略帶些皺紋的臉龐上,帶著濃濃的憂色,他緊皺著眉頭,心不時的隨著汽車的行駛以及道路的變化而鐵上鐵下的跳動著。

    在這樣的盤山公路上,汽車行駛總是讓人難免提心吊膽,直視著前方,此時張振生所擔心的正是安全問題,此時他甚至後悔為什麼沒能勸阻先生,在這樣的道路上行駛實在是……

    “再慢點,不要急!”

    又一次,張振生駕駛員吩咐道,同時,他又不時的觀察著車窗外,以防發生落石或者其它的什麼意外,雖說大股土匪現在幾乎從林縣絕跡了,可是在林縣這個窮山惡水之地,總會有一些衣食無著的人會鋌而走險。

    “振生,心放寬些!”

    出言安慰著張振生,管明棠的視線則朝窗外走去,這裡是他的專區之行的最後站——林縣,全專區最窮的一個縣,不僅如此,這裡還是各項工作最落後的一個縣,就像這公路,這裡是全區唯一一個沒有修築標準縣道的縣。

    而且,與山西接壤的擁有50萬人口的林縣,按人口比例應在六月份完成15萬民團的組織工作,可實際上,至今卻僅組織編練了10萬民團,在今年專區普遍大豐收的情況下,林縣再一次遭受旱災,為此,管明棠不得不再一次免去了林縣的田賦以及相應的附加稅,甚至除此之外,這裡還是專區十二縣之中,唯一一個由縣政府打報告要求專員公署救濟災民的地區。

    不過,在管明棠看來,這一切似乎都是順理成章的,相比於其它各縣地處平原不同,林縣位於太行山區,縣境內可謂是山嶺起伏,溝壑縱橫,土薄石厚,十年九旱,對於這個林縣,管明棠並不陌生,當年他考上公務員的時候,市人事局曾組織他們那一批新錄入公務員前往林州市紅旗渠參觀學習,而那個林州市就是這個林縣。

    雖說在車入林縣之後,未見與後世參觀紅旗渠時所說的“光嶺禿山頭”,但對於“水缺貴如油”管明棠卻從林縣縣長的報告中,多少瞭解了一些,儘管去年民團司令部針對林縣的特殊情況,在林縣投入了近十萬民團以及近六十萬元專項資金,修建水渠、水庫、池塘、旱井、水井,引山泉,實現了十萬畝灌溉,但卻依然無法改變林縣缺少農業用水的現實情況。

    “水,千百年來,水是林縣最稀缺的物什,沒有水,今年專區其它縣能依靠灌溉實現豐產,而林縣,除去十一萬畝田地實現灌溉,大多數田地都是靠天吃飯,水只夠人吃飯的,那裡還有閒水澆地,”

    在林縣縣政府,這座使用了幾百年,早就有些破舊不堪的縣衙裡,楊子泰在匯報時,那張被山風吹黑的臉膛上,儘是愁容。

    去年受行政院委派他和九十二名青年幹部從南京來到邯彰專區,每一個縣派六人,這是專員公署制定的派遣方式,他同另外五人被派往林縣,其它五人先後離開了林縣,而後來公署又先後派來了幾人,不過只有三個人留了下來,而他在年後從民政科長晉陞為縣長,作為縣長,上任之後面臨的第一個問題就是水!

    “水,幾乎是在林縣唯一需要考慮的事情,只要把水的問題解決了,什麼問題都解決了!”

    林縣550個行政村,就有307個村人畜吃水困難,其中跑2。5公里以上取水吃的有181個村,跑5公里以上取水吃的有94個村,跑5-10公里吃水的有30個村,跑10-20公里吃水的有兩個村……

    因為有一半的人在跑水取水的路上,所以,不可能編練民團,因為水的不足,使得林縣大多數土地無法灌溉,只能靠天吃飯,所以糧食平均畝產量僅只有百斤,因為……總而言之,在楊子泰的匯報中,只有一個中心,水!

    在楊子泰匯報時,管明棠只是沉默著,參觀紅旗渠的經歷,使得他對林縣有一定的瞭解,因為缺水,在林縣大地上屢見不鮮地出現“村村興建龍王廟,戶戶能聞祈雨聲”的現象。一眼井旁數通碑,一座池邊幾個亭,為掘井者歌功,給挖池者頌德。明代萬曆年間,滋陽縣舉人謝思聰奉命來林縣擔任知縣,為解決當地的吃水難題,他曾動員老百姓從洪山寺修了一條小水渠,將洪峪泉水引出山外,解決了18個村莊人畜飲水的問題,老百姓為感激他,稱這條渠為“謝公渠”,以世世代代紀念這位為百姓謀福利的好官。

    長久以來,林縣人省吃儉用,淌汗流血,祈求天神,找水、尋水、挖水、引水……甚至今年之所以林縣能組織編練了十萬民團,只有一個原因——去年民團的團兵為林縣修建了563條水渠、13座水庫以及上千座池塘、旱井,使得民團在民眾間建立起了一定的聲望,大多數水渠也都是以民團番號命名。

    “……所以,想要解決水的問題,只能考慮修建水渠引水,而修建水渠引水需要錢,僅依靠林縣……”

    從外部引水,這是楊子泰在作民政科長時,對林縣縣境內的幾條河流以及鄰近的幾條河流考察的結果,現在專員來了,在他看來正是自己爭取專員支持的時候。

    水!

    或許今年還可以通過動員民團大興水利工程,但是,這些水利工程和歷史上林縣的水利工程一樣,只能起到了一個暫時緩解的作用,不能夠從根本上解決林縣缺水的問題,想經解決水的問題,就只有一個途徑——引水。

    為什麼不引水?

    為什麼不引漳河水!

    在楊子泰的建議中,管明棠沉默著,引漳河水,可能嗎?

    修建1500公里水渠、削平了1250座山頭、架設151座渡槽、開鑿211個隧洞、修建各種建築物12408座、挖砌土石達2225萬立方米……所有的與“人工天河”有關的一切都是天文數字,都是一個此時的林縣、專區公署無法承受的數字。

    而且更為重要的是漳河水還是邯鄲重要的水源,尤其是隨著新區的工業經濟的發展,對水的需求自然隨之增加,即便是現在,在用水問題尚未顯現出來之前,公司就已經計畫匯同專員公園,修建大型水庫以及水渠,以引黃入庫,從而滿足未來公司發展的需要。

    水!

    林縣的農業需要水,同樣,邯鄲公司新區的工業也需要水!

    “林縣有多少人?”

    在思索良久之後,看著楊子泰,管明棠打斷話他的話。

    “有40多萬,按目前的人口普查數據來看是423816人。”

    作民政科長時,楊子泰在主持人口普查時,曾用幾個月的時間,跑遍了整個林縣。

    “林縣的山河是不是和我來的路上看到的一樣,山上有很多樹林嗎?”

    “有一部分山上分佈著許多自然林,也有一些山上土薄石厚,不過也有一些自然林。”

    聽專員提及樹林,楊子泰的眉頭一跳,在主持人口普查時,他曾注意過一個現象,即樹越多的地方,旱情越低,樹越少的地方越是缺水。

    點點頭,管明棠皺眉沉思片刻,又問道。

    “那麼,按照縣政府的統計,今天的災民有多少?我是說,可能會餓死人的?”

    “大約一兩萬人所居住的地方,旱情嚴重,幾乎顆粒無收!”

    “一兩萬人啊!”

    感嘆著,管明棠搖頭說道。

    “按照保住一條命一個月需要3塊錢,那麼一個月就需要五萬,半年就需要三十萬,再加上其它地區的適當救濟,半年需要支付超過五十萬元,而今年林縣的財政收入又有多少?”

    在楊子泰的詫異中,管明棠的表情立刻嚴肅起來。

    “一年五十萬的救濟、幾十萬元水利建設,對應的又是幾萬元的財政收入……”

    搖著頭,管明棠怎麼都覺得這是一個極不划算的事情。

    “每年拿出一百萬,結果換回來的只是幾萬元的回報,楊縣長,你覺得這筆生意划算嗎?”

    沉默,楊子泰沉默了下來,他沒有想到,自己提出的引水的建議,換來的竟然是這麼一個回答或者說是問題。

    “當然,於民生不能考慮划算不划算的問題!”

    做了一個否認手勢,管明棠看著楊子泰,又接著說道。

    “但是,現在專區的確拿不出這筆錢!”

    這一句話只讓原本剛湧起一點希望的楊子泰心神一黯,看著專員,他的臉上流露出濃濃的失望之色,在此之前,對於修建引水工程,他至少還有一半的信心覺得自己能夠爭取到專員的支持,可誰曾想,專員依然還是直截了當的拒絕了,用的還是最簡單的理由——錢。

    就在楊子泰顯露出失望之色時,管明棠卻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

    “川林,不要失望,專區拿不出錢,並不意味著,沒有其它辦法!”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5
第374章 千年之問

     橫水鎮王家飯店,午飯口時分,飯店內顯得甚是熱鬧,隨著專區一帶治安環境的好轉,使得許多行商選擇從專區進入山西或離開山西,而橫水鎮則處於從彰德往山西平順縣的路上,橫水往東是彰德,往西是林縣,自然的,在這個“交通要地”,飯店生意熱鬧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過在靠牆裡的位置,可以看到一桌客人也許的剛剛結訓的團兵,雖說是在農忙時節,但像這樣的鎮子上,依然有一些團兵在組織訓練,他們穿著統一的灰布製成的軍裝上衣,下身穿著各種顏色大都是灰布或者黑布的褲子,一眼就能瞧見他們應該不是農民,而是鎮上的市民,而在他們的桌邊,還擺放著幾條訓練木槍,與去年民團組建時用木頭削成的木槍不同,這些木槍後方用鐵栓之類作出了簡單的槍機,可以進行上膛、退膛以及瞄準訓練,此時這些團兵正在那裡吼五喝六的鬥酒划拳。

    在靠門邊的位子,管明棠慢慢的吃著面條,羊肉燴面,上面飄著一層蔥花,味道著實不錯,、遠非後世的管明棠參觀人工天河時吃的那種靠味素調出來的燴面所能相比。

    這一趟林縣之行,是管明棠十二縣之行的結束,差不多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差不多一半的時間都要路上,而在林縣這一個地方,他前後呆了三天,而在這三天之中,對於林縣的未來,他的心裡已經有了一定的計畫。

    坐在管明棠對面的是林縣縣政府的民政科長孫富山,與他的上一任民政科長、現任縣長傾向於修水利不同,孫富山是縣政府六個職能科長中,唯一一個對此持反對態度的人,而這次他正好來橫水鎮,於是便搭了順風車,或者說,在管明棠的邀請下搭了順風車。

    除去五個月前,來專區任職時專區舉行的歡迎儀式上見過專員之外,也就是在專區公署的民政工作會議上,孫富山曾見過一次專員,但今天,還是第一次單獨面對面坐在起,而且還是在坐在一起吃飯,儘管只是一碗很普通的面條。

    一碟燴羊雜、一人一碗麵條,這就是桌的飯菜,對於在首都呆過的孫富山來說,他現在總算知道,為什麼從專區廉政處下來的廉政幹事,總會盯著他們,這政府節儉的行為,看來是有根子,而根子就在眼前這位專員身上,從專員吃飯時流露的神情中,孫富山知道他絕不是在裝腔做勢。

    不過對於孫富山而言,現在他的心思並沒有去考慮為什麼一碗麵條可以讓專員吃的那麼香,此時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問題。

    為什麼會讓我搭這個順風車?

    此時,孫富山顯得有些緊張,他在心裡考慮著種種可能的因素。

    在路上,孫富山做的並不是專員做的那輛車,而在飯店裡,邀請他來用餐的專員什麼都沒說,也就嘮了兩句家常,聊了聊在這過得是否習慣,有什麼想法之類。

    有什麼想法?

    難道?

    一碗香噴噴的燴面吃完後,管明棠用手帕擦下嘴唇,而後看著面前的孫富山說道。

    “聽說,你反對大修水利工程?”

    喝了口茶,管明棠道出了自己請孫富山過來的原因,在林縣時,管明棠便聽說了這個和他的頂頭上司有直接“觀念衝突”的孫富山,而衝突的根本就是——水利,縣長支持修,民政科長反對修。

    兩種截然不同的概念。

    “嗯!”

    點點頭,孫富山不禁有些擔心,或許專區因為財政有限而無法負擔大型水利工程的建設,但是並不意味著專員並不注重水利,誰不知道今年專區的大豐年,全是緣自於眼前這位的“遠見卓實”。

    “為什麼?”

    好奇的看著孫富山,管明棠倒是覺得有點意思,畢竟修渠從古至今都被認為是“清官的留名之政”,可眼前這會卻在林縣那缺水的地方,反對修渠。

    “修不起!”

    簡單的三個字,從孫富山的嘴裡吐出後,接著又是一句話。

    “就是能修起,也不一定要修!”

    “哦?”

    這下管明棠倒是真的好奇起來了。

    “為什麼?”

    “林縣只有四十來萬人,幾十萬畝地,一人也就一畝多地,即便是是修了渠,靠種地,老百姓也不見得能吃飽!”

    孫富山看著專員,然後不無認真的說道。

    “花一千萬修一條渠,還不如花一千萬辦廠,辦廠還有贏利,還可以再擴大,再投資,林縣就那麼些人,最多十年的功夫,工廠就能吸納差不多一大半的人,一個工人可以養活一家人,到時候,自然問題也就解決了,”

    在這一點上,孫富山到是和管明棠不謀而和,實際上,在離開林縣時管明棠就給楊子泰佈置了一個任務——適當移民,向外移民,並在公司於專區投資的十幾家煤礦、鐵礦中抽出了五千個指標給林縣,而這些指標將用於安置最缺地區的百姓,幫助他們離開不再適合人類生活的環境。

    移民,這是管明棠提出的解決林縣問題的辦法,至於林縣用水的問題,還是留給未來去解決吧,相比於現在用一千萬解決林縣的農田灌溉問題,無論是從實用還是現實的角度,管明棠都更傾向於把這筆錢投資於工業,然後適當的遷移出部分林縣的百姓,從而解決一部分人的吃飯問題。

    “可,工廠也需要用水啊!吃飯也需要用水啊!”

    管明棠適時的指出孫富山的這個方案中的不足之處。

    “專員,林縣的水再缺,也夠炒菜吃飯的,只是種地要靠天,即便是現在把水渠修好了,水引進來了,幾十年後,人口增加到一百萬,到那時,一個人才幾分地,即便是年年大豐收,人也一樣餓肚皮,地少人多,靠地吃飯,總解決不了根本!”

    在汽車的後座上,管明棠在一根接一根地燒著香菸,此時他的腦海中依然迴響著孫富山的那句話。

    “從春秋戰國,到現在,都幾千年了,還把眼睛盯在那一畝三分地上,能盯出來什麼?”

    無論如何,管明棠都沒有想到,孫富山會講出這麼一番話,而更為重要的是,他直接道出了一個極為現實的問題——即便是現在解決了,將來依然要面對同樣的問題。

    就像現在的專區一樣,通過灌溉系統的建立,使得今年專區百姓收入激增,而隨著小麥以及棉花良種的推廣,農村家庭收入將普遍增加數倍,看似穩妥的解決,但隨著人口的增漲,未來依然需要面臨一系列的問題——人口的增加導致人均土地的減少,從而導致農民收入的降低,如何才能從根本上解決農村問題?

    “通過不斷的工業化吸收農村富餘勞動力,通過將農業人口轉變為工業人口,從而解決農村問題!”

    無論是孫富山的建議,還是後世的實踐經驗,都一再說明著,工業化才是未來,而現在農村的衰敗,在某種程度上,不正是因為中國落後的工業無法吸收農民富餘勞動力嗎?

    在這一路上,管明棠的內心變得可謂是糾結非常,一方面,增加農民收入,從而確保農村穩定,這是即定的政策,而在另一方面,管明棠卻又想到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隨著農民收入的增加,會不會為專區的工業設下的一個“絆馬索”?

    比如在農村人口轉化為工業人口的過程中,會不會導致農民專注於田地帶來的收入,而不願意進入工廠呢?

    “仲民,我問你一個問題!”

    專問的問題使得李直民微微一愣,他詫的說道:

    “什麼,這不太可能吧!一畝地的收入能有多少?一畝地頂破天了,也超過不了工人一個月的工資,而且,專員,現在專區的農民收入的確增加了,可是他們和工人遠是無法相比的,即便是設在專區,拿著最低工資的工人,他們一個人的收入,一年也有兩百多元……”

    李直民的反對讓管明棠又搖搖頭,於心底否定了自己的看法。

    “是啊,農民的收入還是無法同工人相比,一畝地就是種棉花,收成也不過只有……”

    就在管明棠的心裡冒出這麼一個念頭的時候,卻又聽李直民說道。

    “不過如果家裡的田地在三四十畝以上的話,相比於進工廠,他們也許更傾向於守在田裡,畢竟現在種田的收成也不少……”

    現在種田的收成也不少,家裡要有幾十畝田……李直民的話,讓管明棠再一次皺緊了眉頭,最後勉強笑了笑,然後他的內心卻又有些無奈,李直民說的是事實,事實就是如此,土地的規模越大,收益越多,對於絕大多數“貧下中農而言”,或許,隨著良種、化肥的推廣,種地的收益增加數倍,他們的生活會因為收成的提高而有所改善,但想讓他們達到“城裡人”的生活水平,幾乎沒有任何可能。

    “不過,至少,現在他們的生活,已經發生了改變!”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5
第375章 民心

     “初夏!你的心不誠,不要你抬!”

    “他六叔頂萬民傘,小二疤子打鑼!”

    “吹嗩吶的沒有,他五叔你的嗩吶呢?”

    “好了。小二疤子,著實洗乾淨些,到時候菩薩見怪!”

    “打鑼!把嗩吶吹起來!”

    “打鑼呀!小二疤子聽見沒有?狗日的……”

    “當!當!當!……”

    “嗚咧啦!……”

    在村口,幾百個人蜂擁著端著一個牌匾,朝著村子那個破舊的宗祠走去,然後一個莊子裡的老百姓都跪在那裡,在嘴裡念叨著。

    “大慈大悲菩薩保佑,保佑管專員長命百姓……”

    諸如此的話語,卻見那裡供著一個“長生牌位”,那長生牌位上赫然寫著“管明棠”的大名字,而在人群中的王老三的神情更是顯得極為莊重,在磕頭的時候,更是在頭上磕出了紅印來,顯是用力有點過了。

    這也不怪,今年和往年一樣,王老三家自家有六畝七分田,還租了七畝田擱往年,這十三畝七分田,至多也就是打兩千斤麥子,去掉稅,扣了租,也就只能賣八九百斤,可今年,他那最好的一畝祖田裡就打了八百斤麥子,十三畝七分地,打了九千多斤麥子,就在幾天前,那信用社裡派來的人麥子時,一張張嘩嘩作響的“合作券”在他面前疊了兩手指頭高。

    雖說家裡一斤糧食都沒留下來,可四百多塊錢的合作券卻作不了假,還有合作社裡的一千斤糧票,他直到現在,都記得拿著合作社糧票給東家交租時,東家的那時紅時青的臉色。

    估計東家早都準備好了“良心秤”,準備來個一斤照著斤半收,好把“損失”收回來,可誰曾想,合作社卻弄了一個“糧票”,佃農交租可用糧票充抵,如若東家拒收,可直接報官,不過如此,去年減租時,公署就同那些地主一同核定了產量,以後年年按此交租。

    “可得把專員的長生牌位放好了,要好好的供著,求老天爺保佑專員長命百歲,好人好報……”

    待村宗祠口的奉牌禮結束之後,回到家,瞧著供在堂屋裡的長生牌位,王老三又一次衝著媳婦喊著,而王家大嬸子應了一聲卻又坐在那無聲的哭了起來。

    “白面饅頭吃個夠哩,也不知道妮子們……”

    王家大嬸子的泣哭聲讓原本臉上帶著些歡喜的王老三愣坐在門檻上,他默默的裝了一斗煙,對著火吸了起來,叭叭的吸了幾口煙後。此時他的腦海裡再一次浮現出賣閨女的一幕來。

    他還記得那九塊雪白的光洋,落到自己手上時時,他驚駭得甚至想把洋錢扔出去。可那洋錢卻是鳳兒換來的供家裡活命的錢啊,想到這王老三也用袖子盡力地把眼淚擦乾。

    “娘,俺明天就可以回來嗎?”

    那年賣喜的時候,家裡人都是目不轉睛地噙著淚水對喜兒注視著。再多看一兩眼吧,這是最後的相見啊!

    再後來宋禿子把喜兒帶走,媳婦真的發了瘋,幾回都想追上去。遠遠地還聽到喜兒回頭叫了兩聲:

    “娘呀!我不要一個人吃飽飯!”

    “我明天就要轉來的呀!”

    “……”

    “噠、噠……”

    用力的將煙鍋子在門檻上磕了磕,王老三猛的站了起來,衝著外頭的大兒子喊著。

    “立秋!”

    “爹,啥事!”

    從爹那拿了幾塊錢正尋思著和兩兄弟上集上,看看置辦些什麼的王立秋應著聲,便走進了屋子裡。

    “走,跟我起去宋莊,把鳳和喜都尋回來!”

    說著話,王老三便將煙袋朝腰間一別,手背在身後,便朝著院外走去,只留下臉上帶淚卻又是歡喜色的王家大嬸子。

    “唉!”

    接鳳和喜,聽著爹的話,王立秋連忙喜應著,王家大嬸子更是在旁邊說道著。

    “快,快拿上洋錢,趕上你爹!”

    院子裡,不過才幹乾瘦瘦頭髮上還帶著麥秸的小丫頭在提著沉重的木桶,一步一步的朝著水缸走著,而在門邊穿著粗布衣正在納著鞋的婦女搭眼一瞧,卻把手頭的活一停罵了起來。

    “你這好吃懶做賠錢貨,這一月要吃三斗糧,這勁都到那了,連打水都只打半桶,金山的衣裳都到晌午了還沒洗那,沒見過你這麼懶得,再懶,就把你賣到集上去……”

    在婦人的罵聲中,渾身髒兮兮的小丫頭連忙加快速度,可人小力弱的她提著一桶水,那能走得快,心一急,人便倒了下去,水倒了一地。

    “死妮子,把水弄了一地,給老娘臉色看那……”

    放下活的婦人拿起牆邊的木條就抽打了起來,小丫頭抱著頭在地上一邊躲著一邊哭著。

    “俺不敢了,俺不是的意的……”

    遠遠的離那戶人家還有幾十步時,王立秋便聽著院子裡傳來哭喊聲,那是二妹喜的哭喊聲。

    “……這賠錢貨,俺明個就給你賣到集上的婊子行裡去……”

    就在婦人打罵的時候,突然一個人闖了進來,闖進院子裡的王立秋瞧見眼前的這一幕,立即沖上去一把奪下那婦人手中的棍子。

    “幹啥,有這麼作賤人的嗎?”

    而他瞧著地上那身上被打的青一塊紫一塊的丫頭,雖說她臉上都是泥污,可他還是認出了那雙眼睛,二妹的眼睛打小就好看,那雙眼睛即是不笑,也能看出笑來,可現在那雙眼睛裡卻沒了笑色,就連看著他時,也是一副茫然。

    “喜,你不認識俺了,俺是你大哥啊,俺是立秋啊……”

    緊緊的抱著二妹,王立秋瞧著那婦人時,兩眼更是冒出火來,那婦人被這二十來歲的後生這麼一看,心裡一怯急聲說道。

    “這,喜,喜兒可是俺孫家的人!”

    “大哥!……”

    喜兒看了好一會,才想起這是最痛她的大哥,便哇的一聲,迸出了兩行如雨的眼淚來,再說不出一句話了。而陪著當初牙人宋禿子剛進院的王老三則用袖子偷偷地捫著臉,終於找著喜了……

    喜兒站在哥哥的後面,眼睛都濕潤潤的,她的手死死的抓著哥哥,在過去幾年裡,不知道多少次,她在夢裡頭想著,爹會來找她、哥會在找她,可等了三年,她都沒等著,現在爹和哥都來找她了,死死的抓住著大哥的衣裳,生怕哥一不留神就會走神的。

    在孫家堂屋裡頭,幾人沉寂了一會兒,當初的中人宋禿子,被許了五塊錢的好,他自然賣力的說道著。

    “他二哥啊,你瞧,這孩子瘦的,干啦巴幾的,幹活幹不動,就是當童養媳,也還沒長開不是,這一年光口糧可得幾十塊哩,那錢都夠說個媳婦了的?”

    可無論他怎麼說,那穿著布衣的中年男人卻就是不說貨,而那婦人卻嚷嚷開了。

    “我說姓宋的,當初咱們立契的時候,可是說過,不悔不追來著,怎麼樣,現在你們邯彰人闊綽了,就想毀了契不是,這可不是你們邯彰……”

    婦人嚷著時,宋禿子只是不住的點著頭、陪著笑,而王老三瞧著那躲在大哥身後的喜,想著這三年她遭得罪,心裡更像刀割似的,當年在家的時候,他可連個巴掌都不捨得打啊。

    “雖說不悔不追的,可誰家也都有犯難的時候不是,當初您求了他王家的難,王家自然感著恩不是……”

    宋禿子繼續陪著好話,作為這麼多年的牙人,無論是賣人還是尋人,他早就輕車熟路,雖說尋人時買家初時都不願意,可最後總歸還是願意放人,當然得出得起價。

    而這會早就失掉了主持的王老三,則只是看著宋禿子,在來的路上,宋禿子一再的交待他急急,別急,想著已經在家裡的鳳,再瞧著不知遭了多少罪的喜,他能不急嗎?

    “宋先生,大口小口一月三斗,這養口人的花費您也是知道的!”

    聽著這話,意識到有門的宋禿子,便開口說道。

    “當然,當然,只讓您吐個口,保準不讓您吃虧!這三年,一年十五塊錢,加上當初的賣錢,算上利,五十八塊,你看……”

    “那可不中!”

    一旁坐著的婦人急聲說道。

    “六十塊,養頭牛,一年都得幾十塊!”

    “這丫頭是小,也沒白吃不是!”

    “他二哥,您瞧,這娃娃都是爹娘的心頭肉,當初若非實在不得已,誰會賣了自家的娃,您當年都做了善事,要不這也發發善心,成全人家一家子!”

    家!

    一家人坐在堂屋裡,煤油燈這會被調到了最大,雖說花了一百多塊錢,雖說那錢夠買三頭牛的,這會瞧著不停給鳳和喜夾著肉的媳婦,再看著用了半個月才尋回來的兩閨女,終於,這一家子裡都齊了,就這麼看著,王老三卻忘記了吃饅,吃那在他口中不管餓的白面饅頭。

    “他爹,你咋不吃飯!”

    “俺吃,俺吃,俺……”

    說著淚卻從王老三的臉上流了出來,突然王老三放聲大哭起來,他哭著、痛快的哭著,走了一輩子背運,現在終於走運了,此時放聲大哭的王老三那悲嗆的哭聲,像是想要把一輩子遭的罪,受得難都哭出來似的,在那哭聲中,王家大嬸子也擦著淚,緊緊的抱著這當年買出去的閨女,而立秋、春山、夏糧則看著哭成一團的家人。

    突然,王老三那滿是悲嗆的哭聲停了,他突然起身然後又跪在地上,嘴裡嚷著。

    “來,都來給專員磕頭,沒專員,就沒咱家的今天……”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27 18:4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5
第376章 局內局

     “這是封建迷信!”

    在邯鄲城西門裡的一個院子裡,略為拉長的聲音從一個中年人的口中吐出,雖是值初夏,但這位中年人卻依然穿著一件灰色薄中山裝,而在他的左胸前還佩帶著一枚藍白黨徽。

    “封建迷信是要不得的!”

    “這個立長生牌位,是不正常的事情!是封建迷信!”

    在中年人說話的時候,他身後跟著一位六十幾許的老人,隨著他慢慢的向前走著,神態顯得極是恭敬。

    “可不是嘛,馮主席,現在邯彰專區百萬戶人家幾乎家家立著他管明棠的長生牌位,這封建迷信不說,還是犯逆……”

    雖說不知道封建迷信是什麼,但在孫長興看來,既然馮主席說出這個“要不得”,那肯定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這置委員長於何地,置南京國民政府於何地,現在專員百姓,只知他管明棠,不知中央政府,這管明棠是要作亂啊!”

    對於年過六旬的孫長興來說,他不知道什麼是封建迷信,可卻知道,那犯逆做亂是殺頭的大罪。

    對於孫長興的“檢訴”,馮玉才卻只是笑點著頭,並沒有說什麼,作為邯彰專區黨部主席,他是黨政二元體制中專員“黨務”第一人,甚至基於“訓政”條文,他這個黨部主席應大於管明棠那位非黨專員,可實際上,在地方上,地方政府的權威遠大於黨部,而按照“黨不干政、政不干黨”的原則,他這個黨部負有監督專員公署的責任。

    但對於這個監督,他卻沒有任何興趣,雖說他是受陳祖燕直接委任出任邯彰專區黨部主席,但深知地方上黨政沖不斷的現實,面對那個“黨的使命在喚起民眾,接受主義與政策,政府的使命,在實施主義與政策”的黨政分工,他理智的選擇了先沉寂,以觀察這裡的情況。

    在馮玉才看來,管明棠最精明的地方就在於他遊走於蔣汪兩人之間,在組建黨部時,他直接向陳祖燕匯報,要求派員組建黨部,而在政府中,又引入了大量汪系人馬,而在這種情況下,如果馮玉才悍然干涉政務,直接將導致雙方角力從中央引向地方,到那時行政院即可加以批評,甚至要求將其撤職,原因非常簡單,按照黨政分工。

    “黨部權能,限於指導民眾,宣傳黨義之外,於地方政治,不得稍事干涉。”

    僅此一條限制,就導致馮玉才空有滿腹“才華”,而無力發揮,有著濃厚的中央背景,他或許不需要對管明棠顧忌太多,但他必須要考慮到那十二個縣長以一百餘位科長的汪系背景,避免與其發生直接衝突的結果,就是現在黨部淪為“新生活運動”的主力。

    可不是,就像管明棠說的那樣“黨部權能在於宣傳教育民眾,而新生活運動是委員長所提倡改造國民之重要工作,自然需由黨部負責”,每個月十五萬元的專項經費不可謂之不多,但幾乎從黨部成立那天起,馮玉才就陷入“新生活運動”的工作之中,至於在政府內發展黨員、建立黨團,幾乎沒有任何進展,雖然在邯彰專區縣長全部都是黨員,二百一十五名科長中的7成皆是黨員,這一比例即便是南京也不過如此,但這些人卻不是“他的人”。

    平衡,想到管明棠用一個最簡單的“平衡”,便輕而易舉的把自己死死的限制在這個圈子裡,馮玉才在感覺有些無力之餘,卻又生出一種棋逢對手之感,在專區成立後,他一面兢兢業業的做好“新生活運動、改變國民習俗”這一工作之時,千方百計的在邯彰發展他的力量,而他所選擇的正是受抑制的地方鄉紳。

    不過,這些鄉下的土財主啊!

    在心下感嘆著,馮玉才停在院子裡的一株牡丹前,用剪刀修剪著枝葉時,慢吞吞的說道。

    “作亂!”

    剪掉一片病葉,在病葉落下時,馮玉子哼了一聲,

    “他管明棠收買人心不假,可做亂啊!他還沒那個膽量!”

    “主席,可,可有時候總得防患未然吧!”

    孫長興怯怯的說道著,如果不是今年的豐收,或許,他還沒有膽量說道這些,去年在場院裡槍斃會首時,“叭、叭、叭”三聲槍聲,足足半年,都沒從他的心裡散去,可今年這場大豐收後,他卻足足在床上躺了一個月,而他病倒的原因很簡單——去年通過協商額定的“定租”太低。

    “上等田一年兩作,小麥三百斤、雜糧三百六十斤,中等田,兩年三作,小麥二百斤,雜糧二百五十斤,下田,一年一作,麥百二十斤,租額三成七五!”

    這個定租是去年各縣的鄉坤代表會同專員公署定下的,當初定下這個定租時,他還尋思著這不算吃虧,畢竟即便是上等田風調雨順也打不了三百斤,至多也就是兩百多斤,仔細算算,減租減的並不多,可今年的大豐收以及那紅衣麥種,卻讓孫長興回過了味來,難怪,難怪專員減租時會讓步那麼多,最後卻在定租、定佃期上毫不讓步。

    按照那《減租條令》的規定地主與佃農必須簽定書面租約,租佃期不得少於6年。在此期間,地主不得終止期約或升租,而佃農必須按時納租,欠租兩年,地主可以撤田並解除租佃關係。期滿後,地主可以收回土地,若雙方願意仍可續約,而租額在這六年內,則以頒布的公定定額為準,六年不變。

    原道著這六年不變,等同於六年死租不吃虧,可誰曾想,現在細細一算,可不就虧大發了。

    “鏡清,聽說,今年你吃了不少虧啊!”

    心知孫長興為何讓自己防患未燃的馮玉才,並沒有興趣給旁人當槍使,反倒是直接提到了讓專區“民怨載道”的事來,

    “可不是,一畝地只收了幾十斤糧食,還是合作社發的糧票!”

    提及糧票,孫長興只覺一陣肉痛,現在佃戶們交租不再交糧了,而是把糧食送到合作社,先賣一部分,而後再換了糧票交租,如此一來,像小鬥出大鬥進以及大枰進小枰的收租法,自然也就派不了上用場。

    “主席,這糧票又是管專員坑民害民又一罪證啊!您老,可得向南京反應!這專區四百五十萬百姓,可等著您老主持公道啊……”

    “這公道,本主席,自然會加以主持,但……”

    眯著眼睛,馮玉才的聲音拉得極長。

    “要事出有因啊!”

    “事出有因?”

    “嗯!”

    “非師出有名,而不出,你說那些,都不夠啊……所以,你要……”

    低聲授意時,馮玉才看著臉色變幻不定的孫長興,卻是在心裡冷笑起來。

    “好了,鏡清,這主意已經授給你了,剩得的就由你來辦了!”

    臉上帶著難色,孫長興沒想到竟然是這麼一個主意,

    “可,可……”

    “鏡清,我那邊還約了一位客人,不送!”

    這倒不是推托,今天馮玉才的確約了一個極為重要的客人。

    “啊……啊,小人,小人靠退……”

    “哼……”

    待孫長興走時,馮玉才卻眯著眼睛冷哼一聲,

    “一群下作東西!”

    在浙江實施“二五減租”時,馮玉才曾同那些地主鬥過一陣子,也正因如此才會對其沒有多少好感,對於現在專區實施的減租政策,他不僅表示贊同,而且同樣也是大力支持,而現在交好那些人,不過只是政治需要罷了!

    “什麼玩意!”

    冷哼著將剪刀放在花盆上,想到現在專區內竟然有上百萬戶百姓為管明棠立了長生牌位以及生祠,雖說不願,但馮玉才卻不得不承認,在治理地方政務上,管明棠的確有他的一套辦法,若不然,也不會只用了不到一年,便能盡收民心。

    “管哲勤!”

    神情複雜的念叨著這個名字時,一名黨部的工作人員走了過來。

    “主席,王師長來了!”

    在馮玉才的辦公室中,一名穿著軍裝的中年軍官,正看著牆上的一副字。

    “靜敬澹一!”

    這四個字,其實是四個獨一的字,它融合了佛家、道家、儒學、理學治學修身的基本理念,而馮玉才之所以將字懸掛於辦公室內,則是因為書贈者非是常人而是——委員長。

    “王師長,讓您久候,實在是抱歉的很!”

    進入書房,心知王來此不過只有分鐘功夫的馮玉才,還是極是客氣的抱拳道了個歉。

    “馮主席客氣了,王某也是剛到!”

    “請坐,王師!”

    在請王坐下時,馮玉才親自為他倒了一杯茶,在過去的幾個月間,他同倒是接觸過幾次,每一次他的態度都如現在一般。

    如果說來到邯鄲最大的認識是什麼,恐怕就是隨著對新一軍的瞭解,使得他瞭解到,新一軍遠非外界想像的那般,系管明棠的嫡系,實際上兩者雖說相互依賴,但新一軍依然還是保持著自己的獨立性。

    在這位“中央系軍官”的面前,馮玉才並沒有兜圈子,而是直接切入了主題。

    “王師長,南京現在對您可是極為看好的!”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6
第377章 跛足之師

     進了七月,天氣越來越熱,而今天天氣除去非常炎熱外,更顯得有些悶燥,顯然看這天似乎是要下雨了。

    儘管冷氣機依然工作著,但在自己的辦公室裡,雖說只穿一件白襯衫,但管明棠卻依然感覺有些煩燥。站在窗邊,他望著窗外,陽光照射在樹枝上,使得樹葉變得色彩斑斕,幾隻燕子從樹枝上飛走,然後又停留在公署大院裡那條小河的橋面欄杆上,一會兒又向遠方飛去。

    有些出神地望著燕子,不知道它們今天的旅程會是何方。

    燕子是多麼的自由,它們可以自由地飛翔,而自己呢?一個堂堂正正的專區專員,比燕子自由嗎?

    今天的心情管明棠的心情特別的壞,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在自己的辦公室裡,坐在邯彰專區第一把交椅上,會有情緒將自己與一隻燕子來對比,這不是天大的笑話嗎。

    可管明棠卻知道,這個笑話的原因,之所以會如此煩燥的原因非常簡單——新一軍!

    曾幾何時,新一軍是管明棠的驕傲,他們取得過紅石嵐大捷,堅守過長山塔,剿清了太行百年匪患,綏靖了地方治安,對於這支部隊,管明棠傾注了很大的希望,同樣投入了太多的感情,對於他們,管明棠選擇了百分之百的信任,甚至將自己嫡造的軍隊交給了他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現在又會不相信呢?

    儘管在過去的半年間,管明棠將超過兩百名商學院的學生派至新一軍中,現在他們大都獲得了連排長,甚至還有一些人做了副營長、參謀等軍職,但管明棠總有一種不安感,他無法再像兩年前在長山塔時那樣,對高勝侖百分之百的相信,因為……

    手中沒槍的人,總是無法相信有槍的人!

    過去,無論是房山保衛團還是義勇軍五十八路軍,管明棠都相信自己是那支軍隊的主宰者,第一,那是自己是司令,第二,那時官兵吃的是“管家的飯”,或許自己教導他們懂得國家、民族等等之類的大道理,但對於許多士兵來說,被養感同樣存在於他們的心中,畢竟他們吃的是“管家的飯”。

    而現在呢?

    新一軍吃的是中央的飯!軍隊的主官從的是中央的令!

    或許,高勝侖等人不會背叛自己……可,什麼是背叛呢?

    拿刀相向?還是?

    在內心深處暗自思量著這個問題,有時候管明棠並不願意去思考這個問題,他仍然一廂情願的選擇相信高勝侖,而在一定程度上,高勝侖並沒有背離自己的信任,專區能有今天,若是沒有那三萬人的新一軍作為支撐,或許根本就不會有今天的穩定。

    可若是細細思量的話,無論是在房山保衛團,還是五十八路軍,亦或是新一軍,自己從未下達過一個“亂命”,或者說自己的命令從沒有與中央相牴觸,這或許才是高勝侖等人服從的根本原因吧。

    可是假如有一天,當自己的命令和中央相牴觸,比如在未來的戰爭中,如果中央命令新一軍調往南方,或者開拔他地,而自己命令他們堅守於邯鄲,誓死保衛邯彰專區,他……會服從嗎?

    而且根據現在的情報,地方黨部的那位馮主席現在可是已經把手伸到了新一軍,真是……

    “他媽的!”

    恨恨的罵了一句,這會管明棠可是真想罵娘了,可是罵娘能解決問題嗎?

    在這個亂世,沒有一隻完全屬於自己的武裝,這如何能讓自己心安?

    既然不能心安,自然也就心煩意亂,甚至羨慕起了那些自由自在的燕子,因為,他們永遠不需要考慮人心,不需要考慮諸多的讓人心煩意亂的事物。

    但自己並不是那隻自由自在的燕子,自己需要為邯彰專區數百萬民眾負責,需要為這時的一切負責,甚至需要為這個國家的、民族的未來……負責!

    想到這裡,管明棠轉身從窗邊走回辦公桌旁。

    “仲民!”

    拿起電話,管明棠對李直民吩咐道。

    “通知民團司令部,今天下午,開個會!”

    王庚、王之、戴昭然、王正、黃恭壽、陳家騄、汪准、李謨焌、謝明旦、湯爵芝……坐在長條型會議桌邊,管明棠看著這些肩佩民團徽章的民團司令部各科室科長,看著眼前的這些人,管明棠有一種天下英才盡為已用的感覺,這些人無一例外的都是清華留美預科出身,都曾在美國的軍事院校學習,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在這裡,倒是得益於自己同清華大學的合作,通過清華大學將這些優秀的軍事人才聚集到這裡。

    “今天請諸位來此,是就當前民團組織作一下工作總結以及今年冬閒的民團組織動員集訓事物進行商討,王參謀長,先由你發言吧!”

    “是,司令!”

    隨即王庚站起身匯報導。

    “眾所周知,當前,自去年十一月專區實施民團建設至今,專區業已編成一百二十三萬民團,就民團參訓人員來看,涵蓋專區全部身體條件符合標準的18歲至45歲成年男子,而根據民團訓練條令,當前,各縣民團皆能夠完成每月100小時訓練……”

    一百小時訓練,這是民團組織條例中的每月訓練要求,其中有九十個小時為早晚集訓,早晨兩個小時,晚上一個小時,每個月以縣隊以及鄉隊為集制,進行一次縣隊、鄉隊集訓,集訓時間為一天,也就是十個小時,儘管訓練時間並不算長,但卻在普及軍事常識、加強國民身體素質、改良衛生秩序、改善生活習慣上,有很大的幫助。

    “……在夏收後,各縣組織動員民團對縣城、鄉村的廁所進行大規模改造,同時,還協助農民搭建新的、衛生良好不至影響百姓身體健康的牲口棚……”

    在湯爵芝這位民團醫務衛生處長的匯報時,管明棠則是不住的點著頭,利用民團推廣“新生活運動”是專區的一大“創新”,也是得到南京肯定的,就像現在正在進行的“向廁所宣戰”,利用民眾收入提高作為契機,動員各地民團與民眾配合,改造廁所達百萬處之多,從而提高農民的衛生條件,這一成就更是吸引了包括《中央日報》在內的多家報紙的報導,同樣也得到南京的表彰。

    但這並不是管明棠所需要的民團,至少這不是他所期望的依持。

    “嗯!在過去的十個月間,專區民團建設,所取得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同樣也是舉世矚目的!”

    在眾人的匯報結束之後,管明棠便出言作出了結論。

    “不過,從當前,民團的訓練以及使用中,我們可以看出,在一定程度上,邯彰民團建設,達到我們最初的目標——綏靖地方且改良地方可,在民團組織訓練之中,民團所從事的並不僅僅只是軍事訓練,實際上軍事訓練不過只是一個“名頭”,更多的時候,是借助軍事訓練,達到改善生活習慣、改良衛生秩序等諸多的民生目的,就民團集訓動員,其中固然有集訓檢驗的目的,但更多時候,我們通過對民團的動員達到建設地方的目的,達成改造國民的目的,這是不容易的!”

    在肯定了民團建設所取得的成就時,管明棠看著面前這些被自己從各地挖來的或許是中國“最西化”的軍事人才,讓這些接受過現代軍事教育的人才用於這種“民生工程”上,或許真的有些浪費人才了。

    “民生!”

    右手拄著會議桌,管明棠伸出兩個手指頭說道。

    “通過民團建設,我們推動了一系列的從習俗、衛生直至教育等等一系列與民生有關事物的建設,這些建設成為舉世所公認,但是,諸位,我們建立民團的最終目標是什麼?”

    建立民團的最終目標是什麼?

    戴昭然朝著身邊的王正看了一眼,然後又朝著坐在前方的參謀長看去,似乎是想從他那裡得到答案,什麼是建設民團的最終目標?

    “最終目標在於加強國防建設!”

    王庚的回答,讓管明棠點點頭,看著眾人說道。

    “加強國防建設,這是進行民團建設的本意,而在過去,我們之所以將大部分精力傾注於民團建設,其目的在於提高民眾生活水平、改良民眾生活習慣,待這一系列的工作有條不紊的推進,並達到一部分目標時,我們就需要考慮一個最根本的問題——既國防建設的加強!”

    提及國防建設時,管明棠特意加重語氣。

    “眾所周知,日本對中國之強大,不僅只是工業、經濟上強大,而在於系統性的領先,諸位皆是軍事專才,自然深知現代戰爭中,動員補充體系的建成,直接關係到國家的在戰爭中生存與否,而建設民團即是據我國之特殊情況所建立的特殊的動員體系。”

    會議室的諸人聽到司令的話後,無是陷入思考中,相比於他處,這裡給予他們一展所長的同時,卻又總讓他們陷入迷茫之中,在這個國家遭受劫難之時,是應在這裡從事民團建設以加強國防建設,還是應該直接投入或回到軍旅之中,以在未來戰時保衛國家,而在這一問題讓他們矛盾時,讓他們支持下來的,正是這個——建議國家動員體系,瞭解現代戰爭本質的他們,自然深知,在現代戰爭中,一個國家的動員能力、軍力補充體系是否建全對國家國防的重要性。

    “可以說,在一定程度上,通過年前的動員,檢驗了我們的動員能力,但是,在取得成績的同時,我們必須充分意識到,現在,邯彰民團只不過是跛足之師!” 本帖最後由 joa1317 於 2018-12-27 18:45 編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16
第378章 內憂之慮

     跛足之師!

    在專員公署年後擴建的後院民團司令部內,當跛足之師四字於房間內迴蕩時,這間並不算寬敞的會議室內,氣氛立即變得有些異樣,而在這異樣之中,這間裝有冷氣機的會議室內,顯得越來悶燥起來。

    悶熱的天氣,使人們陷入一種急躁的情緒之中。即便是在南方的夏季一旦來臨,熱浪就排山倒海一般襲擊著人們。科學家發明了空調機,能夠使室內的氣溫降下來,可是空調機卻只能降低室溫,而無助於排解人們心間的悶燥。

    煩燥與不安!

    這正是管明棠此時內心最佳的情緒寫照,他的視線沿著鋪著黑色滑絨布的會議桌向兩側坐著的人們身上投去。

    王庚、王之、戴昭然、王正、黃恭壽、陳家騄、汪准、李謨焌、謝明旦、湯爵芝……毫無疑問這或許是中國當今最“高智商”的軍官團了。

    縱觀中國近代軍事留學的發展歷程,自19世紀中葉開始,西洋列強頻頻入侵逼迫著滿清不得不進行軍事改革,並試圖選派軍事留學人員向西方學習製造堅船利炮和指揮作戰的方面,面對來自海上的威脅,滿清陸續派遣了幾批海軍留學生赴英、法留學,20世紀初,隨著滿清對陸軍建設的重視陸軍留學生迅速激增,主要集中於日本,民初十年,大小軍閥割據一方,各軍閥集團為增強自身實力,也紛紛選派人員出國學習軍事,日本依然軍事留學的首選國家,南京政府建立後,同樣十分重視軍事留學教育,並於30年代將陸軍留學重點轉向德國,而軍事留美生的派遣在19世紀末美國國內排華氣氛高漲的大背景下未能成行,直到20世紀初,才有軍事留美出現,遠遠遠落於軍事留歐以及留日。

    軍事留美人數稀少,或許在量上遠無法同軍事留歐、留日相比,但從質上而言,其整體水平之高,遠遠超過留日生和留歐生,他們之中許多人還同時在美國著名的地方院校就讀過或獲得學位,可謂是真正的文武雙全。

    而此時面對這些軍官,管明棠在內心深處更多的是慶幸,慶幸歷史的玩笑,這此可以說是中國最優秀的軍官在歸國後,正值軍閥割據,派系林立的動盪時期,國內軍事學堂的畢業生形成不同的派遣,不同的教育背景成為他們獲得彼此認同,構成不同派別的主要因素,儘管他們在知識結構和軍事素養方面有著明顯的優勢,但他們與國內軍校培養的畢業生之間存在著巨大的鴻溝,作為接受美國軍事教育和訓練的職業軍人,他們特別的出身,使其在各派系的爭權鬥爭中,成為了局外人,即便是中央軍中,雖受任用,但依然倍受排擠,沒有給予足夠的重視,其中許多人最後不得不黯然退出軍界。

    也正因如此,自己才能通過清華大學的關係,將他們收為已用,在另一個時空之中,這批中國近代最優秀的軍事人才,因受到排斥最後大多湮沒無名,而現在,在這個時空之中,他們絕不會再湮沒於歷史之中,可是,這一切必須有一個前提,那就是……必須改變跛足之師的現況!

    “誰能告訴我,為什麼現在這裡是一支跛足之師?”

    在眾人的沉默中,管明棠道出了這個問題,對於這些人而言,這似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了,但卻不易回答,因為涉及到一些敏感的,政治上的問題,而對於這些在軍隊中曾飽受冷落、倍受排擠的軍官來說,儘管心中有了答案,但大都依然選擇了沉默。

    對於這種結果,早有意料的管明棠則直接說道。

    “記得在我邀請你們來邯彰參與地方建設的時候,曾說過,在這裡不要有什麼顧忌,我們來到這裡,是為了進行一場全新的建設,與過去截然不同的建設,現在依然是,這其中自然有國防建設!”

    “司令,現在專區或許有民團,但實際上,民團只能作為國家動員體系中的一部分,在面對入侵的時候,以現有的民團體系,並不能用於抵禦他國入侵!甚至不能用於守衛地方!”

    言語隱晦的王庚道出了邯彰專區的一個“軟肋”。

    “民團故名思議在其意在於“寓兵於民”,而邯彰民團其成在於這四字,其敗亦在於“寓兵於民”!”

    ““寓兵於民”只是行以動員,行以補充,而不可為戰時主力!”

    “……”

    “司令,邯彰民團初建時,最大失誤在於……”

    在你一句我一句的暢所欲言中,管明棠則只是不住的點著頭,在聽到王庚的這句話時,管明棠將視線投向了這位有著“間諜”之罪名的民團參謀長。

    “在於裁撤各地保衛團!”

    裁撤各縣保衛團,這是在實施民團建設前,管明棠做出的一個決定,隨後通過每縣派駐一個加強連的方式,暫時維持地方秩序,隨後又於各地整頓警務,通過建全警務系統以維持地方治安,而非像過去依靠地方保衛團。

    “保衛團的裁撤使得各地失去了常備武裝,而民團的臨時動員機制,使其軍事構成中存在一個真空,駐於專區的新一軍為國家常備軍,其沒有權力直接徵召專區之人力,而專區亦無補充其之責任……”

    在王庚指出專區軍事結構的弊端時,他的眉頭突然一皺,然後有些詫異的看著面前的司令,此時他才明白司令的真正意圖。

    “常備民團!”

    在眾人的話聲漸漸沉寂時,管明棠直截了當的道出了自己的本意,

    “現階段,專區民團最大的軟肋在於民團的臨時徵召性與國防需要相互衝突,因此,下一階段,我認為,專區有責任通過組建常備民團,完善專區的國防動員體制!”

    屬於自己的武裝!

    這正是管明棠召開這次會議的原因所在,相比於新一軍,在民團的框架下建立一支常備民團部隊,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武裝,而這支部隊的士兵將全部來自受益於專區各項制度民眾組成,這無疑是最為可靠的軍事力量。

    “現在專區各項工作都有有條不紊的推進中,隨著民團建設的成功,我認為有必要通過建設常備民團的方式,加強兵役建設,並使民眾適應兵役法制!”

    依如過去一樣,管明棠在提及常備民團時,仍然在現有政策中尋找“理由”,尋找漏洞以為已用,而此時他所找到的漏洞則就是二十二年的通過兵役法。

    “雖說二十二年兵役法得已通過,但是呢?民眾卻不知兵役與國家民族之重要,因此,為加強國防建設,有必要通過兵役宣傳,告知民眾兵役之重要性,而於此同時,專區應通過組建常備民團,以使民眾適應服役,適應將來兵役改革,同時進一步加強民團建設!”

    “進一步加強民團建設!”

    手裡夾著香菸,按著顴骨,看著面前的《關於邯彰專區成立常備民團通告》,喃語著這四個字,而後對邵凌遠說道。

    “參謀長,每縣倣傚保安團之章程,成立一常備民團,由各鄉隊、村隊徵選精壯團兵組建,常備民團內含常備、後備,兩役種比例一比五,常備役期三年,後備役期兩個月……”在唸著常備民團的組織章程時,高勝侖他看上去有些疲憊。而邵凌遠則知道他從看到這個通告後,直到到現在一刻也沒有好好休息過,但是他不想安慰他,或者勸說他。

    指尖點著通告,高勝侖的心中所想到卻是十三個步兵團。

    “專區所轄十二縣,每縣一團,民團司令部另設教育團,這就是十三個團,算算,差不多就是四個師了!”

    第一次,高勝侖急了,深吸一口煙,他不無憂慮看著參謀長說道。

    “難道,他就不知道,現在有多少人在盯著他,他怎麼就不懂得保護自己啊!”

    邵凌遠自然知道高勝侖口中他,指得是何人,指得就是那位專員,他們曾經的司令。

    “我知道他信不過我,可是……”

    搖著頭高勝侖沉默了,神情中儘是苦惱之色。

    “為什麼不去解釋一下?”

    “參謀長,我們做事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對他,我能做到問心無愧,只要問心無愧,那為什麼還要解釋,可是……”

    視線再一次投向那張通告,而後高勝侖看著參謀長說道。

    “這份通告這麼大模大樣的張貼出去,他就不知道,會給他帶來多少麻煩。”

    “怎麼,培侖,難道你想阻止司令?”

    邵凌遠的問題讓高勝侖苦笑道。

    “現在阻止,還來得急嗎?”

    此時高勝侖心間可謂是五味雜陣,組建常備民團這麼一件大事,之前他甚至沒有收到任何風聲,而他更沒有同自己商量一下,這不能不讓他有些失望,因為,這意味著兩人之間,那道裂痕已經到了無法修復的地步了。

    邵凌遠明白高勝侖苦笑中的無奈,就像他們之前說過的“身邊放著三萬條槍,自己手裡沒有一桿槍”,誰能睡踏實,勸阻?即便是來得急,那還有可能勸阻嗎?勸阻也許會被人誤會另有所圖吧。

    坐在那裡,高勝侖一時陷入沉重的思考中……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4
第379章 徵兵

     清早,在昏暗且低矮的的土坯房裡,床上支著的帳子裡還黑乎乎的,白滿屯睜開眼睛,過去,每天睜開眼睛想不出這天和往日有什麼不同,然後,這房子裡靜悄悄的,只有他年邁的父親的微弱咳嗽聲,每天早晨,他首先聽到的便是父親的咳嗽聲,常常躺在床上聽著他父親咳嗽,直到聽見父親的房門吱的一聲打開,直到咳嗽聲漸漸近了時才起床。

    可是現在,每天當睜開眼睛之後,白滿屯就會立即起床,過去,對於他來說,能過一天是一天,可是現在,他卻有了許多盼頭,比如娶一個媳婦、蓋上三間亮堂的大瓦房,然後媳婦給他生一堆大胖小子,過去,這些盼頭不過就是夜裡頭的夢罷了,也就是在夢裡頭想想,可現如今,白滿屯卻覺得這夢越來越近了。

    人有了夢想,也就有了動力,幾乎是在眼睛剛一睜開,白滿屯便一躍而起,把床上的帳子推到一邊,這是個朦朧的、天色微紅的黎明,透過撕掉窗戶紙的那一個個木窗方孔,可以看到一片發亮的銅色天空。

    他匆匆走到堂屋,邊走邊把他藍色的粗布褲穿好,將黑布腰帶繫緊在腰間,雖說作為團丁,他發有一件軍裝,甚至在去年興修水利工程時,表現優異的他還得到了獎勵——一套灰布軍裝,不單有上衣,還有褲子,可那衣裳,他都是留著在訓練的時候才穿。

    他娘死的早,家裡沒有女人,這針線活全靠自己,他可不想平常幹活時,把衣裳給磨破了,那軍裝三年才發一身,可精貴了。就在他穿褲子的功夫,白四維已咳喘著走了出來,和往日一樣,打開門時還不忘記交待一聲。

    “滿屯,別忘了把貢台上的灰擦擦!”

    “唉!”

    應著聲白滿屯連忙擦起了貢台上的灰,早先那放的是專員的長生牌位,可現在卻掛著一副畫像,聽社長說長生牌位是封建迷信,不定會給專員惹上什麼麻煩,於是乎鄉親便從集上“請”來了這肖像,然後貼在堂層正中,這一張肖像要三毛錢。

    “大,俺看社長家掛的那個鑲框的像掛著更好看,要不回到咱也……”

    見身後沒聲,白滿屯回頭一看,爹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了。

    天剛麻糊亮,提著糞筐的白四維便在路上走著,眼睛盯著地上,此時他的糞筐裡已經多出了幾塊“農家肥”,“莊稼一枝花,全靠糞當家!”,在城裡人眼中掩鼻而過的穢物,對白四維這樣的鄉下人來說,卻如生命一般。

    “人靠五穀長,田靠糞土長。”

    這一輩子,白四維雖說沒置下半分田,家裡還是他爹留下的的六塊兩畝三分田,可白四維勝在實在,每天勤勤懇懇的只為那田裡能多長出一粒糧食,過去如此,現在依然如此,雖說社裡在種棉花前,社長手把手的教大傢伙堆肥,那地裡頭上足了幾千斤堆肥,方才移了苗,可在白四維看來,自己多朝田施上一把肥,沒準就能多出一錢棉花,那棉花,可都是錢,是滿屯娶媳婦的錢。

    從破曉拾到天亮,拾了半筐肥的白四維,感覺累了,他便坐在了田地頭,裝了一袋旱菸,點著火吸起煙來,而在他的眼前,就是他租的那三畝二分田,田裡頭種的是他當初覺得的“沒譜”的棉花,而這當初覺得沒譜的棉花,這會卻映在他眼中的卻是棉樹枝掛滿了沉甸甸的棉桃,在風中不停地左右搖擺,其中一些成熟的棉桃漸漸的炸開了,那白棉花在田裡頭顯得甚是醒目。

    在旁人眼裡頭,這棉花就是棉花,可在白四維眼裡頭,這棉花卻是滿屯的媳婦,還有社長說的那亮堂的大瓦房。

    “今年棉花收了,家家戶戶都能住上大瓦房了……”

    坐在田間,瞧著棉花,白四維那些辛苦一輩子滿是溝壑的臉膛上露出了笑來,這輩子第一次,他覺得好日子近了,今年那五畝五分田,單是麥子就打了三千二百多斤,交了一百多斤租子,家裡剩的三千多斤麥子,足足賣了一百多塊錢,一輩子精打細算的白四維並沒有和旁人一樣,得興的兩天吃一回白面饅頭,而是在合作社裡把一千斤小米的糧票,這日子還得往精細了過。

    瞧著這再過半個月就變成兒媳婦和大瓦房的棉花,瞧著那一個個像征錢的棉桃,白四維咧著嘴笑出聲時,卻沒瞧著有人走了過來。

    “六爺,您老又起這麼早拾糞啊!”

    剛從鄉里趕回來的白子新打著招呼,人也坐在了地頭邊。

    “社長……”

    雖說這社長說起來有些別,可白四維瞧著白子新時,臉上依還是道不盡的感激之情,過去種了一季麥子,就種不了棉花,種了棉花便種不了麥子,可今年這糧也收了,棉也種子,瞧著收成,可比往年那什麼美國棉花還好。

    “勤拾糞,少趕集,一年多置兩畝地!”

    聽著白四維的話,白子新則笑著說道。

    “明年,明年六爺您就不用這麼累了,明年化肥廠投產,到時候,一畝田裡頭撒上幾毛錢的肥田粉,再加些……”

    “那可不中,肥田粉毀地,社長,這田裡頭,還是得靠這糞,嗯,還有你整的那個堆肥……”

    說道著那道途說的“經驗”,白四維瞧著眼前的棉田,瞧見那張老臉上的期待之色,白子新笑問道。

    “又瞧著你家的棉花那!六爺!你就是一眼不瞧它,它也不會飛了不是……”

    “瞧你說的,這季棉花可能賣五六百塊錢哩,子新你不是說了嘛,收了棉花就從磚廠里拉磚,家家戶戶都蓋上新房子,還有你滿屯叔可還要靠這棉花娶媳婦呢……”

    聽著白四維那滿懷期待的話語,白子新一愣,沉默片刻後,便對白四維說道。

    “六爺,俺,俺想和你說件事!”

    濃稠的小米稀飯在碗裡頭靜成了漿,往年這插根筷子都不倒的稀飯,白四維連想都不敢想,而這會他卻沒什麼胃口,只是坐在那半截木樁上,叭叭的吸著旱菸。

    “爹,你這是咋了?咋不吃飯了?”

    白滿屯瞧著他爹,尋思著他爹這是咋了,往常拾糞回來,這小米稀飯可是能喝兩大碗,這現在家裡又不像往年那般揭不開鍋。

    “爹,想啥那?”

    瞧著兒子,打從三歲那年他娘沒了,這二十年,一個光棍漢子操大一個孩子容易嗎?眼瞅著這日子越過越好了,可……

    “剛才在田裡頭碰著社長了,”

    然後白四維把社長和自己說的事道了出來。

    “……這專員要辦啥常備民團,和那啥民團不一樣,就是過去當兵吃糧的,月月有餉錢,住在營裡頭……”

    若是擱過去,家裡頭實在揭不開鍋了,去當兵吃糧,倒也沒啥,反正啥糧都是吃,可現在,瞧著這破落的家,想著沒準再過幾個月,就能住上大瓦房,白四維卻怎麼也情願,更何況,他就這一個兒子,他還要抱孫子,還要……

    “爹,俺記得,大傢伙不都說,咱邯彰的老百姓能過上現在這日子,多虧了專員!”

    可不是,若不是專員去年辦了合作社,給他派了紅衣裳種子,還辦了民團,修了水渠,今年的麥子能打這麼多,就他租的那孬地,至多也就能打百十斤麥子,可現在那一畝地可都打足了六百斤。

    還有現在這棉花,這合作社,一樁樁一件件,可都不是專員的好,這好日子是過上了,人,人……人不能忘本啊!

    “在民團上的時候,隊長說,若是日本人打來了,殺咱的人,搶咱的糧,再好的日子,也過不好……”

    聽了這話白四維便不再做聲,直到一袋煙吸完後,他才嗑掉煙鍋裡的菸灰,然後看著兒子默默的起了身,朝屋子裡走去。

    “滿屯,你去和社長說,驗兵的時候,算你一個!”

    進了屋子,白四維便再一次他從腰帶上取下一個用灰布做的油膩的小荷包,數了數里面裝的錢。裡面有幾張“合作券”還有幾個銅板。他打算那天早上從集裡帶回點肉回來,順道再從合作社換回些白面。

    “這幾天得讓滿屯吃好……”

    心裡這般想著,白四維便收起一個布袋出了家,然後沿著村口的小路往集上走著,而當他經過村口的時候,卻瞧著合作社那邊,早就站滿了人,一個莊子,不對,社裡的後生都擠在那,個個臉上都帶著喜色。

    沒走幾步,白四維便瞧著社裡本家的老四,手背在身後拿著煙袋,和他一樣朝著鄉集的方向走著。

    “他四叔,你這是干啥去!”

    “幹啥?還能幹啥?”

    本家老四頭眯眼睛道出這句話來,然後腳頓了頓,待白四維趕上他時,方才跟著白四維朝前走著。

    “老六,剛才看著你家四維了!”

    “嗯!”

    “你家四維,咱全社就數他最壯實,到時候,肯定能驗上,驗上了,跟他講……別丟咱白家的人。”

    “啥?”

    白四維頓時惱了,他說的是啥話?

    “啥你個熊……”

    嚷罵著,本家老四繼續朝前走著,而白四維則跟著他,一邊走一邊嚷問道。

    “老四,你說啥那,啥叫別丟咱白家的人……”

    “就是給咱社裡爭臉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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