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穿越] 山河血 作者:無語的命運 (已完成)

 
Babcorn 2018-12-25 15:44:35 發表於 歷史軍事 [顯示全部樓層] 回覆獎勵 閱讀模式 1266 119123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7
第390章 閒情逸致

     十月的江南,陽光雖然燦爛,但是當燦爛的陽光照在管明棠的臉上時,卻塗寫著許多無奈。“哎!”

    置身於江邊,望著那揚子江中的白帆與鐵輪的黑煙,管明棠還是忍不住長嘆一聲,在過去的兩年間,他感覺自己似乎被捲入了一個陰暗的黑洞裡,在這個黑洞中愈陷愈深,而在這上黑暗中又隱藏著多少陰謀、多少詭計,多少貪婪?

    對於這個時代的黑暗,長於紅旗下的他,可謂是達到耳熟能詳的地步,也正因如此,才會一直小心翼翼的從事著自己的事業,可雖是如此,但許多事情依然還是無法避免的,尤其是隨著北方公司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人注意到了自己,注意到了北方公司。

    比如去年成立的中國建設銀公司,那家由宋子文創辦的投資公司,在過去的一年間,先是主動要求承銷北方公司發行的各種債券,隨後又以投資者的身份進入新區,不斷的試圖染指公司投資的項目。

    對於一切,管明棠倒是並不怎麼牴觸,畢竟他曾在基層中呆過,這種現象在這個時代是普遍存在的,至少他們索取的還不是干股,至少建設銀公司投資,使得自己節省了近兩千萬元的資金,而手頭多了這筆錢,就可以進一步擴大投資。

    可是,在另一方面,在建設銀公司投資的同時,管明棠卻又看到建設銀公司對北方表現出來的貪婪,雖說通過公司一個個新項目的立項,使得北方以及下屬子公司早就成為了一個個他人不可能一口吞下的“龐然大物”,但在另一方面,有一個居心叵測的“朋友”呆在身邊,總讓人睡不踏實。

    一但稍有鬆懈,也就讓人有了可乘之機。也正因如此,他才會選擇放出玉門油田這個自己無法“獨佔”的肥肉,以轉移別人的目標,從而為北方贏得寶貴的發展時間。

    “時間!”

    於心間輕喃著這兩個字,管明棠心知只要撐過這兩年,一切都會結束,兩年!希望玉門油田,這塊肥肉能夠吸引他們的注意力吧!

    “你在想什麼?”

    突然,嬌柔的話聲打斷了管明棠的思緒,順著聲音看去,管明棠的視線中映出一個穿著毛呢長袖連衣裙的女孩,是秋怡!這時管明棠才恍惚記起,今天是陪她出來遊玩的,

    “沒什麼,只是看著揚子江有些失神!”

    管明棠隨口應附了一句,他喜歡秋怡那雙美眸中透出來的純真,或許正是那純真吸引了他,使得他願意在其間沉淪。

    “又騙人!”

    嬌嗔的哼了一聲,李秋怡卻沒有追根問底,她知道男人總有自己的心事,而眼前這個男人,只會有更多的心事,在他不想說的時候,最好……嗯,不要去煩他!

    “那有!”

    笑辯著,管明棠牽過李秋怡的手,另一隻手指向揚子江說道。

    “我剛才在想,有一天,也許,可以在這裡修一座公路鐵路橋,勾通兩岸,便利交通……”

    謊言,這是善意的,對於管明棠來說,他並不願意讓自己喜歡的女孩陷入那種世間的陰暗之中。

    “在揚子江上修大橋?”

    眨著美眸,望著寬闊的揚子江,李秋怡被管明棠的話給吸引了。

    “這麼寬的江面,而且水流又這麼急,能修成嗎?”

    “當然能!”

    與美女並肩而行,總是會讓人心生自豪之心,而與戀人一起散步的感覺,總讓人心曠神怡。有了這種感覺,管明棠的心情自然舒暢了許多。而這揚子江江邊的經心修整的草地,更是供給情人談情說愛的地方,一步一步踩著,依偎著,心跳著,熱血沸騰著。

    “有一天,我們會在這裡,修建一座跨江大橋,到那時……從此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

    在談及這個話題的時候,管明棠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情調可言,甚至就連現在和秋怡之間的聊天,也有了一些政治色彩,以至於他分不清是談情還是說事。

    “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嗯,這首詩做的倒是不錯!”

    只要同戀人在一起,不論是什麼話題都不會讓李秋怡覺得煩悶,反倒是頗感興趣的同管明棠聊了起來,甚至點評起詩來。

    “沒想到你還會作詩,明棠,你會做生意、會拍電影、會寫劇本、會作曲、能填詞,還會寫詩……”

    轉過身望著管明棠,李秋怡的美眸中閃動的儘是充滿愛慕之情的眼神,而面對這種稱讚,管明棠卻只覺得一陣耳熱,世間真有這樣的完人嗎?自己不過就是剽竊罷了。

    “嗯,啊……”

    耳熱著,管明棠注意到陽光映在她的臉上時,整個人在陽光中顯得特別的美麗,一時不由有些看痴了。被如此盯視著,李秋怡只覺臉頰一紅。

    “你在看什麼?”

    “看你!”

    女孩的害羞,讓管明棠對她微笑著說道。

    “在陽光中你的臉色很好,很滋潤……”

    說著管明棠便拿出掛在肩邊的相機,然後圍著她繞了一大弧形,先蹲著照,然後站起來照,然後又躺下用相機對著她又拍了幾張照片。

    “不要拍這麼多照片!”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管明棠和每一個沉浸於愛情美妙中的年青人一樣,他為自己心愛的女孩拍著照片,一邊拍照一邊輕聲跟她談話,有時他停下來凝視著她,目光穿過她,繞著她,一直看到她身體裡面。

    “這樣站著!”

    讓李秋怡的背稍稍往後仰一點,然後管明棠看著面前的女孩輕聲說。

    “好的,就這麼站著。”

    眯著眼睛看了一下,現在光線最理想不過了,隨即,管明棠按下了相機的快門。

    終於在膠卷拍完之後,管明棠收起了相機,李秋怡看著管明棠有些好奇的問道。

    “你很喜歡拍照嗎?”

    “嗯……”

    點點頭,管明棠並沒有否認,實際上拍照的習慣是到了這個時代之後才養成的,他希望記錄下這個時代的一些特點,希望記錄下自己在這個時代留下來的印跡,以及帶來的改變,而之所以拍下這些照片,是他希望,假如有一天……至少這些照片,可以提醒他,他曾經做過什麼。

    “為什麼喜歡拍照?”

    “我想用照片記下美好的事物,你也是我人生中最美麗的記憶……”

    痴痴的看著李秋怡,伸手輕撫著那如玉般無瑕的臉龐,在女孩有些羞澀的垂首時,而此時此刻他明白,自己已經無可救藥地深陷於這個女孩嬌柔之中,再也不想回頭了!

    是的,他愛這個女孩!

    再一次確認了自己的感情,一直以來,對感覺處於迴避狀態的管明棠只覺得如釋重負。過去他從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個時代找到自己的最愛!這是愛情,無關她的家庭,她身邊的一切,自己只是單純的喜歡這個女孩!

    那麼她呢?她愛自己嗎?

    答案是顯而易見的,對此管明棠並不懷疑,但是想到自己的往返於兩個時空之中,假如有一天,在那個時空鑰匙無法再次打開時空的時候,那……想到這,管明棠的心情轉為沉重,暗自嘆息著,他的心從未像現在這樣混亂,可眼前的這個女孩,正如同在這個時代的事業一樣,都是他無法捨棄的。

    他緊緊的將女孩擁抱在懷中,良久之後,管明棠輕咬她的耳垂低聲說道。

    “秋怡,嫁給我吧……我要你時時刻刻都屬於我!”

    他的低喃像世上最美妙的音樂,喚醒了李秋怡身上的每一個快樂細胞,在這一瞬間,她只覺得那份甜蜜滲透她的全身,以至於整個人完全沉浸於這未曾體會過的歡樂之中。

    儘管李秋怡好想大聲的答應他,可是她只能聲如蚊蚋地說道。

    “我,我,嗯,嗯!”

    然後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她的回答雖然很小,而且很模糊,但管明棠還聽到了,他的嘴隨即覆上她的唇。各種美妙的感覺隨之衝擊而來,隨即將倆人一起帶進了絕妙、輕飄、暈眩的激情漩渦……

    良久之後,在這充滿激情的吻結束後,管明棠看著女孩那羞紅的面孔,笑了起來,這一刻,他似乎忘記了先前的憂慮與煩惱,被他這麼盯視著,李秋怡卻只感覺臉蛋越來越熱,熱的發燙,就像是……突然,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李秋怡的眉頭猛的皺成了一小團兒。

    “怎麼了?”

    看著他溫柔的目光,李秋怡輕輕搖頭,喃喃道。

    “我忘了,我忘了……”

    “忘了什麼?”

    托起她的臉,管明棠看到她眼底的的懊惱,這是怎麼了?她後悔了?心下不由一沉……

    “夫人,我是說蔣夫人,”

    然後李秋怡紅著臉說道。

    “你不是讓我給夫人送過化妝品嗎?她,她有問我,我和你,我如實的告訴過她了,她說,她說……”

    此時李秋怡的聲音越來越小,像是做了什麼壞事似的。

    “這是好事,對我們沒什麼影響,高興點。”

    嘴上這麼說著,管明棠的眉頭還是微微一皺,那位蔣夫人居然想做自己的媒人!當真是蔣夫人啊……絕不放過任何籠絡人心的機會。

    說著,管明棠將女孩攬進懷裡,輕聲說道。

    “無論別人怎麼做,我是向你求婚的,嫁給我,好嗎?”

    這一次,李秋怡沒有馬上回答,好一陣子才在他懷裡點點頭,輕聲答應著。

    而輕拍女孩的後背,管明棠的雙眼卻盯著揚子江,心下還是不禁發出了一聲嘆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7
第391章 分肥

     民國二十四年10月底,這幾日,南京顯得甚至熱鬧,在私下裡許多小道消息盛傳著,而其中流傳最廣的消息,一是幣制改革已成定局,白銀隨導都有可能退出歷史舞台,對此產業金融界可謂是極受鼓舞,原因無它,自去年美國實施白銀政策引起世界銀價騰漲,使中國國內存銀大量外流。數億銀元外流導致國內通貨緊縮,使銀行收緊銀根,不肯輕易放貸,引起工商企業資金周轉困難,生產經營不能順利進行。由此導致失業增多,物價暴跌,大批工商企業破產倒閉。資金的外流又引起國庫收入減少,國際收支不平,這樣相互影響的惡性循環,使社會各界均受到嚴重的打擊。在銀本位已經崩潰的局面下,實施幣制改革,國內因通貨緊縮而造成的頑症得到改變,對此利好政策實業界自然極為歡迎,當然其中亦有反對之聲,比如日本駐華大使更是宣稱日本政府強烈反對中國實施幣制改革,但在英美的支持下,日本反對似乎沒有什麼大意。

    而另一個消息與討論多時的“幣制改革”不同,就像是突然炸出的驚雷似的,“西北發現大型油田”的消息先於南京政界後於金融界流傳,而更引起南京外交界的注意,“預計年產千萬桶”大型油田,對此各國自然極為關注,而最為關注的同樣也是日本,同樣作為一個“貧油國”,對於中國發現大油田日本自然極為上心,儘管其明知國民對其抵制,其仍然通過一些渠道表示“願意出資與中國合辦此油田”。

    無論是“幣制改革”亦或是“西北油田”,南京的消息靈通人士都知道其中宋公館的那位的影子是少不了的,一時間幾日來,於宋公館打探消息者紛紛登門拜訪,以獲得兩則流言的準確消息,最終他們各自獲得自己所需要的情報滿意而歸,

    與平日一樣,這日下午,幾天來一下處於世人關注中心的宋公館,突然關門謝客了,而在“北極閣一號”內卻是一派貴賓滿座之相,貴賓有浙江興業銀行的徐新六、上海銀行的陳光甫、中國銀行汪楞伯和霍寶樹,自然的也少不了北極閣一號的主任——宋子文本人。

    雪茄煙的煙霧於房間瀰漫著,其間裹雜著的咖啡的香味以及茶水的清香,此時這些江南銀行界的巨頭們,正這裡商討著一事,說是商討,其實更多只是指定,正如過去一樣,一個大蛋糕擺在桌上,最終作主的不是食客,而是端出蛋糕的“主人”,而這個“主人”自然不是其它人,而是這北極閣一號的主人——宋子文。

    作為委員長的內弟、前任行政院副院長、財政部長,外界對宋子文可謂是指責頗多,尤其是對其貪腐的傳聞更是數不勝數,無論對宋氏的指責有多麼誇大,但每一個流言都帶有現實的投射。而在宋子文所涉及的企業投資中,都能清晰地看到以其特殊“身份”享受的特權和好處。

    正如去年宋子文牽頭成立的中國建設銀公司,更是被外界視為其控制下的官商企業的典範。雖然對外宣稱是“純係私營商業公司”,但銀公司是一家非常“特殊”的金融公司,它的籌建得到了蔣介石的同意和財政部的支持。其大股東是包括中國銀行在內的13家國內銀行,小股東則是宋子文、孔祥熙在內的一大批政界要人和金融界頭面人物。

    而宋子文所以採取這樣“官商”合辦的形式,一是為了繞開來自日本的多方阻擾,以民間的面目引進來自歐美國家的投資,另一方面,它又具備某種國家企業的信用和功能,可以提高外國投資者的信心。

    在過去的一年間,銀公司引進外資和投資完成諸條鐵路的建設,並為吸引外資開創了一個嶄新的模式。配合政府的需要,充當政府和國有銀行之間的中介,對煤炭、電力、礦業等資源類企業進行投資。

    也正是由於其特殊的身份及與政府的關係,公司自創立之初就紅紅火火,資產不過一年便由創辦時的1260萬元迅速擴張至數千萬元,純利高達百萬之多。這當然也為股東們賺得了很多利潤。

    而自去年始的“白銀危機”中,大量民營銀行、錢莊、工商企業破產、倒閉。宋子文更是入股了一批優質民營企業,其家族成員成為實際控制人。這些企業在收購後在法令、政策的幫助下迅速的“起死回生”,更是頗耐人尋味。

    可無論如何,此時的銀公司和宋氏就像是無人可以憾動的參天巨樹般,每當其端出“蛋糕”擺出一場經濟盛宴時,即便是這些被盯視而有“虎視眈眈”之感的銀行家們,亦無法抵制那蛋糕散發出來的誘人的香味。

    “一億兩千萬!”

    在“北極閣一號”,宋子文緩聲吐出了一個數字,而這個數字只讓眾人猛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個很難不讓他們驚訝,現在銀公司的資本不過只有1260萬元。

    “我已經同政府商討得定,其建設銀公司承銷一億元鐵路債券,其中70%將於明年起面對國外銷售……”

    提及此點,宋子文的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自信,作為中國金融政策的決策人,9月英國政府高級經濟顧問的李滋羅斯來華則是為協助政府實施貨幣改革,英國已明確表示支持中國實施貨幣改革,而同時其又指出中國應迅速整理債務,以恢復債信,而以其建設則以津浦鐵路為切入點開始,而隨著內外等同、先小後大,先易後難的債務整理的開始,在減輕鐵路負擔2。26億元的同時,中國的國際債信亦開始提高,而中國借款重要來源,此時已中斷十餘年借款的匯豐銀行,已經明確表示有意向中國鐵路投資1000萬英鎊。

    對於中國國際債信上漲,這些金融銀行家們自然有所瞭解,而作為建設銀公司的股東,他們深知這一億元鐵路債券的發售,對於他們來說意味著什麼,即便是以匯豐銀行合作發售,公司獲利亦將高達數百萬元,可現在,卻沒有人在意這數百萬元的回報,真正的“蛋糕”還在後面。

    上海銀行的陳光甫喝了一口茶,首先打破沉默,

    “那剩下30%呢?”

    他剛一問出,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面向國內發售,”

    將半截雪茄煙按滅於菸灰缸內,宋子文看著眾人說道。

    “其中一千五百萬元,作為項目啟動資金,需要於十一月底售出!”

    徐新六、陳光甫、汪楞伯、霍寶樹四人互視一眼,他們都能從對方的眼神中讀出彼此在想什麼,這意味著這一千五百萬元的債券不是對外銷售,而是由各銀行認購,這意味著平均每家銀行至少在認購三四百萬之多。

    如果是平常,或許這會已經響起了一陣抱怨聲,但是現在,出人意料的是,四人都保持著沉默,沒有任何人會去抱怨什麼,他們知道,這幾百萬不過只是他們的“入場券”,參與到玉門油礦項目的一張入場券。

    “宋先生,債券發售沒有任何問題,可以按照過去的規矩來,但是……”

    聲音略稍沉,依然是陳光甫首先開了腔,對於宋子文似乎都已經習慣了,而他只是扶了下鼻上架著的金絲眼鏡。

    “……首先,我們必須要確定,現在玉門油礦的情況,以及未來玉門油礦公司……”

    “是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打斷陳光甫的話,宋子文又一次提醒道。

    “是由政府與銀界共同投資的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

    中國石油股份有限公司,這是宋子文親自擬定的未來公司的名稱,而建設銀公司在其中充當的角色,則是配合政府的需要,充當政府和國有銀行之間的中介。

    “按照玉門油礦的股權分配,建設銀公司將持有其中50%的股份,而安全燃料則持有20%,至於剩下30%……”

    看著眾人一眼,宋子文沉默了,這是他們能夠獲得的回報。

    “那煉油廠呢?”

    突然,汪楞伯的一個問題,直切到先前宋子文所指的“玉門油礦”,這意味著他們的投資僅只限於“玉門油礦”,他們同宋子文合作多年,對於其可謂是極為瞭解,以其的性格,他一定會最大限度發揮油礦的潛在價值,將管理、採油、煉油,三者加以分割無疑是價值最大化一種做法。

    “這個……”

    心知不可通瞞過這幾人的宋子文,頗為無奈的嘆了口氣。

    “油礦關係國防大事,因此不易為外人染指,但是我國煉油技術幾無,人才奇缺,因此,擬與引進外資,創辦煉油企業,所以……”

    此時宋子文的臉上全是一副無奈之色,而話語間更是充滿了憂國憂民之情,拳拳赤子之心盡顯無疑。

    “通過合資創辦煉油企業,以待我國掌握煉油技術,從而為將來中國石油股份公司的發展打下技術基礎,而且大家還要看到,北方的安全燃料還要得油礦50%的配額,所以就其煉油廠規模而言,是極為有限的……”

    在詳加解釋時,宋子文最後又特意補充道。

    “當然,在煉油廠內尚餘些許股份,如果諸位以個人身份入股的話,我想政府是歡迎的……”

    在宋子文的聲音落下時,每一個人的心底都冒出了一個疑問……那麼其除去外方外大股東又是誰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7
第392章 盛宴

     民國34年11月1日,農曆十月初六,以老黃曆算來,這一天宜祭祀、嫁娶、入宅、上樑、出行,也恰因如此,而這一天對於南京來說,同樣也是一個大日子,今天是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召開的第一天,上午8點鐘,中央委員會一百餘名委員照例前往中山陵謁陵,按照會議的日程完排9點鐘回到中央黨部舉行開幕式,10點半接著開預備會。

    而就在這些中央委員們於中山陵謁陵時,在南京中山路的北方公司駐京辦事處四樓大廳內,同樣也是熱鬧非凡,與往日這裡聚焦著眾多達官顯貴不同,今天這裡似乎成為了婦人的天下,準確的來說是南京貴婦的天下。

    蔣夫人、江夫人、孫夫人、林夫人、張夫人……一位位夫人的到來,使得這裡平添了些許“貴氣”,而這些夫人之所以在六中全會召開的當天,聚焦於此,則是為了另一件事,是一件看起來很普通的事情。

    定婚!

    身著禮服,在典禮即將開始時管明棠望著窗外有些走神,在想看手錶時,他才注意到自己今天沒有戴錶。

    “幾點了!”

    “九點!”

    同樣穿著黑色禮服的曾澈輕聲回答道,他知道老闆為什麼會走神,誰能知道在這看似風平浪靜的背後,一場風暴正在上演呢?

    “殺手之王!”

    冷冷一哼,朝著中央黨部的方向看去,管明棠的目光變得極為複雜,這次他來南京,除去一次禮節性的於行政院拜訪汪精衛外,幾乎與其沒有了任何交際,原因非常簡單——汪精衛已經失去了利用的價值。

    在歷史上,今天將是改變中國近代史的一天,如果僅只是依靠從歷史上獲得的信息,管明棠尚不至如此自信,更重要的一點是,經濟調查局提供的情報,早在兩年前,曾澈就已經派人滲透進入那位殺手之王的隊伍之中,而滲透的原因卻不是因為今天,而是因為其的刺客在上海公然於大街上向張學良的坐車扔了一枚炸彈,雖說炸藥沒有引信,但恐嚇之舉卻立即將張學良嚇離上海,乘船遠渡外洋,此事之後,和其它人一樣,管明棠同樣意識到一個能為已用的“殺手組織”的便利之處,同時也意識到殺手的威脅。

    而這位“殺手之王”或許沒有地盤,但他卻有一支精幹的隊伍,有近百個強悍的殺手,又有前僱主給他的大批金錢和政治庇護,更為重要的是這個專業暗殺組織完全是個“商業組織”,誰出錢就給誰賣命。

    在過去的多年間,從廬山刺蔣,再到北站刺宋,雖說最後失手,但不知多少人死於其槍下,刺客為什麼厲害,因為就算是皇帝,也只有一條命,身體擋不住子彈,而管明棠又不可能像皇帝一樣深居後宮,不於世人見面,只要自己還在公共場合出現,就等於給了刺客機會,而其掌握的這麼一支精幹的殺手團隊,對他人的威脅可想而知。

    也正因如此,管明棠才會授意曾澈派人滲透進入其中,從而掌握其動向,當然除去自我安全之外,還有一個目的,就是在適當的時候,能夠引其為已用。

    “老闆,如果我們現在通知那邊的話,還來得急!”

    又一次曾澈出言提醒道,從幾個月前獲得那個情報開始,他就曾提出過類似的要求。

    “嗯!”

    垂首沉思片刻,管明棠並沒有回頭。

    “清泉,如果我們現在通知那邊的話,應該如何措辭呢?”

    “這……”

    “會不會引起什麼懷疑呢?”

    又一次,曾澈了沉默下來,的確,如果加以報告的話,那麼經濟調查局的真相恐怕就會暴露出來,在過去的兩年半間曾澈一直致力於將經濟調查局打造為中國最“現代”的情報調查機構,通過“老虎機”他得已將“調查網”鋪至全國,但是這並不是他的目標。

    直至去年建成“調查分析學校”建成後,除去引入大量的教材之外,還聘請了一批極為優秀的人才作為學校教官,由此經濟調查局才走向正軌,數百名接受過專業練的“調查員”,逐步替代“臨時人員”,如果因此案令調查局的情報網絡曝光於世,或者引起南京的那位注意的話得確有些得不償失,但是……

    在曾澈思索得失之時,管明棠卻是一言不發的看著窗外,之所以不願向南方方面透露這個情報,除去不想令自己的情報網曝光或引起他人的注意外,更為重要的一個原因是,從歷史上來說,汪精衛必須遇刺!

    汪精衛遇刺後,最大的得益者正是他的政治對手——蔣介石,也正是這場刺殺導致汪精衛缺席兩天後的六中全會,而蔣介石由此當選為行政院長,就此困擾南京政府的“蔣汪政體”宣告結束。

    表面上,這意味著“蔣氏獨裁”的開始,但在另一方面,也正得益於此,諸多備戰計畫才得已真正實施,而少了許多制絆,從32年復出提出備戰至今,南京政府的諸多備戰計畫之所以停留在調查以及理論上,最根本的原因就是主政的行政院與軍事委員會的衝突,實際上則是蔣汪兩人的衝突。

    雖說表面上兩人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立場一致,但涉及到實政卻已經達到“對方贊同的我就要反對的地步”,像中央鋼鐵廠選址之爭導致鋼鐵廠計畫流產,再比如去年的“白銀危機”,雙方就“幣制改革”爭持近兩年,再到資源委員會一系列備戰重工業計畫實施進展緩慢,實際上都與兩者政治衝突有很大的關係。

    而在歷史上,正是汪精衛遇刺後,汪精衛暫時退出政壇使得蔣氏獨裁的初成,才使得一系列的備戰計畫得已實施,如湖南、江西諸多的備戰工業項目的實施,只可惜歷史並沒有給予中國太多的時間,在一系列的備戰工業項目未能完工時,戰爭就已經爆發。

    除此之外,更為重要的一個原因是——歷史上,汪精衛選擇了降日!所以,無論如何,汪精衛都必須退出政壇,都必須挨這幾槍,而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管明棠才會在此次赴南京後,避免於其過於親近,從而避免被納入“汪氏集團”。

    “老闆,如果沒有他的牽制,另一個人全面主政的話……”

    猶豫著,曾澈說出了自己的見解。

    “對我們恐怕極為不利,一直以來,專區都是利用兩者的互相牽絆從而得已維持地方局面,現在,只怕……”

    聽著曾澈的擔心,依然站在窗邊的管明棠似笑非常的說道。

    “記得前幾天,我們在行政院碰到的那個客人嗎?”

    “老闆,您是指……”

    “現在河北的局勢可不比往年,現在北平軍分會已經換了人,二十九軍主政河北……”

    冷哼數聲,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揚。

    “這時候,對於那位委員長來說,他需要關注的是這些大人物,至於我們,如果我所料不差的話,他反倒能需要我們呆在華北,要知道,現在華北,除去我們之外,沒有一個親中央地方!”

    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一個星期,一個星期後,北平的那位大人物就會“迫於”日方壓力,暫緩華北白銀解往中央銀行,而暫扣於北平、天津兩地,那可是近兩億銀元,也正是從這天起,華北就成為南京的一根心頭刺,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又豈會注意到自己?

    “老闆,你的意思是……”

    曾澈的眉頭猛然一皺。

    “兩年前,你不是對我說過嗎?軍閥就是軍閥,他們的眼裡只有利益,而沒有國家,所以他們靠不住,咱們那不過就是一畝三分地的地方,在接下來的兩年中,沒人會注意到咱們!放心吧……”

    拍了拍曾澈的肩膀,管明棠看了一下時間,時間正是九點半,正值吉時,現在該自己出場了!對於別人來說,今天或許是個難日,但對於自己,甚至中國而言,今天卻是令人高興的一天。

    “走吧,清泉,你今天可是我的男賓啊!”

    笑著,管明棠拉開了房門,在他走出去的時候,此時外間的大廳內早就聚集著一位位社會名流,無一例外的出席今天這場定婚儀式的大都是中央要員的夫人,她們的丈夫現在正在參加那場六中全會。

    就在管明棠走出房間時,一位身著藍色旗袍雍容華貴的夫人走了過來,一見到這位夫人,管明棠連忙迎過去,輕輕鞠首問候道。

    “夫人!”

    這位正是蔣夫人——那位中國近代史上最為知名的女人宋美齡,同樣的,她還是自己的媒人,由其出面向張家提親。

    “明棠,”

    宋美齡仔細的打量著身著黑色禮服的管明棠,然後頗為欣賞的點頭稱讚道。

    “我就知道,秋怡是不會選錯的人的,今天你應該是我見過的最英俊的年青人……”

    對於極為西化的宋美齡來說,她不從吝於對他人相貌的贊同,而這些稱讚在她的口中顯得更是極為自然,毫無任何做作,就像是家人之間的稱讚似的。

    “英俊……”

    恰在這時,一聲稍顯刺耳的話聲傳了過來,跟著走來的是一位個頭不頭的中年婦人,她的面相中稍帶些許不滿。

    “人的長相併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心!這女孩嫁人一定要選擇心地好的!”

    面對這似有多意的言語,管明棠依然面帶著微笑,輕輕鞠首見禮道。

    “汪夫人!”

    說話的正是汪精衛的夫人陳壁君,從那語氣中任誰都能聽出她的不滿,這也難怪,設立邯彰專區、選管明棠為專員都是汪精衛一手促成,而現在管明棠對其態度不僅曖昧,且大有投靠蔣氏之意,甚至就連這場定婚典禮都是蔣夫人一手促成的,其自然會心生不滿,甚至於怨言。

    “冰如說極是!”

    在管明棠見禮時,宋美齡則笑看著管明棠,輕輕牽過他的說叮囑道。

    “你要謝謝汪夫人的提醒,這男人哪,對待女孩一定要細心,而且還要有耐心,雖說今天之後,秋怡已經和你定婚,但平常有時間的話,也要抽空和她聊個天喝個茶,省得冷落她,即便是她在南京,也要不時送女孩子手帕啦,寫一封熱情洋溢的情書啦……”

    如此一番似長輩、似親人般的叮囑從宋美齡的口中吐出,頓時便分出高下來,而陳壁君的臉色則變得極為難看,就在她開口欲言時,又聽宋美齡說道。

    “呀,已經9點40了,明棠,今天可是你的大喜的日子,別招呼我們了,趕緊開始吧,別讓秋怡的家裡人覺得您慢怠了……”

    幾分鐘後,樂隊演奏著音樂的,而當李秋怡挽著表哥的走出來的時候,管明棠望著美麗動人的秋怡,臉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恰在此時餘光又見大廳門邊急匆匆的走來數人,他們分別朝著宋陳兩位夫人那走去,看到這一幕,管明棠笑了,笑的異常燦爛……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7
第393章 全會之亂

     丁家橋16號是一個佔地面積78921。2平方米的大院,而在大院內有一幢法國宮殿式建築,這座法式的議院式建築先後是清朝江蘇諮議局、江蘇省議會、中華民國臨時參議院,而現在則是國民黨中央黨部所在。而這棟中國近代建築史上最早由中國建築師設計建造的新型建築則見證了中國近代數十年政局變幻。

    民國二十四年11月1日,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召開的第一天,不過這一天,似乎從一開始就有所不盡人意,根據國民黨開中央全會的習慣,會前全體與會人員須先到中山陵,拜謁孫中山,開幕式後集體合影,允許中外記者拍照,然後再進入正式議程。

    上午謁陵之時,一百餘名委員們先是衣著不統一,軍裝有之、中山裝有之、長袍馬褂亦有走,而且行動拖拉,禮節與秩序仍如往日一般,而且互相寒暄,現場紛亂全無典禮之端莊。作為國民政府軍事委員長的蔣介石本就是一個注意細節的人,對此紛亂狀況已覺不爽,但在人前卻不易發作,可臉色卻變得極為難看。

    而謁陵後,六中全會開幕之時,司儀又看錯了議程單,以至於漏掉讀“總理遺囑”程序,這一失誤更是引起會場小混亂。對此原本就滿腹不滿的蔣介石這時更是大為不滿,臉色不僅難看,而先前中央委員出席時,閻錫山出來,大家都鼓掌,而汪精衛和他出來卻無人鼓掌,這更讓他心惱。

    依然還是隨汪精衛朝著合影現場走去,而此時為先前演講而贏得掌聲自喜不已的汪精衛則勸說兩句,在行至大門照相處,便止聲作罷,而一出大門,映入蔣介石視線的又是極為混亂的場面,一眾中央委員,無不是在那彼此聊著天,全無一絲端莊之色,臉色頓時又是一變,轉身便對汪精衛說道。

    “兆銘,現場太過混亂,我不拍照了,你也不要去了!”

    “這個……”

    朝外看一眼,心知蔣介石憤惱原因的汪精衛勉強笑笑。

    “眾人都在等著,若是不去照相的話,會不會引發誤解……”

    “誤解,就讓他們誤解去吧!”

    說罷,蔣介石又憤然說道。

    “值此國難當頭之際尚不自覺悟,實在是無建國能力,這就是啟敵國之輕侮攻伐,增友邦之卑視的根源!”

    隨後便轉身獨回議場。

    “中正兄、中正兄……”

    見未能喊回蔣介石,此時正覺春風得意的汪精衛最後嘆了口氣,對身邊的張學良說道。

    “漢卿,我們一起去吧!”

    他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坐在最前排的凳子上。他似乎還沉浸在開幕式時自己慷慨激昂而又十分得體的演講的喜悅之中。汪精衛的旁邊,也就是最正中的一個位置空著,那是留給中央委員會主席蔣介石的,不過他沒來,這照相總還是要照的,汪精衛再次請人去催後,眾人已經落坐,汪精衛坐在第一排正中,在第一排就座的還有林森、張靜江、孫科、戴季陶、閻錫山、張學良、張繼等人。記者們對著第一排幾乎站滿成一個半圓形。

    當攝影師將相機鏡頭打開,準備攝影時,新聞記者們對著對第一排幾乎站成一個半圓型,紛紛用相機拍照,而在人群中,孫鳳鳴則幾次試圖擠過前面的記者,但此時搶拍的記者們卻毫無相讓之意。

    “該死!”

    心下暗罵一聲,孫鳳嗚透過縫隙瞧著前排眉頭皺成了一團,他的目標是蔣介石,但蔣介石卻沒有參加拍照,是放棄還是?

    機不可失,不能放棄!

    心下如此念叨著,他自然將目標放到了另一個人的身上,而此時隨著一道閃光燈劃亮,照相結束了,攝影結束後中央委員們紛紛起身,準備離場時,前排的記者也跟著鬆動下來,而在這時記者將採訪本、相機收起時,孫鳳鳴看到前方閃過一道縫隙,立即向前擠過,待他擠過人君,正好看到汪精衛等人正走上台階,於是便連忙竄了出去。

    “兆銘,你先請……”

    “溥泉先生您先請……”

    面對張繼這位國民黨元老的謙讓,汪精衛那裡敢託大,就在他們正互謙讓時,張繼的余光中看到從圍著照相機旁的人群中躥出一名記者,他邊往前跑邊掏出一個什麼東西來!

    槍!

    幾乎是記者掏出槍的瞬間,張學良便是一愣,他看到那個記者拿著手槍,手一點沒顫,就在他想喊著時候,

    槍聲響了起來!

    “叭!”

    “叭……”

    手持勃郎寧短槍的孫鳳鳴,瞄準汪精衛連續扣動了3下扳機,打得很準,一點沒有猶豫,神情顯然整個人顯得極為沉著。

    第一槍打中了汪精衛的後背,在汪精衛中彈後,又是一槍直衝他心臟,不過這一槍卻因汪精衛轉身跌倒打到了手臂上,第三槍則是衝著腦袋。

    “有刺客……”

    在槍聲響起時,場內秩序頓時大亂,驚慌失措的人群紛紛逃散,因為是近距離射擊,在槍手行刺時,在最初的震驚後,張繼猛的沖上前去,死死的抱住刺客,而連打三槍後,被人一把抱住的孫鳳鳴用槍抵著張斷,見槍沒打響,便急忙用槍托去砸張斷的腦袋,幾聲吃痛的慘叫後,年事已高的張斷便摔倒在地,孫鳳鳴轉身便想乘亂逃走。

    見刺客就在逃跑,張學良連忙沖上去,給刺客一個絆腳,在刺客摔倒在地的同時,汪精衛的侍衛長楊介平一步躥過去,對著行刺者連發數彈……

    “無能!這就是啟敵國之輕侮攻伐,增友邦之卑視的根源,就是這群人……”

    在議場內正對著秘書抱怨著那些中央委員毫無秩序的蔣介石,聽著室外傳來的槍聲,整個人先是一愣,急忙朝外面走去。

    “怎麼回事?”

    剛一出門,蔣介石便迎面碰到逃過來的幾名中央委員。

    “汪,汪先生被刺殺了!”

    “什麼!”

    驚喊著,蔣介石完全不顧衛士的阻攔便跑了過去。

    “委員長,不可……”

    “委員長……”

    就在秘書和衛士試圖阻止蔣介石時,他已快步趕到行刺現場時,一出大門便看到汪精衛已經血流滿面倒於地上,周圍擠滿了軍警衛士。

    “快讓開,委員長來了……”

    “委員長來了……”

    而血泊中的汪精衛見蔣介石到來,此時意識有些模糊的他看到蔣介單膝屈在他身邊,在蔣介石握住他的左手時,便喃聲問道。

    “中……中正兄……今……所遭……能否……恢復……人昔時……感情,能……否諒……解昔……時誤會……”

    汪精衛的聲音雖不大,但聽在蔣介石耳中,卻讓他他心生悲慼之意,汪精衛的言下之意再明白不過了,這是在懷疑他因不諒解而報復行刺的。

    “不要緊、不要緊……別說話……”

    緊緊的握著汪精衛的左手,一時間蔣介石只能如此安慰著,而此時他感覺時間卻是極為漫長。

    “救護車什麼時候到?”

    “救護車……”

    感覺時間極為漫長的蔣介石數次督問著,每一次都得到的答案都是快到了,快到了,又過了一會,兩輛汽車卻駛進了大門緊閉的中央黨部院內,車還沒停穩,便有一個戴著眼鏡的婦人急匆匆的跳下車,下車的正是汪精衛的妻子陳壁君不過雖是焦急但她整個人卻顯得很是鎮定,她一見到張學良便大聲問道。

    “哎,張先生,你看到汪先生沒有?”

    “汪先生,他不是在……”

    就在張學良應聲時,陳壁君已經透過人君看到滿看見渾身是血的汪精衛,此時他斜睡在地上,臉上滿是血污,身上的西裝和內衣全被血染透了,一見如此,原本看似鎮定的陳壁君的情緒立即激動起來。

    “四哥,四哥!”

    在陳壁君哭喊時,汪精衛看到妻子來了,頓時就哭了起來,

    “我完了,我完了!我要死了……”

    汪精衛的哭喊讓原本哭喊著的陳壁君臉色猛的一變,在她看來,她一個婦道人家可以哭,但是作為行政院院長,國民政府第二人的汪精衛絕不哭,絕不能表現出他的軟弱,那哭聲頓時止住了。

    “四哥,你剛強點好不好!死不了……”

    在罵著汪精衛的同時,陳壁君猛的抬起頭,看著屈腿蹲在汪精衛身邊的蔣介石,雙手緊緊扭住他,目中噴著火,同時邊哭邊大聲喊叫:

    “姓蔣的,你不要汪先生干,汪先生可以不干,為什麼要派人下此毒手啊?”

    陳壁君的指責,只讓蔣介石的臉色猛然一變,一時間竟然無法辯白,只是神情焦切的蹲在那裡,而指責之後,陳壁君更是跪在汪精衛身邊,試著他的脈搏說道。

    “四哥,你放心吧,你死後,有我照顧兒女,這種事,我早已經料到了……”

    說完這句話,陳壁君更狠狠的盯視著蔣介石,顯然又是在指責著此事是由蔣介石指使,而原本驚魂未定的人們無不是有些訝然的看著蔣介石,而與汪精衛親近的人物如陳公博等人,更是紛紛低聲交頭結耳說道。

    “這是蔣先生的陰謀!”

    “如果不是出自蔣先生的陰謀,為什麼他遲遲不出來參加照相?”

    不僅親近汪精衛的人這麼說,而周圍的人們也在議論紛紛著:

    “就是在堂堂的國民黨中央黨部,軍警憲特密佈的地方,凶手能夠刺殺汪精衛,這說明了什麼?”

    “可不是嘛!沒有指使那刺客又豈是那麼輕易的混進來的?”

    原本神情慼然的蔣介石,臉色更是時青時白,發作不行、辯解亦不得,正是這一片哭罵、質疑與憤懣交織的聲浪中無法下台時,救護車鳴著笛聲到了。

    “快,冰如夫人,先把汪先生送到醫院才是……”

    說話的時候,蔣介石更是親自配合救護員,把汪精衛抬上擔架,並親自送他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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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4章 別離

     汪精衛在國民黨中央黨部會場遇刺,這是一件非同尋常的重大事件,幾乎是在刺客發生後的第一時間,南京城內便是滿城風雨,輿論更是一片嘩然。在國民黨四屆六中全會正在召開和五屆全國代表大會即將召開的節骨眼上,國民黨二號人物、時任行政院長的汪精衛居然被人刺殺,因此掀起了一場政治上的軒然大波。

    沒有來南京開會的李宗仁、白崇禧更是專門從廣西打來電話質問此事,而再三向他們兩人解釋之後,一再被人暗指是幕後指使者的蔣介石隨後立即召見陳立夫。

    “娘西匹,給我查!”

    陳立夫不過剛進委員長辦公室,蔣介石開口便罵了起來,一向極為注重儀容的他甚至主動解開了領口處的風紀扣,而後盯視著陳立夫大聲說道。

    “給我查出來,是誰幹的,是誰要殺汪兆銘!是誰指使的!”

    陳立夫之所以深得蔣介石的寵信,是因為蔣介石與其叔父陳其美的特殊關係。陳其美28歲時東渡日本,求學於日本督察學校,後參加同盟會,深受孫中山的信任。在東京期間,陳其美將小老鄉蔣介石推薦給孫中山,後來蔣介石贏得孫中山的信任,執掌了黃埔軍校校長和國民革命軍總司令的大印。1916年5月,陳其美遭袁世凱派出的殺手暗殺後,蔣介石傷心不已,把對陳其美的懷念和感情,移至其侄兒陳果夫、陳立夫兄弟身上。平時,陳立夫與蔣介石的長子蔣經國特別要好,蔣經國每次到陳立夫家,晚上都是與大他10歲的陳立夫同床而眠,所以蔣介石也把陳立夫當作侄子看待。再加上陳立夫留學國外,雖說年輕,但知識淵博,閱歷豐富,辦事練達,始終將職權範圍內的工作處理得井井有條,所以深得蔣介石的賞識和重用。

    氣急敗壞,狼狽至極的蔣介石,又盯視著陳立夫說道。

    “7天,7天破不了案,你把自己的帽子摘了!”

    這些年來,陳立夫鞍前馬後、盡忠職守地為蔣介石效勞,但他還是第一次看到蔣介石發那麼大的脾氣,第一次看到蔣介石如此的狼狽不堪,問題的嚴重性自然可想而知。

    “是,請委員長放心,卑職一定嚴查!”

    從蔣介石那裡出來,陳立夫不過是一回到辦公室,馬上召開擔負南京治安責任的各部門負責人會議。參加會議的有憲兵司令兼南京警備司令谷正倫、南京警察廳長兼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副局長陳焯、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第一處處長徐恩曾、第二處處長戴笠等人。會場氣氛十分凝重,大家坐在籐椅上,抽菸的抽菸,喝茶的喝茶,都沉默著沒有輕易說話。

    “汪院長被刺,影響十分惡劣。對此事件,蔣主席十分重視,要求我們必須在7天之內破案。我請大家來,想聽聽各位的意見。”

    會議一開始陳立夫傳達了蔣介石的指令後,和參會人員共同研討了案情,同時明令各部人員馬上展開偵緝主凶的工作。

    下午3時左右,警察廳首先搜查了強華通訊社,就在警察廳搜查,並拘捕了通訊社的李星和王立文這兩位記者時,在下關火車輪渡碼頭的輪渡上車廂裡,卻只聽到一聲長嘆。

    “明棠,這個時候,伯父為什麼讓你先離開南京?”

    皺著眉頭,剛剛成為管明棠未婚妻的李秋怡,滿面儘是不解之色,上午伯父回到家,與管明棠見面後,兩人在書房裡呆了一個小時,然後伯父便讓他帶著自己先行北返,和最初的計畫完全不同,原本晚上還要舉行家宴,明天還要……可現在離開的卻又是如此突然,直到火車站的時候,她才聽人傳著汪精衛被刺殺了。

    “嗯,伯父認為,接下來的一段時間,南京不會消停,所以……”

    笑了笑,管明棠儘量讓自己表現的輕鬆一些。

    “希望我帶你先回邯彰,以免招惹上什麼麻煩。”

    何此是什麼麻煩,民國二十四年的刺汪案最後的確牽涉到了許多人,先是兩位記者,然後又是改組派,隨後又因南京警察廳特高組人員還在六中全會開幕前夕,曾在夫子廟茶室竊聽到有人打電話到中央黨部,找一位徐秘書,要他趕快向中央宣傳部洽取在六中全會會場佩用的記者出入證。所以他們據判斷,這人所需要的記者出入證,就是給凶手佩帶所用。至於所找的徐秘書,就是徐恩曾,因為他兼有中央組織委員會秘書職務。

    這樣一來,事情就更為嚴重了。因為李星和王立文都是王思誠親自挑選並且直接受他指揮領導的,強華通訊社也是王思誠主持的。而王思誠此時擔任的是國民黨中央組織委員會調查科幹事,兼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第一處南京區區長。他是在徐恩曾的直接領導下,擔任南京政治安全保衛工作的。此時,所有的猜疑都指向了徐恩曾,而徐恩曾又受陳立夫的直接領導,陳立夫又是蔣介石最寵信的人……

    也正因如此,才使得在刺客死亡後,策劃者得以潛逃,而若非負責此案的偵緝人員,沒有放棄一絲線索,最後蔣介石又如何脫得了嫌疑,甚至有可能直接扣在他的腦門上,而自己為什麼離開?

    原因很簡單,因為這個時候,南京那個風暴的中心,沒人願意呆下去。

    “可,這樣的的話,會不會有人懷疑……”

    不無擔心的看著管明棠,李秋怡這時更怕生出什麼誤會。

    “不會,”

    面上帶著微笑,管明棠笑說道。

    “現在的我,就是一隻小蝦米,即便是懷疑也懷疑不到我頭上,因為,我本就是商人,商人嘛,無利不起早!當然,商人還是趨利而避害!”

    笑著,管明棠這會倒是佩服起張靜江的“老謀深算”,這時候自己留在南京,是百害而無一利,即便是在短期內破案,也會引發南京政局的動盪,而在這政局紛亂中,許多事情會如何發展,誰都無法預料,反而自己帶著秋怡逃跑,則是典型的“商人本色”,他人聞知後,只會一笑了之,至多也就是嘲諷自己的“膽小怕事”。

    “本就是商人,持商人本色又有何妨?”

    在道出張靜江的這句話時,管明棠緊緊的握著李秋怡的纖纖玉手,輕聲說道。

    “秋怡,你不會後悔嫁給我這個貪財怕死的小商人吧!”

    貪財怕死!

    聽著這四字,李秋怡先是一愣,隨即俏顏上展出嬌美的笑容。

    “……嗯,小女子也只能做你這小商人的小嬌妻!”

    說罷李秋怡只覺得一陣耳熱,臉頓時就紅了起來,聽著這句話管明棠則緊緊的抱著她,擁抱著懷中的女孩,腦海中卻又不由的浮現出另一個女人的俏顏,心下忍不住發出一聲嘆息。

    “方秘書,你知不知道,這首曲子是誰寫的!”

    仰起頭,望著站在身邊的方芷雲,一夜未睡的李竹筠的嗓音顯得有些微啞,而在她說話的時候,她的手指依然如精靈似的在黑白琴鍵上跳躍著,在房間裡鋼琴聲應和著她緊繃的心音,卻無法讓人感覺到一絲歡快之意。

    “是董事長嗎?”

    那桃紅色的顯得很是性感的薄唇輕巧一揚,噙起的笑意中透著一絲開心。

    “嗯!”

    在應聲時,那樂聲消失了,在這一瞬間,李竹筠只覺得呼吸一窒,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下來。

    “他定婚了——我”

    站直身子,美眸中依然透著那勾魂攝魄的嫵媚,可此時她的心弦卻如琴弦般疼痛地揪緊。

    “我想祝福他,但……我的心裡,真的很難受!”

    “李小姐,你知道的……”

    此時,方芷雲的語氣與神情同樣平靜,平靜得教人驚懼。

    “你和董事長……其實你早就知道了結果!”

    方芷雲的話只令李竹筠的容色一白,全身肌肉不覺繃緊。看著面前戴著副黑框大眼鏡的方芷雲,面色煞白的李竹筠卻又是慼然一笑,

    “是啊!我早就知道結果了!”

    在道出這句話的時候,李竹筠的心跳一停,好半晌,抹上豔麗口紅的唇才逼出細細嗓音。

    “其實你……也許和其它人一樣,都覺得我……我太過痴心妄想了,對吧?”

    痴心妄想,或許,自己早就應該意識到了這一點,可為什麼,儘管明知道這一切,在一切真的來臨的時候,心還是免不了會痛呢?

    “李小姐,你愛著董事長,同樣,董事長亦喜歡你,只是……”

    搖搖頭,方芷雲說道。

    “李小姐,你知道的,有很多時候,相愛並不見得能夠在一起,所以,希望你能想開點,你要知道,現在董事長相比過去,他的顧忌更多了,畢竟在他的身邊……”

    在方芷雲的話語中顫著心韻,李竹筠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窒悶,她揚起清澄麗眸,以一種屬於她的傲氣在周圍流轉著,最後,她看著面前方秘書,她眨眨眼,星眸一時再次矇矓,隨後她深吸一口氣,揚起玉手下意識拂了拂鬢邊一縉細發,腕上幾個月前,在她生日時,管明棠送給他的新款鑽石手鏈與秀頸上的鑽石項鏈相映成輝,襯得她酒精而顯酣粉的臉頰更加暈紅。

    “謝謝你,方秘書,我……”

    她閉了閉眸,強迫自己平靜下來,最後澀澀苦笑著站在窗邊,又一次環視著這個曾留下無數記憶的家,她默默的說道。

    “也許,我應該搬出這裡了……”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7
第395章 傷別離

     大雪是從黎明的時候開始飄下的,起初,只是嘩啦啦的小雪粒,可隨著小雪粒的急降猛落,慢慢的變成了揚揚灑灑的小雪片,又隨著小雪片的傾天而降,幾個鐘頭後,又變成了鋪天蓋地的自鵝毛大雪。

    這是今年邯彰降下來的第一場雪。

    傍晚時分,天色灰暗如鉛,即將入夜時陣陣寒風捲襲著雪片,這寒風讓人心生直刺骨髓般的寒冷,而值此酷寒之時有一男一女沿著公園步道於滿是雪花的公園間走著。對這一雙男女的行色與關係,明眼人一看便可猜出幾分,只不過此時,對於北方新區的居民來說,他們或是呆在公司或是工廠享受著暖氣的溫暖,這公園裡全無人影,只有幾隻耐寒的麻雀於雪地間覓食著草籽。

    任由那冰涼的雪花在臉上融化著冰涼的潮濕,此時李竹筠的心中不由生出一種孤涼之感,她木然的站在湖邊,靜靜看著眼前的湖泊,曾幾何時,這會有水鳥嘻戲的湖內,已經結起一層薄冰的,恰如此時她的心一樣。

    “竹筠,我知道……是我……”

    在沉默良久之後,管明棠看著木然不語的李竹筠,就在他欲開口抱歉時,卻見她搖頭說道。

    “你沒有錯。”

    淒然的一笑,李竹筠看著滿是薄冰的湖面,只覺眼前又是一陣朦朧。

    “我原以為,站在這裡,您會大大方方地挽著我的胳膊,然後像過去一樣,我們在這裡賞著湖景,觀著雪景,可……”

    她的話讓管明棠的神情一黯,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做答,的確,有時候,自己和她就像她說的那樣,挽著她的手臂,或走或站的欣賞著周圍的景緻,而今天,今天自己是怎麼了?這個時代不是可以一夫多妻嗎?

    “竹筠,我……”

    “我知道,其實啊,從一開始我就知道。”

    回頭看著管明棠,李竹筠儘可能擠出一個笑臉,可那雙眼睛卻顯得是那麼的空洞。

    “從一開始,我們就注定沒有結果……”

    女人臉上那淒婉的笑容,空洞的眼神,只讓管明棠一陣心痛,他和她不可能會有什麼結果,因為……現在自己需要顧忌太多的事情,甚至還需要考慮到外人的感觀,即便是秋怡同意的情況下,自己也必須要考慮到一些事情。

    “幾個月前,我和秋怡見過幾次。”

    在管明棠的詫異中,李竹筠默默的說道。

    “秋怡小姐是個好女孩,她一直都知道我和你……所以,她希望我能繼續留在你身邊。”

    兩眼猛的一睜,對此管明棠並不知道,秋怡見過她?而且還……

    “可……我有那個福氣嗎?”

    淒婉的笑著,李竹筠看著那湖面似嘲似諷的說道。

    “我李竹筠是什麼?不過就是一個人盡可夫的交際花,不過就是……”

    “竹筠!”

    眉頭猛的一皺,管明棠本想發火,但話到嘴邊,看著淚流滿面的她,還是向前走了幾步,然後緊緊的擁著她說道。

    “竹筠,我說過,或許,我不能給你名份,但,只要你還願意在我身邊,還願意陪著我,我就絕不會……”

    此時,管明棠的腦海中卻浮現出一個詞來——小三。

    依在他的懷中,她望了一眼,然後莫名其妙地把頭扭向一邊。她每次認真起來,都要擺出這個姿勢。

    “如果,是我自己要離開你呢?”

    “這……”

    沉默著一時間,管明棠竟然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了,難道放手讓她離開嗎?

    不,自己喜歡秋怡,可同樣也舍不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可是……

    就在管明棠百般糾結的時候,李竹筠卻輕輕地將手撫在管明棠的後背,然後依偎在他的肩頭,輕聲說道。

    “親愛的,秋怡小姐是個好女孩。”

    是啊,她是個好女孩,而且還是一個單純的女孩,對於她來說,她唯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夠開心,或許正因如此,她才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情況下找到她,並且希望她留下來吧。

    “我大概還是會嫉妒她吧。”

    依偎在他的肩膀,感受著他帶來的溫暖與貼心感,她有意停頓一下。

    “因為您對她的關愛是發自內心的寵愛,而你對我更多的是憐愛,所以呢?我並不嫉妒她是你的妻子,而我……其實做小妾也不錯……”

    這時她抬起頭,看著管明棠。她那雙美麗的雙眸,雖是血絲,可卻依然無妨她的美麗,反倒更讓人生出憐惜之意。

    “竹筠……”

    眉頭微皺,不知為何,管明棠在心裡甚至有些牴觸她提到的那個詞。

    “我知道,你是要辦大事的人,所以呢……”

    笑著,她輕輕的推開抱著自己的男人,而後朝著湖邊走近了一步,在寒風中,那衣領上的貂皮隨風撫動著,雪花不時的飄落其中,顯得甚是醒目。

    她卻一動不動的站在那,管明棠便向前走了幾步,從側面看清了她的面容,發現她的兩眼正直勾勾地望著湖水。

    她在想什麼?驀地,一陣大風驟起,心下有些擔心的管明棠連忙抱住她的腰,惟恐她被吹倒。那她卻只是站在那,似乎是在思索著什麼。

    “我告訴你,李竹筠,你不准給我胡思亂想,我說過,你是我的女人,你明白嗎?你是我的……”

    在管明棠大聲喊著的時候,李竹筠笑了,而後她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在這一瞬間,管明棠覺得是她盯了自己一眼。在這一瞬間,管明棠愣住了,這是一張令人難忘的臉,一張悲涼淒切的臉。那張臉上所流露出的悲哀,正像樹林中所流出的泉水一樣,純淨、自然、難以遮攔。那張臉上沒有矯揉造作,沒有虛情假意,沒有歇斯底里,沒有騙人的面具。

    在這一瞬間,他覺得自己被一眼看穿,活該被刺透、被消滅。

    默默不語。她回頭看的時間充其量不過兩三秒鐘,隨後便轉過身,照舊盯著湖面。而後那傷心消失了,她衝著管明棠微笑一下。

    “你總這樣,沒有一點浪漫的情調,真不知道,秋怡為什麼會喜歡你。”

    像是為秋怡抱怨,同樣也是為自己抱怨似的,最後李竹筠又長嘆了口氣,然後默默的說道。

    “如果,我要離開,你會想我嗎?”

    “竹筠!”

    眉頭猛的一皺,第一次管明棠感覺有些惱火了,這個女人,難道非要這樣不斷的加重自己的負罪感嗎?

    “明棠,”

    突然,李竹筠緊緊的抱著身邊的男人,然後輕聲說道。

    “抱緊我,最後一次……答應我,別找我,別想我,好嗎?”

    對著鏡子,管明棠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臉,此時他的思路混混沌沌,難以理清。他感到自己的腦袋裡有說不盡的神奇東西,感到心裡隱隱約約有種挫敗感。

    走了,終於,李竹筠還是走了——她去了美國!

    她離開了!

    想到她的離開,就那麼無聲無息的離開,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於心間瀰漫著,最後看著鏡中的自己,管明棠苦笑了一下。

    “難道,你真的……”

    搖著頭,管明棠閉上眼睛,默默不語的站在洗手池邊,好一會之後,他才猛的睜開眼睛,而後看著鏡中的自己,用極為肯定的語氣說道。

    “管明棠,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你!”

    深吸了一口氣,管明棠便走出洗漱間,步入了自己的辦公室中,看著桌上的堆積的文件、報告,管明棠默默的坐在那裡,然後像過去一樣,開始著手處理著自己的公務。

    的確,對於他來說,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去兒女情長,去懷念去追憶,在他的面前,有更多、更為重要的事情等等著他!

    “辭職報告!”

    突然,一份辭職報告讓管明棠的眉頭猛的一皺,辭職報告是磁縣縣長孫惠恩在三天前以公文的形式遞交的。

    看著這份辭職報告,眉頭緊鎖著管明棠的腦海中浮現出孫惠恩那個年青人的模樣,和專區大多數縣長一樣,他是在專區成立後,行政院方面推薦來的縣長,雖說是推薦過來的委任縣長,但是對於這十位縣長,管明棠卻非常滿意,至少就現在看來這些縣長在履行職責時,尚不見貪腐之舉,可為什麼要辭職呢?

    “汪兆銘!”

    心底思索良久之後,管明棠的心中浮現出這麼一名字,沒錯,在專區,許多官員都是行政院推薦的,準確的來說是汪系人員,而這次南京之行後,自己卻沒有對汪系表現出太過親近之舉,甚至於,在某種程度上,自己還倒向了另一派,這兩者會不會有什麼聯繫呢?

    在心底反覆掂量、思索時,管明棠的眉頭越皺越緊,因為他慢慢的意識到一點——當初自己在邯彰“行新政用新人”的確在某種程度上見效了,可是在另一方面,在縣一級構建中,直到現在,都沒有形成一個真正的班底。

    “幹部……”

    念叨著這兩個詞,眉頭緊皺之餘,管明棠站起身來,他走到窗邊,看著窗外偶爾於各間辦公室進出的青年官員,他們是自己的幹部嗎?

    自己的幹部……

    想著這五字,管明棠的眉頭緊鎖,面上儘是凝重之色……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7
第396章 破解

     雖說外間是一片冰天雪地之色,可在專員公署內,卻如暖春一般,每一間辦公室內的鑄鐵水暖氣都散發著怡人的溫暖,這倒使得公署內的工作人員不至像往年一樣,在嚴寒中凍的手腿紅腫,以至於影響工作。

    而在專員辦公室內,相比於外間,這裡似乎更溫暖一些,尤其是在圍著水暖爐的沙發間,與外間普通的鑄鐵水暖爐不同,這沙發間的鑄鐵水暖爐,雖說馬口鐵的煙囪依然高聳著,從一邊的窗口插出,但水暖爐卻被刻意製成茶几型,這倒帶來的一個便利,茶杯置於暖爐上,可以起到保溫的作用,此時,那水暖爐上,幾隻茶杯升騰著熱氣,幾人圍坐在沙發間,不時暢談著。

    坐在沙發上,管明棠的身體前傾著,雙手握著茶杯,已讓自己更暖和一點,儘管是北方人,雖說喜雪,卻不耐寒,雖說這辦公室裡的水暖氣讓屋子裡的溫度達到十幾度,可同鋪高有地暖的家中完全無法相比,所以他總是讓自己離開暖爐近點,以暖和一些。

    “二十二年,我剛從美國回國,那會長城戰事正酣,北平離前線並不算遠,所以很容易受到波及,那時候火車站亂糟糟的,我下火車時發現有很多士兵,有一個兵拿著步槍上了刺刀,走過來搜查旅客。我從火車上下來,也沒有帶什麼行李,手裡就提著一個皮箱,皮箱子裡也就只有幾本書和幾件衣服,那個當兵的在我打開箱子後,讓我自己摸摸衣服裡的有沒有東西,當時我心裡想:是你檢查我還是我檢查我?既然是你要檢查我,你反而要我把手伸進去摸一摸,即使有東西,我還會告訴你嗎?於是我問那個兵為什麼不自己摸呢?誰曾想他就“啪”一個巴掌打過來,而且大聲嚷喊道:

    “讓你自己摸是給你面子!”

    所以我只好把手伸進箱子去摸一摸,摸完後,他把手一揮說:“走了。”我也就走了。之後,我看到很多旅客的行李都是被打開的,弄得亂七八糟……”

    提及兩年前的一件舊事時,蘇益信的臉上沒有任何不憤之色,似乎只是在說著一件非常普通的事情,而當他提及當兵的粗暴時,其它人更是紛紛點頭稱是,同時說道著他們的一些遭遇,而聽著他們的講述,管明棠卻把眉頭緊皺著,雖說他們說的那些遭遇,自己未曾遭遇過,但是他們說的卻是實話,對於這些“西裝革履”的體面人尚是如此,更何況其它的平民百姓?

    “我能夠想到在部隊裡的那些士兵平時受夠委屈,當兵這個職業也不好玩,平常能吃個飽飯就算是碰著好長官了,更不其長官的毆打、訓斥了,所以呢?有那麼一個機會能夠在火車站檢查別人,當然會耀武揚威……”

    在蘇益信拉長話聲看著管明棠的時候,管明棠則深以為然的點點頭說道。

    “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其實何止士兵,就是官員,又豈不是如此?”

    此時管明棠倒是想到後世自己曾接觸過的一些機關工作人員,在那裡之所以是“事難辦、臉難看”一方面固然是乘機“拿架”的心思,另一方面未嘗不是耀武揚威的意思。

    “我也人提到過,就是咱們邯彰,一些鄉長、保長的,他們在鄉里可不也是耀武揚威的嗎?有些人哪,甚至出行都帶著個鄉丁、村丁,其實,也就是民團團丁,更有甚者,還讓人背著槍……”

    頗無奈的苦嘆口氣,管明棠看著面前的蘇益信、王恩蕃、楊兆燾等人,這幾位都是專員公署的顧問,他們大都曾在美國學習政治以及市政管理並取得相關學位,專員公署之所以聘請他們,是希望能夠在政府中引入現代責任政府的觀念,同樣也是“鄉村服務學校”的客坐教授,以向學員傳授現代市政管理知識,傳授責任服務理念。

    “就像我們的國家制度的確有很多地方值得批評,官員的辦事能力的確欠缺,辦事態度也的確不好,但是這不是那一個黨派的錯,也不是那一任政府的錯,這是傳統養成的習慣,這種習慣存留在民間也存留在政府內,不論是誰,稍稍有權威後就開始耀武揚威了。”

    感嘆著,管明棠的腦海中不由的浮現出那些“耀武揚威”的公務員的形像。

    “例如一個小小的士兵,當他奉命去盤查哨時,也自認有了權威,執行任務時就對老百姓大聲呵斥,或者有其他不禮貌的甚至極為粗爆的行為,我認為這個問題,不值得爭論,最重要的是,發現了,我們要去承認它,然後努力糾正這種現象!”

    管明棠的目光變得尖銳,他環視著眾人說道。

    “所以,我就想,我們怎麼,才能改變這種傳統,嗯,在軍隊,我們可以通過加強紀律來改變這些,無論是新一軍還是民團,都有嚴格的軍紀,所以,目前這一塊尚都在控制之中,而且憲兵隊還接受民間的投訴……”

    在提及這點時,管明棠勉強露出些笑容,在加強軍紀建設上,無論是新一軍亦或是常備民團,都可以稱得上典範,他們的一舉一動,皆有嚴格的軍法約束,類似的事情如果發生的話,等待他們的將是嚴格的軍法制裁,但更為重要的一點是,軍隊畢竟與民間接觸較少,在大多數時候,軍營都是同民間隔離的,而且在駐軍的地方,憲兵亦經常巡邏並配合警察工作,但最根本的還是的政府。

    準確的來說是干部。

    “可是,軍隊總歸同民間接觸不多,老百姓感官最為強烈的是政府!是政府的幹部!”

    話聲稍頓,管明棠的語氣中稍帶著些許遺憾之意,之所以遺憾就在於,現在,在專區政府之中,幹部最大的短腳,雖說鄉村服務學校第一期學員已經到了鄉村,而且表現還頗讓人滿意,相比於舊式的幹部,這三千餘名來自於鄉間、出身於富農家庭的鄉村服務學校的學生,勉強還算稱積,他們至少接受了“服務意識”的灌輸,但是在縣鄉兩級,卻又是一個軟肋,尤其是在縣級,目前縣級公務員數量不多,也正因為數量不多,才使得專員公署可以儘可能的擇優選用,在地方上選擇了一批勉強稱職的公務員,這但這不過只能滿足暫時所需。

    “現在邯章十二縣,政府公務員大約有一千六百餘人,其中半數是警察,這些人才是老百姓接觸最多的政府人員,而他們的行為,直接決定著民眾對於政府的感官,甚至於決定著百姓的人心向背,所以,我們必須要關注這個問題!”

    幹部建設,這一次從南京回來之後,管明棠便意識倒——全面建設的時機已經成熟,且不說那位給自己“放了權”,更重要的一點是,現在若是再不開始實施全面的幹部建設,尤其是基層幹部建設,恐怕將來只會悔之晚矣。

    而更為重要的一點是孫惠恩的辭職卻暴露出了一個最根本的問題,儘管他的辭職對於自己邯彰沒有任何影響,但卻把使用他人的弊端充分暴露了出來,現在他們的確是在為自己服務,可是將來呢?如果有一天,邯彰同他們的幕後恩主或者信仰對象發生衝突時,他們會做何選擇?

    “首先,在這裡,我需要明確的一點是,我們需要是什麼樣的政府,準確的來說,老百姓需要的是什麼樣的政府,我們可以健全法制、健全制度,但是如何建立一個讓老百姓滿意的政府,這才是我們需要的考慮的事情,而在這個讓老百姓滿意的政府中,什麼樣的幹部,能讓老百姓滿意?”

    “嗯……”

    在管明棠的話語落下時,沉思片刻後,蘇益信開口說道。

    “專員,如果說到滿意的話,目前最令人滿意的政府工作人員恐怕還是新區!”

    “嗯?”

    眉頭微微一揚,管明棠詫異的看著他。

    “新區並不是政府機構,新區管委會是企業!只是提供部分公共服務的企業!”

    出言提醒著蘇益信,作為公司的所有人同樣也是新區各種規則的制定者,管明棠豈會不知新區管委會是什麼?在某種程度上,自己創辦管委會的時候,借鑑的是西方尤其是美國的社區管理模式以及物業公司的服務模式,它是實施部分政府職能的企業。

    “對,正是因為他們是企業,所以,其僱員才明白,誰是他們應該如何對待普通民眾,也就是他們的服務對象!所以,在面對其時,他們就像是飯店裡的夥計一樣,處處為客人考慮,而不是站在政府的角度上,以一種高高在上的心態去看待他人!”

    接過專員的話題,王恩蕃又繼續說道。

    “嗯,應該還有農業合作社,農業合作社受老百姓信任和歡迎,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提供現代農技、推廣良種、提供農村信貸,他們同樣是商業機構,從合作社管理層到普通僱員,他們都能因此擺正自己的位置,固然店大欺客者有之,但我想大多數生意人,都明白敞開門來做生意,那對上門之客,自然要笑臉相迎,自然要誠信待人,自然不可能於百姓面前耀武揚威……”

    聲音猛的一揚,王恩蕃看著專員說道。

    “其實,政府和企業並沒有多少區別?政府收取稅收,從而提供公務服務,這是政府的責任,說白了就像我進飯店,掏錢吃飯,店小二理應提供擦桌、端盤、提茶的服務,問題在於,在我們的觀念中,官是父母官,要有官威、要有權威,想有這些威,自然要擺出威風,擺出了威風,自然也就是耀武揚威了,專員,擺著威風的縣太爺,行著官差的衙役,有可能把自己當成僱員嗎?有可能想到,他們不過只是百姓聘請店小二?”

    雖說心知王恩蕃說的有些偏激,但王恩蕃說的卻是最為實際的問題,之所以耀武揚威的原因就在於千百年來的“官本位思想”,而先前蘇益信提到的那個小兵,又未嘗不是“官本位”思想作祟。

    “說白了,就是官本位思想!”

    在接近一分鐘的沉默之後,管明棠抬頭看著面前的幾人,眉頭緊皺道。

    “可,如何才能破解這個思想呢?”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8
第397章 邯彰特色

     “可,如何才能破解這個思想呢?”

    凝眉沉思著,一時間,這間辦公室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壓抑,甚至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而在這越顯壓抑的氣氛中,管明棠卻依然沉默著,他靜靜的從煙盒中取出一根香菸,點著香菸,繼續沉思著。

    “現在的鄉村合作社就很好!”

    突然,一直沉默不語的吳祥駿突然打破之前的沉默,默默的說出了他的看法。

    將目光在吳祥駿的身上掃一下,他畢業於威斯康辛大學,獲政治學學士學位,後又獲得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碩士學位,在清華留美預備班時,因身體瘦弱,健康欠佳,弱不禁風,被同學取外號,叫“弱點”,現在這個外號,在專員公署內亦時有人叫起,管明棠探詢地看著他:

    “哦,瑞和,把你的看法說來聽聽?”

    “制度,最關鍵的還是制度,就拿專區來說,現在在某種程度上而言,專區應該是全中國行政管理上最為科學的地區,就拿檔案來說,專區的政府檔案從專區到各縣、鄉,皆建有各類檔案,而依據檔案層級種類不同,皆有其相應的代號以及編號,由此,查詢極為方便,這是一大進步,再就是……”

    此時這個房間內只能聽到吳祥駿那濃濃的浙江口音。

    “還就是就是實施的事物責任制,當初專員設立這一制度時曾說過,在國內許多政府的事情計畫、行動都是“太監式的”——許多事情做了一半,下面沒有了。”

    在吳祥駿提及此事時,管明棠只是微笑一笑,這實際上源自於後世在機關的工作經驗,在國內,許多事情之所以辦不下去,就是因為一些交辦下去的事情,如果沒有人想起來去問問,最後就石沉大海,結果大事變小事,小事變成無事。大家原則上服從上級,並不想陽奉陰違,但是卻因為惰性而造成事實上陽奉陰違,大家也不是有意去違抗上級,可是事實上就是這麼拖拖拉拉的,也正因如此,自己才會在這個時代成立“督辦管制室”。

    “而督辦室則負責跟蹤各種事物的具體實施進度,從而確保事物不至耽擱,由此各級官員才不至因為惰性而造成事實上陽奉陰違!而現在專區之所以能夠取得一系列成功,正是得益於制度上的科學性。”

    把目光移過去看看,管明棠笑了笑說:

    “似乎,現在還沒有說到重點。”

    這時管明棠倒是覺得這個總喜歡保持沉默的吳祥駿有那麼點意思,怎麼學會拍馬屁了?若是自己沒有記錯的話,自己請來的這些顧問,一個個可都驕傲的很,此時他們稱自己為“專員”,若是在八小時之外,則直接稱呼“哲勤”。

    而吳祥駿則搖頭解釋道。

    “專員,我所說的就是制度!”

    迎著專員的視線,吳祥駿又繼續說道。

    “我說的鄉村合作社好,就勝在制度上!”

    琢磨一下,管明棠哈哈笑了起來,然後說道:

    “嗯,瑞和,繼續說。”

    “首先,我們來看,為什麼鄉村合作社在今年十月後,於整個邯彰專區迅速擴散,這還過一個月,整個專區已經建成了以村為單位一百六十三家鄉村合作社?”

    沉思一下,作為鄉村合作社“發明人”管明棠開口回答道:

    “原因非常簡單,利益!利益是最簡單不過的誘因,今年48個鄉村合作社試點村的棉花都取得了豐收,許多貧農家庭,此此一季棉花,收益即高達400餘元……”

    提及鄉村合作社的成功,管明棠顯得有些得意,因為正像他當初料想的一樣,通過今年的成功,鄉村合作社已經開始在整個邯彰擴散,並且得到農民的認同,不僅僅只是貧下中農的認同,即便是地主、富農亦開始認同合作社,這意味著未來兩年間,隨著合作社的推廣其必定會像自己計畫的那樣,代替保甲而成一個穩健的基層政權組織。

    “專員,我說的不是這個,而是……”

    話聲稍頓,吳祥駿看著專員說道。

    “而社長以及委員會的選舉制度!”

    “選舉制度!”

    抬頭瞥吳祥駿一眼,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皺,但並沒有說話,這並不是他今天需要考慮的問題,實際上,相比於選舉制,他更傾向於現在的這種體系。

    “因為合作社的組織,直接涉及到農民的自身利益,所以其在選舉時極為謹慎,在各社舉行選舉時,我注意到,他們即沒有選擇本村的大戶,也沒有選擇本村人口較多的家庭,而是大都是選擇了鄉村服務學校畢業人員作社長,他們之所以選擇這些人,原因非常簡單,是因其在鄉村學校,學習過現代農技、且善長於外界勾通,從而可以確保社員利益不至受損,可以說,利益是促成他們自願加入合作社的原因,同樣也是其選擇鄉村服務學校畢業生的原因,既然利益可以促成他們如此選擇,那為什麼,我們不能夠適當的放寬一下,將鄉長的委任權,在適當的時候下發給民間,通過實施鄉村自治,促成基層的服務意識,其實,這種自治選舉最大的優點就是改變了基層官員的負責走向,現在,縣政府委任鄉長,鄉長是向上負責,因為決定他官位的是縣政府,至於平民百姓……”

    “平民百姓,只是平民百姓,對他的官運有什麼影響?”

    道出這句話後,管明棠又換一副嚴肅的面孔,可是他心中卻知道,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中國千百年來的官本位思想的一個原因,就是在這個體系中,從來都是對上負責的體系,至於對百姓負責,卻全憑個人良心!

    儘管對此心知肚名,可是管明棠卻知道,在這種對上負責制的官場之中,最大的長處就是——下級會竭盡全力完成上級交辦的各種任務,因為這關係到他的未來,而且更為重要的一點是,鄉村作為基層政權是不容忽視的環節,這種對上不負責的選舉制,會直接影響到現階段鄉村政權的穩定,尤其是政府對鄉村的有效控制,實際上,自己對鄉村的建設在某種程度上,都是為了加強政府對基層的控制,當然是在“合理的成本”下。

    “但在合作社內,他卻是對下負責,他是對上履行義務,對下履行責任,就像合作社內由其委任的秘書一樣,如果秘書不稱職,民眾投訴後,社長必須要認真對待因為……”

    “我明白你的意思,無非就是推行鄉長選舉制……”

    定定地看著吳祥駿,沉吟著管明棠忽然把手一擺。

    “……但時機並不成熟!”

    “嗯?”

    就在吳祥駿欲爭辯時,管明棠則一臉嚴肅的說道。

    “現在的當務之急是什麼?”

    雙眼盯視著吳祥駿,在他欲開口時,管明棠隨後用極為認真的語氣說道。

    “現在,我們必須要明白一點,我們的國家正處於一種什麼樣的狀態下。”

    管明棠的眉頭微微一皺。

    “現在,我們的國家,不是面臨著入侵威脅,而是已經遭受外國的入侵,在這種情況下,我們唯一的需要考慮的事情是,如何加強政府行政效率,而這就對我們的幹部建設、幹部培訓提出了新的要求,而這,也正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事情,再則,即便是推行選舉制,我們可以通過地方自治的方式,推行地方自治選舉,通過黨內提名的方式,把一批社會精英通過選舉,放到合適的位置上去,但是,這還是不能解決一個問題——就是干部素質,我們的縣長、縣民意代表、鄉長、鄉民意代表等等都可以選舉出來,但是最終,實施政府工作的不僅僅只是他們,還是許多事物官員,瑞和,你告訴我,選舉能夠解決事物官員的問題嗎?”

    原本對自己的話被打斷的稍感不滿的吳祥駿,在聽到這個問題時,整個人不由一愣,半天才說道。

    “專員,這……”

    的確,選舉官員還是離不開事物官員,或許專員公署下設的廉政辦公室,這個直接向專員負責的廉政機構以及相應的制度,可以保證不至出現官員貪腐行為,至少可以保證貪腐官員不可能長期任職,可以保證公署和各縣、鄉的每一分錢都花在應該花的地方,但是可以保證官員不會在民眾面前耀武揚威嗎?

    “專員,其實解決的辦法很簡單,我們可以一面建全制度,同時呢,嗯,可以加強幹部培訓……”蘇益信在一旁插了一句,為老同學解起了圍來。

    “而且現在我們設立鄉民意代表,甚至可以考慮設立縣民意代表的,完全可以作為民間監督!”

    民意代表是邯彰的“特色”,不過並不是通過選舉產生,而是由縣政府委任地方上有勢力的上層士紳為鄉村民間代表,協助鄉長主持全鄉及鄉學在內的行政事務,不過也就是到鄉一級,每個鄉多則七八人,少則五六人。

    總算是得到了自己需要的“辦法”後,管明棠點頭說道。

    “設立縣民意代表的方式,可以考慮一下,嗯,回頭你們看看擬寫一個章程過來,然後呢?”

    看著面前的幾人,管明棠用略為感嘆的口氣說道。

    “現在的當務之急呢?我想就是,咱們在完善制度的同時,正向信達所說的那樣,要加強幹部培訓,我看……”

    沉吟片刻,管明棠又說道。

    “我們能不能把鄉村服務學校和幹部培養結合起來,對一些學優者,可以讓他們進一步深造一下,另外呢,我看有必要把這個鄉村服務學校的規模擴大一些,畢竟,將來需要干部的地方,有很多不是!”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8
第398章 愁添新憂

     在過去的一年間,有許多來過邯鄲的人會說“這是一座被學校包圍的城市”,當然,他們話中的意思是,在邯鄲老城的四個方向,分別建有四所大型學校,以至於造成一種城市被學校包圍的“假相”。

    專員公署是在城隍廟的基礎上改建的,這意味著專員公署無意於駐在地大興土地實施建設,但實際上,在邯彰專區成立後,作為專員公署駐在地的邯鄲城也曾大興土木過,不過大興土木的則是學校,比如位於城南的邯彰第一中學,那是一座可以容納上萬名學生的大型中學,也是整個邯彰專區第一所義務制中學,而在城東則是邯彰專區師範學院,其規模也遠非一般學校所能相比,同樣是一所可供數千人就讀的師範學校,而城東則是……嗯,是一所規劃中,尚在建設中的大學,總之,就像外界所述,這是座被學校包圍的城市。

    而至於邯鄲城北,則是鄉村服務學校,與其它學校不同,這所學校在某種程度上是一所幹部培訓學校,只不過與普通的政法學校或幹部培訓班不同,這裡樣教授現代農技等專業學識,以培養“從事鄉村基層服務人員”為宗旨,從而培養鄉村基層幹部,而此時,正在專區內推行的農村合作化建設中,這些鄉村服務人員,恰正是其骨幹,不過在歷時一年培養出一批近三千名學員後,鄉村服務學校沒有停辦,而是繼續開辦著。

    雖說一場冬雪將操場染白,但是在學校操場上,依然可以看到穿著校服正在進行軍事訓練的學員,他們在雪地間扛著步槍、踏著正步,口中喝著口令,軍事訓練是這所學校必不可少的科目,畢竟依照民團規章,不僅僅從事鄉村服務,還要出任基層民團中隊長等職,負責管區內民團訓練。

    “一二一……”

    時近傍晚操場上的口令聲,總是不時的在學校內迴蕩著,因其是學校,軍事訓練都是於清晨、傍晚的課前課後進行,這口令聲傳入辦公室中,在深思好一會之後,吳祥駿又站起來在地板上轉一圈,竟一時忘記想幹的事情。他重又坐下,看著桌子上的一份關於市政管理方面的講稿,這是他給學生們上課的講稿,是向其介紹現代公共管理理念,而核心則是突出其中的公共管理中的服務功能,這是鄉村服務學校的“核心所在”,鄉村服務學校原本建立就是為了服務百姓、服務鄉村。

    作為一名市政管理碩士,對於這些理念,他可謂是早就了然於胸,這份講稿的內容中不僅有他在美國所學,更多的卻是個人見解,而此時,他卻沒有心情去審閱這份講稿,而是把稿子朝桌面上一撂,反而是有些心神不定的坐在那。

    有敲門聲,輕輕的有點陌生感。

    “進來。”

    心不在焉地喊一聲,吳祥駿裝出一副繼續寫自己的講稿的樣子。

    門輕輕推開,是蘇益信。

    “瑞和,在整理上課用的講稿?”

    進門後,蘇益信沖老同學點頭笑一下。

    不由得放下筆,兩手搓搓兩頰,吳祥駿笑了笑。

    “坐吧。”

    “怎麼,沒打攪你吧!”

    蘇益信笑呵呵的打趣道。

    “打攪什麼?”

    默默的應了一聲,吳祥駿看著老同學,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

    “信達!”

    臉色看起來有些茫然的吳祥駿,在說話時顯得又有些猶豫不決,實際上專員和他們探討幹部的問題,讓他有些疑惑。

    “你覺得,專區真的需要很多公務員嗎?”

    反問之餘,吳祥駿又繼續說道。

    “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專區現在的政治還算清明,因各縣長科長皆為受過高等教育,使其不致向舊官吏一樣,耀武揚威行魚肉百姓之事,再則專員公署又設有廉政辦公室,直接負責專員廉政事物……”

    在吳祥駿說道著他的不解時,蘇益信則只是認真聽取著。

    “所以呢,現在專區雖不敢說,無人貪腐,但通過財政公開、嚴格的審計,可以保證每一分錢都花在該花的地方,就拿去年冬天幾十萬人,每天的伙食費就需要幾萬塊之多,而且又分佈在那麼大的地方,而且還牽涉那麼多的人,最後每一分錢都查明了去向,每一個團兵的伙食都得到了保障,都是符合標準的,記得當初,很多人都說,這是一個奇蹟,因為沒有一分錢浪費,沒有一分錢被貪污,沒有……”

    感嘆著,吳祥駿的臉上儘是濃濃的不解之意。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要弄乾部培訓,還要擴大鄉村服務學校,還要培訓那麼多干部?”

    在吳祥駿接連提出問題之後,一直聽取著老同學看法的蘇益信思索片刻才回答道。

    “你有沒有印象,在專員前往南京之前,在廉政辦公室裡對廉政辦公室職員的講話,他說在任何事業初創時,人們秉持著高尚的情操,抱著強烈的信念和取締貪污的決心不難。但是,除非身為領導者夠堅強,能鐵面無私,堅決對付一切違法亂紀的人,否則要做到事如所願,可沒那麼容易,因此,他必須全力支持廉政辦公室的官員執行任務,無私無畏,而且還有對貪腐的零容忍政策,那怕貪污一毛錢,受賄一毛錢,都會受到追究!”

    提及此事時,蘇益信的面上儘是佩服之色,在他看來,現在邯彰能做到這一步,在中國已經是極為罕見了,而且諸如每名公務員每年收入禮物不得超過10元、公務員收入公示等一些制度看起來似乎有些不盡人情,甚至不合常理,但卻最大限度的保證了專區政府機構的廉潔。

    “我知道,這些我都知道!”

    搖搖頭,吳祥駿的臉上露出些許憂色。

    “你說的這些,我很佩服,可是我想的是……”

    望著老同學,沉默了好一會之後,吳祥駿才說道。

    “今年鄉村服務學校,又招生了3000人,上一期培訓了3000!”

    道出這個數字,吳祥駿臉上的憂色更濃了。

    “而且,看專員的意思,似乎還準備擴大招生,而且現在鄉村服務學校的學制已經改成了兩年,同時之前畢業的學生,從明年開始,分批進入學校進行再次培訓,信達……”

    吳祥駿站起身,而後又默默的坐下,像是在猶豫,在掙扎似的。

    “專區一共只有十二個縣,兩年就培訓了6000名幹部,而且這些人還要在村間、在鄉、在縣進行實習,這意味著什麼?”

    深出了一口氣,終於道出心底疑惑的吳祥駿盯視著老同學問道。

    “僅僅只是十二個縣,需要這麼多干部嗎?”

    “這……”

    就在蘇益信思索著如何回答老同學的問題時,吳祥駿又繼續說道。

    “還有,咱們再看一下常備民團,從九月開始徵召,到現在有兩個多月了,每個縣編成一個團,公署駐地另編成一個教導團,也就是十三個團,看起來常備民團和保安團一樣,一個團也就不到千人,至於其它兩三千人,嗯,也就是服役幾個月,這服役等於抽丁,”

    看一眼老同學,吳祥駿道出一個外界對常備民團的普遍看法,尤其是這種看法還集中在政府之中,在河北、河南以及南京等地的官員眼中,一個團不過就是幾百人的保安團,至於那三個月的短期役根本就是“官府抓勞役”,而且以邯彰民團今年又動員民團從事水利施工來看,似乎又印證了這一點。

    “可是,咱們都知道,常備民團的軍官都是出自北方商學院,商學院……”

    搖著頭,吳祥駿有些不解的說道。

    “商學院在新區,商學院辦於二十二年,學生最差都是初中畢業,甚至有許多高中生,他們在那裡學習了兩年,學的可不僅僅只是商學,要不然也不會從學校中挑選人員出任常備民團軍官,現在看起來,表面上,商學院是培養北方公司的管理人員,可卻又是一個培養軍事幹部的地方……”

    “瑞和,那你的意思是什麼?”

    看著老同學,蘇益信的眉頭微微一皺,他似乎能猜出老同學的意思,甚至能猜出他在擔心什麼。

    “信達,你知不知道,當年黃埔軍校也就是半年制的地方,現在一邊培養軍事幹部,一邊培養軍事幹部,我覺得……”

    猶豫著吳祥駿最後又一咬牙說道。

    “我怕,最後,專員變成了一個軍閥!”

    “不可能!”

    一聲驚吼從蘇益信的嗓間喊出,老同學的斷然否認,令吳祥駿怔一下,他本來想從他那裡得到支持的,可他怎麼就這麼自信?

    “怎麼不可能,要知道……”

    “因為你知道,新一軍,新一軍當年就是專員一手嫡造的,若是專員想當軍閥,他就不會把新一軍交給其它人,更不會把新一軍交還給國家,而且,現在新一軍就在邯彰,他若是有當軍閥的心思,又豈需要另起爐灶……”

    “人總是會變的,”面對老同學的理由,蘇益信卻搖搖頭。

    “人的確會變,但是,你卻把別人想的太黑暗了,你知道,為什麼我覺得的專員不會像你說的那不堪?”

    “為什麼?”

    “原因很簡單!以專員的精明,他即便是當軍閥,也不會當韓閻宋李之類的軍閥,如果他想那麼做,就像他做生意一樣,他的目標會非常大……”

    喝口茶清清喉嚨,蘇益信慢吞吞的說道。

    “但是,無論是商學校還服務學校,這裡都沒有……”
Babcorn 發表於 2018-12-26 17:28
第399章 心為何用

     “沒有信仰!”

    聲音雖說不大,但是在這四字吐出的時候,卻又有如雷鳴般在房間內迴蕩著,同樣也在房間內他人的心中震撼著。

    在餘音尚未消散時,那並不算響亮的聲音再一次響了起來。

    “準確的來說,沒有政治信仰!”

    政治信仰!

    雖說內心震撼,但管明棠卻依然沒有表露太多的情緒,只是苦笑了一下,而後看著黃鳳華。

    “我想現在,並不是我們談論這個的時候,因為你也知道,我們……”

    說著管明棠沉默了下來,真的沒有政治信仰嗎?無論是在商學校還是在鄉村服務學校,難道就沒有給他們灌輸政治信仰嗎?

    當然不是,只不過這個政治信仰與普通的政治信仰不同,因為……

    “的確,我們的確有著自己的信仰!”

    在專員沉默時,黃鳳華這位青年中國俱樂部的成員,同樣也是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的高才生,看著專員說道。

    “正像你曾說過的,我們唯一的信仰就是國家,國家的強大、人民的富足安康,就是我們唯一的夢想,但是……”

    話聲稍頓,黃鳳華迎著專員的視線說道。

    “但是,這有形成系統性的理論嗎?有形成一種真正的信仰嗎?如果說一個信仰沒有自己的核心,一個信仰沒有自己的中心,那麼,專員,我可以毫不客氣的說,您今天所做的一切,在這裡……”

    手朝著窗外一指,此時的顯得有些激動。

    “都將是為其它人做嫁衣,是為南京、是為……”

    在黃鳳華的嗓間吐出一個個名詞的時候,管明棠的眉頭緊鎖著,他說的這一切,自己都曾考慮過,但是……遲疑了幾秒種,管明棠有些無奈地說了一聲。

    “那黃研究員,你來說說,現在我應該怎麼辦?難道說,要組織一個政黨嗎?”

    一聽專員這樣稱呼自己的官銜,就知道專員的心裡似乎有些不快,於是黃鳳華便在心下笑了笑,他能夠體諒專員心裡的無奈,他和許多人不同,他不同於那些有政治信仰或是扯著政治信仰當畫皮的軍閥、政客,更不同於那些將政治信仰視為生命,視為人生指導的革命者,他的信仰很現實,同樣也很實在——國家、人民,他所追求的無非就是國家的強大、人民的富足,僅此而已,但這卻恰正是他所擔心的。

    “專員,我知道,您所信仰的實際上,就是所有人所追求的,國家的強大、人民的富足,國家的尊重、人民的未來,這一切都是你所信仰的,也是你希望每一個人都懂得的,但是專員,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現實性的問題!”

    “嗯?”

    看著黃鳳華,管明棠倒是有些好奇他想說的這個現實問題是什麼。

    眼前的這位是個“怪人”,怎麼個怪法呢?他是哥倫比亞大學政治學博士,原本他和自己並不會有什麼瓜葛,若非經人介紹,自己邀請他來邯彰的話,不過他來到這之後,並沒有做官,嗯,應該說進入公署內做顧問或者從事實物性研究,反倒是在這呆了一個多月後,去了國家青年俱樂部,說是要“研究青年與中國的未來”,然後一邊在幾所學校任教,一邊研究著他所感興趣的東西,對於,管明棠並沒有反對,固然,管明棠知道自己需要的是科研以及技術人員,但並不意味著他會排斥人文、哲學方面的研究。

    至於那個國家青年俱樂部,不過只是管明棠為了加強對青年的“思想引導”,而與李璜等人合作創辦的“俱樂部”,從而將青年人的思想統一到“國家至上”的範疇內,以此確保“思想陣地”的穩固。

    而多次同邯彰青年人的接觸,在管明棠看來,這種“國家至上”的教育觀是成功的,

    “專員,如果我沒有料錯的話,您之所以選擇李璜等人,是因為您的信仰與其國家至上信仰相近,所以呢?您希望通過他們,通過國家青年俱樂部加強對青年人的政治思想教育,從而使其形成國家觀念,以及政治信仰觀,避免青年人在其政治思想出現空白,可是你有沒有想到過……”

    直視著專員的雙眼,黃鳳華用一種極為惋惜的口氣說到。

    “最後,你所有的一切努力最後卻成全其它人!”

    劉聽他這樣解釋,管明棠立即明白了癥結在哪裡,最根本的癥結就是表面上,看起來自己的青年人的確是有信仰,而且這個信仰是如此的高尚,可是最根本的問題恰在於此,那些青年不過只是在接受著愛國主義教育,接受了國家至上這一政治觀點,而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更易受他人“蠱惑”,而之所以不強調政治信仰,是因為自己一直在刻意迴避這個問題。可誰曾想,有許多問題是不法迴避的,也同樣是不可能迴避的,

    觀察著專員的神情,黃鳳華在心裡分析判斷著專員此時的心態,現在他至少可以斷定一點,從現在起,專員絕不會再像過去一樣忽視政治工作,但現在的問題在於,眼前的專員會走多遠,他會走到什麼地方,與其它人不同,在黃鳳華看來,眼前的這位專員也許應該走的更遠,而不是可以走的更遠,只不過在他的身邊,雲集著太多的學者,而那些學者或許可以給他帶來現代的理念,但卻無法告訴他,什麼是真正的政治。

    “專員,如果是二十年前,或許,你可以用國家至上這一觀點以及地方建設的成績,去告訴中國人,這裡才是中國的所在,人們自然而然的會為了心中的夢想,傾情於建設之中,以追求國家的強大,但是今時不同往日,相比於……”

    然後黃鳳華又就過去十幾年間,中國的政治形態發生的變化做了他個人的分析,最後又說道。

    “所以呢,精神上的信仰有一個核心,而這一個核心則有一個組織,而現在,在這裡,我可以看到精神的上的信仰——國家、民族、人民,但是在沒有一相相應的組織去引領,去引導的話,那麼被喚起來的精神信仰,則有被其它組織吸收的危險,當您竭盡全力培養的青年人,竭盡全力喚醒的民眾,被其它組織煽動起國家的、民族的狂熱時,那麼,最終,你會被他們拋棄,回為,那時的您……”

    話聲稍頓,黃鳳華又繼續說道。

    “就像德國的安東?德萊克斯勒一樣,不過只是一個注定被遺忘的、為他人做嫁衣的人物罷了!”

    安東?德萊克斯勒,儘管對於這個名字,管明棠並不熟悉,但此時面對黃鳳華的“直白”,管明棠反倒能夠凝神靜氣的聽取著,在過去的兩年間,他已經自然而然地養成了一種顯得很是穩健,處變不驚,聲色不露的性格,可是在內心的深處,他卻知道,眼前的這位在美國接受政治學教育,在歐洲等國實際研究過歐洲政治運動的“政治學家”說的是實話。

    在管明棠沉默時,黃鳳華卻從錢包中拿出了一張的紙幣,是“公司券”,現在的公司券並不僅限於在新區內流通,作為一種“信用私貼”它同樣可以在專區流通。

    “他人言語的承諾,無法帶來幸福的生活,勞動——幸福生活的唯一保障!”

    唸著“公司券”上的這句話,黃鳳華的臉上露出些許嘲諷之意。

    “專員,或許你可以用紙幣提醒別人,或許在新區,你可以給工人較高的福利待遇,或許,你也可以在這裡通過推廣良種改善農民的生活,但是您卻忘記了一點,忘記了人心!”

    善言提醒的同時,黃鳳華最後用一種極為惋惜的口氣說道。

    “人心永遠不可能得到滿足,美好的承諾是不需要考慮成本的,先生,你可以開給他人一個月50塊錢的工資,但是,我卻可以告訴別人,通過罷工,他們可以爭取100元的工資,因為支出成本的是你,而不是我!而且……”

    “有成就感的人會把世界看成一個友好的世界,失意者則樂於看到世界急劇改變!”

    打斷了黃鳳華的話,打破沉默的管明棠開口說道。

    “但凡是人,都有一種傾向,那就是到自身之外尋找解釋自身命運的理念,成功和失敗無可避免的會左右人們對周圍世界的看法!也正因如此,才會出現所謂的安於現狀者和革命者……”

    管明棠的聲音顯得有些無力,甚至於有些無奈。

    “在農民的生活改變時,貧農希望成為中農,中農希望成為富農,當收工人的收入達到50元的時候,他又希望能達到60元,甚至更多,這是人心的本能,是無法阻止的……不滿情緒不一定會讓人產生改變現狀的渴望,要讓不滿加深為憤憤不平,還需要加入另一些要素,基中一個因素就是擁有權力感……也是這樣子,他們會無所顧忌的投入創造一個新世界,就是因為他們相信自己的學無所不能,在現在的德國,也是如此,或許他們沒有擲地有聲的教義,但是他們深信領袖是不會犯錯和新技術無所不能,渴望進步是一個良性的渴望,但這種良性的渴望,也是受信仰的支撐的……”

    或許管明棠並不是一個政治學家,但大學時學習社會學這一冷門專業時,無數的社會學經典之做,卻再清楚不過的向他剖析了政治的“本質”,也正因如此,他才會對信仰沒有太大的興趣,可正像眼前的黃鳳華所說的那樣,並不在於自己有沒有興趣,當一個遊戲規矩被製造出來之後,當其它人在這個遊戲的框架下進行他們的遊戲時,做為一個後來者,他就必須要遵從這一規則,否則等待他的命運非常簡單,正如同“前進道路上的落後者”一樣——被淘汰。

    “懷有大希望的人他們的力量可以有最荒謬的來源——一個口號,一句話或者一枚徽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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